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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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泪-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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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一寅时刚过,宫内华灯已上。身着华服的我端着屠苏酒站立于温室殿寝宫之外时,乔公公已经向里面通报了两回。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未听见皇上回应,只有顾昭仪甜媚之声:“皇上累了,还想再睡一会!”
  乔公公皱着眉头欲再叩门,被我止住:“乔公公,还是皇上龙体要紧,这屠苏酒,不喝也罢!”
  说罢,便作势欲将金瓯永固杯中的酒倾倒出来。
  乔公公慌不迭止住我:“皇后娘娘,这屠苏酒万万倒不得呀!”
  我微微一笑,正赶上轩辕帝的声音如惊雷震耳欲聋:“进来!”
  当我端着屠苏酒稳稳当当地进到寝宫之内时,对上昭仪幸灾乐祸的表情,却在见到我手中的屠苏酒时窒了一会。
  我的笑容如同画在脸上一直保持不变,金瓯永固杯中的屠苏酒,我怎么舍得倒掉呢?
  只是,那股怪异的酒味传来时,我突然一阵想吐!
  皇上接过酒杯浅饮一口,眼神触及到我脸上的苍白,突然就有了悔意:“乔布,送昭仪回去!”
  顾昭仪神情一萎,有些不依不饶:“皇上不是说要带妾身去大殿吗?”
  乔公公闻言大惊失色,双目圆睁,倒吸一口冷气,似是不相信自己方才所听见的。小心的看看皇上,又看看我,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放肆!”皇上将酒杯重重搁下,这几日他的怒气似随身携带,一个不经意便爆发了出来。
  我盈盈福下:“皇上,今日是吉日,莫要动气才好!”
  乔公公催着顾昭仪往外走,直到到幔子外,才听他轻声斥责:“顾昭仪,你怎的这般糊涂?大殿岂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我低着头,任谁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直至一双大手伸来将我扶起。
  “朕的贤后,请起吧!”语气中带了些戏谑,眼睛却盯着旁边的屠苏酒,我知道他想起我方才佯怒一事,脸上便微微泛上些许红意。
  “臣妾愧不敢当!”
  “不敢当就不要当!朕不要你做贤后,朕倒宁愿你是妒妇!”他剑眉倒立,手上的力度似恨不得要从我身上抖出点什么来。
  我被他的直白惊住,有些东西放在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难道是想要确定我的心意?这个傲然孤立俯瞰天下的帝王,何时也有了这不自信的一面?只是,不能够被尊重的心意,就算是被看重,那又如何?难道让我不计自尊?想到这里却有些凄惶,若是爱一个人,还带着自尊去爱,那么究竟是爱还是不受?或者,根本是我爱的不够?
  不愿再深想下去,只是仰头疑问:“皇上难道要臣妾遗臭万年吗?”
  帝王的智慧永远超乎想像,对于任何一切的反应总是如奔跑中的猎豹:“颜儿身上很香!”
  “皇上,文武百官都已经在大殿里候着呢——”
  他依依不舍的放开,而后自怀中掏出一物递过来:“给你的!”
  我接在手里,登时愣住了:“皇上还记得?”
  “嗯!”他轻轻一笑,“早就备在了身上,本打算昨夜与你一同守岁的,谁知你不稀罕!”
  那仍是一根红绳上串了八枚大压胜钱,正面仍是龙凤图腾,反面的字是——
  “凤凰于飞”!
  
  阿暮:《世说新语》里面有一个疑邻盗斧的故事,说的是有一户人家丢了斧子,于是怎么看,都觉得邻居家像是偷斧子的人,甚至连说话走路都像。后来,他在自家屋子里找到了斧子,再看邻居,怎么看都不像了。
  在我们认识客观事物的实践活动中,历来存在着两条根本对立的路线,一条是唯物主义反映论;一条是唯心主义先验论。而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恰恰是走了唯心主义的路线。
  颜目前可能也是处于这种状态,认为每一个人都有可疑,以致于草木皆兵。
  
  
                  寂寞深宫暗筹谋
  **********
  大殿之上的轩辕帝举手投足间更显气宇轩昂,而我站立于他的右侧,如小鸟依人,头上凤冠金丝翠羽,龙凤珠花及博鬓姿态生动,珠宝金翠光彩照人,与五层龙凤呈祥朝服相印呈辉,母仪天下的高贵被充分彰显。
  殿下文武百官齐声恭贺新禧,声音穿过大殿的琉璃瓦直达云宵。
  小的时候二哥总是会说:“颜儿,将来你一定富贵逼人!”我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笑着掐着我脸上的肉:“你多富态啊!”
  越大反而越见瘦了,没想到真被二哥说中,富贵逼人!
