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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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听到-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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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时似乎有一些热度,他还是照常起床去天庭上班。司南一直都没接听他的电话,他最怕的是她会突然辞职,然后彻底消失。但这种情况并没出现,上午营运部门例会,她好好地坐在会议室一角,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其他一切如常。
一个小时的会,他一直看着她,自始至终都没讲话,别人说什么也只听到只言片语。她并不有意避开他的目光,很坦然地看着正在发言的那个人,偶尔转过头和坐在旁边的沈拓说句话,有几次甚至露出短暂的微笑。他讶异于她竟然可以这样平静,其实他很早就知道,她外表柔软,骨子里却硬的像一块坚冰。他们之间的问题很早就在那里了,但那是她不许任何人进入的禁区,而他太怕失去她,只能陪她装傻。
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她站起来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出去。他还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好像没听见,倒是沈拓回头看了他一眼,拉了拉她的胳膊,但她继续朝门外走。他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把她拉回来,她试图挣脱,但他抓得很紧,等其他人都走了,关上会议室的门,拿起遥控器把几道百叶帘都放下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问她。
“你想说什么,现在也可以说。”她回答,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心平气和。
这种态度反叫他更加无措,他要说什么?昨天的事情,他之前并不知情?她遇到这样的事,他也不开心?这些都不是问题的症结,听上去那么无力,说了也是白说。
“你不说?那我来说吧。”她伸手拨了拨面前的百叶帘,“记不记得我们去莫干山那次,我跟你说,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只要你像对别人一样对我?”
他点头,那天深夜的对话,与兼蓄着竹叶清香的山风一样记忆犹新。
“那天,你回答说你玩不起,我不甘心,总想试一试,”她自嘲的笑,“直到昨天,我总算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都玩不起,两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一句真话的人根本不应该在一起。”
他听她说完那番话,最初还有一些茫然,很快反应过来,问:“是不是查尔斯跟你说什么了?”
“该说的都说了,”她回答,“说起来挺可笑的,上个月沃尔登夫人来上海,所有人都在传,她就是那个提携你的姐姐,我竟然也信了。那天,有客人说在房间里丢了东西,我在保安部看监控录像,眼看着你走进九十五楼她住的那间套房,我还对自己说,不是讲好了不要什么的,傻瓜你难过什么,这么不中用还跟人家说自己玩得起……”
他看着她在那里自嘲,握着她胳膊的手松了一些,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一个月以来她这样对他。
“那现在你都知道了,沃尔登夫人是我母亲,就这么简单。”他对她道,误会都解开了,还有什么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呢?比这更深的不信任?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她点头,然后又笑:“你任重道远,的确不该惹上我这个麻烦。其实,你不如早点告诉我,那天面试之后,你根本就不想要我,留着我就是要派用场的,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把抱紧了她,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质问:“这也是查尔斯告诉你的?!”
他下手不轻,或许弄痛了她。她不得不抬头面对他,但却没叫痛,也不挣扎,这种态度反叫他毫无办法,直觉身不由己,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倒比他镇定,始终避开他的眼睛,两只手撑在他胸前,护住身体。
这时有人来开会议室的门,看到里面两个人的样子,露出好奇的眼神,赶紧又把门合上了。有那么短短一瞬,他松开了她,她趁机推开他跑出去。他没来得及拉住她,眼看着她走掉,怀抱里原本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他没办法留住。而且,还是因为查尔斯,这对他来说不谛是双重的打击。虽然他与查尔斯之间的关系从来就说不上很亲密,但对他来说,查尔斯一直以来都是他的career icon,father figure,沉稳、有力、正直,陆玺文那么多次的提醒,也没能彻底改变他这种深埋在潜意识里的信任。他几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走过那么多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偶然间遇到,又莫名的爱上的那个人,因为查尔斯而离开他。
