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第二下。
鸣人从沙发上弹起，几乎跑著到了门口。从猫眼向外望去，扭曲的人形几何图案抿著嘴，像是想要走又舍不得走。
“佐佐佐佐佐助……”
来人愣了一下，慢慢展开一抹浅笑。“还没睡？”
废话睡了谁来给你开门？
“那个，你怎麽知道我家地址？”闪身让佐助进门後，鸣人看了看表，已经零点一刻了。
“这麽晚了？”看到墙上的挂锺，佐助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回答和问题完全不符。
“哈？”
“噢，我，问了奈良。”这次的回答对了，只是语速吞吞吐吐。
“你怎麽不问我啊？要是你想来我家随时……”额，随时什麽啊，只有晚上下班後和偶尔的几个周末而已。不对不对，不是这个问题，鸣人猛地顿住了，偷偷看了一眼佐助，他看著正下雪花的电视，表情很安静。“……都……可以来。”
佐助侧过脸，漆黑的眸子里映著明晃晃的亮点。鸣人看见他的唇角明显上翘了一下，随即消逝得无影无踪。
“出了点情况，我得提前走了。”佐助尽量放轻声音，不想让鸣人觉得自己欺骗了他。
“是吗？”鸣人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眼睛里浮上明显的失望。
“对不起。”对不起後是短暂的沈默。
“没关系，反正……”“如果可以，今天……”
两个人都停住了，空气里飘飘忽忽著无言的尴尬。
“你先说。”鸣人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听更加令人失望的消息。
“因为和你说好了，走之前……化妆……”佐助轻轻咳嗽了一声。
鸣人这才发现佐助手上提著的袋子，想必里面都是化妆的工具。“你，学过化妆吗？”
“以前学调香的时候学过一点。”佐助躲过鸣人的视线，声音轻飘飘的，有点心虚。
这次走了之後也许再也看不到鸣人扮成女孩的样子了。佐助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难以启齿。
“哦。”木然地回应著，鸣人发觉自己丝毫不了解佐助的过去，这种疲惫的失望好像有个带刺的重锤自喉咙滚砸到胃里一样，从胸口到肚子都好难过好难过。
【佐鸣】七世情缘──通缉悲伤NO。7
“唉~~”虽然声音很轻，鸣人还是听到佐助低低地叹了口气。
“怎麽了？还不行吗？”
“不是。”佐助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粉刷，“去洗了吧。”
“啊？”鸣人一听，撅起了嘴，“都六次了。”
“不是不行，”佐助淡淡一笑，“已经可以了，去洗了吧。”
“耶~”小小欢呼了一声，鸣人站起身，踮起脚伸了个懒腰。“终於结束了。”
佐助也站起身。“对不起。”
鸣人有些吃惊，连忙往後退了一步：“干嘛啊？你又没有什麽错。”
佐助颔首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定定地看著鸣人。
“怎麽了，我，脸上没长什麽东西吧？”鸣人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舒服，他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脸，却发现因为化了妆脸上的皮肤变得沈重起来，怎麽样也只能摆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麽没有，”鸣人看到佐助迅速收敛了眼中滑过的一丝忧伤，眯起眼笑了开来，“鼻子眼睛嘴巴都有。”
鸣人装作没有看见刚才那双眼里莫名的令人心疼的伪装，佯怒地给了佐助一拳：“不会讲冷笑话就闭嘴！”
佐助也没有生气，顺势抓著鸣人未能收回去的拳头向侧边一拉，就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鸣人，还有一件事。”他望著咫尺之间的人的眼，那一汪蓝色的湖水里清晰地映著自己的倒影，而那个倒影正专注地和自己对视著。一时间佐助感到了巨大的恍惚，仿佛与尘世隔离了很久很久，久得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久得只能在尘封的记忆里搜索到眼前这个人蓝蓝的眼睛圆圆的脸。
“什麽事？”低低浅浅的呼吸在狭窄的空间萦绕旋转，似乎只要再向前一毫米就会让人呼吸困难。鸣人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感到腕上一阵一阵地传递来不属於自己的不温不火的温度，内心慢慢升腾起心慌意乱的烦躁。
“哦。”佐助条件反射地应著，眼里鸣人的脸在脑海深处，放大，再放大。那微阖的双眼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随之起起落落，时隐时现的小小瞳仁像迷惑人的黑洞，吸引人情不自禁地下沈沦陷。化过淡妆的皮肤显得比平时白皙，指尖轻触上去，细腻平滑如丝绒的微妙触感便顺了指尖柔软地冲击著心脏。再往下，是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唇。嘴唇是自然健康的红润，看上去柔软而温暖，不知道实际上怎样……
