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旅行者的妻子 中文版 [原作者]_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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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旅行者的妻子 中文版 [原作者]_奥德-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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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现在正经过篝火堆。上面停着好多鸟——哦,它们飞到那边去了!”
  “乌鸦,八哥,还有鸽子。”她说。
  “是的……现在,我们到了门口,当心,路有点滑,我看见狗的脚印,是条大狗,说不
定是阿灵汉姆斯家的乔伊。到处都绿油油的。这里还有野玫瑰。”
  “草地上的草有多高了?”外婆问。
  “大概有三十多厘米了,是那种真正的淡绿色。这里就是小橡树了。”
  她把脸转向我,微笑着,“我们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吧。”我领她去了离小路几米开外的
地方。这里有三棵橡树,是外公在四十年代时种下的,以纪念在二战中死去的大舅公泰笛,
也就是我外婆的哥哥。这些橡树依然不是很大,只有四五米高。外婆把手放在中间那棵的树
干上,说:“你好!”我不知道她是问候橡树,还是问候她的哥哥。
  我们继续走,爬上那块高坡,草坪铺展在我们面前,亨利正站在空地中间。我停住了。
“怎么了?”外婆问。“没什么。”我回答她。我领她沿着小径一直走。“你看见什么了?
”她问我。“一只老鹰在树林上空盘旋。”我回答她。“现在几点?”我看了看手表,“快
到正午了。”
  我们来到空地,亨利站得笔直,朝我微笑,他看上去有些疲倦,头发灰灰的。他穿了一
件黑色长外套,在嫩绿的草坪上显得很突出。“那块石头在哪儿?”外婆问,“我想坐下来
。”我牵着她来到岩石边,扶她坐下。她一转脸,正好对着亨利,她呆住了。“是谁?”她
的声音很急切。“没有人。”我撒了谎。
  “有个男人,那儿。”她说着,朝亨利点了点头。他看着我,仿佛在说,别怕,告诉她
吧。有条狗在树林里“汪汪”直叫,我犹豫着。
  “克莱尔。”外婆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害怕。
  “介绍一下吧。”亨利平静地说。
  外婆一动不动,等着。我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好吧,外婆,”我说,“他是我的朋
友亨利。就是我曾经和你提过的人。”亨利向我们走来,伸出一只手,我把外婆的手放在他
的手里。“这是伊丽莎白·密格朗。”我向亨利介绍说。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人了。”外婆问。
  “是的。”亨利回答,那声是的滑入我的耳朵,犹如精油一般舒心。是的。
  “可以吗?”她朝亨利伸出双手。
  “我坐到您身边吧。”亨利坐在石头上。我扶着外婆的手触摸亨利的脸,她抚摸他的时
候,亨利一直看着我。“真痒啊。”亨利对外婆说。
  “像块磨砂纸,”她的手指尖经过他的下巴,亨利还没剃胡子,她如此评论道,“你不
是个小伙子了。”
  “对。”
  “你多大了?”
  “我比克莱尔大八岁。”
  她看上去很迷惑。“二十五岁?”我看着亨利灰白相间的头发,还有他眼睛周围的皱纹
。他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也许更老些。
  “二十五岁。”他斩钉截铁地说。在另外某个地方,确实是的。
  “克莱尔告诉我她今后会嫁给你。”外婆对亨利说。
  他微笑着看我,“是的,我们今后会结婚。几年以后,等克莱尔毕业。”
  “在我们的年代,绅士们都要来府上吃饭,拜访女方的家人。”
  “我们的情况是……非正统的。到目前为止还不可能那样。”
  “我倒不觉得。如果你能和我的外孙女在草坪上追逐嬉闹,你当然可以来家里让她的父
母把把关。”
  “我感到荣幸之至,”亨利说着站起身,“不过,现在我很抱歉,我马上得去赶一趟火
车。”
  “等会儿,年轻人——”外婆刚开口,亨利已经在说:“再见啦,密格朗夫人。终于能
够见到您,真是太棒了。克莱尔,对不起,我不能再停留了——”我伸出手,他却无影无踪
了。我转向外婆,她坐在岩石上,双手想要抓住什么,脸上一片茫然。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问道。我开始解释,当我说完,她低垂着头,把患有关节炎的
手指扭曲成奇怪的造型。最后,她抬起脸来面对我,“可是,克莱尔,”我的外婆说,“他
一定是个魔鬼。”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就像在对我说我衣服的纽扣系错了,或者是
该吃饭了,诸如此类。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也曾经那么想过,”我对她说。我把她的手放好,不让她继续揉
捏手指。“但亨利是个好人,我不觉得他是个魔鬼。”
  外婆笑了,“你这么说,好像你见识过很多魔鬼似的。”
  “真正的魔鬼就会有——魔鬼样,你说呢?”
  “我想,如果他要伪装,他可以变得像天使一样。”
  我小心地挑选着用词,“亨利有一次告诉我,他的医生认为他是一个新人种。您明白吗
,就像是进化更前进了一步。”
  外婆摇头,“那和魔鬼一样糟。天哪,克莱尔,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你究竟是怎么啦?
