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迎浮生千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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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迎浮生千重变-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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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听大哥说起过望星族的事。”烈风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惊讶。他长到十八岁,甚少涉足江湖。无论烈霆或是秦梦楚,都是强悍的掌权人。烈风在他们眼中,无异于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
“她是为藏书阁而来。”秦轻淡淡地道。
如他所料,烈风先是茫然了片刻,继而惊道:“那个被你毁掉的藏书阁么?”
秦轻忽然气息一窒。烈风马上有所察觉,低下头问他:“怎么了?又不舒服么?”秦轻摇摇头,勉力道:“就是那个藏书阁,素素逼我把阁里的秘籍默写一遍给她。”烈风皱眉,吞了下口水,艰难道:“默写一遍,给她。”他知秦轻记忆超群,但听大哥说,阁里的藏书少说也不下百卷,秦轻当年也是误打误撞,才进了藏书阁。事隔这么多年,叫他如何默写下来?
秦轻低叹了一声,抬手碰了下他,道:“我有几处想不明白,请你告诉我。”
烈风一怔,道:“你问。”
秦轻道:“那个藏书阁,在江湖上很有名么?”
烈风正色道:“是。可以说烈家庄的声威在江湖近百年长盛不衰,跟藏书阁有着莫大的关联。我很小的时候听爹说起过……”他突然噤声,搂在秦轻腰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秦轻知道他在想那个人,拉开他的臂膀,强撑着自己坐到角落去,倚靠在床阑干上,与他保持距离。过了良久,烈风自嘲地笑了下,继续道:“他说,藏书阁隐藏着关系到烈家庄存亡的重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将来烈家的掌权人才有权利知道,也只有他才可以进去。所以不要说我,就是大哥,在他接管庄园之前,我想他都没踏进过藏书阁半步。”
“轻轻,其实我也不明白。那个藏书阁,你怎么进得去呢?”秦轻的心猛跳了几下。烈风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地方,固若金汤,里面设置了巧夺天工的机关,据说当年有不少江湖好手,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为求秘笈潜入阁楼破解。可惜,最终都落了个枉死的下场。所以,人人都惧怕我们烈家。藏书阁像一个巨大的宝藏,诱惑着江湖人,却也因为那个宝藏染着无人可解的剧毒,叫人望而生畏。”
秦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这辈子都不要跟那个藏书阁扯上任何关系。六年前的一个黄昏,他被人抱进那个高高在上的小阁楼,那人囚禁了他数十天,以为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连字都认不全,更不可能窥探桌上那一卷卷用黑布条封得严实的书籍。
“你们都没有进去过,又怎么知道藏书阁里的东西就是秘籍呢?”
烈风想了一会儿,道:“爹确实没有提起过。但既然是放在藏书阁里头的,我想也无非是一些秘籍之类的书吧。江湖上的人应该也是这么认为,才会前仆后继来抢。”想到秦轻便是当年亲眼目睹究竟的人,于是奇道:“难道里面不是书么?”
秦轻点头,无力道:“是书,很多书。”
“只是,我听说望星族是个很神秘的部落,不喜江湖纷争,所以多年来隐居在一个世人无法知晓的地方。素素若真是望星族人,为什么她对藏书阁也有兴趣呢?拥有那些秘籍,对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除非……”
“除非她已经不是望星族人。”秦轻接口,又道:“但是世事无绝对,也许她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我们不知道或不理解。”
烈风赞同他的看法,不放心道:“那你怎么办?写还是不写?”
秦轻反问:“你希望我写还是不写?”
两人就此沉默,竟是相对无言。烈风虽不常涉足江湖,却不是一无所知。他认真一想,便深知其中厉害关系。若是冲着自己来,他反而无惧,大不了豁出去,一死了之。可现在,她的目标是秦轻,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了百了”的话来。
忽然心中一动,急急询问道:“那她引我来,目的是……”是威胁你么?他话没有说完,秦轻眼里流露出的神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原来如此。他以为可以保护他,结果,却成了他的负担。
秦轻在一旁,安慰道:“也不尽然。那个素素城府极深,人又攻于心计。我也猜不透她下一步想怎样。我们小心提防便是。”
烈风见他肯开导自己,心中感动。过去将他的手拢在掌心间,道:“轻轻,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以前我那样待你,是因为放不下父亲的死,见不得你好过。现在我想通了,人活着,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我为什么要揪着过去的事与你为难,让你伤心难过?”
秦轻听他讲得情真意切,不由动容。


