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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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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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庄公这时年纪小,经验少,上次已经在“乾时”败了,被齐国敌人吓得留神无主。他有病乱投医,指望这位不速之客帮他妙手回春,于是回答说:“我平时祭祀神祗,从来都用上好猪肉,没亏缺过神仙,也没注过水。神仙准能保佑我打赢这场仗。”
  曹刿说:“临时抱神仙脚,是没有用的,关键你平时对老百姓怎么样。”这家伙像孔乙己一样傲气。只有假装傲气,才能唬住求贤若渴的国君,现代面试的人也要留意这一点。
  “平时开堂办案,尽量做到公正无私,取信于民。”
  鲁庄公点点头,深表赞同。曹刿运气不错!在面试中唬住了鲁庄公,于是跟鲁庄公共乘一车,与齐军战于长勺(曲阜以北的野外)。当时打仗还很讲礼仪的,两军各自公开行军,互相路上不偷袭,公开进入预定阵地。齐鲁两军各自列好。齐军摆成进攻的长排方阵。第一通鼓响,齐军实行双车编组,从左右两翼同时出车,络绎压向鲁军,以双鳌的阵形夹击鲁阵。临阵而斗,用智为上,曹刿看到敌众我寡遂坚守不出,命令鲁国战车紧密收拢,取守势,成园形环阵(蜘蛛网状):环内车辆做错落有致的纵深配置,增强对敌军的抗击力。步卒蹲在地上,依托战车,形成“钉子户”,坚守阵地,并把箭雨像飞蝗一样注入齐军,拒住对方攻势,挫敌锐气。
  齐军像一把锤子敲打着铁桶,鲁军环阵却纹丝不动。偶有冲入鲁阵的齐车,也因后援不至,在鲁阵肃然有序的大嘴里无所作为,东突西驰来回碰壁,最终被牙齿咬碎,咀嚼之后,吐出吃剩的葡萄皮。
  齐军见一冲不能奏效,于是擂动第二通战鼓,后续进攻的车辆,裹着掉头回撤的战车,大呼小叫地又向鲁阵的铁桶淹过去了。和骑兵相反,车阵作战,队列至关重要,速度反在其次,交战时候需要反复整顿队形。齐军前冲后撞,队列难以约束,攻势被迫减弱。
  齐军人喊马嘶,兵车乱糟糟地,队形没了保证,犹犹豫豫敲响第三次冲锋鼓。行列已经全然紊乱,军人士气,也一鼓振作,再而衰,三而竭了。是时候了,曹刿大喊一声:“敌人锐气已竭,擂鼓冲啊!兄弟们——”鲁国子弟兵乘坐雷霆一样的战车,把队不成列的齐军冲得弃甲跳车,全线溃败。
  鲁庄公挥戈(类似长柄大镰刀)想要追赶,曹刿偏说不许追击。他爬到车扶手上,像一只站在竿子上的公鸡,眺望齐军。但见齐军车辙纵横、旌旗狼籍,不像是诈败。曹刿这才同意鲁庄公迅速追击。(曹刿乔模乔样的,故弄玄虚,有病!)
