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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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泪-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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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下腹开始阵阵坠痛,脸色也越见苍白。知秋以为我是被里头的声音吓住,不停的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
  直到傍晚,当贵嫔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的心提得更高的时候,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云宵,瞬间抽去我身上所有残存的力气。
  稳婆抱了婴儿出来,朗声说道:“恭喜皇后娘娘,是个小皇子!”
  我强打精神,接过那个孩子小心地抱在怀中,第一个反应是惊叹,好小!五官尚未长开,瞧不出来到底是像谁,但是小嘴一个劲的呶着十分有趣。
  内室,贵嫔无力的躺着,脸色白的像是纸。她勉强睁开眼睛,有心满意足的笑容。
  想对她说些什么,却被下腹一阵撕裂的痛楚打断,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开。
  
  正巧出现的皇上将我抱回了椒房殿,他的怒火差不多要将整个掖庭都烧毁掉。贵嫔,以及那个刚出世的孩子都被抛诸身后。
  当御医如履薄冰的样子映入我眼中时,我心中有了底,他的话更让我知道,这个孩子存在于我稚嫩的身子里不过月余。
  只是,御医眼中闪过的一丝震惊,随即被他自己掩盖了过去。
  我心中是悔恨,是自责。如果我早些发现,是否就不会失去?
  皇上铁青着脸坐在床边,淑妃则大声的斥责知秋,殿中众人皆像是末日来临一般。
  “都出去!”他的手有些颤抖,我知道,他一定和我一样,心中有痛。可是,他与我又不能一样。今日,另外一个女人为他生下了孩子。我怎么能任由我的悲伤带给他,然后再带给别人,还有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皇上,是臣妾没用!”悲伤藏在心里,反而让人担心,说出来,会让人放心许多。
  “你不要胡思乱想!”他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一些。
  “嗯,臣妾想休息一会!”我闭上眼睛,却没有感觉到他离去的脚步声。
  再睁眼,他依然坐在身旁,巍然不动。似是看穿我的心意,便抚上我的额头,轻轻说道:“朕在这里陪你!”
  “皇上,贵嫔的孩子,臣妾很喜欢!”我摇头,露出一丝笑,“皇上去看看吧!”
  
  宫里有一种说法在蔓延,贵嫔的孩子不祥,生来便克死了自己的兄弟。皇上对于流言一事,嘴上虽不说,但终究是介怀的。那孩子被取名嘉寅,字中无火。
  太后来椒房殿探视,眼中没有一丝怜惜,她的尊贵让她从来不戴假面具。而且我听说她还是皇贵妃时,也曾怀过几个孩子,但是都流掉了,无一幸免,后来便再不能怀孕。所以在她眼里看不到什么,也许是习以为常了。
  无非说了些训导的话,说我护嗣不力之类的,我看着边上的皇上眼中快要滴出火来了,忙微笑着附和她,却引得她一阵侧目。
  末了,她说一句:“你那孩子,想是与我们皇家缘份未够!”
  很久之后,当我想起她这句话时,渐渐也认同了。把无奈变成是宿命,心里会觉得有些释然。
  小产过后第三天刚能下床的时候,便让知秋取来红纸,剪了许多的婴儿衣裳,在椒房殿外无人处一件一件的烧掉。想起他会孤伶伶地一个人,无人替他添衣加被,心里就泛着异常酸涩的苦,袅袅烟灰伴着滚滚泪水陪我度过那个凄冷的清晨。知秋惶恐地跪在一旁,眼中有遮不住的惧怕。
  嘉寅满月宴的时候,我再次看到他,已经和初生时大不一样了,虽然眼睛仍不是很活泼,但是一直手舞足蹈着,似乎世间的纷拢与他无关。看着看着我的眼睛就红了,生怕被人瞧见,便转过了身子。再回头,盈盈浅笑着将一只金木鱼挂向了他的颈间。
  贵嫔的女红极好,那孩子身上的百家衣宛若天然天成,每块布料大小相仿,颜色各异,图样也纷繁复杂,有花、鸟、鱼、虫。
  我心底又想起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可惜我不能给他做出这样一件祈求长命百岁的吉服。御医的语焉不详以及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震惊,让我有些明了,我的孩子,一定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但,也绝对不会因为眼前这个孩子。
  怀揣着极重的心思,在众人面前依旧展示属于我的最尊贵、最端庄的笑容。泪,只会在无人处悄悄滑落。
  觥筹交错中,听到惠妃华丽的一声笑:“真羡慕皇后娘娘少年不知愁滋味,还是年轻好啊,身子恢复得也快,妾身还担心——”
  我滴水不漏地打断她:“心宽养得青丝发,皇上得子乃是大喜,本宫自然好得快一些!”