第十章

素素坐在甲板上,对着身旁小木桌上的东西发呆。
两个一模一样的碧绿色小茶杯里,分别浸着一粒褐色的小药丸。若不是茶杯中的水有所不同,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区分,其中究竟哪一粒是“同生”,哪一粒才是“共死”。
同生共死。果然是好名字。
只是,若将这样的毒物,投放在两个彼此相爱的人身上,又未免太过残忍。
身后那人本是静默而立,见她面露犹豫,出言提醒道:“我们不久便要上岸,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要为难自己。”
素素回眸,粲然一笑,道:“你放心,我从来就不屑做什么好心人。刚才只是在反复思量,这两只蛊毒,该如何下才好。”
那人叫非沙,名义上是素素的随从,但因两人曾拜同一个人为师,所以又是师兄妹的关系。他道:“那你现在可有答案了?”
素素点点头,望向他的目光不自禁变得迷惘,叹息道:“如此一来,不知秦轻是否可以撑下去。”
非沙冷冷地道:“若是烈风懂得珍惜他,他自会活下去。”
素素饱含责备地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人说话好没意思,秦轻今日所受之苦,多半拜秦梦楚跟烈成川所赐,与他自身又有什么干系?”
“你倒是很维护他。”非沙横了她一眼。
素素笑嘻嘻地看着他,道:“你吃醋了?”
非沙沉闷地哼了一声,径自走去船舫下吹冷风。
素素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收敛了笑容,将视线重新移到同生共死上面来。其实非沙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珍惜二字,谈何容易呢?

收好蛊毒,素素也不跟非沙打声招呼,直接跑去找秦轻他们。正巧赶上烈风在喂秦轻吃饭。她饶有兴趣地站在门外观望。
“还是我自己来吧。”秦轻伸出手要接。
烈风身子向后闪了下,制止道:“不要,你连碗筷都拿不稳。”
“刚才不小心而已……”
“那也不行。张嘴。”说着把满满一勺子递到他嘴边。
秦轻无奈,只得咽下。过了一会儿,道:“不吃了,吃不下。”
“不行,你才吃这么一点点。”
“我真吃不下了。”
“再吃一口。”不容分说把饭塞过来。
秦轻撇了撇嘴,张口含住勺子。不情不愿地细嚼慢咽。刚把那口饭吞下去,烈风又把一勺子饭喂过来。
秦轻叫道:“怎么又要吃?”
烈风嘿嘿笑了下,认真道:“最后一口。”
“你……”秦轻气结。
素素站在窗外若有所思,悄然离去。
烈风回头扫了一眼,道:“那个素素真奇怪,怎么不进来了?”
秦轻嘴里吃饭,心中暗道:你这样的举动,她好意思进来么?

谁知,素素去而复返。她推门进来的时候,秦轻正要躺下休息。烈风见她门也不敲就直接闯进来,有些光火,叫道:“你懂不懂礼貌啊?进别人的房门之前至少也要先知会一声。”
素素像听到天下奇闻,好笑道:“可好象我才是这里的主人,秦轻是我的客人,你嘛,充其量是来陪坐而已。”
烈风火冒三丈,就要跳起来。秦轻一把按住他,冲他摇头示意。
素素把手搭在秦轻的脉门上,道:“今天气色好多了,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
秦轻微微红了脸,低头轻咳了几声,道:“谢谢你的药。”
素素知他面子薄,也不再逗他。想起灵梭岛渐行渐近了,心情不由跟着凝重起来。顿了一下,强笑道:“依近日风向水流来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晚上便可抵达目的地。今晚我在甲板上设宴,二位务必要来。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无论是敌是友,大家总算是相识一场。”
秦轻诧异地看着她忽喜忽忧的转变,暗自思忖她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倒是烈风,对她的话颇有同感,当下道:“既是素素一番好意,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素素欣赏地看着他,拍手赞道:“好,有胆识。”
当晚,四人共聚一桌,酒菜丰盛。初时略觉拘束,几杯水酒下了肚,人也逐渐放开。素素与烈风最为活跃,一会儿是谈天说地,讲得头头是道。一会儿又是鬼话连篇,简直胡诌乱造。吃到后来,两人都醉了,便由另外两人搀扶回房。
烈风醉意熏熏,一路上拉着秦轻的手,不停地道:“轻轻,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小时候喜欢你,现在喜欢你,将来也喜欢你……”
好不容易把他扔到床上,烈风又抱住他,往怀里靠,怎么都不肯松手。秦轻好笑地看着他醉态可鞠的模样,干脆脱掉靴子,陪他躺下来。到了后半夜,也不知怎的,烈风又醒了过来,撒娇似地贴到秦轻身上又哭又闹,翻来覆去说了一些胡话,才迷迷糊糊真正睡着。又过了一会儿,秦轻也倦极睡去。
人间微醉好入眠。这一夜,竟是无梦。