就在手指快触碰鸣人唇角的一瞬间，佐助忽然清醒过来。他悚然一惊，收回手指，狼狈地走到一边。刚才就像个变态，佐助骇然地想著，偷偷看了一眼鸣人，视线在触及那水润的唇时脸颊骤然升温。不行不行，他赶紧低下头，翻开手提袋，一边盲目地翻找一边不断对自己说：镇定镇定。
鸣人的心碰碰地跳著，好一会儿才从方才的突兀中恢复过来。“啊，那个，”他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解围却词不达意，“好晚了，那个，休息吧。”
“抱歉，”佐助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常态，虽然语音仍然残留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最後一件事。”
鸣人小口小口地呼吸著，直到确定自己能够正常说话，才开口回应道：“嗯，最後一件什麽？”
“这支香水，”佐助伸出手，掌心捧著一个小巧玲珑的香水瓶，他强迫自己对著鸣人的视线，仓促地解释道，“给你。”
“给我？”鸣人装作不信的样子，尽力调侃地指指那只小小的瓶子，“好小。”
“嗯，”佐助点点头，下定决心似的，“给你。”
鸣人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不知说些什麽。男人送男人香水，这是什麽意思？
“这是香精，味道浓，我教你怎麽用。”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即使是不懂多少香水知识的鸣人，也知道对於这种香水的用法是哪种。
佐助懊悔地皱紧了眉，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因为一句话而害怕会失去什麽的急惧。“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出任务的时候用。”他干涩地比划著，瓶身的光泽随著他的动作上上下下，像一道银色的弧线。
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时的形象的动作非常滑稽，鸣人看著有点想笑，可又觉得在想笑的背後有股闷闷的酸苦。他从佐助掌心里拿过瓶子，瓶身带著淡淡的温度。“我知道啦，不过这一试管香精会不会太多了点？”
“不会，”佐助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它不含酒精，稀释的话1：8就可以了。”
“哦。”鸣人举起瓶子在灯光下仔细看著，香水瓶的内侧面分别镶嵌著长短不一的四块淡银色反光镜和近乎透明的沈紫色玻璃，从不同方向反射著液体润泽的光环，瓶身晶莹剔透，像一只弯弯的号角，简单却充满力度，说是容量也只称得上是试管，可从外观来看分明就是精心打造的一款名香。他不由轻叹出声。“真漂亮。”
视网膜里鸣人的动作一格一格滑过，最後定在蕴含点惊喜的微笑。鸣人的微笑很特别，佐助这样想著，平时的他只会在和你说话的时候突然傻笑起来，或者一副“听我的没错吧”似的表情自负地大笑，而微笑的时候，一定先是认真地看著什麽，一本严肃，像在思考偌大的人生宇宙问题，然後冷不丁地，眼睛眯起来，开始像月牙一样眯成浅浅的钩，清澈的蓝眼里笑意越来越浓，一直到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嘴角才会往上翘，露出小小尖尖的虎牙，而嘴唇，红润而柔软……停！佐助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把，怎麽又开始奇怪的遐想了？
“这支香水是你创造的？”鸣人扭头望向佐助，发现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温柔得像要流泪。
“…算是吧，”佐助迟疑了一下，“很早以前我的导师提议的配方，我一直想有所突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也是你调的啊，”鸣人轻轻晃晃瓶子，“它的配方主要是什麽？”
“配方啊。”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嗅觉的记忆，那一股安静、神秘又舒服的味道，完全没有甜的感觉，甚至有些青涩微苦的味道，纯粹而干净，像热闹的夏天里氤氲在眼皮上绿茶的清凉，若有若无，非常缓慢的，如同纤细透明的泉水一点一滴渗透进毛孔，留下令人留恋的温暖感受。
那是鸣人睡著的时候散发的味道，在那团乱糟糟但毛绒绒很好摸的金发里，是醇厚不浓烈的温暖木棉和向日葵的味道，浮浮沈沈的呼吸间，萦绕的是极浅的冰蓝薄荷和酸甜柑橘的味道，从略微敞开的领口里飘出的，是青叶、露水和未熟果实的纯净味道，而皮肤和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一种淡定、宁静、从容的香根草氛围里，散发著美妙优雅的清洁和纯粹。
