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王朔无知者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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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 王朔无知者无畏-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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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再有类似于诗意的东西了。所以我觉得恐怕还是得,自个儿跟自个儿自个跟自个弄吧。就是,肯定是好日子和它是相反的方向。    吕乐:那你说掉下去还回来吗?    王朔:不回来了。你诗意在那儿,你回来干嘛呀?过平(常),日常生活吗?当然年轻的时候这身体很重要,我现在不,所以我打算70岁过一种有诗意的生活,天天(混吃等死),而且我跟谁都没有利害关系了,具体说我跟女性都没有利害关系了。我七十多岁了,我看她我就可纯粹地看她,我不想别的了,我摸摸手,行了,挺好,就完了。我觉得那个时候,可以变成一个纯粹的欣贸者和体会者。你现在总情不自禁想当一个参与者,那我觉得,一行动起来,我觉得好多美感就没了。所以这是我觉得我现在要,要先把俗人做好,然后到岁数,就,玩那个……谁不会呀?拿自个儿不当东西,毁自个儿。而且,而且我对一句话特别不服气,他(们)说中国净诗人自杀了,作家没一个自杀的。我想我,我挺不服气,我想我给你们丫破个这说法……我想这搭的东西太大了。    陈村:上了他们的当了。    王朔:对,我成全他们了。    马原:这口气不斗也罢。    王朔:不斗也罢。但是我准备我80岁的时候,我我,我一头撞死,我这算不算自杀呀?我最后给自个儿一下。    须兰:然后(大家)说王朔变成诗人了。    王朔:他们那么说?那他们太孙子了。我那时候要有胆儿,我就豁出去给大家添一大堵,我挑一高楼,当街跳下来,拍死在这儿,让你们丫的恶心好多天也行。我我我,那会儿,因为我觉得,我不知道那个怎么脱离现实,但……    吕乐:你刚才说那个还是回忆当中,年轻的时候是个回忆,但过了……    王朔:我说的是这过程,这过程,我不是说回忆,我不是说那个时候更有价值,或者说在回忆中更有价值,我觉得那都无,不重要。因为咱们现在是每一秒时间都在过,你肯定都是对上一秒时间的回忆,回味,或者说什么的,那个东西都不重要。就是,也没有说哪一段儿生活更该过,其实我现在觉得我现在活着没什么目的,但是我现在觉得,你们今天提醒我了,就是应该寻找诗意的存在。我原来觉得那是一堕落,我现在觉得好。因为在正常生活中,没法儿体会那东西。就是你没有机会脱离现实。做的梦,梦里有一些,其实因为你看这梦,梦里其实可能有一部分超现实的东西。我说老实话,我这梦里甚至有些知识储备,我有些东西是在梦里学的,就梦里,有的句子就在梦里造的真的,就是……    马原:真的,他不是说瞎话,我就有这种感觉。我我这些年写不出来东西,后来我发现啥呀,我都有十来年不做梦了。    王朔:我跟你说我正经做过一个完全的法语的梦。我不懂法语,梦里我就胡说八道,但是我意思我全明白,跟人说话,这那的……    马原:带字幕的是吧?    王朔:不是,就是大概都懂,但是一睁眼我就,我在梦里觉得这是法语,我懂,但是一睁眼全忘了。就是我觉得有好多特别有意思的,而且它,你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那是一外语呢?它的表达方式不一样,踞汉语不一样。可能不是法语,但是我在梦里觉得那是法语,而且我说,还沾沾自喜,我怎么会了,没学过呀。它有一种特别怪的那个表达方式。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法语,反正肯定不是汉语。所以我觉得除了这个机会,那平时没有机会脱离现买。    吕乐:颓废才有诗意。    王朔:你可以这么说,或者说颓废到底才能见真诗意。你理性存在的情况下,不可能看到什么像样儿的诗意吧?都是一个被训练过的一种看法和一种自己,自己跟自个儿较着劲,反正就是说凡是理智牵引着你的时候,你肯定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再一表达,那中间就搀了很多那个东西在里头了。就不是那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吧。