或许是因为发烧的关系,他突然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手撑着会议室的落地玻璃墙又站了许久,才回到自己办公室去。秘书看到他回来,跟进来说了一连串的事情,他没听进去几句,只知道到她提到“沃尔登夫人”,猜是陆玺文来找过他。他无心顾及任何工作,打发秘书出去,解掉领带,在窗边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有一只手放在他额头上,指尖微凉,他睁开眼睛,看到沈拓蹲在沙发边看着他。
她见他醒了,蓦地收回手,这样解释:“秘书说你在办公室里,但打电话进来你都没接,我看你早上脸色就不好,怕你有什么事,所以就进来了。”
他示意没关系,撑着身体坐起来。
“要不要去医院?你好像热度很高。”她又问。
他摇摇头,说不用。
“那我替你去买药,很方便的。”
他低下头,没回答。
她站起来,好像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司南在哪儿?”他轻声问。
她沉默,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他知道这有多不公平,她凭什么应该知道司南在哪儿?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他的热度一直没有退,直到陆玺文来找他吃晚饭,发现他神色不对,才把他押送进了医院。
医院离金融区很近,他坐在特需门诊休息室里,听见陆玺文对医生说:“……不能用青霉素,皮试不会有过敏反应,但用了会有轻微心衰症状,所以要用的别的抗生素……”
他小时候气管就不好,普通的感冒总是迁延不愈,很容易发展成肺炎。当时,陆玺文已经离开他们独自生活,很快就又结了婚,父亲程怀谷是典型的少爷脾气,从来不管孩子的事情,所以,每次生病都是祖父在照顾他。他一直以为只有祖父清楚他那些病史、那些用药的禁忌,却没想到陆玺文对此也了然于心。
随后几天,他每天去医院点卯,做静脉滴注,毕竟不是小时候了,身体恢复的很快。沈拓来看过他一次,知道他不想说话,就给他泡一杯热茶,默默的陪他枯坐两个钟头。
他到底觉得有些愧对她,便打起精神来和她聊了几句,平常玩些什么?工作习惯吗?觉得辛苦吗?说的全都是那些泛泛的话,但她却好像很满足也很开心。
他做静脉滴注的地方是一间小小的单间,装修雅致,看起来就像是酒店的面谈室。
沈拓环顾那个房间,带着点笑,缓缓道:“知道吗?这让我想起去天庭面试的那一天,我坐在前台等,司南就坐在旁边,她与我攀谈,问我如果为什么会应征这份工作,我说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希望你会是我的面试官。”
“Work hard,play hard。你告诉她,我说过这句话?”他轻声问。
她有些意外,他竟然这么清楚,却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样的震动。
“那最后是谁面试你的?”他又问。
“关博远。”她回答。
两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一句真话的人根本不应该在一起,他又想起司南说过的那句话,以为自己总算是明白了,心里升起一种如释重负的痛。
就这样直到第三天,就好像是大厦将倾之前的预演,W天庭酒店发生了一件事。

42

出事的那天,程致研因为下午有个会议,临时换了上午去医院挂水。吴世杰到金融区办事,顺路过来看他。
程致研知道吴妈和司南处的不错,两人一直保持联络,就想着是不是能听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能在酒店看到司南,只是两个人不再讲话。她状态似乎也不好,偶尔在食堂遇到,总是看她只吃两筷子的饭就走了,也不知道是单纯因为不想看见他,还是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以为吴世杰会主动提起司南,甚至两下里劝劝架,却没想到吴妈只是进来打了个招呼,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玩手机游戏。这在吴妈这么多话的人来说,多少有些不同寻常。
但吴世杰既然不说,他也不愿意主动去问。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一条沈拓发过来的短信,很简单的一句话:郑娜的老公丁杨被人举报商业贿赂,已经拘留了,警察正在和餐饮部的人分别谈话。
程致研赶紧回了个电话,铃响了很久,沈拓才接起来,讲话声音很轻。她告诉程致研,具体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今天郑娜没来上班,警察带走了几个餐饮部和财务部的人,贝尔纳因为是外籍,程序上可能与其他人不同,人还在酒店,警察就在餐饮总监的办公室里关起门来问话。而她之所以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关博远一大早就关照她,如果有记者来电问起这件事,应该怎么作答。具体内容自然就是公关部应对媒体的统一口径:天庭方面一切操作都是符合当地法律规定的,目前正积极配合警方调查,但案件尚无结论,暂时无可奉告。
