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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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泪-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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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脸上兴奋异常,他声若铜钟:“皇后娘娘,西边的栖梧阁已备好,请娘娘迎驾过去稍事休息!”
  栖梧楼?待走近前,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就是原来的燕喜楼吗?我还在家的时候,焰行出生的时候,母亲特地起盖,为迎接三姐回家省亲的。可是,三姐没有回来过,那幢楼便一直空着。现在,叫栖梧楼了。
  **********
  晚上,府上挂起了灯笼。焰行与琪儿熟得极快,琪儿让娆儿坐在他的肩膀上,在灯下穿梭来回。娆儿咯咯笑着,胖乎乎的手抱住琪儿的头。焰行则在后面追得不亦乐乎。我不由想起小的时候二哥也是这样子将我扛在肩上,去够树上的叶子,我够不到,气得直捶他的头。
  只是,现在,我只能端坐在这儿,看众人花灯之下流连,笑话翩翩。然而近到我这里,便又恢复了恭敬之态。
  一朝是雏菊,一朝是祥凤,相去千万里。不变的,却永远不变。我,融入不了他们,即使贵为皇后,即使置身他们簇拥的中心,依旧只有我一人被孤单笼罩。
  第二日,我说想与大嫂叙叙话,母亲未曾多说什么,只顾着拉着焰行的手问长问短。
  穿过侧门就是大哥的府第,倒也方便。
  祺儿见我未带焰行过来,便带着娆儿找去了。
  “皇后娘娘似有心事?”虽房中只剩下我二人,她仍是以礼相待,半分也不逾矩,但关切之情却丝毫不曾减少。
  我自是拿出了当初在家的那一套,拉了她的手来央求:“大嫂,我想出去走走,你找一套丫环的衣裳来可好?”
  “您现在是千金之躯,若万一出了差池——”她面露震惊,亦有后怕。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没有万一,若你不帮我,可就真有万一了!”
  没多久,大嫂拿了一套衣裳过来,我立时就变了个模样。
  **********
  虽自小在京城长大,京城的路却不熟,打听了几回才找到了一个医馆,连那郎中的姓名亦牢记在心。他青衣秀丽,一派儒雅之气,指腹刚触上我的腕部,便已了然:“夫人,你这是喜脉!”
  我微笑点头,自怀中掏出一只四蝶金步摇:“先生,妾身匆忙行路,未带银两,以此物当作诊金,它日必来赎回,你一定要记住不可变卖了去!”
  那郎中十分好说话,也是个老实人,听我这么一说,也未多说什么,只将那步摇小心的收了起来。
  我又自怀中掏出一物,正是椒房殿与我日日相伴的墨锭:“烦请先生再替我瞧瞧,这墨还能不能用?”
  他面有疑色,却未多问,只伸手将墨锭拿在手中,细细观看,而后又闻了一下,脸上有惊讶之色:“这墨锭里面似乎——”
  说到这,他便顿住了,又在案边的砚上研磨了一会,鼻子凑了过去,边闻边思索着。
  良久,他才直起身来正色说道:“夫人,这墨万万不能用!”
  虽然心中已是猜了个七七八八,但眼前仍是黑了一黑,却在失神之余又有一丝窃喜。
  果然,不是皇上——
  难道,真的是她——
  于是暗自稳住心神:“这又是为何?”
  “说到制墨所配的香料和药材,各家不同,常常秘而不宣,至少有一千种以上。而这锭墨,应该含了瑞雪!”
  我登时起了疑问:“瑞雪?”
  “瑞雪,亦即天花粉,是一味中药,经常被施以死胎引产之用。而且,若长时间服用,会致人狂躁!这,这分明是害人的东西!”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亦如我一样,有些发白了。
  我脚下一踉跄,原来如此!为何经常静不下心来好好练字?亦是因了这墨的缘故!
  这香,夺子的毒!却让我恨不起来了!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在母亲看来,都是三姐的吧?包括我的孩子!
  **********
  离朱门越近,心绪越是纷乱,脚步也越来越快,只想快一些见到大嫂。
  没想到,在小门便看到了神情紧张的大嫂来回不停的走动,直至看到我,才长吁了一口气,欢天喜地地迎上前来。
  “父亲方才差了人来说要到这边来!”
  拍了拍她的手,我宽慰道:“我马上进去换衣服。今日之事,连大哥都不要告诉!”
  起码,在我还未理清思绪之前,一切都不能说!
  关于这墨锭,关于这孩子!
  方换上朝服坐定,父亲就进来了,免不了一番三跪九叩。而后我进到内室换上常服,又出来拜见父亲。
  这一来一往,已耗去不少时间。
  父亲两鬓已斑白,似沾染了无数风霜,曾经不怒自威的浓眉星目已随着岁月渐渐失了神采。唯一不变的,是他眼中隐藏的关怀:“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否宫中生活太辛苦?”