  在追击进行中,鲁军战车展成牛角形,从两侧对敌军尾巴实施包抄,阻止敌车四散溃逃。这个“牛角”抱着敌人屁股一路追下去,差点把齐军全部吃光。这就是著名的“长勺之战”。
  曹刿参谋立了大功(大约源于平时吃菜多而聪明),于是也不吃菜了,被提拔为吃肉的大夫。
  “长勺”战役以后,齐鲁从此正式交恶,你争我抢,互争雄风,开始了持续两三百年的猫和狗的对抗,再也不顾祖宗辈姜子牙和周小公的高干友谊了。
大哉强齐三 
  
  齐军在长勺大败而归,主抓妇女工作的齐桓公倒满不在乎,但皇上不急太监急,管仲从前夸下海口,结果来了个开门黑,生怕挨怪罪,赶忙解释:“齐鲁两个超级大国,军事水平相当,互相打起来,攻则不足,守则有余,谁主动进攻谁就输。”
  齐桓公大大咧咧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约同宋国一块行动吧。两国打它鲁国一国,就有优势啦。”
  宋国是商朝遗民的封地,商纣王的香火供奉之所,位于河南东部的商丘,再往东就进入山东,毗邻泰山以南的鲁国。宋鲁两国一向因为抢田的事,互相揪着头发打架,所以宋国乐意跟随齐国起哄打鲁国。宋国国君宋闵公派出大力士“南宫长万”领了百十辆战车,杀向东边鲁国的兖州地区。齐军也从山东北部的临淄南下策应。
  鲁国一看对方来得更阔气了,只好用计,把驾驶战车的马匹蒙上虎皮,拉开城门,一群老虎跳向南宫长万大营。南宫长万的手下光顾逃命,只剩长万一人力战。他是个巨人,比别人高两倍,把武器转动如轮,斗到酣处,口里叫道:“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一个马步向前,一个左钩拳,惹毛我的人有危险!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
  鲁国人被双截棍打得满地找牙,斗不过南宫长万,就抬出新研制的秘密武器——“金仆姑”(怀疑是弩),一箭射中了长万的屁股。长万刚说喊疼,大腿上又挨了一矛,双截棍也掉地了,流血及履,给鲁军捉拿过去。
  这时期的战争还属于为战以礼,胜则舍之,对俘虏不是那么狠,毕竟各个诸侯国都是周朝一大家子的,列国国君往往沾亲带故。于是鲁国人也没难为南宫长万,把这个“巨无霸”的屁股包扎了一下,遣送回国。
  南宫长万回国以后,国君宋闵公就拿话挤兑他:“以前我敬重你是个好汉,现在你丢人现眼回来,我不再敬你啦。”把个长万噎得半死。第二年秋天,宋闵公到蒙泽去玩——古代人进山泽打猎,比在三宫六院泡妞更好玩。宋闵公用弹弓打了一会儿鸟,就累了,让随行的南宫长万给他表演一段舞蹈。
  南宫长万会表演舞蹈吗?会的,当时大周朝有六个教学科目——礼乐御射书数,大家族的贵族子弟打小要聚在“泮宫”(诸侯官办校园。倘在周天子的洛阳则叫“辟雍”)里,学这些课。其中“御、射”就是指驾车和射箭。大家族子弟练这个是为了当兵作准备,就像法国的花花公子往往当上尉。大周朝的大家族子弟一旦遇上战争,就有当战车兵的特权,所以打小要练“御、射”。大家族子弟除了当战车兵,未来也会当官(官场和战场一样,都是被大家族垄断着),所以也要学“礼乐”——就是当官的礼仪(类似现在互相递名片什么的),以及官话——当官要说的话。当时诸侯各国各有自己的方言,但是当官必须说统一的官话——即正宗的陕西镐京话(镐京是西周的首都)。所以当时各国公卿都说陕西话,从小在学校里学。还要学“乐”,“乐”不光吹拉弹唱,还要跳,特别是把武王克商的战争场面用舞蹈形式表达出来,用以锻炼政治觉悟,当官以后用以招待同僚、外宾。
