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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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旧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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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狗,大狗生了两只小狗,小狗与弟弟玩得很好。弟弟高兴时,就抓住小狗的脑盖

皮,一手提一只,把小狗提抓得直叫,大狗就跑来了,自家的狗不咬自家人,但大

狗也疼爱小狗,可弟弟是光着屁股,大狗没法下口,就用头去撞弟弟,弟弟没狗的

力气大,一下子就把弟弟撞翻在地上,这下弟弟松了手,小狗就围着弟弟叫,弟弟

起来去踢大狗,踢不着大狗却又使自己摔了个屁墩。小狗长得很快,不长时间弟弟

就提不动它们了,使尽力气,憋得脸通红,那样子更可掬,趄趄趔趔的十分好玩儿。

    现堂姑夫来山里看我们了。姑夫的手特别巧。他见这山里这么好的木材只被用

来烧火,觉得可惜,就做些板凳之类的日常用具,大家具是做不了的,不好办。姑

夫在做,我就在边儿上看:“姑夫,这叫什么木?”“槐木。”“这叫什么木?”

“李木。”“那这叫什么木呢?”“柿木。”……我没完没了地问。山里那么多的

木材,谁认得多少呀。不是有言“常住山林,认不完木材;常下海,认不完鱼”么,

后来问多了,姑夫就回答我说:“这叫土生木。”我再问另外一种木材,姑夫还说

叫“土生木”。我就感到奇怪,都是土生木,怎么长得不一样呢?原来呀,是姑夫

也不知道这叫什么木材。姑夫给做的小板凳可太好了,好光好光的。在我出家时,

我记得家中还有两个。姑夫用整块木板挖的吃饭勺子,很大很大,一勺子一大碗饭。

做的枕头凳很奇妙,我始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的,一点儿也看不出门道。不过,

前几年就没有了。

    大多数的亲戚都去山上看过,不过我都记不清了。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老家里,公家的房子要卖。那时候有谁能买得起房子呢,于是,就决定拆除。

    在山上这二年里,妈采药材什么的,爸也偶尔砍几根木材。反正总的来说吧,

在这二年里,我家有了些积蓄。而且山上地多,虽薄但经不起多,也有了粮食。人

真是奇怪的东西,稍微能过得去,就开始想家了。我们倒无所谓,可我们并不能作

主。爸妈他们想家了,就决定回老家。

    有些东西,若是成品,放在那儿就是一件顶好的物件,可以用好多年,但若一

拆开,就简直是废物一堆。公家看房子若拆除了一无所用,故极力想卖给我家。爷

爷们没钱,但爷爷们也想念爸妈了,就去把我爸爸叫回老家商量买房子的事儿。于

是爸爸回去看了情况,最后谈妥是八百元钱,把这房子卖给我家。说定之后,爸就

准备往回搬。

    往回搬的时候,东西就多了。来回了好几次才搬完,房东两位老人特别的伤心,

不但孩子们可以驱除老人的冷清,而且年老的人毕竟事多,我们一家人可以帮助他

们不少,爸又会医生,这样老人会不自觉地安很多的心。但爸妈的思乡情绪已起,

无奈了。在我们回老家后,老人曾下山来看过我们一次,但老太太是在我们刚走就

去世的。

    就这样,两年的外乡漂泊寄居生活结束了。





  

                                
                          一九七六年



   是丙来表哥与大哥哥还有现堂姑夫接我们回来的。

   已经提到丙来表哥好几次了,但对丙来表哥没有简单介绍一下,现在来插说。

   丙来表哥是我舅舅的大儿子。其实我舅舅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依照次序则

是;大表哥丙来,表姐姐(不知道名字),二表哥魏羊群,三表哥小羊。丙来表哥

比我大哥哥还要大不少,可能比我妈妈小十岁左右。他因与我们不同龄,所以我对

他并不十分清楚。他最明显的特征是下巴下边儿有烫伤的伤疤。据说是在小时候学

端碗吃饭,把一碗热饭给扣在了脖子里。我对他有清楚的记忆时,丙来表哥已经结

了婚。刚结婚时曾有过一些小摩擦,这很正常,哪家过日子不是磕磕碰碰的。大表

嫂叫荣,在我的记忆中,大表嫂永远是那么一副胖胖的样子,从来没有瘦过。不过

据说荣在做姑娘时是很苗条的,可一结婚,就胖了。我对她有印象也是在荣成了我

大表嫂,并且生了孩子,做了妈妈之后。有一次,因为丙来表哥抽烟没有在意,致

使家中失了火,把表嫂的嫁妆烧了不少,表嫂与表哥大吵了一架。不过,表哥与表

嫂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感情很好。表哥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念伟,比我小一、二