  “不辛苦!”这话从我的口中极为自然的说了出来,虽然明知道他不会相信。
  “小颜,难为你了!”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慈祥地在我头上拍拍,我不知道他眼中的疼爱是对我还是谁?很想问,却在到了唇边时生生咽回去。
  那个女人,那个他在醉酒之后喊出她名字的女人,我只知道她的名字。
  名字很好听,人,也一定很美吧?
  我宽颜一笑,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父亲,皇上待我很好,仗着父亲和母亲的身份,我过得不错!”
  他的手大力一颤,突然就俯身咳了起来。
  我忙抚上他的背轻轻拍着,心中却一阵心酸,原来,父亲老了这么多!
  当年的天朝第一美男子,而今不复存在,是否那许多的过往都随风而逝?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小颜,父亲能护你到何时?你母亲她——”
  “父亲,不要为女儿担心,女儿打小就是知道照顾自己的。反倒是您,该注意身子才是!”
  **********
  凤仪阁内,早有人候立多时。
  “大哥?”
  欣长挺拔的身姿逆风立在吊楼边缘,回过头不再是自信潇洒的俊容,却仍有浓浓愁绪被锁在眉际。
  “见过父亲了?”
  “嗯!大哥,每回见你总是愁眉不展,出了什么事吗?”
  “小颜,你二哥他——”他欲言又止。
  我立时就站了起来,前倾的身子将心情渲泄得一览无余:“二哥?二哥怎么了?”
  他却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摇了摇头:“没什么,人走了音讯全无,大哥同你一样担心他!”
  茫然跌回椅中,泪水已滑落脸庞,二哥!二哥!
  此刻的我,不再是椒房殿中端庄清冷的皇后,又成了寻常人家受了委屈的小女儿。
  “二哥,他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突然一夜醒来,往日成天赖着的那个人像是化作了空气,无影无踪,不论我如何努力,都再找不到他,也感觉不到他,只能想起头几日他突然抱着我说着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很长一段时间,我仍将这当作是他在和我玩藏猫猫的游戏,经常在大嫂的怀中哭着入睡,又哭着醒来。
  大哥突然声色俱厉:“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不论如何,你是君家的女儿,更是天朝的皇后,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关系着天朝,还有君家!”
  我垂泪不语,心中却想着,这似乎就是我的宿命,总是在最需要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焰行……才是君家的希望吧?
  母亲的想法一点没错,若是三姐仍活在人世,立于中宫的那个人怎么会是我呢?陪伴在轩辕帝身旁的又怎么会是我呢?怀上他的子嗣的又怎么会是我呢?
  如今,我腹中的孩子,又是什么?不是希望,而是灾难吗?
  “那个丫头,我是说知秋!”大哥已经告退,却又突然折返,“年纪也已经不小了,皇后娘娘给安排个好人家吧!”
  **********
  当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再留在这里亦是多余。如今的君家对于我而言,不是可以省亲的娘家,更像是一个我欠了几世也偿不清债的地方。
  无论我如何想还债,却不想用自己的孩子来偿还。
  既如此,我就照他们希望的方式还偿还!
  知秋跪在我前面,苦苦的哭求:“皇后娘娘别赶奴婢走,奴婢愿一辈子侍伺您!”
  “本宫的手伤已大好,可以练字了,但是想换一种墨,你可愿意?”我抚着右手,仍是白嫩一如往昔,不留一点疤痕。后宫果然是个好地方,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难怪有人挤破了头想进来。
  她闻言登时就止住了磕头:“皇后娘娘?”
  “你该知道,本宫不能再留你!我问过皇上了,那沙校尉是可靠之人。将你许给他,也算是报答你这些年为君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沙校尉不单可靠,而且,不久之后,即将被皇上封为征远将军,去的是极远的南方了。听说,南地风景秀美,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
  她再无言,只是跪拜谢恩,然后便欲退下。
  “宫里的事,就都忘了吧!”