  所有这些大家族子弟(用西方话讲叫“贵族”)学的课程,普通城市平民是没有学习机会的,城外的农民就更谈不上了。后来孔子办私学,把授课面推广到市民阶层(如子路之徒),教他们学礼仪、学官话什么的,类似新东方,使他们学成以后可以出国——对不起,可以当官。于是大家报名热情还挺踊跃,子路等人也确实当上了一官半职。孔子作为民办教师,也就出了名。孔子根据政府教学课本编成的那些民用教材,流传下来,后来都成了“经”。
  大力士“南宫长万”想来必出身贵族大家(出身低的话也当不了领兵的将官啊),小时候自然也学过这些课,特别是乐舞。他听完宋闵公命令,只好鼓着嘴,捡起青铜大戟,沉甸甸地举起,一边跳,一边舞,按照学校里教的。把大戟往空中一抛,又一把接住,像芭蕾舞男演员把女演员托举起来,转个圈又放下。古代人跳舞兴拿兵器,要不怎么有项庄舞剑、闻鸡起舞之类的词呢。既练了形体,又操演了兵器。南宫长万表演用的是戟。戟是春秋时代杀伤力最大的青铜武器。谈论戟的样子要先谈论矛。矛就像削尖了的一根甘蔗,类似体育课上的标枪,长度接近3米,到战国时更达到4米。在春秋时代,矛头的刃部趋势越来越长,上边还开有血槽,用于更快地给受伤者放血。如果在矛头的基部,再横铸出一横枝去,那就是戟了,呈“卜”字形。戟是戈矛联装的兵器,既可以冲刺,又可以勾杀,是当时最厉害的家伙。后来吕布用的就是这东西。
  南宫长万舞起了大戟,呼呼生风,又好比双截棍一样转动如轮,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看得宋闵公大乐,拍掌大笑:“好!给我可劲儿往高里扔!”南宫长万觉得晦气,自己堂堂贵族,给他当猴耍。随后宋闵公又跟南宫长万玩“博戏”。博戏是当时下的一种棋,跟斗鸡、走狗、投壶、围棋、足球一样,都是春秋人民的娱乐项目,具体玩法已经失传。宋闵公和南宫长万博了半天戏,酒也慢慢喝多了。“长万,你在鲁国当俘虏的时候,见过鲁庄公。你说,我跟鲁庄公相比,谁美?”宋闵公问。
  南宫长万就怕听俘虏二字,当着旁边的一圈三陪女,长万说:“鲁庄公美!”
  宋闵公闻言大怒:“什么?我不如他美?”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跟他上了床!当了他的鸭!”南宫长万不堪辱骂,举起棋盘,照着老宋的脑袋像拍蒜一样拍下去,使后者变成一滩砸碎的鸵鸟蛋,中间明晃晃一个大蛋黄,摊在案子上。老宋用鸵鸟蛋的蛋黄看了一下天空,天空用死鱼肚子的神色回望了他。老宋看了一眼地,植物们凭空得到了养料。
  杀了宋闵公,宋闵公的保镖不干了,手握宝剑堵在门口,南宫长万挥臂猛击,打碎保镖的脑袋。根据史书记录,保镖们的牙齿飞溅出来,嵌在门扇里。心情悲壮的“南宫长万”凄凉地拖着大戟往商丘城里走,路上遇到堵截,他大戟一挥,将对方钩下战车,再一刺结果了性命。一路连杀数人,跑回自己家里,别人亦不敢围攻。
  长万想逃到外国去,但外国个个是宋的朋友姻家,哪里能收留他呢?他的大力士儿子南宫牛也在火并中死了。长万心里堵得慌,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他为难,那时候还没有“和命运抗争啊”、“推翻统治阶级啊”这些词,否则他一定要喊出来了。
  南宫长万走投无路,仰天跺脚,就套了一辆辇车(类似兵车,但是民用的),把八十老母装在里面,一手提戟,一手拉车,一日一夜行走二百六十里,从宋都(河南商丘)向南跑到了陈国(河南东南的淮阳)。沿途群众只见这个傻大个神色肃穆,怒中含悲,像牲畜那样拉着车上的老母,仿佛不是阳间之人。大家唏嘘围观,都不敢上去拦挡。
