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解读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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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解读聊斋志异-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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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谋梓行者也。昔,我大父柳泉公文行著天下,而契交无人焉,独于济南朱橡村先生交最

契。先生以诗名于世,公心赏之;公所著书才脱稿,而先生亦索取抄录不倦,盖有世所不

知而先生独相赏者,后之人莫得而传也。洎公与先生俱谢世,先生嗣君佐臣、佑存皆能世

其家学;而我先人相继沦亡,余小子德抱守故业,多病无成,阐扬无自,然窃谓《志异》

一书必传而未必传,非但后人之咎,抑亦我公平生知已之少也。而两世叔深嗜笃好,缮写

成编,且将授梓而刊行焉。。。
蒲立德在这里明白地说,缮写、编次、并将授梓刊行《聊斋志异》的是朱缃
之子佐臣、佑存两人,而不是朱崇勋。佐臣、佑存两名,特别是佑存,屡见
于张元《绿筠轩诗集》的一些诗题中,如《朱带存招偕王公舒、成若眉,及
余门人佐臣、佑存,月下明湖泛舟同赋》、《留别佐臣、佑存》、《晚抵汶
河同梅溪、佑存月下小酌》等。据《历城县志》卷四十朱缃小传末云:

子崇勋,字彝存。。延淄川张元教子弟三十余年。
可知张元曾长期在济南朱家坐馆。朱崇勋是一家之长,崇道与之年纪差不多,
大概都已进过学,不会再从张元受业,所以张元在诗题中均以字称之,如《留
别朱彝存》、《朱带存饯别湖上》。被张元称作“门人”的佐臣、佑存,参
照蒲立德的话来看,他们无疑就是朱崇勋、崇道的三个弟弟中的两个,很可
能是老三宾理和老四翊典。

在张希杰的《铸雪斋集》中,有《祝朱彝存六十》一诗。此诗载卷十《应
求集》里,未署干支,但其中第三、四句却透露了消息。诗云:

风云令子魁龙虎,月露封翁射斗牛。
前一句无异是指朱崇勋的儿子中举事,后一句也无异是指其本人受封赠事。
查《历城县志》之《选举表》和《。。赠表》:朱崇勋次子琦在乾隆十二年(1747)
中顺天乡试,授神木县知县;五子璜在乾隆十八年(1753)中山东乡试;朱
崇勋及其父在乾隆十六年(1751)因朱琦。。封文林郎神木县知县。据此可知,


朱崇勋约在乾隆十八年左右为60 岁,雍正元年(1723)为30 岁左右,其父
朱缃在康熙四十六年(1707)去世时,他仅只14 岁左右。这样看来,他比他
的三、四弟宾理和翊典,多则大十一二岁,少则只大五六岁。在雍正元年朱
家过录《聊斋志异》时,宾理、翊典也二十来岁了,宾理还可能已二十五六
岁,他们也有可能是那个作《聊斋志异》“校编后记”的殿春亭主人。联系
上面摘引的蒲立德所拟跋语看,事情就更应当是这样:殿春亭主人为朱宾理、
翊典兄弟偶用之署名。至于执笔撰写识语的,究竟是宾理还是翊典,文献不
足,就难于确定了。

三铸雪斋本确系据朱氏本过录

铸雪斋抄本是否直接据朱氏本过录,这就要看张希杰有无条件接触到朱
氏抄本。

朱氏是当时济南的名门望族,张希杰也家居济南城里。两家虽然门第悬
殊,但张希杰却算是有点文名,朱崇勋兄弟们也都没有进入仕途,崇勋、崇
道更像其父朱缃一样,自命为风雅中人,喜欢结交骚人墨客,如宋弼在《桐
阴书屋诗草序》中所说:

恬淡不仕,无所见于时,独往往为诗,以写其怀抱。所与唱和,若安丘张卯君(在

辛)、淄川张榆村(元)、胶州张山农(谦宜)、高南阜(凤翰),皆一时老宿。
所以,双方是会有些文字交往的。上面援引的张希杰《祝朱彝存六十》一诗,
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细检《铸雪斋集》,里面还有几首写给朱家的诗:

《祝朱大中丞太夫人八十寿》,乾隆六年(1741)作。大中丞指朱纲,
崇勋的三叔,时任云南巡抚。

《贺朱彝存》,自注:“五月四日。”祝寿之作,载《应求集》,位于
《祝朱彝存六十》之前,约作于乾隆十六七年(1751—1752)。

《贺朱苍珮璜中式第五名》,乾隆十八年(1753)作。

《索朱彝存秋海棠》,载《练塘纪年诗》,乾隆十九年(1754)作。

另有四首,题为《烟草名淡巴菰,见姚依,从前中国并无此种,
明末方生,蔓延天下,嗜者虽多,咏者甚少,聊赋四律,用以解嘲》,载《练
塘纪年诗》,系于乾隆十二年(1747)。此诗虽非为朱家写的,但朱崇勋《桐
阴书屋草诗》里却有和诗,题作《淡巴菰,和张汉张二首》。

通过这些诗可以看得出来,张希杰与朱家并不只是由于同居一城而彼此
识面,偶有过往而已,而是在一段时间里交往还颇为频繁、密切。自然,祝
寿贺喜很可能是出于一般礼节上的应酬,朱氏是名门望族,当地人在其喜庆
日子里去祝贺一下,并不一定意味着有什么深交。但是,张希杰在那几年里
频繁地投以贺诗,表现得特别热情,就超出了一般的同里关系。看其《祝朱
彝存六十》诗的末二句:

持将云母珠麈赞,绿玉堂中豁醉眸。
他不仅参加了朱家的寿筵,而且兴高采烈,喝得醉眼朦胧,俨然以主人的亲
故自居,见得他们之间是有一定的交谊的,决非朱家的疏客。

更值得注意的是《索朱彝存秋海棠》诗:
今年秋事太阑珊,篱菊离披花信残。欲借海棠点秋景,莫教辜负客窗寒。
第一,如果没有一定的交情,张希杰怎么能冒然向朱家索取花草?第二,张


希杰家居济南城里,并不是羁旅外乡,何以诗中用了“客窗”一词呢?这就
不能不使人作这样的推想:当时,张希杰不是住在自己的铸雪斋中,而是在
朱家为客。

张希杰何以住在朱家呢?很可能是应聘来朱家接替张元作西宾。张希杰
的这些诗,多数是乾隆十六年到十九年间写的,表明这期间他与朱家交往甚
密。前面曾提到,张元曾在朱家长期坐馆,《历城县志》中说是“三十余年”。
康熙末年,他已到朱家了。卢见曾《雅雨堂遗集》卷二《绿筠轩集序》中说:

余守永平之五年,岁已巳,延吾同年友张式九先生长公榆村来主教帘。
己巳为乾隆十四年(1749),参照《历城县志》所说“三十余年”之数,可
断定张元就是这年才离开济南朱家去河北永平主持敬胜书院的。张希杰与张
元可能早就相识了,因为,他们同是科举中人,曾一同参加过山东乡试;据
张希杰《自撰年谱》记载,在雍正七年(1729),他应聘去淄川阅童卷,取
中的人就有张元的三弟张■,这种事会是二人相识的一个契机,更何况二人
长期同在济南呢!大约是在张元决意应卢见曾之请去永平时,便推荐晚年居
家的张希杰来接替自己在朱家坐馆了。

又,据张希杰《自撰年谱》记载,乾隆十六年济南后宰门一带大火,他
丢失了全部图章。可见,他居住的房子或教书的学馆也毁于火灾。所以,事
情也可能是这样的:本来张希杰与朱家已有交往,张元去永平后,朱家缺少
西席,张希杰经常到朱家与崇勋兄弟们闲聊或议论诗文,对朱家尚在学作制
艺文的孩子们做些指导;火灾发生后,朱崇勋便邀请张希杰住进家中了。

