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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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泪-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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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急地回转过去,才发现室内只有皇上一人,哪里有知秋的影子!
  “你——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面一边在埋怨自己的不够慎重,看他那样子,分明是已经知情了。他眼里的痛,看在我的眼里,带来的是一丝欣喜,不敢表露出来的欣喜。
  “趴好!”他的声音失了一贯的温柔,独留下不容反驳的霸道。
  我噤了声。
  背后的手力道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一声脆响,药瓶已经被摔成粉碎,而皇上转身便往外走,挟带着冲冲的怒气。
  顾不得上身未着寸缕,我亦从床上跳了下来,“咕咚”一声冲向前去,正好赶上还来得及拽住他的衣角,我顺势跪了下去。
  “你做什么!”皇上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怒气。
  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不能让他去,至少不能让他就这么去。太后因何地位稳固?轩辕帝一向让她三分面子,只因甘家在天朝的地位比之君家差不了多少。唯一有区别的是,我所了解的是父亲因被皇上重用所以对皇上忠心耿耿,大哥因着幼年之情对皇上更是绝无二心。而甘家则不同,先帝在位时,他们就习惯了翻手云覆手雨,在他们看来,若不是当今太后无所出,皇上又怎么能够坐上天朝的皇位?人,往往只能看到也只够看到自己的好处。皇上在位十一载,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富国强兵之上,对于甘家仍隐藏的威胁尚无力顾及。
  头顶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后一双大手将我扶起:“颜儿,朕不愿意你委屈!”
  此时的我,一定多了些妩媚,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到底是青春飞扬:“皇上对臣妾的这份心,臣妾铭记在心!”
  他拥我入怀,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我裸露的肌肤贴着他明黄的龙袍上,瞬间感到极大的安心。或许,我只要他的一句话就够了。女儿家,往往只要自己看得见摸得着听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晚宴设在了御花园,席上已架起了烤具,宫女川流不息,很快便将各色烤肉摆满了各个桌子。
  我身着五彩华服,头顶凤冠突显我与众妃的不同。皇上执了我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我就感到有许多束目光同时射来。皇上的手在同一时间紧紧的握住又放开,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然落座,言笑晏晏。我也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赏菊花、插茱萸、吃花糕,当然也少不了喝菊花酒。只是,今晚的轩辕帝似乎有些陌生,他一杯接一杯的将手中的酒喝尽,目光看向众妃的时候,都是柔情脉脉,比菊花酒更醉人。
  他最终将目光停在了惠妃身上,她今日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薄纱衣,里面是一袭白色的绸纱菊花衣,在秋风下显得有些单薄,更衬出了一分柔弱美。反观自己,早已经将中衣裹了个密不透风。
  惠妃亦端起酒杯迎向皇上的目光,巧笑倩兮。
  “皇后年少,未娴宫中礼节,听闻惠妃不生妒心,反处处维护,朕得此贤妃;心甚欣慰!”他的话十足的帝王味道,温情仅止于眼中。
  淑妃和贵嫔都有一丝错愕,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我。连带惠妃也闪过一丝丝的不自在,但不过是转瞬即逝,随即又露出得意之色。我也不知道这是何意,但皇上说的,就是对的。
  歌女略带挑逗的乐词轻唱出来:“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歌未罢,酒未干,皇上侧身对我说:“皇后身子未大好,平素又喜早睡,且先回椒室安寝吧!”