  她一顿,复又跪下:“谢皇后娘娘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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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椒房殿少了一人,却似少了一段岁月。那个年岁比我大,却仍梳着双鬟的女子,无论顺境逆境,回首时,总有她的相伴。虽然,她的眼神总是看不清,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为所不欲为的痛。
  “小姐,皇上喜欢你呢!”那是大婚第二日,她偷偷告诉我,一整晚都是皇上抱着我睡的,结果第二天起床,他的脖子扭到了。我才想起,出寝宫的时候正看见他在抚着自己颈部。
  “小姐,皇上来了,快!”婚后皇上第一次来椒房,她慌慌张张地从殿外跑进来,手忙脚乱的替我穿朝服。
  “小姐,下一回可不能这样子了!”那是及笄礼后,皇上来椒房殿时,我打碎了玉环之后。
  “小姐,往后奴婢就得改口喊皇后娘娘了!”那是初夜翌日,她收起了龙凤榻上的鸳鸯戏水垫单。
  后来我想,她的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椒房又来了新人,原来在宣室殿的丫头,叫初荷。我却总是喊知秋,实在无可奈何,便对她说:“初荷,初荷,本宫以后就叫你知夏吧!”
  小丫头年岁小,却很机灵:“谢皇后娘娘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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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妒菊羡究竟谁
  接下来我成日里思索的便是该如何向皇上开口我怀孕的事,又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一切。现在的局面,是因为起初我对他的不信,而后来,是因为君家,或者现在只能说是因为我的母亲——长公主。
  在我未及笄的时候,他们将我孤伶伶地送进了未央宫,我从来不怨。
  而如今,被置于如此境地,我仍然恨不起来。
  于是,我总是刻意回避皇上。
  而他似乎也并不以为意,倒是经常召顾昭仪侍寝,白日里还常与她游御花园。于是,西苑成了我常去之处。那儿也是一样的春光明媚,只是,少了许多人的目光,这当中,包括皇上的复杂难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了,当然,如果一个帝王这么轻易让人窥破内心的话,只能说他很肤浅。以前,我的懂,或许是他愿意让我懂。还有顾昭仪的目光,也是奇怪,走到很远,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如影随行。或许,不止是一道。
  西苑比起御花园要小许多,只有一个管事的,没事打理些花草。不过,看那里的亭台楼榭,依稀仍见当年风采。帝王的目光总是带着无穷尽的力量,到达哪里,哪里便是不同一般。
  西苑的右边紧挨昭阳殿,亦如这里,明日黄花。
  知夏手中端着葡萄酒,亦步亦趋。
  原以为这里是清静的,却不曾想会碰见焰炽。
  “知夏?你既然舍不得,为何还要放她出宫?”他望着跟在我身后的知夏,有些不解。
  “舍不得的东西有很多,总不能都留下!”我笑他突然犯了傻。
  他也笑笑,这时才像过去那个少年,有一丝羞涩:“这几日我总是生怕你会出什么事!”
  本来溢满愁绪的心情突然便生出了一丝暖意:“本宫会有什么事?左右不过是无病呻吟!”
  “可你的脸色,实在难看!”他似不苟同我的说法,变得严肃起来。
  我正欲掩饰,胃中再次排山倒海,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弯着腰一味的干呕。他和知夏都手足无措,好半晌我才好受一点。
  喘了一口气,直起腰来,我无力的笑笑:“是有点不舒服!”
  “我就说嘛,你分明是在逞强!”他的笑有如春风,一如初见皇上时的模样。而他的发十分柔顺,前面一缕流海随风飞舞,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自然的亮泽。
  我想起皇上的长发散落在我胸前时,也是这般乌黑柔顺,挑动心弦。
  曾听老人说过,发如黑漆者,能得人间富贵,发软如丝者,则夫妻和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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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淮王?”一声故意拔高的女子尖叫声在耳边响起,“可真巧呢!”
  我回头,正对上皇上的冷然不语,而顾昭仪,显得有些兴奋,竟站在了皇上身边。
  皇上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凝神而望,他的目光落在知夏手中的装着葡萄酒的瓶子上,眼中冒出的寒气足以将场上众人冻僵。
  “儿臣参见父皇!”焰炽退到我身后,躬身请安,声音平静,丝毫未被周围影响,不禁让人备觉心安。
  我亦行礼,然后起身。
  顾昭仪柳眉高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总见皇后娘娘言语甚少,却原来与淮王趣味相投,都喜欢西苑的风景!”
  我脸上的微笑窒住,不是因为她的话语,而是因为本身就有些诧异,她居然没有向我行礼!
  不禁叹道,帝王的宠爱真是撩人的毒,是毒,却也是真撩人。
  只听到身后焰炽呵呵笑了两声:“巧!一个巧!两个巧!真巧!”他连着说了几个巧,顾昭仪的脸上已微微有些发白。
  皇上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眼中似笑非笑。
  “顾氏,看见皇后为何不先行礼?你难道不知道朕最讨厌什么吗?”
  “皇上?”顾氏的脸更显苍白,眼中已有了惊恐。
  皇上未看她,却将目光转向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废去顾氏昭仪之位,遣到浣衣局!”
  抽气声顿起,顾氏“咕咚”一声跪了下去,却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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