想想你们以后的孩子!突然消失到下个礼拜,然后又蹦回早饭以前!”
  我哈哈大笑,“那该有多刺激啊!像玛莉·波平丝④玛莉·波平丝; 英国儿童文学作家
P。L。特拉夫斯所著的同名小说中的人物。仙女保姆玛莉·波平丝来到人间帮助班克斯家的两
位小朋友重拾欢乐,教导他们如何克服生活的困难。或是彼得·潘那样。”
  她轻轻捏着我的双手,“好好想一想,我的宝贝:在童话里,只是孩子在享受各种历险
,而妈妈只能呆在家里等着他们飞进窗户。”
  我看了看地上亨利刚刚丢下的那堆皱巴巴的衣服,我把它们捡起来折叠好。“等一会儿
,”我一边说,一边找到衣物箱,把亨利的衣物装进去。“我们回屋去吧,过了午饭的时间
了。”我牵她从岩石上站起来,风呼啸着吹过草地,我们斜着身子,奋力向房子走去。当我
们回到那块高坡时,我转过头看了看空地。那儿空荡荡的。
  几天后,我坐在外婆床前,给她念《达洛维夫人》⑤《达洛维夫人》(Mrs。Dalloway);
又译为《时时刻刻》,维吉尼亚·伍尔芙著。小说围绕着作者伍尔芙,讲述三个女人一天中
的时时刻刻。
  。天黑了,我抬起头,外婆好像睡着了。我便停下来,合上书。她睁开眼睛。
  “外婆。”我说。
  “你想念他么?”她问我。
  “每天,每分每秒。”
  “每分每秒,”她说,“是呀,就是那种感觉,对么?”她侧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晚安。”我对她说,然后关上灯。我站在黑暗中,望着床上的外婆,一种自艾自怜的
情绪油然而生,就像是被刚刚注射进了身体里。就是那种感觉,是么?是的。

  让我准时进教堂吧

  ……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三日,星期六(亨利三十岁,克莱尔二十二岁)(早晨6∶00
)亨利:我清晨六点醒来,外面下着雨。我正躺在一家叫“布雷克之家”的温馨小旅馆里,
这是个绿色的小单间。小旅馆恰好在南黑文的南海滩上,是克莱尔的父母挑的。我爸爸此刻
正在楼下另外一个小单间里熟睡,那是同样温馨的粉色,隔壁金太的则是一间黄色的,外公
外婆睡在超级舒适的蓝色贵宾房里。我躺在无比柔软的床上,身下是萝拉·艾诗莉牌的床单
。我听见窗外的风撞击着房子,雨水倾盆而下,我怀疑这暴雨的天自己还能不能跑步。头顶
大约半米上方,雨水敲打着屋顶,再沿着沟槽哗哗流过。这间屋子类似一个阁楼,有张小巧
的书桌,必要时还可以在上面写一些婚礼上的动人感言,五斗橱上还摆着装了洗脸水的大口
水罐和洗脸盆。顶楼的温度很低,就算我要从罐子里取水,也得先敲破一层冰。在这间绿屋
子的中央,我觉得自己就像只粉红色的毛毛虫,先吃得饱饱地钻进来,然后努力变成蝴蝶或
是类似的东西。此刻,此地,我并没完全清醒。我听见有人咳嗽,我听见自己的心跳,然后
是一声尖叫,那是我的神经系统开始自我运作了。哦,上帝啊,就让今天成为平平常常的一
天吧,让我平平常常地喝醉,平平常常地紧张,让我准时地、及时地赶到教堂吧,让我别吓
到别人,更别吓到自己,让我尽全力度过我们的大喜之日吧,不要有什么特别,让克莱尔一
切顺利吧,阿门。
  (早晨7∶00)克莱尔:我在床上醒来,我儿时的床。我游移在半梦半醒间,竟一时找
不到自己这是在哪儿,是圣诞节还是感恩节?又回到小学三年级了么?我生病了么?为什么
在下雨?黄色的窗帘外面,天空如同死去了一般,巨大的榆树被急风剥去了发黄的叶子。我
做了一整夜的梦,现在,它们都搅在一起了。其中一段梦里,我在大海里游泳,我是一条美
人鱼,一条刚刚成型的美人鱼,别的美人鱼都在教我,是一堂美人鱼课,我还不敢在水下呼
吸,水涌进了胸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可怕了,我不停地浮出水面换气,另一条美人鱼
不断对我说,不,克莱尔,应该像这样……我发现她的头颈后面长着鳃,我也有,我照着她
说的做,后来便一切正常了。游泳就像飞翔,所有的鱼都是鸟……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小船,
我们游上去观看。那只是一艘小帆船,妈妈坐在船上,独自一人。我游了上去,她见到我很
吃惊,连声问,克莱尔,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今天去结婚啦。那一刻,如同你也曾在梦
里经历过的那样,我突然想起来,如果我是美人鱼,我就不能和亨利结婚了,我开始哭,然
后我醒了,发现还只是深夜。我在黑暗里继续躺了一会儿,终于确认自己又变回了普通女人
,就像小美人鱼那样,只是我脚上没有那可怕的灼痛,舌头也没被割掉。安徒生一定又古怪