岁,小儿子叫念涛,不知具体年龄。表哥很早就与舅舅分开另过了,也就是刚结婚

不久,因为我舅母很蛮横,与表嫂也合不好。至于我表姐,则模样极象我舅舅,连

走路的姿势也象极了。据说表姐在上学时,表舅母(我妈妈的堂嫂)有一次与表姐

开玩笑,说每天早上你上学走后,你妈妈在家中做好东西吃。在那吃不饱饭的年代

里,就这么一个玩笑,却使得表姐再也不愿上学念书了。舅母打、骂,什么方法也

使上了,却不起一点儿作用,表姐哭着就是不上学。后来舅母赶去把表舅母骂了个

狗血喷头。就这样,表姐失学了。我对表姐有清楚印象还是在表姐快结婚时:别人

给表姐提了亲,叫志刚, 不知姓什么,人很老实。 表姐来和妈妈说(这时舅母已

经去世了)。其实两个人倒是很般配的,都过于老实。我出来时,表姐的儿子(也

或者是女儿,我搞不清)已经好几岁了。二表哥羊群小时候特别的淘气,那时候跳

方格(一种游戏),舅母不让他跳,因为那时候人很穷,连做双鞋子的东西也很难

凑齐,为了使一双鞋子多穿些时日,舅母就限制他跳方格,他不听话,舅母生气了,

就不让他穿鞋子:“要跳你就光脚板跳。”光脚板他也照样跳,舅母就要脱他的衣

服。二表哥就反过来了,对舅母说:“每年都有我一份棉花,你还给我,我把棉花

在身上缠缠也不冷了。”二表哥还是个很好的建筑工匠,在一个地方工作干活时,

一个丫头看中了他(二表哥人长得蛮精神的),后来就成了我的二表嫂。二表嫂高

高大大的,漂亮极了,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与舅舅合不来,二表嫂的名字叫做什么

萍,实际上二表哥除了人长得精神点外,没什么好的地方,不好做事,还被拘留过。

我出来时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女儿很胖,是二表嫂的妹妹经常抱着玩。再说三表哥

小羊,他比我大一岁,还有些口吃。是邻居一位丫头看中了他,但她父母不同意,

两个人就私奔,东奔西跑,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又跑到我姐姐家呆了半

年,详情就不知道了。

    

    我们从山上回到了老家,大人们热热闹闹的,也不知是什么心绪。小哥哥回来

得早,已经上学了,早上他还上学,我们要回家的事儿,爷爷们怎么没有对小哥哥

说。我们是连夜赶路的——真应了归心似箭。早上我们到了家,大人们的事儿我不

管,小哥哥一见到我,高兴极了,可没什么好玩儿的,在山里只有牛没见过羊,邻

居有一只山羊 ,小哥哥就对我说:“咱们去放羊。 ”于是带着我就跑到邻家去解

他家的山羊。他家人吓了一跳:大白天的怎么出来了二个小强盗,二话不说就要牵

羊,问明了原来是我没有见过羊。

    当然了,一系列少不了的应酬总是有的。

    回老家后,我记得的第一件事却是丧事:一个老头儿死了。这老头儿到底是叫

假子还是贾子我也不甚明白,反正是这个音绝对没错。这贾子在解放前是个特别勤

劳的人,他硬凭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创下了一份特别丰厚的家业。可是,这不仅没有