不可言说的东西那确实得是,人不可言说的东西你(想)都想不到,它那东西完全,给你弄蒙了就,不是一回事儿。或者是疯了。我有个朋友小时候也是被冰雹砸瞎一只眼睛,然后就……六八年北京有个……    陈村:冰雹怎么砸?    王朔: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六八年北京下一场巨大的雹子,树,全都重新开花。我们那哥们儿在海军(大院),看演出去了。那天那云彩真怪,火烧云,特别可怕,我是一什么事儿都凑上(的人),那天好像海军(开)“三代会”,那个积极分子毛泽东思想三代会,哪儿来歌舞团跳舞,我那时候性感的场面在哪儿啊?就是舞蹈演员身上,小裤子都是合体的,不是大裤子,我准备去看美人腿,一出门儿给我吓回来了。就是天上这云彩可怕,特别狰狞的,特别鲜艳,艳俗的那种云彩,我这他妈,这是要下什么蚜?咱见过下雨下雪,这是……就我就傻了,我没敢去。我就说回家打牌,不看也罢,别不知道要出什么,就感觉要出事儿,反正那感觉,极其,就天空中就有一个特别不安的,惴惴不安吧,那叫?就是我那小哥们儿,就是住我们楼下的去了,特别漂亮一个男孩儿。去了半道儿上就狂风大作,然后那个玻璃全部打碎,就是,这哥们就拿着伞往回跑,所有的海军全给砸昏了……    (第18本完)    注:没了。后面聊的是没录下来还是没给我就不知道了。大意是说人疯了也就有机会体会到诗意。    纪录片部分第28本'535'    时间:九九年十一月九日    地点:桃园宾馆主楼三楼会议室    景别:室内,日景    主要人物:王朔    语言:    王:这电视啊,最早四,我是当它当一广告看的,就是说跟我的关系啊。我觉得过去电视它比较重要,是电视剧好像收视率比较高,其实这些年倒不见得了,像我就不太看电视剧了,(只)看那些访谈节目明什么的。当时我确实是有意识地利用过电视,我觉得那个电视剧你要参与它的话,是可以借助它给自己带来一些名声。这个我当时其实这电视就是这么一个利用它的态度。我觉得电视它就不可能是一东西,我指的是电视剧啊。它那个,因为它的制作成本,完全受制于广告的费用。广告费用小的话,它就不可能无限制为了你想拍成什么样拍成什么样。所以它就要克制在成本之下。比如说在前几年电视剧单集成本不超过十八万的情况下,电视剧除了情景喜剧,别的戏基本不能拍了。但现在有些突破了,个别剧都突破了,不说了。而且它因为太长,一个40集的戏,差不多六十万字,要在两三个月内搞完,靠一个人实际上根本搞不完,它就等于大家一起在弄这个电视剧。当然电视剧我觉得其实还有一个,就是传统价值观,(陈晓从右进,到左后方椅子上坐下)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就这一套。因为我觉得电视剧的普通观众大部分是女性和中老年的人,这些人相对来说工是生活中的,怎么说,他不是生活中的得意者,就中国传统价值现有对人心有安慰的作用,那些东西他们很接受。你破了他那个(就不行)。它完全是一操作,我认为里头完全没有任何创作成分。    到今天的电视剧就更不像样子了,就是中国的大众趣味其实本身就比较可怜,所以他自己的趣味没有形成之后,就被那个港台的这些东西上来了。港台的东西我觉得,当然有些人喜欢它在那儿胡闹,认为总比板着脸在那儿说教好,可是我觉得,胡闹也胡闹得像回事儿,他们有点儿糊弄人在里头。当然我不看,我不作为电视剧观众的一分子,我觉得这对我也没什么伤害了,这都无所谓。所以今天要是说呢,而且我觉得电视剧,因为它失去它的,它虽然仍有很大影响,但它失去它的信用了,就你搞一电视剧,影响再大,能挣点儿钱,但是丢人。就我现在丢不起这人了。说你搞电视剧,那就不可能是好东西,就没有好东西,就是,而且一般人,真的,我觉得城市中最时髦的那一部分不看电视剧了,他们晚上都在街上在酒吧里,或者在哪儿干什么他都不看了。这些(看电视剧)的那些人往往是你不太需要的人,后来我甚至想到我的读者都不在电视剧的观众里。我在这,它对我的广告作用是完全没有的。那如果说电视剧要改编我的小说,我绝对不给他改,除非出天价。我觉得那个东西搁上去,它已经起不到有效传播小说。因为小说有一个,卖是一,另外呢也不能做得太寒碜了,就是电视剧已经有点儿过分了。    话又说回来说到这电影儿,电影儿我觉得在很大程度上好像还被中国人当艺术对待。但是这些年我觉得电影儿也都特别差了。电影我觉得,当然始终有人讲它没有形成一个独立的编剧队伍,它有点儿过分依赖小说作家。反正我自己的写作经验,这个小说跟电影写作是完全两回事儿,就是小说家不见得能成为好编剧。所以它就造成那种,就是编剧过程特别复杂,就是导演也不明白要干嘛,编剧也不知道要干嘛,大家就在那儿来回琢磨,这么来回一琢磨,这个编剧就给蹂躏得实在厉害了。