  
  那一晚,皇上没有到椒房殿来,向来容易入睡的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命知秋将外面的蜡烛点起。我在床上看着幔子外面的烛光,不知何时,终于沉沉睡去。夜里,在睡梦中,到处去循那一丝温暖,直到天明,才发现自己居然窝在了床角。偌大个床上,空空荡荡。
  翌日,女官呈上御寝记录。我平静地手持皇后印缓落在印泥中,而后移到了御寝的记录上面。红红的“皇后之玺”下面记载着:“天朝轩辕帝十一年九月初九日戌时,惠妃甘氏御前侍寝,亥时归昭阳宫。”
  戌时亥时间,我突然明白了帝王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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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暮这几日很迷惘,甚至翻阅了一些资料,古往今来,帝王情动的开始往往是灾难的开始。注:本来觉得皇后和妃子的际遇不一样,可是有网友提出不同意见了,后来我自己也觉得这么说稍嫌武断了一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史书评皇后多是突出贤德,而宠妃则是她的美貌。当然也是有贤良的,比如班婕妤,但是晚景凄凉。
                  无奈生于帝王家
  菊花凋零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秋天我都未曾想起过它。直到失了花影,望着空空的枝头,才一阵惆怅。御寝的记录仍旧每日呈上,虽说“皇后之玺”下依然是亥时归,但上面时时出现的嫔妃名号仍如利刃一般,带给我不可思议的伤痛。每晚总不超过亥时,清凉阁那边会传来宦官的唱声,我知道,是送侍寝的妃子回各自寝宫或者掖庭了。于是赤着脚下地熄了烛火,再回到床上,伸手一拽被子,然后沉沉睡去。秋凉更甚的夜里,我渐渐习惯了冰冷空洞的被褥。
  
  满怀心事的不单有我,还有淑妃,那个一贯自视甚高的女子,此刻却因为她的儿子坐立难安。
  皇上要赐大皇子宫殿,又准备赏侍妾,大皇子不愿意,说要行了冠礼之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终身到老。我知道时下有很多的文士都有这种愿望,心里也觉得是天朝女子幸事。但他是皇子,若等到冠礼,还得六年。六年的时间,对于皇子来说是很宝贵的。于是皇上一怒之下让大皇子马上就行冠礼,否则就送到西北边关去。没想到那大皇子平日里看着和和逊逊,使起性子来和他的父皇一个样,当时竟一口应承了下来,还要马坊使带他去挑选战马。
  天颜盛怒,前朝后宫都如履薄冰,每个人的脸上战战兢兢的。当然,也有例外的,便是那甘惠妃,连着几日来,她走路的步子都快要飘起来了。
  有一日,纪贵嫔来椒室的时候,说了一件事,前些日子大皇子写的一些风花雪月的诗句不知怎的给皇上看见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带着些冷笑,连我也有些纳闷。皇上向来不喜欢这些,或许在他看来,成日里摆弄那些东西如何能成大气候?
  淑妃特地待众人都走了才来请安,神情似有些恍惚。自我入宫,从未见她有过这种神情,以往的她总是带着雷厉风行的眼色,冷观身旁的每一个人,努力捍卫自己的地位。
  但是,皇上的心意,如何能拗?
  她的语气带了些恼恨:“没想到皇上会对焰炽狠心至此!”
  “淑妃,皇上这般对大皇子,用心良苦,你可知道?”我轻声问道,亦是劝解。心中仍叹了一句,女人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枉她平日里那么精明慎重的一个人,一提起儿子的事便乱了方寸。帝王家再薄情,再寡义,又岂是你一个嫔妃能说的?
  “眼看着皇上马上要过三十大寿了,前朝也越发忙碌。虽说后宫不可议政,但凡事都得以皇上为重,才有我们这些女人孩子的平安喜乐。”我的声音虽仍带着几分稚气,可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含糊。整日里都是这些个话对来对去的,任你如花年华也消磨殆尽了。
  “皇后的意思,焰炽不听我的劝,当真要把他送去西北?他才十四岁!”我的话被她全部否定,眼下她的心中只有孩子,忘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淑妃自皇上十五岁的时候就是侍妾了,你想一想,皇上那会在做什么?”我柔声问道。
  她一窒,没有回答,我知道她是想到了许多事情。她十五岁即侍奉皇上至今,我不知道年少时的柔情是什么样的,但一定是教这宫廷的岁月都磨去了棱角,亦磨去了别的。
  “其实皇上对大皇子的疼爱,较淑妃也不少一分。只是他心系朝堂,难免心有余而力不及。让大皇子去西北一说,即使你舍得,皇上也未必舍得。”若是舍得便不会这般震怒了,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便是这般吧。“你平日太过维护大皇子,对他并非好事。他是天朝的皇长子,该担当的还是要担当!在你眼中还是孩子,在他人眼中就未必。你若再这般一力承担,一味维护,只怕反成其害!”说到最后,我的言辞带了几分严厉。
  秋风阵阵拂过,带着清爽的味道,她的脸上又重新现出希望的神色:“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封氏刚走?聊什么聊了这么久?”刚送走淑妃,便见皇上自椒殿一侧走了出来。
  他高兴的时候会来椒室,不让人通报就到了我跟前。顾不上一旁的侍应,一把将我抱起转上几圈,难后双双坐在榻上,从来也不告诉我他为什么高兴,我只是知道他很高兴。
  他心烦的时候也会来椒室,一声不吭,还是不让人通报。四下找我,找到了,就拉着我的手,在榻上坐下,然后圈住我的腰,将脸埋在我的怀里。
  久而久之,连知秋都了解了他的这个脾气。他高兴的时候,知秋会送进来一壶香茶,几块点心。他心烦的时候,椒房殿的人一下子都消失了。你无论大声小声说话他们都听不见,你一喊他们的名字,总是会慢半拍才出现在你面前。
  今日这样子,大概是心烦吧。不知道是因为前朝的事心烦,还是因为看到了椒妃。
  “因为大皇子的事,与臣妾多聊了几句。”我避重就轻,但绝不隐瞒,因为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无可隐瞒。他时而炙烈时而柔和的目光下,教人无处藏身。但是只除了一件事,不过不是我刻意要隐瞒,因为从来没有人当面同我说过。
  腰上的手搂得更紧,头也埋得更深,有闷闷的声音传来:“颜儿也认为朕做得过分了?”