  胃中又是一番翻山倒海,带给我阵阵惊喜,以及随之而来的惴惴不安。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窥视站于明处的我,他们手中握的到底是药?是香?还是墨?或者,不单单是药,不单单是香,不单单是墨。
  只是,可一,可再,不可三。无论如何,我不能让这些阴影之下的魑魅魍魉伤了也许已经悄悄来临的——我的孩子!
  接连几日都忙于接受后宫嫔妃以及家人进宫拜年,我暗自强撑,竟没让人看出身子上的不适。
  父亲与大哥入到椒房殿朝拜时,我在轩辕帝面前直哭得如海棠带露,于是他允我正月十五上元之日省亲。本来,天朝祖制,后妃只有为皇上诞下皇子之后,才有可能被恩准省亲。但此时,无论是前朝后宫,已经没有人可以出言反对。
  父亲脸上是不自禁的喜色,而大哥则面带隐忧。或许,高处不胜寒?
  **********
  佛堂之外,早已立了一人,仍是一袭暗红色朝服。
  “你让我帮忙找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找来了!不过,你要这东西作甚?”他递过一个小的白瓷瓶,狐疑的问。
  我脸上一红,将那瓷瓶隐于宽袖之中,却未直接回答他:“若是可以告诉你,本宫也不必找你帮忙了!”
  “我知道!”他急急的接道,像是怕我会反悔,“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在这等你!”
  “嗯!”我飞快地点头,眼前这个人,变成了我盟友。可是,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后来我想起小产之后他在佛堂之外告诉我的话:“不论如何,你总可以相信我!”正是为了那句话,我大着胆子找上了他。
  转身正欲离去,却被他唤住,我愕然回头,他一尘不染的声音传来:“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万事小心一点!”
  我展颜一笑,而后,重重地向他点了点头:“这事,只有你知我知!”
  我们之间突然便有了某种默契。
  “正月初五,椒房殿皇后君氏葵水至!”文书上如是记载着。
  常御医来诊脉的时候,我将红线压在了玉枕之下,透着帘子看到他出去的时候,脚步有些呆滞。
  **********
  以往每到这时,腹部便会有隐痛,于是今日也不例外,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却未料皇上会过来,带着浓浓的醉意,是被乔公公搀着进来的。
  我忙披衣起来,让知秋去熬醒酒汤,又问乔公公:“皇上从来饮酒不多,今日怎么醉得如此厉害?”
  乔公公一边帮忙着扶皇上进去,一边回道:“今日晋安王携王妃入宫,皇上赐了宴,王爷也喝了不少,直到方才离去。”
  不禁微微讶异,皇上对晋安王一向不待见,今日怎么倒像是久逢知已千杯少了?
  正想着,他突然就伸手抚上我的脸:“颜儿,你生气了?”只是突然像失了劲头,朝侧边跌了下去。
  猝不及防之中,我也随之倒地,连忙下意识地曲起膝盖护住了自己的腹部,却正好压在他身上。
  乔公公及几个宫女忙来扶,却被皇上一声怒吼震天:“滚开!”
  “皇上?”地上虽已铺上了毛毡,但寒意想必不会少,到底还在正月,冬天并未完全被春天替代。
  “你生气朕也烦,你不生气朕也烦!颜儿,朕该拿你怎么办?”他的身上火热,隔着衣服仍能感受到。他的眼中尽是醉意,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闭上了。我轻轻摇他,再无动静,原来竟是睡着了。
  不由又是叹气,都是醉话!你为什么要说这些醉话来烦我呢?
  乔公公将皇上背上了床,我则替他脱去了衣裳靴袜,正自忙碌时,却听乔公公低着头咕哝了一句:“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皇上因何缘故封了顾昭仪吧?”
  我身子一顿,手上也僵了,不过须臾便已恢复自若:“顾昭仪聪慧娇憨,皇上喜欢她自是情理之中!”
  乔公公一顿足,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原本已经熟睡的皇上突然睁开朦胧醉眼,带着忽如其来的怒气,一把便拍掉我正替他掖被的手:“传顾昭仪来伺候朕!”
  只是说罢又沉沉睡去。
  我无奈地在他身边坐下,难怪皇上从来不喝多,终于知道原因了。
  这时候的他,一点不像那个总是站在我身旁为我遮风挡雨的大人,而是——像个孩子!
  抚着他微微潮红的脸,看着光洁的下巴上,胡茬子却硬硬的有些扎手,让我感觉到他的真实存在,不禁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到底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
  “明日不用来了!”接过焰炽递来的东西,藏于袖中,才如释重负地对他一笑。
  “为什么?”他神情一怔,随即闷闷地问道。
  “那东西用不到了!”我有些歉然,为他眼中浓浓的失落,也为自己方才涌上心头的轻松,补上了一句,“下月此时,或许还可用到!”又眼尖地看到他的左手拇指上缠着布条,“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碰到的!”他将手缩了回去,带着一丝释然。
  “小心一点,别再叫你母亲担心!马上也是要选妃的人了,怎么不注意一点?”眼瞅着他的及冠礼越来越近,再不是遥遥不可及了,选妃似乎迫在眉睫。
  他含着一丝苦笑:“你才多大,怎么跟母妃一个样!只知道说我,你自己的手呢?”