  或许在她看来,年轻好,总是不设防!但是我不同,早在十岁的时候,便长大了。
  说这话的同时,案下的手,被皇上紧紧握住,似欲向我传递无限力量。
  我转而面向他,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可是心中很痛,痛的时候,无论再笑,都是痛。
  
  这样的痛彻心扉,皇上也只能默默的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
  于是,他决定将去甘泉宫避暑的日子提前至六月。就在我们将欲前往的时候,却传来大嫂产下一女的喜讯,将我心头的阴霾除去不少。
  我在宫里忙着准备孩子满月的礼物,这个孩子,弥补了我心头的缺撼,情之重,礼之盛,甚至超乎我自己的想像。
  皇上也给了极重的礼,调大哥回京任职,并赐元帅府,封大嫂为诰命夫人,此种殊荣,天朝再无第二人。
  当他把这些告诉我的时候,我无奈的摇头:“皇上的宠,臣妾不要!臣妾的大哥应该在皇上需要他守护的地方!”
  他将我搂在怀里,带着心痛的力道:“只要是朕能给的,爱也好,宠也好,朕都给你!颜儿强颜欢笑的样子,朕不想再看到!”
  暗自伤神,我要的,不是荣华富贵,可是只能默默接受,这样子,或许他会好受一些。
  他像是宽慰我:“辰华驻守西北十载,成效已著。如今,朕更需要他在朕的身边,在颜儿的身边!朕爱颜儿,也爱天朝!”
  椒房殿中摇曳的烛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漫漫长夜,唯剩下美丽的纠缠。
  当朝臣提出异议的时候,皇上气压山河:“君辰华是皇后长兄,更是镜华公主的长子,凭此,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朝中鸦雀无声。
  他向我转述的时候,微微有些得意。母亲是先祖皇帝最疼爱的女儿,也深受先帝爱护,在这些臣子的心里,地位可想而知。可是这话听在我心中却是一寒,我似乎忘了,在他眼里,我是镜华公主的女儿!
  望着他的深情,我有些却步了。
  
                  半缘江山半缘君
  直到大哥大嫂带着孩子进宫谢恩,我才有机会见到他们的女儿,叫贝娆。粉嫩的小人儿躺在大嫂的怀里,犹自喷香的吸着手指头。祺儿规规矩矩地站在大哥身旁,眼睛瞅着机会就瞟向娆儿。那神情,有一点熟悉,有一点温暖。
  我将自小随身戴在身上的那一只金木鱼取下,给娆儿戴上:“这是母亲送给我的,护了我很多年,以后就来守护她吧!”
  大嫂推却:“这是你贴身戴的东西,怎么能——”
  我打断了她,露出任性的微笑:“就是自己宝贵的东西才拿来送给娆儿!”
  大哥的身子震了一下,眼神在木鱼与我之间传动。
  他有些不安,像是在害怕什么。
  这只金木鱼是自小就戴的,我一直以为是母亲送给我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
  我听人说,满月送金木鱼,好像南方才有的习俗……
  *
  时光如梭,又一载寒暑,这一年,我似乎是虚度,多数时间窝在椒房殿中写写画画,人长高了不少,纸也用掉不少,知秋为我整理的字画撂了一大堆。皇上看了,宝贝得很,又让人装订起来放在了清凉阁。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妥,清凉阁,妃子们经常出入侍寝的,若是看到了,不知会作何想。皇上揪了一下我的脸颊:“颜儿是在吃醋!”居然是欢喜的。
  我无奈的笑了,原来这样子他都能察觉。
  只不过若真是吃醋,会是酸中带涩,涩中带苦的,可是,我却在这后宫淡淡的苦涩之中品出悠长的甘甜来——
  他执笔在纸上洋洋洒洒:“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江山半缘君!”
  罢了,指着那个“君”字无限深情地说:“颜儿,你看!”
  *
  二月,焰行进入宫邸学读书,偶尔我会悄悄地在学堂外面听几个皇子朗朗读书声。
  贵嫔经常抱着嘉寅过来玩,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总是在大人不经意的时候作出惊人之举。比如说会将自己的眼睛捂起来,却以为我们大家都看不到他。一不小心将榻上的褥子尿湿的时候,他就会悄悄挪开屁股,任我们怎么喊都不理睬。
  贵嫔的眼里似乎只看得到满足,一如生下他的那一刻。然而,我却忘不了她剧痛时的那个眼神,我曾向皇上说过,总觉得很亏欠,皇上打断了我,说:“朕曾经许诺过,若生下帝姬,必不亏待她,可她生的是皇子!”
  我不明白,皇子和帝姬有什么区别?