  “不!臣妾不认为皇上做的过分,淑妃也不这么认为。”我执着于他话语中的那个也字,即使淑妃没敢当着他的面说些什么,但以他的睿智,岂会不知道?
  “朕想,她是听了你的话才不这么认为了吧?”他终于从我怀中抬起头,拉着我坐在了他的腿上。我惊讶于他的每一句话往往直指靶心,利落干净。而当这个时候,通常他的怒气已被他自己成功的压制下去了。
  “大皇子确实也该成家立业了。但成家之意义,不外乎繁衍生息;立业之意义,不外乎实现价值!成家立业也好,立业成家也好,岂有相悖之处呢?”
  “你说的不错,朕亦觉如此。可是,真正教朕生气的,是他的想法!他居然抱着和底下的文士一样的想法!是朕让他过得太安逸了,学起晋安王来了!”晋安王的生母卫氏是先帝后来比较宠爱的女子,只是先帝碍着原是皇贵妃的甘太后,一直未晋她的位。晋安王子享母福,日子过得比身为嫡皇子的他安逸得多了。皇上的双眉拧得很紧,差不多要将浓浓的怒气锁住,再也挥散不开。
  我心下了然,真正让他生气的,不过是大皇子“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想法而已。连我也觉得,那种想法,真的不合适在宫中生存滋长。若是可以,我也愿意啊!
  我不出声,或许是让心情影响了自己,只盯着他发愣,直到他的眸子突然深幽起来。
  “颜儿?”
  我一愣神的功夫,心中的话不由脱口而出:“这怎么能怪大皇子呢?换做谁都愿意呀!”
  话音落下的时候,泪也涌了上来。寂寞的深秋,枯黄的深秋,满园子、满屋子的深秋,都化成了眼中的泪水,是否秋天的仙子是泪水做的?我突然很委屈,到底是他在等我,还是我在等他?若觉得大皇子是不可思议的,为何还要说那样的话?说什么等我们的心意都确定。你要确定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我是痴了,所以怨了,竟然枉想着皇上对我的心意是那美丽聪明的女子所吟唱出来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在这寂寞深秋的后宫里,枉想着一个骄傲的帝王会对我生出那样的情意!会吗?我无声探询。
  他无语,只是锁住眉头,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直欲滚出的泪终是被我忍了回去。
  
  东宫殿里,唯独焰行在和乳母玩,大皇子将自己关在房中,二皇子都去了尚书房,三皇子说是在惠妃那里。
  我问焰行:“告诉母后娘娘,你最喜欢哪位皇兄?”
  焰行不假思索就回答了我:“皇儿最喜欢大皇兄,最讨厌三皇兄!”
  我抿着嘴轻轻一乐,稚龄儿不若大人想得那么多,心里有什么便是什么,难怪小儿无心事,因为都教嘴给说出来了。
  “吱呀”一声,东首的房门开了,出来的是大皇子,有些日子没见,他的脸色清减不少,较先前脱去了一份稚气,也令我对他刮目相看。也是,正如夏季是杨柳的时节,而现在正是他的时节,转眼功夫就窜出一大截。
  “儿臣参见母后娘娘!”我进来的时候没有通传,他定是听到我与焰行的对话才出来的。
  “大皇子有些日子没去尚书房了吧?”不过是多此一问,其实我知道是皇上禁了他的足。
  他没说话,只是将挨着他站着的焰行抱起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一脸平静的逗着他玩。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一阵心酸,想起自己儿时的模样。大我十岁的二哥也是这般怜爱的让我坐在他腿上,给我说着有趣的事儿。……非此地,非此人,却又是那般相似的……似那地,似那人。
  “见你待焰行的兄弟情谊,本宫甚觉欣慰!焰行有这样的父皇,又有这样的皇兄,是福气!”
  他回过头来,有些不敢苟同:“母后娘娘认为生在皇宫里是福气吗?”
  每一回他称我为母后娘娘的时候,我的脑子好像就差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他,脑中想起史书上记载的一位儿皇帝对着世上嘶喊出最后一声:“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每当看到那里,我便止不住的落泪,是心酸的泪。
  “大皇子难道认为生在普通人家就一定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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