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鹿-热闹的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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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色鹿-热闹的空城-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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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人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别怕,有我呢!”我惊得抬头一看,林峰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正蹲在我的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下午吴迪被警察带走了,整个公司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我给你打电话没开机,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我激动得嘴唇都颤抖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出声来:“林峰……汪洋死了……”
  
  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样熟悉,温暖的怀抱让我找到久违的安全,真想躲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第 33 章

  “——也有很多次我想到放弃了,但是它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觉,一想到它会永远在那儿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因为那一点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我就怕了,爱他,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
  
  精巧的墓碑上密密麻麻地刻着这句话,读过以后我、林峰和郭可都不禁动容,对于吴迪来说,这样做需要非凡的勇气。人生最后这一程,如果汪洋能够表达他的意见,一定是满腹牢骚。他一定十分痛恨警察在他死后把他调查的一清二楚,从出生到意外死亡,每一步经历和历史见证人,众所周知和见不得人的爱好,都汇总到一本薄薄的案宗里;他一定十分痛恨被人涂抹得脸蛋红红的,在殡仪馆告别厅里一动不动地躺着,接受着像我这样熟悉的战友和很多年没见的初中同学的鞠躬致哀;他一定十分痛恨我们把他不多的骨灰放进一个不大的骨灰盒里,而那个盒子不过是又一件大规模生产出来的商品,创意了一辈子,最后住的地方如此俗不可耐。但是他一定会满意吴迪给他设计的这个墓碑,没有姓名,没有落款,只是记录着爱的誓言。
  
  早春三月的北京,依然春寒料峭,墓地里有些阴风阵阵,我和郭可开始像寒号鸟一样瑟瑟发抖,吴迪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墓前,我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汪洋突然的离开,把所有的沉重和疑问都留给了吴迪。他一边陷入深深的自责,一边还要坚强地应付流言蜚语。众目睽睽之下他被警察突然带走,而后大盖帽同志“秘密地”单独和他的同事朋友们谈话。很快消息传遍全公司,他和一名神秘男性过从甚密,而那名男性前不久死于谋杀。对于一个扶摇直上近乎完美的销售部经理来说,再没什么比这种色情加凶杀的情节更令人兴奋了。即使吴迪被政府排除了嫌疑,完好无损地从派出所出来,回到公司发现自己也已然被同事们认定有罪了。
  
  在凛冽的风中,吴迪的肩膀显得更加瘦削,我和林峰上前把他架了起来,再跪下去就要出毛病了,他茫然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却并没有我们,我轻声地说:“再不走,飞机就赶不上了。”他噢了一声,回身接着抚摸那冰冷而洁白的石碑。我揣摩着他的心思,说:“汪洋的事你就交给我吧,如果公安局那边有了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的。”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为他丢了前途,他为我丢了性命,就算找到了凶手,从前也永远都是从前了。”
  
  吴迪飞走了,说是要找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从头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聊到他们两个都要唏嘘不已,人是不是只有失去以后才开始学会珍惜?爱情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永恒?不知道吴迪的后半生是否都要在深深的悔恨和自责中度过?
  
  关于汪洋的意外,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沾了毒品,还卷入到毒品交易的阴谋中。
  
  林峰却表示出极大的理解,他曾经抱着我轻拍着我说:“其实爱情对于我和汪洋这种人来说是一种信仰,是一种精神寄托,是生活中唯一的亮点,信仰都被剥夺了,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李争,那会你要是再多折磨我几天,我没准也吸毒去了。”我乐着扭头看他:“别逗了,你还真能为了我去吸毒?”他使劲捏着我的鼻子:“能,我还能为你抢银行去呢,你信吗?”切,就他那文弱书生的样,还没等动手呢,就得让保安给制服了,这辈子也就是当个高级熟练工的命,不过这话说得我还是很爱听的。
  
  我和林峰的事就算是定下来了,汪洋的死可以说是成全了我们俩。我终于开窍了,和生命比起来,还有什么事值得让人耿耿于怀?有这样一个人和我相依为命同甘共苦是我的造化。我们开始紧张地筹备五月的婚礼,一开始双方父母都埋怨时间太紧了,怕来不及准备。我就不明白了,把他的铺盖卷运我家去得需要多少准备工作?俺未来的婆婆还搞了个婚期倒计时的牌子,弄得家里跟导弹发射基地似的,看着我就紧张,就怕这高精尖的,不就是结个婚,至于嘛!
  
