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枪:白山猎虎- 第35部分

黄鼠狼忽然开始尖叫起来，继而冲到路边一棵松树下，狠命刨土。在黑夜中的松林间，黄鼠狼的叫声显得愈发凄厉。

多小衮担心豹心血作药引子的王血壮魂汤的药效，钱洪听了，却是一笑。钱洪道：“小衮，你知道为何穆大人收了天禄、午思、曹童几个人走，偏偏把你留下做虎枪兵吗？”
多小衮道：“可能是穆大人厌烦我这猴样，天禄高大威猛，午思心思细腻，曹童单纯忠勇，这几样都合穆大人心思。”
钱洪点头笑道：“有些道理。”
多小衮更加沮丧：“唉！小衮真是可惜了，穆大人竟然如此没有眼光……”
钱洪道：“你懂个屁！正因为穆大人识才，才留你做了虎枪兵。虎枪兵是清廷禁卫军中最为精锐的一营。清廷禁卫军多是八旗官宦的子弟入充，能作宫中侍卫自是最好，此外经营八旗的前锋营、骁骑营、护军营、火器营、神机营都是这些官宦子弟最愿去当差的地方。相比之下，步军营太累、善扑营太苦、十五善射太难，都是冷清的营盘，但若削尖脑袋进不去其他诸营，这几营也是可以勉强干的。唯独这虎枪营，官宦子弟便是倒找银子，高加俸禄，也无人愿入。不为别的，虎枪兵整日干的是玩命的活儿，没有功夫的便是去送死，功夫稀松的稍有不慎也是非死即残，能在虎枪营中立住脚的，个个都是好汉。所以说，穆大人选你去虎枪营，正是最欣赏你。只是你不通殪虎功夫，又缺乏胆气，所以才让你来找我，对不对？”
多小衮道：“师父高明，的确是穆大人让我来找您拜师学艺的。”
钱洪道：“为师觉得，小衮你除了穆大人看好的那些才艺外，还有一点极适合做虎枪兵。”
多小衮向来看重自己的各种本领，但从未有别人夸赞自己却浑然不知的时候，心中好奇，得意道：“师父快说，小衮还有什么本事？”
钱洪道：“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看你天生便是刺虎枪的命。你想想，你一个巡边马甲，竟能与钦差穆大人有一段渊源，这都是虎枪揽来的缘分。再说你们在虎骑牛殪虎，其实那一次可说得上是危险之至，却又鬼使神差地让你们获了成功，我看这也是老天偏袒你。”
钱洪这番话，多小衮觉得是有些道理。钱洪接着道：“最让我诧异的，是你说那次在山洞中与巨虎狭路相逢，它不曾伤你，还助你击退了杀虎獒的追击。我打了一辈子猎，各种虎也见过一些，却不信有此等事发生。如果你所说是真，那真是老天佑你。”
多小衮深以为然，心中不禁又默念了几遍：“天佑小衮！天佑小衮！”
钱洪道：“你决意殪虎是老天佑你，你遇到穆虎大人是老天佑你，你打败罗刹匪兵是老天佑你，你遇到黑怪是老天佑你，如今你喝了这特殊的王血壮魂汤，也是老天佑你。”
多小衮不解，道：“师父，没找到虎心血，拿豹心血充数，怎么这也成了老天佑我？”
钱洪哈哈大笑，道：“充数？若说充数，拿虎心血给豹心血充数还说得通，我看你对野兽的门道真是一窍不通。咱们就说这豹子。你别看豹子个头比老虎小，但若论凶猛，豹子比老虎更甚。老虎从来远离人烟，不敢到村落附近游猎，豹子可不管那一套。只要山上食物短了，它就下山。你问问这山里人，见过老虎的没有几个，可见过豹子的却是大有人在。老虎不敢进村，豹子却敢夜里摸进来叼鸡摸狗，这是为何？就是因为豹子比虎胆大。人常说熊心豹子胆，就是此意。跟虎相比，豹子胆大，血热，给你壮胆气更加合适。尤其是今日这头豹，是头老豹子。俗话说，老豹赛虎。喝了它的豹心血，管保奏效。”
多小衮喜道：“如此说来，豹心血倒比虎心血更好了？那如何药方上不直接开成豹心血送服呢？”