程致研听她说完,问:“关博远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九点多吧,刚上班就说了。”沈拓回答。
“警察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才。”
“他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沈拓沉默,她也不知道。
警察的行动当然不可能事先通知,否则餐饮部、财务部那帮人串供都串好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关博远一向不是一个效率很高的人,这一次动作这么快,原因似乎不言自明。
程致研很清楚其中利害,估计这件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立刻按铃叫护士进来拔针头,准备要回酒店。吴世杰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问明情况,赶紧拦住。他和程致研不同,做过律师,又在国内混惯了,很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商业贿赂可能涉及多个罪名,其中大多属于检察院管辖,只有两个是公安局管的——公司企业人员受贿罪,和对公司企业人员行贿罪。按照程致研的背景,他本身既不可能,也没必要为了一点钱沾上这样的是非,但是非却免不了沾上他。在警察面前,一切都是要讲证据的,清者自清这句话一毛钱都不值,现在最好的对策恐怕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失掉主动权,而是争取时间先把事情的详细情况搞清楚,做好应对的准备。
秘书的电话很快就来了,警察果然也去运营副总的办公室找过程致研,可惜事先功课做的不够周详,只知道他当天来酒店上班了,却没料到他临时离开去了医院。他们从秘书那里要了医院地址和他看病的科室,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吴世杰立刻意识到事态不妙,程致研是外籍,如果在境内犯事,案件管辖级别比本国公民要高,需市级以上公安机关立案侦查,还要通报公安部、外事办以及所属国领事馆。眼下这种普通的商业案件,涉案金额也不特别大,警方是不会白白惊动一大堆相关部门,轻易带他回去协助调查的,而现在摆明了就冲他来,手头上应该已经掌握切实的证据了。因此,吴世杰第一时间联系了相熟的律师,托人打听郑娜老公那件案子的来龙去脉,而后又找到医院特需部替程致研看病的那个医生,商量了一个输液出现过敏反应的理由,办理了住院的手续。
医院特需部床位不算紧张,程致研很顺利的住进了普内科病房。他打电话给陆玺文,想把这件事告诉她,但她的房间的电话占线,手机无人接听。刚放下电话,警察就已经到了。
领头的警官姓金,三十几岁,戴一副半框眼镜,看起来很平温,但毕竟是公检法领域里的人,难免带几分职业习惯,看别人都不像好人。程致研这边的架势,在金警官眼里就是成心给他们办案制造麻烦,但碍于程序复杂,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病房里问话。
这次的案子牵连甚广,好几家著名星级酒店都牵扯其中,但仅对于天庭而言,其实事情并不十分严重。郑娜的老公丁杨经营的食品贸易公司跟数家酒店和餐馆都签订了酒水供应合同,约定买断酒水供应权,并在合同其间分别以酒水投标押金、买断费、赞助费等名义向这几家酒店的相关部门或者特定人员行贿,据丁杨自己交待,每家酒店一年收取的所谓买断费都在二十至三十万左右。天庭是最新签约的,因为合同金额高,一签就是三年,所以林林总总给了近七十万。
程致研本就料到贝尔纳那帮人行事有猫腻,但业内很多人都在这样做,属于民不举官不纠。就他对国内商业贿赂罪的了解,天庭面临的不过就是罚款之类的行政处罚,唯一麻烦的是餐饮部可能要开掉一批人,还有就是公关部要想想办法,怎么降低不良影响。
金警官提了一连串的问题:认识丁杨吗?和他什么关系?天庭的酒水订单金额多少?有没有招投标流程?
程致研一一如实回答,直到金警官伸手扶了扶眼镜,凝神看着他,抛出底牌,他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程先生,你是不是有一个C银行的户头?”金警官问。
“对。”他点头。
“一月二十九日,也就是上周四,你有没有收到一笔现金汇款?”
程致研愣了愣,没回答。
“金额是五十万美金,”金警官继续说下去,语气如常,并未声色俱厉,就好像在聊今天天气好不好,“是你问丁杨要的,还是他主动提出来要给的?”
程致研笑了:“酒水供应合同总金额不过几百万人民币,你的意思是,他把本钱外加利润都给我了?”
“除了酒水专供合同,你还跟他有过什么协议?”金警官问。
程致研摇头:“所有的合同都由餐饮部的人具体经手,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酒店员工的家属,我根本没见过他本人。”
“那我来提醒你一下吧,”金警官道,“W集团是不是计划在北京投资一间新的酒店?整体内部装饰合同大概价值多少?丁杨洋酒生意做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注册一家装修工程公司?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我要求见律师。”程致研答非所问。
“这不是在美国。”金警官提醒。
程致研笑了笑,不再说话,按了手上的呼叫器。护士来敲门,金警官并不买帐,让旁边做笔录的女警去锁门,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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