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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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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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家。 
  四天后,即本该是米奇坐到他崭新的办公桌前的第一天,米奇带着他可爱的妻子,和公司剩下的39位律师及其可爱的妻子们一道,向马丁·科津斯基①的遗体告别。教堂里挤满了人。兰伯特的悼词是那样的才气横溢,那样的哀婉动人,连米切尔·麦克迪尔这样的硬汉子也抵不住阵阵寒涩涌向喉头。艾比刚见到马丁的妻儿,就眼泪汪汪了。 
   
  ①“马蒂”的正式全称。 

  当天下午,他们又聚集在东孟菲斯长老会教堂,向约瑟夫·霍奇②的遗体告别。 
   
  ②“乔”的正式全称。 


  
  
5



  8点30分,米奇如约到达罗伊斯·麦克奈特办公室外的小过厅,这时,里面空无一人。他哼哼哈哈咳嗽了一阵,焦急地等着。一名头发灰白的老年秘书从两只文件柜后面走出来,阴沉着脸,爱理不理地瞅着他。显然,他是不受欢迎的。于是他自我介绍一番,解释说他是按约定时间来见麦克奈特先生的。她笑笑,也作了自我介绍。她叫路易丝,是麦克奈特先生的私人秘书,至今已干了31年。她问,要喝咖啡吗?嗯,他说,要浓的。她转身不见了,一会儿用托盘端来一杯咖啡。她通过内部对讲机向老板打了招呼,并让米奇先生坐下。这时,她认出他了。在昨天的葬礼上,另一个秘书指着他说他就是米奇。 
  她为笼罩在这儿的阴沉的气氛表示歉意。没人有心思干活儿,她解释说,等一切恢复正常,恐怕还要一些日子;他们是两个多好的年轻人啊。电话铃响了,她解释说麦克奈特先生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不能打扰。电话又响了,她听着,然后陪他进了任事合伙人的办公室。 
  奥利弗·兰伯特和罗伊斯·麦克奈特起身欢迎米奇,把他介绍给另外两位合伙人:维克多·米利根和埃弗里·托勒。他们在一张小会议桌周围坐了下来。路易丝被打发去再弄些咖啡来。米利根分管税法,托勒呢,刚刚41岁,是年轻一辈的合伙人之一。 
  “米奇,真对不住,刚来就让你碰上这么件令人丧气的事。”麦克奈特说,“你昨天出席了葬礼,我们都感谢。很抱歉,你头一天成为我们公司一员,竟是这么个悲哀的日子。” 
  “我觉得我应该去。”米奇说。 
  “我们真为你骄傲。我们对你有重要安排。公司刚失去了两位出类拔萃的律师,他们两人都是干税法的,因此我们只好让你多干点儿。我们大家都得加把劲了。” 
  路易丝用托盘端来了咖啡。银质的咖啡壶,精美的陶瓷杯。 
  “我们很悲痛,”奥利弗·兰伯特说,“那就请你和我们一起分担些吧。” 
  大伙点点头,眉头紧蹙着坐在桌边。罗伊斯·麦克奈特看了看律师记事本。 
  “米奇,以前大概也跟你谈过了,在我们公司,每个普通律师都配一名合伙人。合伙人的职责是监督并指导普通律师。这种关系十分重要。我们想尽量给你配一位既能协调相处,又能密切合作的合伙人。通常我们是不会出错的,当然,我们也有过过失,配的人气质不相投。不管怎么说吧,那样的事一旦发生,我们就会另换合伙人。埃弗里·托勒将是配给你的合伙人。” 
  米奇讷讷地朝刚配给他的合伙人笑笑。 
  “你将在他的指导下工作。你将处理的业务和文件也就是他的。其实,都是税法活儿。” 
  “好的。” 
  “有件事差点忘了,我想中午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去。”托勒说。 
  “那当然。”米奇道。 
  “坐我的轿车去。”兰伯特说。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托勒应道。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大轿车?”米奇问。 
  他们笑了,似乎很欣赏他的这种个性。“大约20年后吧。”兰伯特先生回答说。 
  “我可以等待。” 
  “拜尔如何?”维克多·米利根问。 
  “挺棒。它就等着为我效劳啦。” 
  “搬家顺利吧?” 
  “嗯,一切顺利。我很感谢公司在各方面给予的帮助。你们让我们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我和艾比都不胜感激。” 
  麦克奈特止住笑,目光又回到了律师记事簿上。“我已经告诉过你,米奇,资格考试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你还有六周时间准备,我们尽可能全力支持你。公司设有由合伙人辅导的复习课程,考试的方方面面都将涉及到。我们大家,特别是埃弗里,将密切关注你复习的进展。每天至少要用半天时间复习,空暇时间主要也用来复习。本公司至今还没有不及格的先例。” 
  “我不会开这个头的。” 
  “你要是考砸了,我们就收回拜尔车。”托勒浅浅一笑。 
  “你的秘书是一位名叫尼娜·赫夫的女士。她在公司干了8个年头,性情有点变幻无常,长得也不怎么样,不过倒挺能干。她对法律所知颇多,而且好为人师,尤其是对新来的律师。能否让她安分守己,就看你的了。要是你和她相处不好,我们会换了她。” 
  “我的办公室在哪?” 
  “二楼,沿走道从埃弗里办公室再向前一点。女装饰师下午要来为你选桌子和家具什么的,尽可能多听听她的意见。” 