钱洪道：“王血壮魂汤要用虎心血送服，其实就是想借猛兽的胆，来壮人的胆。至于是虎是豹，医家哪里有我们这些猎人更精通些？再者，人都道虎乃兽王，因而这药才谓之王血壮魂汤，若是换作豹心血，恐怕用这名字多少有些牵强。你不用去理会那些酸腐字义。”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闲话，便倒头睡了。
又是一夜无话。次日早晨鸡叫，多小衮一睁眼，“哎呀”大叫一声，双手将眼睛紧紧捂住，痛得在床上打起滚来。钱洪吓了一跳，忙过来按住多小衮，问道：“小衮，小衮，你怎么了？”
多小衮道：“是不是窗纸破了，怎么这么刺眼？”
钱洪看看窗纸，并未破损，便掰开多小衮盖在眼睛上的双手，道：“窗纸好好的，你再睁眼试试。”
多小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赶忙又闭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从两个眼角滴答而下。“哎呀好晃眼！”多小衮叫道，“师父，是不是那王血壮魂汤有毒性？”
钱洪道：“不会啊，这是个老方子，从未听说会害人眼疾！”
多小衮道：“可别是豹血与药冲突。”
多小衮这么一说，再加上睁不开眼睛的症状，钱洪心中也有些含糊。钱洪只在少年时跟着父亲用过一次王血壮魂汤，而那次喝的也的确是虎心血，而豹心血送服的王血壮魂汤，钱洪只是听父亲提起过，却未有机会亲眼见人用过，因而当下也担心问题是不是出在那豹心血上。这时，又听多小衮闭着眼道：“师父，小衮实在睁不开眼，您叫冯六来一趟。”
钱洪急把冯六叫了来。冯六见多小衮眼睛坏了，吓坏了，竟欲哭喊。多小衮闭着眼道：“哭他妈个蛋！你不要哭，不要叫，听我说。”于是，多小衮躺在炕上，吩咐冯六回营组织收拾军械用物，准备次日启程。完后，多小衮又嘱咐他去正屋看看黑怪的伤势。冯六哭丧着脸退出屋。多小衮又对钱洪道：“师父，那豹皮……您定嘱咐赵冬师兄替我收拾好。我困了，我得再睡一觉。”
一觉就是一天一夜。第三日鸡叫，多小衮醒来。他缓缓睁开双眼，不疼痛了，只是视力略有模糊，但身体却异常清爽。坐起身一看，钱洪、冯六、赵冬、沁岚等一众人站在屋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见多小衮眼睛睁开了，众人大喜，如释重负。
钱洪道：“小衮，眼睛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冯六已把军中一切收拾停当。赵冬特别将那张豹皮晾干叠好，包了包袱，挂在多小衮马鞍上。
多小衮眼睛好了，自然心情大好，便点队启程。多小衮驻军卧虎堡八个月，军兵们却没有骚扰百姓，还收服了潜入山村抢美女的黑怪，也算是做了些好事。如今军队开拔，百姓们还有些依依不舍，夹道相送。出了村东口，多小衮跳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塞到钱洪手中：“师父，小衮奉将军令回城，不敢多留。黑怪伤势虽性命无忧，但还走不得路，需要多将养些日子。我把他留在这儿，烦劳师父和沁岚妹子多费心。”
离了卧虎堡，大队沿官道向齐齐哈尔行进。多小衮坐在马上，觉得眼前仿佛薄薄地蒙了一层纱。多小衮原本眼神极好，往常在马队中行进时，能看得清前后马匹身上那根根细毛，现在却连左近人马的眼睛也看得模模糊糊的。多小衮心道：“许是王血壮魂汤的功效。原来只知道胆气会壮些，没想到眼睛却坏了。前面有个老虎却看不清楚，自然不会怕。等走近看清了，再怕也来不及了。别人看来，还以为是他妈的胆大，唉！”于是不再多想，催军快行。