反正我当年,这么有志气的人,都给弄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后来我说我再也不干这个了。因为,我觉得电影怎么说,就边设计边施工,我觉得好的导演可能会,好的导演你要说把每个镜头都想清楚,那我觉得这导演也有点儿匠气好像,你要说每个镜头都不想都现场琢磨,我听到有的导演说,我就到现场琢磨去,那你就苦了那编剧了。所以我觉得这工作不能干。而且花的这个钱,就是,那我原来有一阵儿我觉得,我得的这个钱,值当被人这么蹂躏一把,后来我觉得这钱不值当了。所以我觉得电影在某种程度上,它恐怕可能,就是假如说要是弄商业电影的话,我觉得中国现在的小说帮不了商业电影多少忙。因为中国的小说,我觉得好的小说大部分不是特别商业的小说,还是比较个人的。    而且呢,电影的那个导演队伍我觉得好像,它不像小说一拨一拨地出入,始终保持着一种特别的规模,特别整齐,而且是有一个频率在出现。导演好像也,我觉得也不太好,十几年就这么一筐人在来回折腾。那些人眼瞅着都奔五十了,老实说真的是越拍越差了。    当年的头角峥嵘的大师们是一部比一部格局小了,一部比一部小气。你说是本质化了吗?那就说明他原来就没什么东西。原来在,我觉得那个时候可能是文艺批评明,思潮都比较明显,电影那个时候得到好评的有一部分其实也是非常迎合当时的那些时髦的理论呀什么的。我知道有几个电影就是这么出来的。它一出现马上被纳入到那种批评当中以后就得到很高的评价。    我觉得反正这个,我例比较同意郑洞天讲过的那句话,中国电影恐怕还是得搞艺术电影。搞商业电影一点戏都没有。市场本来就小,就这么三四千万的这么一个盘子,你稍微地投资大点儿就盯不住了。商业上的东西,我觉得我们没有被,就是没有那么一批被商业完整训练,非常熟练那么一批工匠在做商业电影。而且好像一个搞电影的人总还是有艺术梦的,他最后造成一个既不艺术又不商业在里头,骑在中间的比较多。所以我……    (第28本完)    纪录片部分第29本'535'    时间:九九年十一月九日    地点:桃园宾馆主楼三楼会议室    景别:室内,日景    主要人物:王朔    语言:    王朔:电影这是集体创作,可是受导演意志的支配。我见过有特别臭的导演,他把一个班子整个儿带坏了。我自己干过一次,我有感觉,各部门有的时候在集体创作中,我认为是一个互相减分的过程。互相增分的过程我不知道,我干那次是互相减分的。我原作就有缺陷,到剧本的时候又减了点儿分,开始拍的时候就又减了分。    那我觉得现在有人抱怨说现在小说不好了,所以电影不好了。那我觉得这是瞎掰了这有点儿。小说的创作水准始终其实是没掉的,只不过它里头有很多地方,有很多侧面在转型我认为。出现了越来越丰富的侧面,那么上了年纪的人他看不明白了,看不明白他就不可能利用他。因为过去小说很容易被利用,哪个小说一轰动,大家都知道,这个小说好,就市场上你就明白,天生有一批观众扑在那儿了。没看明白不要紧,有一批评论家你可以请去,花不了几个子儿,他就给你说了,你就照这个来,有很多是这么来的,这个,成大师的也有。到现在,第一,这个新小说年轻作家在创作,起码有一个特点我是觉得非常有意思的,那五花八门,别说你一个行外的,一个半吊子导演,就是专业的评论老腕儿,专门给人捧场,专门给人说去的这帮评论家都看不明白,这可就瞎了。他不知道,他再找个不着调的人,那就越说越乱了,就拍出来就不叫东西了。有人是靠别人架着往上走的,这在现在(就不好使了)。    电影现在是死到底的东西我觉得,在这个中国的小说也好,流行音乐也好,什么电视剧也好,电视剧一片庸俗的灿烂,它还可以蓬勃继续走,电影是死了。你要不然你就是最好的,你才能出来,中间混,没机会了。靠炒作,电影靠炒作还真大不起来了。就是《甲方乙方》,什么那个《不见不散》,根本就没赚钱。(郑小龙讲)《甲方乙方》税后利润七十万,那叫赚钱吗?还不如卖本儿书呢。(刘小淀讲)《不见不散》打一平手。这都在宣传上。我们就是关于电影有很多欺骗性宣传,就认为哪个是最卖,其实大家那里头黑完成本,纳完税,片商拿回来的东西,根本就微不足道。    所以我觉得商业电影在中国就没希望做。它就没有可,也没有必要做。那只能假装,一个片子卖了,只能假装(卖得好)。因为这么大一个国家,也不能说我们这个电影就不拍了,那也不好意思。所以还必有些糊涂的生意人,每年都有些人刚刚发财,好这个,就给带进来了,然后骗一个算一个胡乱弄。    所以我觉得,拍电影现在是一个搞艺术的时候了,你在里头实际上没有什么巧可取了已经。作家也不会帮你的,职业编剧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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