  正在逗他玩的时候,外间传来焰行的哭闹声,我有些吃惊,这个时候是应该在宫邸学的,怎么会——于是未作多想便迎了出去。
  殿外,焰行被焰炽背着走进来,哭得一塌糊涂涂,我忙将他接过抱在了怀中。
  “怎么了这是?”贵嫔抱着孩子迎上前去。
  焰炽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原来是和焰炔焰华起了争执。至于为何起争执,他倒是没说。
  焰行现在正是顽皮的时候,有的时候说东,他偏要西。
  于是我也没有细问就责备他:“为何不在宫邸学好好读书?”
  不说还好,一说,焰行哭得更大声了,焰炽皱了皱眉头,回身对贵嫔说:“贵嫔先回吧,免得吵到嘉寅!”言语中已隐隐有了王爷的气度。
  待贵嫔走后,他才细细对我说了事情的大概。原来焰行说我就是他的母亲,焰炔焰华自然要反驳,一来二去,便争了起来。
  我哑然,方知焰行为何这般难过,于是伸手便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焰行开始转成小声抽泣,边哭边说:“母后娘娘不喜欢孩儿了吗?”
  “母后娘娘当然喜欢你了,可是生养你的母亲也一定不可以忘记。”那个有着冰冷眸子的我的三姐,一生活得那么骄傲,付出的也不比别人少,为何人人都将她淡忘?难过皇宫里,真的只有眼前,而没有过去将来吗?
  “她不跟我玩,我不要想她!”难道焰炽和焰行都随了皇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倔强?
  “胡说!”我的声音难免有了些严厉,焰行一怔,缩到了焰炽的怀里。
  焰炽无奈地对我摇摇头,而后柔声对焰行说道:“你的母妃在天上,她很漂亮,是天上的仙女!每天晚上,她都会坐在星星上看你,你乖不乖她都知道!”
  不禁讶异于他的说辞,竟将一件如此残酷的事实描述得这般美好,是啊,也许对我们来说,是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可是对孩子来说,伤害永远是伤害。
  我再伸手,焰行又很快一点不迟疑的投入我的怀抱。我想起皇上说的话,因为初见时的不迟疑让他很感动,一定就是像现在焰行给我的感觉,有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他的冲动。
  “你的母亲是母后娘娘的姐姐,和母后娘娘一样疼爱你,所以说我们焰行有很多人喜欢啊!”孩子的心思很简单,烦恼也很浅,一句话已让他眉飞色舞。
  我站起来对焰炽道谢,他正出着神,直到再喊了一声,才见他面上绯然一红,说还有事要办便急急地走掉了。
  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惊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喊我“母后娘娘”了!
  岁月的车轮缓慢而又沉重,不过是轻轻辗过,我已从一个稚嫩少女变成了仪静体闲的后宫女子,而他也由少年皇子成长为卓越超群的淮王。
  如今,宫里最多的话题大概是关于淮王妃的人选了。
  有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他曾经说过也许已经喜欢上的那个女子,不知他是否还记得?
  *
  关于给淮王选妃的事,皇上不提,淮王不急,可是封淑妃却急了。
  我们在御花园里赏菊喝酒时,远远地就看见淑妃带了一女孩过来,看年纪,竟比我刚入宫时还要小一些。
  那女孩远远的站着,低着头,眼睛却一直瞄向这边,没有一丝拘谨。
  淑妃再不是我初见时的那个模样,因着淮王,她的骄傲一下子都显现了出来。
  “皇上,这就是妾身前几日提过的外甥女,柔言!”
  命里终有些东西是躲不掉的,皇上是,皇子也是!他们必须得为自己的尊贵付出代价。
  “哦!”皇上轻轻的应着,却折下一朵菊花插在了我的鬓边,神情中带着陶醉:“即使是菊花,到了皇后身边也顿失颜色!”
  龙袍的明黄,菊花的灿黄,此时仿佛都变成了我的绿叶。而我,是众人眼中那朵红花。
  那个叫柔言的女孩子略带稚气的眼睛一直望向这边,一抹明黄耀在她的眼中,映出了羡慕,还有向往。
  *
  花香易醉人,似乎因此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所听到的是真的。尤其是这菊华香,浓烈而怪异,带着一丝药味。
  当淮王从花丛后面出来时,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才想起知秋回去取衣裳了。
  “我在躲人!”他毫不避忌,大大方方的承认。
  于是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别的人影。
  “现在没有人,也许不久之后就有人来找了!”他一脸的讳莫如深。
  “所以说,你是在躲还没有来找你的人?”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皇子考虑问题都与常人不同?
  他低下头来,似乎自己也觉得好笑:“是啊,多找几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熟练一下。”
  笑的时候,多是不由心的。于是我接不上话了,只能干站着。
  “呃,你的——葡萄酒很特别!”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登时就傻眼了,葡萄酒?他喝过吗?什么时候的事?
  “清凉阁里,父皇赏的!”他看出我的困惑,飞快的解释。
  “哦!若是喜欢,让人去椒房殿拿一些!”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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