灵梭岛比素素预计的要提早抵达。
傍晚时分,秦轻倚靠在被褥上闭目养神,感觉到原本匀速前进的大船速度在变慢。他心中一动,赶紧叫醒身边的烈风。两人对视了一下,秦轻起身将各自的外衣拿来,整理了片刻,一起到甲板上去。
又过了一会儿,船身一阵波荡之后,渐渐停了下来。秦轻听到身后一片喧哗,忙转身望去——只见船上的水手及几个素素的侍从都欣喜异常地跑出来,靠在栏杆上朝小岛振臂欢呼。秦轻有所顿悟地看着他们,脸上跟着露出微笑。
烈风不解道:“他们干吗那么开心?”
秦轻道:“回到自己的家,自然开心。”
素素与非沙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人衣着打扮不再如先前那般随意。素素将发丝高高盘起,挽成一个独特的发髻,只余一小绺自然垂落在雪白的脖颈上。一张素净的面容显得端庄肃穆,再没有平日里的盈盈浅笑。紧随其后的非沙一身黑衣,不怒而威。两人的手腕处都束着一个绣有奇异图形的缎带。
素素朝他们略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到身边来。秦轻与烈风走过去,非沙递来两个图案略有不同的缎带,让他们各自戴上。
不久,小岛上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分别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见到素素便匍匐跪成几列,神情恭敬,却又难掩喜悦之色。素素率先走下去,站在那些人前,高声道:“众位族人请起,这些年各位辛苦了。……”
烈风暗中扯了下秦轻的衣袖,低声道:“这个素素在望星族里的地位,看来不低。”
秦轻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非沙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无声地苛责他们在这个时候窃窃私语。秦轻抱歉地朝他笑了一笑,非沙神色明显一僵,继而稍微缓和下来,有些无所适从地将视线转到另一处,不再看他们。烈风生气地掐了秦轻一下,忿忿然地瞪着他。
人群此时一片欢腾。素素走过来,对秦轻道:“我们走吧。”
烈风警惕地握住秦轻的手,凛然道:“去哪?”
素素看了他一眼,道:“不必紧张,你也来便是。”说罢望向非沙:“你去准备一下,我先带他们去见我哥哥。”
她转身即走,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肃然。自从秦轻得知当年救过他的那个人,便是素素的兄长之后,他对今日的见面,就隐隐怀着一分期待。
三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绕过一片小树林,又拐了几个弯。这座小岛看来并不大,但是地势险峻,高山耸立。几步一丛林,像是一层层天然的屏障。又走了一会儿,素素的步法倏地变幻起来,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烈风猛地意识到三人其实是置身在一个高深莫测的五行八卦阵里,于是凝神观察素素的阵脚,一把揽住秦轻的腰,紧随其后。
素素细辨风声,赞道:“不愧是烈家的二少爷,小小年纪能达到这样的境界,看来你武学造诣不浅,将来必成大器。”
但凡学武之人,看他能否在武学上有所作为,最关键的是天赋,其次才是勤奋。如果资质有限,那即便再勤学苦练,也难有登峰造极的一天。秦轻当年若是继续练武,同时悉心调理身体,以他的聪明才智,如今也必有所成,只是身体已然受限,这一生都不可能到达颠峰,万一再不慎被真气反噬,对他的心疾更是雪上加霜。因此,烈霆干脆直接要他放弃,以防百密一疏伤到自己的身体。
而烈风自小在武功方面,便十分得天独厚。烈成川在世的时候,便看出这个小儿子在武学上的天赋,勤加督促。在烈风满十岁的那年,烈霆开始亲自传授他烈家一脉的武功。无论剑招或是掌法,他都能很快地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就如同秦轻过目不忘的本事,这种对武学的敏锐度与接受能力,都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即使是块蓝田美玉,也需要琢磨才能真正散发光彩。烈风少年心性,做事难免三心二意。烈霆接掌烈家庄后,事务繁忙,实在有些顾此失彼了。
烈风与素素相处几天下来,已知她身怀绝技。此刻听她这样由衷称赞自己,心里得意至极。但脚下不敢有半点松懈,对她亦步亦趋。

翻过一块巨大的岩石,素素身形一顿,忽然止住了脚步。三人定睛齐齐望去——一座半圆形的坟墓孤零零地座落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下,散发出一阵阵诡异的香气,弥漫在半空中。
秦轻刚从烈风的臂弯中挣脱开来,莆莆站定,不由被此地的阴森吓了一大跳。栖息在墓边树枝上的几只乌鸦还惟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哇叫起来,剧烈扑腾着翅膀朝树林深处飞去。几根羽毛徐徐落下,粘在秦轻的衣服上。他微微一怔,伸手要去拂。
烈风眼疾手快拉住他,然后鼓足一口气将那些羽毛吹落在地,又细心地帮他整理了下衣衫。抬头笑道:“这些乌鸦生活在这种地方,邪气得很,你不要用手去碰他们的毛,晦气!”他说得一本正经,秦轻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感动。
素素忍不住嗤笑道:“一个大男人,居然也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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