一路顺风，人马回到了齐齐哈尔。八个多月的山村清苦生活，可把上下一众官军憋得几欲发疯。大队一到将军府，官兵便迫不及待地吵嚷着早些回本队驻地。多小衮深谙兵心，也乐得做个人情，大手一挥，众兵将须臾间散尽。多小衮递了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冯六道：“你们先去广聚楼定个包厢，叫几个漂亮妞，等我复命后过来，咱们晚上好好吃一顿！”冯六从脸乐到脚后跟，接过银票带着那几名亲兵去了。
多小衮提着豹皮包袱进了大堂，给卓尔海行礼交令，将豹皮一并呈给卓尔海。豹虎熊皮卓尔海见得多了，但还真少见如此大张的豹皮。尽管夏时的豹毛不如冬天的密，但仍显得华贵异常。卓尔海心喜，道：“多小衮，这豹可是你打的？”
多小衮道：“是！”
卓尔海道：“那你是如何殪杀的？”
钱洪取豹心血时多小衮在一旁帮忙，知道那豹皮在左胸处有刀洞，便将如何先遇毒蛇扑击，后又遭豹子偷袭，自己凭着练就的硬功用虎枪刺中豹子左肩，挑破心脏。嘴上功夫是多小衮的本门正功，层层渲染如身临其境，添油加醋于无形之中，听得卓尔海和堂上一众将官个个入了神。
卓尔海心中自有盘算，浅笑道：“小衮，我这里有两份调令，一份是兵部的，一份是上虞备用处的，都是发给你的。你要哪一份呢？”
多小衮一愣。虎枪营是侍从皇上练武的部队，属上虞备用处调遣，所以调多小衮入充虎枪营的命令应是上虞备用处下的，兵部的调令让多小衮颇感意外。
卓尔海道：“上虞备用处调你进京入充虎枪营，兵部这一份嘛，可是你小子走了好运了。兵部侍郎纳亲大人亲自下的令，要你进兵部衙门当差。你看看，这两份调令你是接哪一份啊？”
多小衮这才醒悟，兵部调令定是萨呵晨搞的名堂，心中不由对这胖兄弟又生出一份感激。多小衮思度，能入兵部当差，又有萨呵晨和纳亲的关系，应该是份美差。若是在去卧虎堡习武之前，多小衮选择兵部调令片刻不会犹豫，只是这八个月苦心磨练，多小衮不觉间对殪虎之术渐为痴迷，而且现今武艺和力气都暴涨，又喝了王血壮魂汤，多小衮倒真想到虎枪营去一试身手，看看大内高手比不比得上自己。兵部的差事虽然清闲，攀升机会也多，但对现在的多小衮来说，太过平淡无奇了。
卓尔海见多小衮愣神，微微一笑，道：“你若拿不定主意，本将倒是可以给你点第三条路，定比那两个去处强得多。”
多小衮道：“请大人明示。”
卓尔海道：“将军府有个亲军佐领的缺儿，正五品官阶。依本将看，你倒是很合适。”
“正五品的亲军佐领！”多小衮心头一振。对这个刚擢升为六品骁骑校不到一年的巡边马甲来说，升为正五品佐领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多小衮刚想吐口应允，突然转念一想：“卓尔海不会是先把我留在身边，再慢慢算宗起的账吧？”多小衮抬头看看卓尔海，卓尔海正挂着一丝浅笑盯着自己，想起宗起的事，多小衮突然觉得卓尔海一柄钢刀就藏在卓尔海的笑纹中。
卓尔海道：“多小衮，你弓马娴熟，又学通了殪虎之术，将才难得，本将很看重你。”
卓尔海未把话挑明，但听者都明白，亲军佐领品阶虽不高，却是个极重要的官。自黑龙江将军设立以来，多任将军之前都曾任过亲军佐领。远的不说，觉罗傅森就做过亲军佐领，几年后便被擢升。此刻，只要多小衮当场应下来，日后不愁飞黄腾达。