  拉马尔的办公室也在二楼,想到这点真叫人心安神定。他想起拉马尔坐在游泳池边,浑身淋透,忽而失声痛哭,忽而语无伦次地咕哝着的情景。 
  麦克奈特说:“米奇,我想跟你谈件事,上次你来这里时原本就该谈的,可我忘了。” 
  米奇等了一会儿,终于说:“好的。什么事?” 
  几个合伙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麦克奈特。“我们还不曾容忍过哪个新来的律师背着学生贷款的负担上岗的。我们宁愿你把精力心思花在别的事儿上,把钱也花到别的东西上面。你欠多少?” 
  米奇呷了口咖啡,很快地算了算。“将近23,000美元。” 
  “你今天上午第一件事,就是把有关材料送到路易丝的办公桌上。” 
  “你,呃,你是说公司愿意偿付这笔贷款?” 
  “这是我们的规矩,除非你反对。” 
  “不反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必说什么啦。过去15年里,我们都是这么对待每一个新来的律师的。把文件交给路易丝好啦。” 
  “这真太慷慨啦,麦克奈特先生。” 
  “嗯,是的。” 
  中午时,一辆高级轿车在车流中徐徐穿行,埃弗里·托勒在车上侃侃而谈。米奇使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他说。他是一个来自破碎家庭的穷小子,在得克萨斯西南部到处寄人篱下,中学一毕业,便流落街头。他靠着在一家鞋厂上夜班挣得的钱上完了大专。得克萨斯大学埃尔帕索分校的奖学金使他敲开了通向成功的大门。他以优异的成绩从该校毕业,向11家法学院提出入学申请,最后选上斯坦福。他毕业时是全班第二名,拒绝了西海岸所有大公司的聘请。他想做税法工作,只想做税法工作。16年前,奥利弗·兰伯特招了他,那时,公司里的律师还不足30名。 
  他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不过他很少谈他的家庭。他滔滔不绝地谈钱。钱是他最喜爱的东西,他这么说。他的头一个100万已经存到了银行里,下一个再等两年也就够了。只要你一年毛收入有40万,那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挣到的数目。他专门替购买超级油轮的人撮合合伙股份,是这方面首屈一指的专家,每小时收费300美元,每周干60小时,有时达70小时。 
  米奇一开始每小时收费100美元,一天至少干5小时,直到通过资格考试拿到执照。而后每天可望干8小时,每小时150美元。开给客户的收费账单是公司的命脉,一切都围着它转。晋升啦,加薪啦,奖金啦,生存啦,发迹啦,统统取决于一个人开出的收费账单的情况。新来的伙计更是如此。要想得到上司的呵责,简单得很,只要不重视每天开出的收费账单的数目就行了。埃弗里不记得受到过这方面的呵责,也没听说过公司有谁不重视自己的收费账单情况的。 
  普通律师每小时收费的平均数是175美元,合伙人嘛,300美元。米利根有两个客户每小时付他400美元。纳森·洛克曾每小时拿过500美元,那是牵涉到在好几个国家互换资产的税法活儿。每小时500美金呐!埃弗里一想到这便来了神儿。他念念有词地算了起来:每小时500美元,每周50个小时,每年50周。一年可就是125万呀!干法律这一行赚钱就这么容易。你弄一帮律师,论小时干活,用不了多久就能建起一个王朝。律师越多,合伙人赚的钱就越多。 
  可别忽视收费账单哪,他告诫米奇说,这是生存的第一要诀。要是没什么业务资料可以用来开账单了,立即向他的办公室报告。他多的是。每月10日,合伙人要在一次丰盛的午餐会上检查头一个月的收费账单情况。那可是个隆重的仪式呢。罗伊斯·麦克奈特先念每一个律师的名字,然后是此人一个月的收费总数。合伙人之间的竞争很激烈,不过是诚心善意的。他们全都富起来了,不是吗?目的相当明确。至于普通律师,谁收费少了,是没人说什么的,除非他连着两个月都这样。奥利弗·兰伯特会附带地说他几句。还不曾有谁连续三个月收费都上不去的。普通律师,如果开出收账单的数目特别高,也可以挣得一份奖金。合伙人资格取决于创收的实绩纪录,因此千万别忽视收费情况,这永远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当然,要在资格考试以后。 
  资格考试是件令人讨厌的事,是桩必须忍受的苦役,是任何哈佛毕业生都用不着害怕的玩意儿。只要集中精力复习,努力记住在法学院学的每一门课程内容就成,他说。 
  轿车驶进了两幢高楼间的一条侧街,在一个小天篷前停了下来,天篷从路边一直延伸到一扇黑色金属门前。埃弗里看看表,对司机说:“两点再来。” 
  吃顿午饭要两小时?米奇心想。如果开收费账单给客户的话,那就是600美元啊。多浪费呀。 
  曼哈顿俱乐部餐厅占据着一幢10层办公大楼的顶层。埃弗里把这幢楼房称做垃圾堆,不过很快又指出这家俱乐部是全城最棒的午餐和宴乐场所。它不仅提供美味佳肴,更有那舒适惬意的氛围:这里全是白人,全是阔气的白种男人。赫赫有名的人,赫赫有名的午餐。银行家、律师、行政要员、企业家,还有几个政客,还有几个贵族。一座镀金电梯径直向上穿过空荡荡的办公楼层,停在了环境优雅的10楼。领班亲热地叫着托勒先生的名字,询问了他的好友奥利弗·兰伯特和纳森·洛克的情况。他为失去科律斯基先生和霍奇先生深表慰问。埃弗里谢了他,并把公司的最新成员介绍给他。埃弗里最喜爱的餐桌就在拐角里,已为他准备好了。一个名叫埃利斯的殷勤备至的黑人递过菜单。 
  “公司不允许午餐时喝酒。”埃弗里翻开菜单说。 
  “我午餐从不喝酒。” 
  “很好。那喝点什么?” 
  “茶,冰镇的。” 
  “冰镇茶,给他。”埃弗里对招待说,“给我来杯孟买马丁尼①,放冰块的,再放三颗橄榄。” 
   
