《夜话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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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话聊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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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肖烈:   
  我恨死那个叫祖儿的病人了,那真是一个蛇蝎一般的女人。她的突然放大的音响,让隔壁的病人受了惊吓,以至于迸裂了手术缝线而导致腔内大出血。这是我的第一台手术,以病人的死亡而宣告失败。虽然同事们都安慰我,这与我的技术没有关系,但我在很长的时间内仍然无法释怀。   
  我无法面对那个长了一张漂亮面孔的女病人,她的桀骜不驯让我越来越心生厌恶。   
  她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看着不顺眼,我大声地呵斥她的不守规矩,以至于后来豆蔻都提醒我有些过分了。   
  我过分吗?我有她过分吗?她间接地谋杀了那个病人,这个凶手,她还能那么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还能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真想抽她的耳光,真的,可是她是我的病人,是我的上帝,去他妈的上帝!   
  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含着隐隐的泪光,面对我的训斥一声不吭,我狠狠地看她一眼便不再说话。   
  她很忧郁,好像很怕我,给她查体时,她的娇弱的身子在我的手下竟然微微的颤抖,也许她什么也不懂。   
  豆蔻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她经常到祖儿的病房陪她说话,豆蔻说,我不应该那样对待病人,即使她犯过错。豆蔻虽然是在批评我,但我喜欢她的批评,像春风像雨露让人感觉熨贴以及舒服。我喜欢上了美丽活泼善良的豆蔻。   
  我清楚地知道豆蔻那天白班,那天夜班,那天午班。很凑巧地是,我往往跟她一起值班。   
  我会在她饥肠辘辘的时候,拿出她喜欢的小吃,看着她的惊喜,以及贪婪的吞咽,我的心里比吃蜜还甜。天知道为了这些信息我请了她的好朋友多少顿饭。   
  [现代篇:004 左心房右心房(2)]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豆蔻肯定会成为我的女友。   
  那天,下了雪,天空中白色雪花,悠悠荡荡随风曼舞,豆蔻高兴地说,这样的天最适合吃火锅。我说,好啊,我请客。豆蔻眼睛闪亮闪亮地看了我一眼,微微地有些脸红。   
  傍下班的时候,护士长将豆蔻单独叫了出去,我看到护士长的脸色很难看,大约豆蔻有什么事犯在她手里。我很担心。   
  “肖大夫,28床感冒发烧了。”护士长严肃地对我说。   
  我吃了一惊,急忙奔向病房。祖儿的脸红地像是燃烧起来一样,鼻翼急促地扇动着,我焦急地喊:“吸氧,给她吸氧。”豆蔻挂着泪花急速地为她吸上氧,输液。   
  我和豆蔻一起守在她的床旁,每隔10分钟,豆蔻都要为她测一次体温。   
  “为什么哭?”我低低地问。   
  豆蔻低下头,轻轻的抽泣,“是我打开了窗户,她说要看看雪花,可我忘记关了,让她招了凉。”   
  “你啊。”有时候好心往往办坏事。我叹了一口气。假如祖儿闹起来,豆蔻难免要受到处分。   
  5、祖儿:   
  雪花真美,太美了,像白色的蝴蝶,像披着羽衣的天使,那里面可有爸爸妈妈的灵魂?一定会的,那么美丽的雪花,一定有爸爸妈妈和蔼地笑容深深地惦念。好像又看见,那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快乐的同爸爸妈妈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爸爸笑起来声音那么响亮,震得树上的积雪扑簌簌的往下落。雪地里的妈妈围着红色的羊绒方巾,轻盈的在雪地里跑来跑去,那么美丽。   
  站到窗前,伸出手截住下落的雪花,它们轻盈地飘落在掌心里,渐渐地融化成一滴滴水珠,是爸爸妈妈在天堂的泪吗?   
  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疲惫,我的灵魂与雪花一起在空中飞舞追逐。   
  舞台上那个穿着红舞鞋的小天鹅,不知疲倦地优美地舒展着肢体,台下是雷鸣般地掌声,爸爸冲上台去,把我高高地举到了头顶,那一年,我获得了省少年芭蕾舞比赛的冠军。   
  钢琴课上,音乐老师讶异于我的天赋,她对妈妈说,我的前途不可限量,妈妈自豪地亲着我的脸蛋,说我是她的骄傲。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水中月,雾中花,只从爸爸妈妈走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踏上过舞台。我从音乐学院退学了。   
  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该怎样在这个世上存活,很空虚,很迷茫,像一个睁着眼睛的夜行人,四周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清。我的未来被黑暗吞噬。   
  耳边忽然响起护士长的惊叫,“你怎么开着窗?小心着凉!”   