又忧郁。我接着睡,现在我就在自己的床上,今天我要和亨利结婚了。
  (早晨7∶16)亨利:婚礼下午两点开始,我们需要半个小时梳妆打扮、二十分钟驱车
前往圣·巴塞尔教堂。现在是七点十六分,我还有五小时四十四分钟要挨过去。我套上牛仔
裤,穿上那件脏兮兮的法兰绒衬衫和高帮帆布鞋,蹑手蹑脚地下楼去找咖啡。爸爸起得比我
早,他正坐在早餐厅里,捧着一只漂亮杯子,里面的黑汤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我也给自己倒
了一杯,坐到他对面。微弱的光亮从装了蕾丝窗帘的窗户里透射进来,把爸爸的脸映得鬼模
鬼样的,今天早上的他,只是平时黑白影像的彩色版本,他的头发朝各个方向翘着,我下意
识地把自己的头发捋捋平,仿佛他是一面镜子似的。他也如法炮制,我们都笑了。
  (上午8∶17)克莱尔:爱丽西亚坐到我床边,用手指戳我,“快点啊,克莱尔,”她
继续戳,“池塘光亮亮,小鸟把歌唱,”(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青蛙蹦又跳,姑娘快起床
!”爱丽西亚挠我的痒痒,又掀我的被子,我们打起来,我把她按在身下,埃塔从半开的门
里伸进头来,严厉地说:“姑娘们,你们这么乒乒乓乓地要干吗?你们的父亲,还以为有棵
树砸到了房子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在搏斗呀。早饭就要好了。”说完,埃塔突然把头缩了回
去。听到她跌跌撞撞下楼的声音,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上午8∶32)
  亨利:外面依旧风声呼啸,无论如何,我还是决定去跑步。我研究了一下克莱尔给我准
备的南黑文地图(“密歇根湖日落沙滩上的耀眼明珠!”)。昨天,我沿海滩跑了一圈,很
愉快,可今天早上那条路线就不行了,两米高的海浪前赴后继地扑向海滩。我估计那有一公
里半的路程,得分几段才能跑完,如果天气实在太糟糕,我可以少跑一点。我做了些伸展活
动,每个关节都“劈啪”地响了一阵,几乎还能听见紧绷的神经发出电话噪声般的“沙沙”
声。我穿好衣服,向外面的世界冲了出去。
  雨水劈打在我脸上,顷刻之间,我就全身湿透了。我勇敢地顺着枫树街慢跑,真是举步
维艰。我顶着风,没有办法加速。我路过一位女士,她牵着一条牛头犬站在人行道上,吃惊
地看着我。这不是普通的锻炼,我默默对她说,这是垂死挣扎。
  (上午8∶54)
  克莱尔:我们围坐在早餐桌旁,冷风从每一扇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外面模糊一片,雨下
得实在太大了。这种天气亨利怎么跑步啊?
  “真是个良辰吉日啊。”马克开着玩笑。
  我耸耸肩,“不是我挑的日子。”
  “不是你挑的?”
  “爸爸挑的。”
  “嗯,我得到报应了。”爸爸恼怒地说。
  “没错。”我咬了一大口吐司。
  妈妈吹毛求疵地看了一眼我的盘子,“宝贝,怎么不来一块美味的火腿肉呢?再来点炒
蛋?”
  想到那些我就恶心,“我吃不下。真的。求您啦。”
  “那好吧,但起码你得在吐司上涂些花生酱,你需要蛋白质。”我的眼神与埃塔相遇,
她大步流星地跨进厨房,一分钟后端出一只水晶小碟子,里面盛满了花生酱。我谢过她,往
自己的吐司上涂抹起来。
  我问妈妈:“珍尼斯来之前,我还能有自己的时间么?”珍尼斯是要来给我的脸上和头
上弄些丑陋的装饰。
  “她十一点就来了。怎么啦?”
  “我想去城里,拿点东西。”
  “我可以替你拿,我的心肝。”一说到离开这间屋子,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如释重负
的神情。
  “我想自己去,就我一个人。”
  “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自己去。”我无声地恳求。她有些诧异,并没有勉强我。
  “好吧,那也行。哎。”
  “太好了。我马上就回来。”我起身想走,爸爸咳了一声。
  “我可以先走吗?”
  “当然。”
  “谢谢您。”我飞快地逃离。
  (上午9∶35)
  亨利:我站在庞大而空荡的浴缸里,挣扎地脱去那身冰凉的湿衣服。我的新跑鞋此刻也
呈现出一副新形状,让我想起航海人生。从前门到浴缸,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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