多小衮虽有官迷心窍的本色，但自知脑袋更要紧，生怕这是卓尔海要害自己而用的缓兵之计。卓尔海原以为只要一说擢升亲军佐领，多小衮定会当口应允，卓尔海甚至想得到多小衮那眉开眼笑的猴样。可多小衮却呆呆地发愣，卓尔海不禁有些恼火，便大声道：“多小衮，我的亲军佐领你倒是愿不愿意领命啊？”
多小衮道：“大人，小衮该死！”
卓尔海诧异道：“你这话怎讲？”
多小衮道：“大人有意让小衮做亲军佐领，真是小衮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小衮福薄命浅，差一步领不上这个缺儿。小衮此次在卧虎堡虽练得了一身硬功，但眼睛却坏了。”于是，多小衮将如何吃药将眼睛害坏的事讲了一遍，却只字没提王血壮魂汤。讲完，多小衮道：“给大人做亲军佐领，必是数万大军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小衮若眼睛好时，定当拼死卖命护卫大人，只是现在眼睛不顶用了，怕误了大人的大事。”
卓尔海听了，甚为不快，但多小衮所说句句在理，又不便发作。他唤多小衮上前，盯着多小衮的眼睛细细看了半晌，只见多小衮的眼睛不如常人黑白分明，而是血丝密布，仿佛蒙了一层红纱。卓尔海道：“嗯，本将也是随口一说，既然上虞备用处和兵部都调你进京，本将又怎好从中拦阻呢？多小衮，这两份调令你倒是接哪一份呢？”
多小衮道：“大人，小衮揭过殪虎榜，又练了这殪虎的功夫，还是去虎枪营吧。”
多小衮领命下堂。看着多小衮的背影，卓尔海轻轻叹了口气。
当晚，多小衮和冯六等一众亲兵，约在了广聚楼欢喜。广聚楼掌柜知道这些人是将军身边的红人，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众人争推杯换盏间，掌柜的走进单间，满面堆笑道：“各位军爷，我这广聚楼新近来了一批绝色美女，能歌善舞，我把她们叫上来，给各位军爷助助兴，爷们吃个尽兴。”说罢一拍手，五名歌舞伎女裹着一阵香风飘入房间。
在座众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又在穷乡僻壤的卧虎堡苦守了八个月，个个眼睛憋得血红，一见美女歌舞，兴致陡增，呼喝口哨声大作，喝酒也换了更大的海碗。冯六在将军府的绰号便是“风流六”，平日里采花引蝶最是擅长，其余各亲兵年岁都二十大几，将军府军务又轻，因此人人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相形之下，多小衮在这方面的阅历经验几乎一片空白，只是上次跟着萨呵晨等兄弟喝过一次花酒。好在多小衮灵巧变通，又有天赋，先是看着冯六有样学样，继而很快便和众歌舞伎女说笑嬉打成一片，好不痛快。
掌柜的再进来看时，众人或划拳掷色子，或左拥右揽，已皆有醉意。多小衮见掌柜的进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掌柜的，小爷有的是钱，把你这广聚楼所有的姑娘都叫来。”众亲兵初时见小衮还有些拘谨，没想到骁骑校大人学习如此神速，都大声叫好。掌柜的接过银票一看，足足二百两，顿时笑开了花，连声道：“有姑娘，有姑娘！”随即凑到多小衮耳边道：“大人，我这儿有个罗刹姑娘，大人要不要看看？”
多小衮一听“罗刹妞”三个字，顿时想到在南沟马场伏击中先将其俘获最终又放了他的那个罗刹女人，心中不禁一酥，一脸淫邪地道：“罗刹姑娘，本官大人我最喜欢，快叫进来！”
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