  “我是你母后!”不指望他行礼恭送,我扭头就走。早就习惯了在他面前当大人,自然不再觉得有多别扭了。想起初次见面,反倒是他,虽有些不自在,但仍是大大方方地给我行礼,喊我“母后娘娘”!光阴似箭,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而他,再也不愿意喊我母后娘娘了,除了他生气的时候。
  低头看看被烫伤的手已好了大半,但我仍每日涂抹上一层厚厚的伤药。
  知秋迎了上来,面有郁色:“皇后娘娘,这要教人看了去,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
  我打断她:“身正不怕影斜,左右不过是我与淮王皆喜佛法,在佛堂之前谁敢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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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椒房刚坐定,贵嫔便抱着孩子过来了。
  知秋拿了好多水果点心出来,嘉寅看得眼都乐开了花。
  我们聊些各宫内的趣事,贵嫔突然“咦”了一声:“皇后娘娘,你莫不是怀上了?怎么这般喜吃酸食?”
  我一怔,才发现面眼已经吐了一大堆的杨梅了,讪讪一笑:“本宫怕酸,所以尽拣些不酸的吃!”
  嘉寅将小嘴巴凑了过来:“小皇子吃酸的!”大家都喊他小皇子,他便也这么说自己。我记得祺儿小的时候管自己叫宝宝的。
  挑了一粒最大的塞进他的嘴里,见他那馋样又是一阵止不住的笑,我感慨:“一转眼,嘉寅都这么大了!”说罢又沉默下去,贵嫔知道我是想起从前第一个失掉的孩子了。
  她伸手又取了一粒杨梅塞在嘉寅嘴里:“皇后娘娘放宽心,您还年轻,又得皇上宠爱,一定生养众多!”话说着有些黯然,我知道近日来皇上多是召顾昭仪侍寝,她那里,半月也不见一回,反倒和淑妃有得一比了。
  见我未说话,她又说道:“皇上为国事操劳,妾身自是不会有什么想法,如今,有了嘉寅更无那争风之心了!倒是皇后,真该为自己想一想!妾身斗胆说一句,虽然太后与惠妃倒了,可是这宫里,不愿意中宫产嗣的还有人在呀!”
  我一惊,倒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复又想到,当初她怀孕的时候,曾让知秋送了一盒墨锭过去,莫非……
  思及此,忙出口接道:“是本宫的肚子不争气,哪有什么旁的!”
  她见我如此反应,似在预料之中:“说句不敬的话,妾身当皇后娘娘是自家姐妹才说的,如今淮王在朝中声望日渐高涨——”
  话未说完,便已教我打断:“本宫也当贤妃是自家姐妹,咱们就只说些姐妹之间的私房话!”
  此言一出,她纵是再有心也无语了。
  末了,我随口一问:“本宫近日来因手伤不得练字,余了好些墨锭,你若喜欢再拿去一些!早年送你的一盒早该用完了吧?”
  她一怔,脱口而出:“妾身没有拿呀!”
  拿着杨梅的手微微一颤,便有紫红色的汁液滴下,污了衣裳也未察觉。
  午膳的时候,知秋低声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想吃什么?”
  我张了张嘴,终究是将到了唇边的“酱黄瓜”咽了回去,重新说了一样:“四喜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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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嗅来馨香迷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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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上元之日,宫女们彩带飘飘端上了团圆元宵。
  心中只顾想着心事,皇上突然出声了:“皇后,你近日为何老躲着朕?”
  他说话的时候,我正咬着一只汤圆,手一颤下唇便被滚热的糖汁烫到,苦不堪言。
  待抬头看四周,淑妃闻所未闻,贤妃却笑出声来,唯有昭仪,出神地望我,眼中竟有浓浓恨意,带着绝望的悲哀。我莫名又是一惊,那道目光像是糖汁再次浇在我的心中,与冬日的寒风一道。
  过了正午,凤辇由正门而出,不过片刻,已近君府。
  透过卷帘,君府的大门更加鲜红夺目。我轻轻拉了拉焰行:“到了!”
  这孩子,好容易才求了皇帝允他同我一道,这会却有些胆怯,朝我怀里缩了又缩。
  越来越近,已能看清楚父母兄长均着了朝服,跪在大门口,呼声直达于耳。
  我回来了,然而——近乡情更怯!或者,这样形容合乎我现在的心境吗?
  他们身后是君家的宗亲们,老少亦跪了一地。
  父亲脸上兴奋异常,他声若铜钟:“皇后娘娘,西边的栖梧阁已备好,请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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