  那天我们俩请了一天假,先去改戒指,我戴着有点大,得改小点。顺手给林峰买了个白金的圈,让人在里面刻上我们俩名字的缩写。一路上他就总抿着嘴乐,我问他:“你们农民兄弟能娶上一房媳妇不容易吧,看把你美的。”
  
  他憋了半天才说:“你是不是原本就是考验我,没打算真跟我分手?”看我瞪他,连忙解释道:“我等啊等,你一直没把戒指退回来,我就总觉得咱俩还有希望。”
  
  我作势把戒指往他手里一塞,“这回都退给你行了吧!”
  
  他还故意把眉头一皱说:“这都刻上你的名字了,将来我跟别人也没法用了啊。”
  
  “那我管不着,你找个跟我叫一个名的呗!”
  
  “跟你叫一个名的有你这么喜怒无常的没,我就喜欢这样的。”我笑着追打他,一直跑到婚纱影楼。
  
  一进门我就看见我们俩那相册了,给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我这个乐啊,他们要是想把我们当模特摆橱窗里,也不是该跟他们要多少钱合适。林峰直捅我,“这是咱俩吗?要不我问问?”我瞪了他一眼:“小样不是都看过啦,虽然作成相册觉得好看点,也不至于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吧!”
  
  旁边的小姑娘连忙过来抢过我手里的相册:“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样板相册,您二位的在后面,我这就给您拿去。”她怎么不早说啊。
  
  相册拿到手里我就释然了,跟人家那样本没大区别,长这么大我还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点明星相。我问林峰:“觉不觉得我挺好看?”
  
  他看看照片看看我说:“我觉得还是你本人耐看,这种照片拍出来,你跟刘小庆都看不出区别!”怎么说话呢,刘阿姨那是我妈那辈的老艺术家,跟我区别大了去了!
  
  趁着下午有空,他又陪我去了趟公安局,找到上次接待我那警察想问问汪洋那案子怎么样了。我稍微对他们的工作效率表示了点关心,立刻招来一通数落:“你以为那些毒枭都跟你那么闲,天天在家里躲着等我们上门抓去?你们这些老百姓怎么就不能体会我们的疾苦,我们天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你们怎么就不能替我们分担点压力,就知道跟政府提要求!”我和林峰灰头土脸地从公安局出来,临走时我想说来着,用不用发动一下广大市民给警察同志多捐点裤腰带,也算给政府作贡献了。
  
  事情都办完了,我好说歹说把林峰劝回了家,看着他上了车,我另打了一辆车直奔西城而去,徐铃应该正在那里等着我。
  
第 34 章

  远远地从咖啡厅的窗子里看见徐铃,我的内心十分激动。即使她今天不约我,我也会主动和她联系的,原谅林峰的同时也原谅了徐铃,就当生活跟我们大家开了个小玩笑,玩笑过后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再热闹的小插曲也影响不了主旋律。
  
  看见我推开门走进来,徐铃紧张地看着我尴尬地微笑。我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一时间我们俩互相端详谁也没开口说话。有几个月没见她,一向在意自己体重的徐铃稍微有些发胖,也许是没有化妆的缘故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你有一阵没跳操了吧!看你的脸色,工作是不是挺忙的?”我率先打破沉默,说点无关痛痒的事。
  
  她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李争,我欠你一个道歉,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我拍拍她的手认真地说:“我接受!”
  
  “你们要结婚了吧?”
  
  “对,定在五月。”
  
  “恭喜你们!”
  
  “谢谢,到时候来喝喜酒?”
  
  她声音有些哽咽:“要不是看你们两个又和好了,我都没脸见你。”
  
  我的心也软了:“当时也不光是你的错,大家都犯糊涂了。”
  
  “当时你是不是特恨我,想把我撕碎了的心都有?”
  