给他带来幸福,却使他在解放后戴上了一顶地主的帽子。就因为这帽子,压得他后

半生很辛酸。不光他自己,而且使得孩子也没有能够成得了家。有谁家愿意与一个

地主家庭结亲呢?地主可是“我们的阶级敌人”。有一个女孩子,叫张麦玲,小孩

子不懂事,有一次她问贾子:“不知道地主老汉儿是什么样子,人家都说你就是地

主老汉儿,是吗?”贾子说:“是呀,我就是地主老汉儿。”贾子在回答这小女孩

儿的话时,到底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我想一定是悲哀、寒凉的成份多些儿。他

回答完就默默地蹒跚而去。

    贾子死了,是死于心情的长久压抑。他死了,留下老婆、孩子,老婆子与儿子

一块儿生活。儿子叫庆申,与我叔叔岁数不相上下,因没有成家,就胡搞一通。一

会儿卖小挑,走村串乡;一会儿又去搞个爆米花机子……总的来说吧,反正他是不

务正业。在七、八年前终于招去给人家做了女婿。贾子的老婆呢,虽说活着不享福,

但死时却是十分的利落:那天,儿子想吃烙饼子。妈就烧火,儿子庆申在上边照看。

老太太呢,只觉得发困,儿子说:“妈,你看,怎么烧火还睡觉。”老太太说:“

不知怎么了,只觉发困”。说着就要往地上躺,儿子要去把老太太往床上扶,可是

去一看,已经没有呼吸了。

    现在说的是贾子。他死了,我总得让小哥哥带着去看,我一个人害怕,我害怕

死人。别人老吓唬小孩子,说死人会变成鬼。那几天,小哥哥一放学,就带我去看

“贾子的那个窝”——贾子的坟。我记得小哥哥也不知道该怎么叫,反正见是往地

下挖窝,就叫它“贾子的那个窝”。我们只敢去看坟,而不敢到他的灵堂那儿去,

我们都害怕。

    我刚从山上回来,与同龄娃娃们不认识,就不敢在一起玩。我只能跟着小哥哥,

做他的尾巴,随小哥哥到学校去玩。学校离家很近,小哥哥上课,刚开始我在外边

儿玩,后来我就也坐在后边儿,我不吵不闹,若累了就自己到外边儿去。有一次,

吹过了上课哨子,小哥哥就大叫:“上课啊!”因小哥哥也刚从山上回来半年,一

时还没有改过来口音,把“上课拉”念成“上课啊”,而且口音还很重。老师就训

斥道:“喊什么,说话太好听吗!”老师叫张修骞,以“严厉”著称。其实什么叫

严厉呢,就是“厉害”,就是“恶极了”。我很害怕,在我的印象当中,最厉害的

就是爷爷,他整日里冷沉着脸。其次是舅妈,她经常骂人。但这都是另外一种令我

怕,只有这张修骞老师的一声不是训我的话,令我打心中害怕。我哇哇大哭,老师

又撇下小哥哥,对着我一迭声的喊叫:“哭什么哭!”我竟然连哭也准哭,走我是

不敢的了,如此的捱。我还不是学生,只是跟小哥哥来玩,竟然也遭这样的训斥。

这就促使我从小立下了一个志向:长大了也当老师,训斥别人。可是呢,小娃娃们

的志是胡志,过后就忘了曾立下过这么一个志向,没想到我现在虽说没有老师的名

份,却也是实际上做了老师。

    虽然我挨了老师的一顿训,但我跟小哥哥到学校玩这一段时间,绝对没有白费。

我很快学会了从一数到一百,那时候妈妈晚上总做鞋子什么的,我就拿着书一页一

页地翻着数数,我不识字,但会数数。妈妈很高兴,就给我讲故事。讲一些莫名其

妙的故事,大多都是什么人常做好事感动了天上什么神仙,于是得到好报应,不是

娶了一个好媳妇,幸幸福福地过上一辈子,就是也上天做了仙家之类的这些。还有

诸如神笔马良、嫦娥奔月……

    秋天里,我爷爷死了,到底是什么病,我不知道,爷爷总是吸烟,在文化大革

命前期受尽了折磨。就这么早早地死了,死时只有五十多岁。大人们的悲伤与我们

小娃娃们无关,为了争夺一块儿孝布,还与鹏岩(我大姑素珍的儿子)表哥打了一

架。我自然是打不过他,被别人拉开了。

    就从这一年开始,在记忆中我有了劣迹。越来越不象话,直到现在,成了这么

一个不可言说的人。

    我家东邻有一位老太太,记得她的脸极其的黑,而且整日里总是板着面孔,老

象别人都欠她什么没还似的,更给人一种阴森之感。但我不怕她。她老爱到我家院

子里边儿晒太阳,我奶奶岁数也大了,两个老人就坐着说些闲话。我呢,说来什么

事儿也没有,仅只是为了高兴取乐子开心,老太太坐在凳子上,我就拿根棍子去撬

老太太的凳子,让老太太坐不稳。她一骂,我才高兴得拍着手笑,不定哪一次一下

子把老太太摔倒了,我更高兴。这位老太太据说在没解放时也很有名气,讨过饭,

后来做妇女组织的头儿。解放后,就没什么用了,只落得个讨人嫌弃的地步。她对

什么都看不惯,连儿媳妇也看不惯:两个人不和,老吵架。妇女们吵架是极难听的。

老太太骂:“你死尸'KG7/9''HT7;6'必'HT'”。儿媳妇就还:“你那尸' KG

7/9''HT7;6'必'HT'是活的,还会跑路。”这些脏话通通都有。 老太太临死时很

奇怪,病得厉害,在床上一直是昏迷不醒,棺材店给钉做棺材,在棺材做好的那天

中午,忽然起了一阵旋风,从老太太家坟地那儿起来,先是旋向棺材店,而后东旋,

旋过老太太的窗子边儿,停在这儿一会儿,又向东去,渐去渐消。这一阵旋风可真

不小,随着旋风的远去,老太太就此咽下了气,临终时脸上终于挂上了她后半辈子

唯一的笑。

    冬天里,不知怎么了,水痘大流行。我们差不多同龄的孩子中,大都患了水痘。

我们几个弟兄也不例外,小哥哥、我、弟弟,都患上了水痘,人都瘦了,过了好长

时间才好,这场水痘,使得学校也停了课。

    当时我才虚岁六时,可是却喜欢与女孩子玩。为什么呢,不为什么。好象是与

男孩子们玩时总爱打架,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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