那味道深深地吸一口，就会迅速地浸入肺腑内，仿佛瞬间就和身体融为了一体。如果能除过酒精含在里面的浓度，就更加完美了。
“基调是黑醋栗，鲜橘，水生薄荷、芦苇茎、绿丁香，中调用蓝水百合，樱花，蜜桃，胡荽叶，香根草叶，尾调配了中国柏树，雪松，印度檀香，水晶麝香，龙涎香，还有其他一些配料，用清明过後茶叶上的自然雨露浸泡蒸馏提取，味道就没有原本那麽浓烈。”
“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鸣人揉揉太阳穴，摆出一副很苦恼的表情，“这麽多花花草草，它的颜色怎麽还是透明的啊？”
佐助沈默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它本来的颜色其实是淡褐色有点接近金黄琥珀的颜色，还没有真正地调制成型。”
“那就是说，我是第一个使用者了？”鸣人很开心地笑了。
“嗯。”佐助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好吧……”正打算说点什麽，墙上的挂锺当当地响了起来，两人同时望去，时针赫然地停滞在数字4上，鸣人立马忘了方才打算说的话，惊愕地睁大了眼，“不会吧，该去报到了！”
“……那，我也要去赶飞机了。”佐助犹豫了一下，转过身。这次，鸣人清楚地听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霎时，有什麽以前说不出现在又呼之欲出的东西从心底浮了起来，不知什麽时候的记忆晃动著破碎的影像，时间迅速地倒退，眼前这个人模糊孤寂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最终，羽化在他永远也触不到的地方。不，不对，鸣人摇摇头，看见佐助就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如此恍惚，他就觉得刚才那一刻他做了个梦，仿佛在那深沈甚至有些痛苦的缓缓吐息间哗哗地流逝过了无数个光年。不对，鸣人暗暗握住拳头，用指尖掐著掌心，直到疼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的经络，才抬起头来：“我送你。”
“你还有你的事情。”佐助背对著鸣人，那个方向的空气卷裹了淡淡的如同常春藤和葡萄柚的苦涩侵袭而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浸染了全身。他深深呼吸了一口，连血液也溶入了这种味道。只要把让我带著这个味道就行了，他在心里默默地说著，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鸣人低下头，望著手里的瓶子。“是啊，以後，又不是见不到了。”他茫然地低语道，待醒悟过来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自嘲地笑了。“差点忘了，还要上班。”他故作轻松地哼著歌去洗漱，刻意忽略了不断从外面灌进冷风的敞开著的门。
早晨，阳光很好，路上洒满了树叶间漏下的碎碎点点，金色的秋叶泛著温暖的光，心有种想要展翅飞扬的感觉。又路过那家书店，海报换成了漫画封面，依旧是一大幅，鲜豔得招摇。其实它从来都没有张贴过他想象中的封面，垂下眼，鸣人想起那只海鸥，它现在真的已经跨过了海洋，飞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是夜，街道干燥而冷清，白天令人烦躁的温度骤然降低，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盘旋著意想不到的寒意。推开窗，薄冷的风迎面而来，带著油腻、污浊、懒散，佐助皱起眉，发觉自己居然难以适应这些难闻的气味了。同时，像澄澈的海水和清新的空气般的气息还那麽咸咸地、凉丝丝地停留在鼻翼里，荡漾著青苦的，白茶的味道。
“天气真好。”鸣人舒展身体，对著液晶屏打了个哈欠。而液晶屏反射出的身後幽灵般存在的影子又让他不自觉地补上一个寒战。
“哟~”身後的人显然知道他看得见他，对著屏幕酷酷地摆出造型。
“哟什麽啊一大早装贞子呢你？！”没好气地给了来人一句，鸣人晃晃鼠标，继续核查案例。
“你居然用这种口气和帅气有型的我──旁边的署长大人说话！”一脸震惊地扳过鸣人，牙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听这话的两个人同时抽搐了一下。
“犬冢牙！”
“是！”
“你马上到警署门口去剖腹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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