自然,由“客窗”一词推断张希杰曾在晚年入朱家坐馆,尚无确凿的资
料来证实,但是,这期间张希杰与朱家交往甚密,却是肯定无疑的。仅从交
往甚密的情况看,张希杰也完全有条件从朱家借阅并过录其《聊斋志异》的
抄本。铸雪斋抄本卷首张希杰的题辞和卷末张希杰的跋语,均署乾隆辛未,
即乾隆十六年,正是在他与朱家交往甚密的期间。这就证明了张希杰确实是
直接抄自朱氏,铸雪斋抄本是依据朱氏本过录的。

四朱氏抄本的底本当为蒲氏原稿

铸雪斋抄本卷末殿春亭主人的跋语,叙述了抄校、编次《聊斋志异》的
情况。跋语开头说,他家“旧有蒲聊斋先生《志异》抄本”,“后为人借去
传看,竟失所在”,深以为憾。这话并非虚语,其父朱缃与蒲松龄生前是知
友,蒲氏《聊斋文集》中有致朱缃的信,云:

昨所寄书,如蒙电过,望掷还也。
这“书”当为《聊斋志异》的部分原抄本。朱缃有题《聊斋志异》诗,说明
他确曾读过。他很可能过录了一份。题诗作于康熙四十五年(1706)秋,次
年五月他就病逝于家。所以,也可能是他未及照蒲氏的意思寄还,书便留在
了朱家。

殿春亭主人识语中又说:

一日偶语张仲明世兄。仲明与蒲俱淄人,亲串朋好,稳相浃,遂许为乞原本借抄,

当不吝。岁壬寅冬,仲明自淄川携稿来,累累巨册,视向所失去数当倍,披之耳目益扩。

乃出资觅佣书者亟录之,前后凡十阅月,更一岁首始告竣。中间雠校编次,晷穷晷继,挥

汗握冰不少释。

张仲明不是别人,就是当时正在朱家坐馆的张元之子作哲。《淄川县志》


卷五《选举志》有小传:

张作哲字仲明,号浚庵,元子。乙卯举人,临朐教谕,幼有隽才,年十三,作《清

明郊游记》,累数千言。其伯祖笃庆见之,批其尾曰:“石破天惊,此吾家千里足也。”

十六应童子试,冠其军,名藉藉诸生间。。。在(教谕)任四年,丁内艰,服未阕病卒,

年五十有一。所著有《听雨楼诗集》。
据《临朐县志·职官志》,张作哲大约是乾隆五年(1740)任该县教谕的,
参照《淄川县志》所说“在任四年,丁内艰,服未阕病卒,年五十有一”,
可推知他约生于康熙三十五年(1696),他在雍正元年(1723)为朱家借来
《聊斋志异》原本时,已二十七八岁。年纪略小于朱崇勋、崇道,略长于宾
理、翊典。他来朱家是因为父亲在这里坐馆。他的《听雨楼诗集》里有《与
佑存话旧》诗,云:

空斋一夜萧萧雨,十五年来共此声。
可见他曾随张元在朱家住过很长的时间,大约是中举后才离开的。张元父子
与朱家虽有宾主之别,但看他们在朱家能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说明关系相
处得颇融洽,建立了一定的友情。

张元父子与蒲家不仅同邑,而且有世交。张元的父亲永跻,字式九,康
熙五十年(1711)举人,两上春官不第,遂绝意仕进,肆力于诗歌古文,尤
善作词,有《蕉雨斋诗词稿》。他是蒲松龄之挚友张笃庆的族弟,自己与蒲
氏也有交往。《聊斋词集》里就有三首和张永跻之作,一为《大江东去·与
张式九同饮孙蕴玉斋中,蒙出新词相示,因和五调》,一为《又寄一
调》,一为《满江红·读式九悼亡之作》,见得两人有一定的友谊。张元生
于康熙十一年(1672),小蒲松龄30 多岁,算是晚辈,然亦有“文酒往来,
上下其议论”(申士秀《绿筠轩集序》)。蒲氏死后,就是张元应蒲箬的请
求撰写了《柳泉蒲先生墓表》,中云:

学者目不见先生,而但读其文章,耳其文望,意其人必雄谈博辩,风义激昂,不可

一世之士;及进而接乎其人,则恂恂然长者,听其言则讷讷如不出诸口,而窥其中则蕴藉

深远,而皆可以取诸怀而被诸世。
可以说非亲聆声謦者,不能为此言也。张作哲更晚,但少年时代也当见过蒲
松龄,与蒲氏子孙,特别是蒲立德,当有所往来。殿春亭主人跋语中谓“仲
明与蒲俱淄人,亲串朋友,稳相浃”,并非虚言。

张家与蒲家为世交,朱家与蒲家也要算是世交。既然如此,那么张作哲
假其父张元的名义,代朱家向蒲家借抄《聊斋志异》原稿,蒲箬父子是不会
拒绝的,如殿春亭主人跋语中所说:“当不吝。”也就是说,朱氏兄弟完全
有条件借到蒲氏原稿。

《聊斋志异》全稿近500 篇,达40 万字,过录一遍是要化费相当的精力
和时间的。从据朱氏抄本过录的铸雪斋抄本看,张作哲借来的稿子显然是全
稿,而不是部分篇什,朱家“觅佣书者亟录之,前后凡十阅月”乃成。可以
想见,当张作哲向蒲箬父子借原稿时,他们是不会、也不大可能为了朱家借
抄而化费几个月的精力和时间赶抄一部出来;如果那样,实际上也就等于专
为朱家而抄录,照他们三家之间的交谊,便可以迳直地赠给朱家了。考蒲松
龄生前,虽有抄本外传,但都不是全本,王士祯、朱缃等知友,也都只拿到
部分抄本,原因除了尚未完成外,还有个抄录费力问题。朱家这次借抄,距
蒲松龄逝世才五六年,篇帙浩繁的全本恐怕尚未传出过。张作哲也不会从淄
川别人家弄到一部抄本,当作从蒲家借来的原稿搪塞朱氏兄弟。再从殿春亭


主人跋语中说的那种接到稿本后,便觅人缮写,还不辞辛苦地赶忙亲自雠校
编次,至于“晷穷晷继,挥汗握冰不少释”的情况看,可能是蒲箬父子在交
给张作哲《聊斋志异》原稿时,曾说过“先稿出手录,寒舍别无副本,希尽
速抄毕掷还”之类的话。从当时的多种情况分析,朱家通过张作哲从蒲家借
来的本子,当为《聊斋志异》的原稿。

认定朱氏抄本的底本为《聊斋志异》的原稿,上面对当时的一些事实情
况的分析,还只是一种推论,要证实这种推论,尚需对现存半部原稿和由朱
氏抄本过录的铸雪斋抄本作一番考察。下一节将涉及这些内容,所以这里就
从略了。

五对铸雪斋抄本的几点考察

(一)篇数问题

《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影印本的《出版说明》里,只说它“有目四百
八十八篇,其中有目无文的十四篇和部分残缺的一篇”,至于这种有目无文
的现象是怎样造成的,是原来就缺文,还是后来佚失的?则没有交代清楚。

有目无文的14 篇是:

卷一《鹰虎神》;

卷二《放蝶》、《男生子》、《黄将军》、《医术》、《藏虱》、《夜明》、《夏

雪》、《周克昌》、《某乙》、《钱卜巫》、《姚安》、《采薇翁》;

卷十二《公孙夏》。

我们看到,这14 篇缺文有12 篇是属于卷八里的,比较集中。影印本的
《出版说明》里曾交代说:“原抄本第八卷有四十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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