  我笑了笑:“要说一点不恨那有点假,你给我那惊喜也太大了点,最主要一开始转不过弯来才是真。”
  
  “说了不怕你骂我,其实从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上林峰了,成熟、稳重、细心、温柔,当时我想如果你能嫁给他,一定会特别幸福。后来接触得越多我就越被他吸引,他总是细心地为别人考虑也不管是不是能得到回报,我就忍不住想关心他照顾他。”
  
  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有的人有时候找人聊天其实不过想找一双耳朵,心里的东西积攒多了,就像垃圾一样开始变味,必须得经常倒一倒,今天我估计就是充当垃圾筒的角色。
  
  “后来出了那么两档子事,不知道为什么我自然而然地就认为林峰是受害者,想帮他,一开始特别矛盾,毕竟咱俩是好朋友,但是又不由得怀疑你对他的感情,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是他的女朋友,一定好好爱他,让他过得开开心心的。”
  
  我不愿意再听那些都过去的事,故作轻松地打断她:“你还记不记得咱班大熊毕业那会是怎么评价你的?他说你‘是非不清,善恶不明,还经常爱钻牛角尖’,当时我还问你怎么得罪他了,现在我觉得他简直就是一哲人,看人忒准了!”
  
  她嘴角咧咧算是笑了一下:“我妈也说我爱钻牛角尖,好多事情我一门心思想要做好,结果都错得离谱,大概因为我没你那么聪明吧!后来你们俩分手,我还以为能替代你,百般努力想接近他,可是他对我却越来越冷淡,我才明白我和他没有可能……”
  
  半晌,她抬起头来注视着我说:“这次一来跟你道歉,替我跟林峰也说声对不起,我就不去见他了;二来跟你们道个别,只要你们俩都好我就放心了。”
  
  我惊奇地问:“你要上哪儿去?怎么好好的说走就走了?”
  
  她苦笑着说:“公司把我给开了,最近心思恍惚,把好几个客户的数据都弄错了。”
  
  我听了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我问她:“那你去哪儿?”
  
  “先回老家吧,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我噢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同情弱者是人类的天性,要说之前对她我还多少有些记恨和憎恶的念头,得知了这个结局我只有同情的份。也许她过去的所作所为并不像她说的那么单纯,仅仅出于喜欢林峰,还或多或少有些急于想在这个人人眼红的城市里落脚的成分。但是现在,就连那功利的部分都被我原谅了,竞争是在两个平等的对手之间产生,实力相差悬殊的对决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闲聊了一会,我抢先结了帐,和她一前一后出了咖啡厅。街上的人们形色匆匆,我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段就此揭过未尝不是最好的安排。回过头想跟徐铃道别说再见,看见她正习惯地用手抚摸着那微微隆起的肚皮。
  
  我像在闹市中看见史前怪物一般瞪大了眼睛,恨不能透过她的衣衫看到她的肚皮里面去。她徒劳地拽拽衣襟,肚子的形状反而更加明显。
  
  “几个月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快五个月了!”
  
  我想了想鼓足勇气问道:“是不是林峰的?”问出这一句我觉得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她不自然地整了整挎包:“我得走了,晚了路上不安全。”
  
  “是不是?”我的声音大得近乎喊叫,周围的人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
  
  “是。但是我没想让你们知道,我一个人能够养活得了他!”她语气温柔眼神坚定,说完一转身走了,甚至都没有跟我说再见。
  
  我望着她骄傲的背影不知所措,这个越走越远的人肚里正怀着我未来丈夫的孩子,那我又是什么人,和她们又是什么关系,我完全糊涂了。
  
第 35 章

  出租车在下班的人海中停停走走,车窗外浯泱浯泱的自行车一族紧贴着机动车骑行,脸上一副“别看我少俩轮子,其实比你差不到哪去”的骄傲,偶尔个把血气方刚的青年以超过堵在路上的出租车为乐,每超一个就要对车里摆摆手,意思是“我先走一步,您那儿就干着急吧!”。但是大部分的老百姓都是比较一致的表情,那是一种见多不怪的麻木!
  
  不知不觉开到新街口了,一块牌子上熟悉的“炒疙瘩”三个字在眼前一闪而过,“师傅,您开慢点,我看看风景。”
  
  司机师傅懒洋洋地说:“我倒是想快呢,可惜我这夏利没翅膀,这段路且走着呢,您慢慢看吧。”
  
  大四那年,有一回我和林峰出去玩,钱都花光了才往回走,走到新街口这儿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两人搜遍口袋只找出六块钱。关于如何最有效地利用这些钱以及吃哪种炒疙瘩我们俩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林峰建议给我买份四块五的素疙瘩,他用一块钱买角大饼就行了,遭到我的强烈反对,最后我拍板作主,买了份五块五的肉疙瘩,我们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了,虽然都没太吃饱,但是觉得肚子里有肉特别踏实,怀揣五毛钱雄纠纠地走回学校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的炒疙瘩,哪天应该把他带来找找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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