  呵呵,我已经着凉了,我竟然到了弱不禁风的地步。我听到肖烈的声音,感觉到他的微凉地手不时地抚在我的额头,我喜欢他关心我的感觉。   
  能够得到他的关爱,我宁愿永远也不睁开眼睛。   
  可是,我听到护士长说,要处分豆蔻。豆蔻是个好女孩,她真像我的妹妹,我喜欢她,我的感冒与她无关,我得跟护士长说清楚。   
  6、肖烈:   
  祖儿终于醒了,只是合并了肺部感染,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向护士长为豆蔻分辨,她甚至说如果处分豆蔻她就拒绝治疗。   
  我很感动,我想她本质并不坏,可能是环境的娇纵让她养成了敏感易怒的脾气。   
  她的手臂太瘦了,苍白若瓷,呈现出一种失去血色的蛋青状的透明。豆蔻眼里含着泪花,一边喂她吃饭一边鼓励她吞咽着食物。   
  我央及母亲为祖儿天天煲一锅鸡汤或者排骨汤,母亲煲的烫润而不腻,我感觉出祖儿非常爱喝,可她从来不说谢谢。   
  在豆蔻的精心护理下,祖儿很快康复了。   
  祖儿说,过年的时候请我和豆蔻到她家做客。   
  我陪着豆蔻到处为她的家人购买年货,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豆蔻喜欢我。   
  我们去看看祖儿吧,她一个人怪孤单的。豆蔻在买了一大堆东西后突然提议。   
  她一个人?她没有家人吗?我有些奇怪。   
  应该是没有吧,这几年她住院从来没人陪,也没有人来看望。豆蔻悠悠地说。   
  祖儿住的地方是一个设施豪华的高层小区,据说在这个小区住,每个月光物业管理就得600元。这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富人有富人的领域,穷人有穷人的天堂,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自有他栖息安居的地方,这一点上,上帝似乎很公正。   
  周遭的假山流水亭台桥阁不时引起豆蔻的惊呼,她的好看的小嘴张成O型,眼睛似杏核一样极尽夸张。我说豆蔻,你再没见过世面也不用这个样子。   
  豆蔻调皮的笑了,我若是不这个样子那些富人们该是多么失望。   
  我愣了一下,这个鬼丫头!   
  祖儿见到我们先是一惊,继而花朵一样灿烂的笑了。祖儿说,吴妈来客人了!这让我有了些许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走进得是旧上海的豪宅公馆。   
  祖儿穿着一件湖蓝色的丝绸假单棉衣,微卷的头发蓬松地挽在脑后,周身流露出一种随意雅致以及天生而来的高贵。脸上未施脂粉,却白皙而红润。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摆着一溜水蓝色的沙发,落地长窗,将阳光均匀的散布到室内的每一个角落,给人一种金碧辉煌的感觉,仿佛走进得是古代的宫殿,而祖儿是那位美丽的公主。   
  一边喝着吴妈调制出来的咖啡,一边听豆蔻与祖儿戚戚嚓嚓的说笑。   
  豆蔻腰间的手机忽然发出刺耳的鸣叫,吓了祖儿一跳,笑骂,你怎么整了这么个破声音?豆蔻尴尬地笑了笑,看看显示的号码,急忙打开接听,脸上现出紧张的神色。   
  我问,豆蔻有事情吗?   
  豆蔻说,哈大校舍里有7人食物中毒了,急诊室护士不够用,让我参加出诊。我一听急忙问,用我去吗?   
  你忙个什么劲?又没说大夫不够用。豆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的任务是陪陪祖儿姐姐,顺便给她检查一下,让她过个安心年。   
  我看着豆蔻小鹿一样窜进冬日的阳光里,美丽可爱的豆蔻回过头对我们笑着招了招手。   
  我没想到这竟是豆蔻对我们的永别,对这个她万分留恋的世界的永别。   
  7、祖儿:   
  阳光真好,冬日里难得有如此好的天气。百无聊懒地打开钢琴的盖子,缓缓的坐下去,正准备弹一首曲子,这时门铃很突兀地响了。会是谁呢?大约又是物业那帮人想出什么新典故借机揽财。   
  我冷着一张脸,猛地拉开门,刚要张口训斥,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肖烈和豆蔻。肖烈微微笑着看向我,让我的心有了一丝恍惚,瞬间,我醒过神来,开心地欢迎他们的到来。   
  诺大的房子,一直是空荡荡的,很久很久没有笑声的出现了。豆蔻笑起来真好听,像小时候妈妈给我买过的圣诞节银铃,清脆悦耳,给听到的人带来欢乐和幸福。天使般的豆蔻,一笑一颦都罩在肖烈多情的目光里,我想他们大约是恋爱了,至少肖烈爱上了豆蔻。   
  我勉强地保持着我的笑容,努力地用话语冲淡着心底的哀伤。肖烈,你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吗?   