  长万到了陈国,不料见钱眼开的陈国人最是小人,把他灌醉,用犀牛皮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夜装车,在一路星空之下,发落回宋国请赏。陈国是宋的附庸国,所以这么干。
  这位大力士酒醒之后躺在车上,看见杨柳岸晓风残月。天笼罩着他的脖子,天正在一下一下地用天边切他的肩膀。天饿了,天以为他是菜。天啊!南宫长万一边迷惑地思索着人生意义,一边脚蹬手挣。快到宋国时候,犀牛皮已经撕破,手脚全部挣出来了。真是神力呀。押车的人惊得又慌又怕,赶紧挑破他的手筋脚筋来帮助他——好不让他那么辛苦。长万这回省心了,动弹不得了,成了废人。
  新一任国君宋桓公看见凶手抓回来了,说:“爹啊,我给您报仇了。南宫啊南宫,你把我爹拍成蒜,我就把你剁成肉泥,亦即醢掉(做成肉酱吃)。连同八十老母,也杀。”
  在专制时代,谁要跟“口含天宪”的国君意图相左,只能以流血的形式来解决,这里没有法院去告。好在当时国家很多,你总可以逃奔别国另起炉灶。不过,南宫逃错了地方,他应该往宋的仇敌国家跑,而不是往其附庸国家陈国逃。到了仇敌国家还能受到重用,附庸国家怎么窝藏?或者往山里跑,混个山大王也不错。只是贵族出身的他怕是受不了山里的艰苦,而且他妈妈也是个累赘,背到深山里,估计会跟李逵妈妈一样,被老虎吃掉。真是无路可走啊。
大哉强齐四 
  听说宋国发生“南宫长万弑君案”,管仲脑门一亮,建议齐桓公召开“国际诸侯高峰首脑会”,正式通过一下新接班的宋桓公的合法地位,借以使齐国在国际事务中插进手去,提高齐国国际声誉,对宋国也算是一件功德。齐桓公赞成,于是发起了春秋第一次“International Summit Meeting”,地点是在盛产驴皮的山东东阿县境。
  齐桓公和管仲标新立异,不带警卫队员,昂然直到会坛,实行“衣冠之会”,以示诚意。遗憾的是,参会的只有陈蔡几个三流小国,其它知名国家如郑、卫、鲁、楚这些国际事务常任理事国,都不买账,根本没来。就连宋桓公,此会本来专门为他而开,他老人家也只听了一天就逃跑了。跑的原因是座次问题。宋的先人微子启是商纣王的老哥,政治知名度很大,被周武王封为公爵,而齐国呢,只是侯爵。所以宋桓公自认为级别最高,理应当盟主。而齐桓公却不谦让,大模大样执了牛耳,做了会议主席,所以宋桓公冷笑三声,不合作而去。
  三个孤零零国君剩在台子上喊了一些空口号:“奖励王室啊,扶弱济危啊。”人单力薄地,就各自散伙了。天下诸侯,大大小小何止几百上千,管仲策划的这次会盟,应者寥寥,实在没造出什么政治影响来。管仲倔脾气上来了,鼓励齐桓公千万不要虎头蛇尾:“会盟是周天子批准的,他们卫、鲁、郑三国不是无故缺席吗,那好,我们就以天子名义讨伐它。”
  齐桓公想了想说:“鲁国在长勺之战以来,一直跟咱们作对,如果非要讨伐,还是讨伐这个南边的老邻居——鲁国吧。”于是管仲写信责问鲁国缺席之罪,通过诸侯间的国道传车送至曲阜。鲁庄公接到信(毛笔写在木板上的),召集讨论。新提拨的已经开始大块儿吃肉的大夫曹刿劝说鲁庄公道:“齐国以王命号召会盟,咱没有去,是咱理亏,还是听齐国的吧。”于是鲁、齐两国补办了一次会盟,地点在柯地(今山东阳谷县境,就是武松打老虎的地方)。会上,双方差点又打起来了:鲁庄公的随行副官曹沫(不是曹刿)是个有胆有识的敢死勇士,等两国元首落座之后,曹沫刷地亮出宝剑(春秋时期的宝剑才一尺长,很短,方便隐藏在身上。这是因为青铜韧性差,剑铸长了易断,同理所以适合刺杀而不适合劈砍)。曹沫抽出宝剑,抢身上主席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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