  ①一种鸡尾酒。 

  米奇不做声,在菜单后面偷偷笑着。 
  “公司的规矩真是太多了。”埃弗里咕哝了一句。 
  他喝了一杯马丁尼,又要了一杯,不过两杯过后他不再喝了。他替他们两个叫了菜,是一种烤鱼,那天的特色菜。他很注意体重,他说。他每天还到一家健康俱乐部去活动活动,那是他自己的健康俱乐部。他邀米奇哪天跟他一起去出出汗,也许在资格考试后吧。 
  米奇问到了他的孩子。他说他们跟母亲住在一起。 
  鱼烤得很生,土豆片也很硬。米奇在盘里挑挑拣拣,一边慢慢吃着色拉,一边听合伙人一一说着其他吃午餐的人。那张大餐桌边上,与几个日本人坐在一起的是市长,公司的一个银行家主顾就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一些人都是大名鼎鼎的律师和大老板之类的人物。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看上去个个地位显赫,威风凛凛,餐厅里的气氛不禁有些沉闷、乏味。照埃弗里的说法,俱乐部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不论在各自的领域,还是在市里,都是一股潜在的力量。埃弗里在这里真是如鱼得水。 
  他们都谢绝了甜点,要了咖啡。每天上午,米奇可在9点前到达办公室,埃弗里解释说,点了一支蒙特齐诺香烟。秘书们会在8点半到。工作时间是上午9点到下午5点,不过没有谁一天只干8小时的。就他本人来说,他在办公室干到晚上8点,很少在6点前离开过。他每天可以开出12小时的收费账单,天天如此,不论实际上他到底干多少个小时。一天12小时,一周5天,一小时300美元,一年算50周。90万美元!那就是他的目标。去年,他只开了70万,不过那是因为受了一些个人问题的影响。只要活干了,公司可不管你米奇是6点,还是9点上班。 
  “大门什么时候开?”米奇问。 
  人人都有一把钥匙,他解释说,因此可以来去自由。保安措施虽然很严,不过门卫也习惯了这帮视工作如命的人。有些人的工作习惯听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维克多·米利根,年轻时,每天干16小时,每周7天,直到当上合伙人。后来,他星期天不干了,再往后,生了场心脏病,星期六也只好放弃工作了。大夫硬要他一天只干10小时,一周干5天,打那以后,他一直都不开心。马蒂·科津斯基叫得出所有门卫的名儿,他一向9点上班,因为想和孩子们一起吃早饭。他9点到办公室,半夜才离开。纳森·洛克声称,秘书一到,他便没法好好工作,因此他6点上班,对他来说,上班太迟是不体面的。他是个61岁的老人,存款不下1000万,却照例从早上6点干到晚上8点,一周干5天,外加星期天半天。要他退休,就是要他的命。 
  没人记钟头,合伙人解释说,来去自便。只要活干了就成。 
  米奇说意思他懂了。看来,每天干16个小时并不稀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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