  豆蔻的手机忽然响了,那是一块旧式的老手机,周边的壳子已经严重磨损,我每年丢弃的手机那块都比她的要好上几十倍。声音真是难听,吓了我一跳。   
  豆蔻说她要走了,她让肖烈留下来陪我,这让我很兴奋,笑着看她跑出了我们的视线。是我们,啊,我们!终于可以单独面对肖烈。   
  肖烈的神态有些恍惚,好像有些拘谨。   
  弹曲子给你听吧。我径直走到钢琴边,在他讶异的目光里,优美的琴声从我的指间流泻。   
  他渐渐放松了身体,手指随着琴音轻轻的打着拍子,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欣赏。我有些得意,这个时候我不再是他的病人,他也不是我的医生。他是……   
  这样美妙的时刻,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和琥珀一样,将一切完美的保留,永远永远。   
  “啪!”地一声,我吃了一惊,回头看时,肖烈手边的一杯咖啡掉到地上,可能是太专注了,我笑着示意吴妈收拾残局。   
  肖烈的脸色却在那一刻凝重而煞白。忽然抓起外套,说一声,我有事!就迅速地逃离了我的家,是逃离,那么不顾一切地逃出了我的视线。   
  我失魂落魄的看向窗外,快乐,你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现代篇:005  左心房右心房(3)]   
  我听见我的心脏传来咔咔的声音,那是移植的金属瓣膜互相紧张磨擦撞击的杂音,我是一个病人,一个半机械化的心脏病人。我的破败的心脏好像已经无法承担我的心事,剧烈的抖动起来,我呻吟着对赶过来的吴妈说,赶紧叫救护车!   
  等医生到来的时候,我的神志已经恍惚,我没有看到肖烈,他怎么没来?   
  8、肖烈:   
  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心在哭泣,我无法将那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插进那娇嫩的肌肤。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滚了出来,我无法抑制心底的悲伤和绝望,世界上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我要亲手挖出我心爱姑娘的心脏,那颗曾经年轻的活泼的人的心脏,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然而时间刻不容缓,主任将我推到一边,亲自抄刀!   
  我心爱的姑娘已经闭上了双眼,我再也听不到她清脆的笑声,我再也看不到月牙儿一样笑眯眯的眼睛。   
  “肖烈,你必须振作起来,你是我们医院唯一的博士,唯一经过严格培训的脏器移植专家,你得帮我!”主任严肃地看着我。   
  被严格密封到玻璃瓶里的心脏仍然保持着有规律的跳动,必须争分夺秒了!   
  我集中我全部的精力,将那颗心脏栽种到祖儿的胸腔,动了!动了!周围的人欢呼起来,那可爱的人的心脏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工作。   
  手术结束了,我疲软地瘫倒在椅子上。我的手上仍然遗留着鲜血,是豆蔻的吗?还是祖儿的?   
  当豆蔻用过的咖啡杯掉到地上的时候,我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豆蔻,一定是豆蔻出事了!   
  我打的急急赶回医院,刚进门,就被主任一把扯进手术室。   
  没救了。他说。   
  面前的手术台上躺着的竟是豆蔻!豆蔻出诊的那辆救护车出了车祸!   
  豆蔻,美丽的豆蔻,可爱的天使,她在生前签署了遗体捐献自愿书,遵照她的遗愿,我们把她的心脏移植给了祖儿。   
  9、祖儿:   
  命运待我不薄,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恰好有一个人出了车祸,她死了,将一个完好的心脏留给了我。听说,是肖烈主刀的手术,怪不得他跑得这么勤。   
  他每天都要好几次的到我的病房里来,检查我的伤口,倾听我的心跳,每次他的眼睛里都隐隐含着泪光,他是激动吗?是为他完美的杰作而激动吗?   
  呵呵,我有一颗好的心脏了!我可以享受完美的人生了!   
  我的笑声益发地清脆,竟然和豆蔻的一样欢快。奇怪,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见豆蔻的身影。   
  我问肖烈,肖烈沮丧着脸说,她调到别的城市去了。   
  肖烈原来是失恋了啊!豆蔻怎么可以舍弃肖烈到别的地方去呢?还有比肖烈更好的对象吗?   
  我出院了,是肖烈送我回家,此后的一段时间,肖烈一有空闲就到家里来陪我。   
  肖烈说,我们结婚吧。   
  我太幸福了,肖烈说,我们结婚吧!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天使一样走向肖烈的时候,我恍惚又看到肖烈眼中的泪。   
  婚后的肖烈,精心地照顾着我的起居,他最喜欢俯在我的胸前,听心跳的声音。   
  肖烈说,一个人的心有两个心房,左心房是祖儿,右心房是豆蔻。   
  这个肖烈。   
  [现代篇:006  第一百零一个绢人]   
  木板吱吱嘎嘎的在脚下颤抖,陈年的灰屑,从龟裂的缝隙里,雾一样的往上串。   
  拐角处雕花栏杆上的如意图案依稀可辨,伸手一扶,一截栏杆竟然吱呀一声,挂着一缕尾烟堕下楼去。   
  哪里呀,这是哪里?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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