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6-艳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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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6-艳影-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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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荻低下头。倒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越的爸爸跟了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孩跑路,杜锦虹一直抚养儿子成人,她应该象所有的母亲一样发胖、眼睛混浊下去,她没有。她也没有再嫁,尽管有很多的男人喜欢她。她是不会再吃亏上当的。    
    我听见她鄙夷地扬起细长的眼睛说,男人都是这样,成年的男人都是阴险老谋深算的。    
    她只是顽强地和自己委屈求全的生命抗衡。斗争可以使人不懈堕。    
    她是台上的白素贞、秦香莲、王宝钏、蔡五娘、秋胡妻……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是擦身而过,继续在寒窑里守着被辜负的情感终老。    
    她斜睨了一下文荻:“你的衣服好漂亮,很贵吧,听赵越说花了三千块……以后成家就知道钱的辛苦,现在年轻,不晓得,也是应该的。”文荻静静地坐着,看着她。    
    杜锦虹的眼神,一种怎样的眼神,我说不清。破碎、温柔、惆怅地看着赵越。至少那样的眼神我看的明白。    
    窗外有人开始放鞭炮,软红十丈,混着刺鼻的味道。    
    是新的一年了,也许一切没有改变,在杜锦虹这里时间是停滞的。    
    我跑到窗户边,看着街上的人隐隐地惆怅起来,我不喜欢这里,我巴不得马上回去。    
    我想,如果将来我的男朋友有着这样一个母亲,我会发疯,也许只能分手。她的爱出路太狭窄,最后放在了唯一的孩子身上,这样是不健康而恐怖的。但是赵越很明朗,至少看上去如此。    
    送我们回去的路上,赵越说话很少,文荻把手插进他的口袋里,爱娇地说:“好冷啊,赵越。”他安静地将手也放进去,赵越有一双很大很温暖的手,常常和文荻比较大小长短,文荻的手在他的掌握里是细白而小的,象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他搂着她切切地说笑着。    
    我不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杜锦虹怎们样想。我想到她的眼神,破碎、惆怅、温柔的眼神。就是那样的眼神。    
    我拢紧了大衣觉得寒冷。    
    赵越问我:“吃的饱么,凯荻?”我笑:“很饱,你妈妈作的菜很好吃。”    
    我睡在床上,文荻问我:“你今天高不高兴?”“我很好,”我问她:“你打算嫁给赵越,是真的么?”“为什么不。”我想了一下,告诉她:“我不喜欢赵越的妈妈,他的妈妈看着不太正常。”“瞎说,她只是长期一个人带着孩子,心理比较寂寞而已。”“但愿如此。”我躺在床上,有些发呆,我还不习惯某一天失去文荻,我并不是讨厌赵越,但是我确实不喜欢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和我们的母亲不一样。细长眼睛里斜睨一切的风情,伶俐的眼风,对时间的痛恨。    
    我负气似地说:“我希望你们好,不过……”“不过什么,傻气的孩子。”文荻认为我是杞人忧天。可怜的杞人。    
    我盖上背子,想到文荻就要离开我了,眼睛闭着,眼泪一路流下来流下来。我听见她说:“好了,凯荻,又哭了,不要哭了……”后来文荻还是嫁给了赵越,她喜欢他,单纯的喜欢。    
    后来他们离异。


第三部分:死亡印象 毕竟黄碧云逝  爱(3)

    文荻说起旧事透着事后的清醒了:“现在,我想起那一次的事情,我有一点明白。”赵越的妈妈听说是心脏病突发而死,其实不是的,她是自杀,用丝袜自缢--我觉得她是一个戏剧性的人,到现在我都这样看。她死的时候很安静,面如桃花,赵越半夜起床摸到冰凉的脚踝,分明是死了。    
    他的情绪一直不好,他很尊重母亲,她那么爱他,没有再嫁给别的男人。她的世界里不会再有别的人。    
    赵越说,有一次半夜起来,看见母亲在流泪,她是个美丽的女人,流泪的样子很凄惶,她在摸他的头:“友兰,不要走。”赵友兰是赵越父亲的名字。    
    他们应该是象的,连带外貌、性格、禀性。    
    遗传是可怕的。    
    我想,她说,友兰不要走。    
    她和他一起,用死亡的方式让他记得。永远不忘。    
    但是戏文里不是这样的,白素贞被救、秦香莲洗了冤屈、王宝钏封了诰命夫人、蔡五娘也从牛丞相女儿手里争取到她的丈夫……大家都会有好的结局,只要安时守分的等待。她等不得了,生命都是苦的,没有欢乐,连带最后一点也没有了,他们都要离开她。    
    她便只有死了。    
    我还记得她的衣服,那样诡异的艳丽,过了时。象寿衣或者戏服,都是不真实的,虚妄世界的装束。    
    文荻叹了口气。    
    我们都不要想了。是的,应该不想了。


第三部分:死亡印象 毕竟黄碧云艳影(1)

    那天看电视,看到了丁如茵,我想她应该是四五十岁了。四十还是五十,却模糊起来。因为她的职业使得一切的真实性模糊起来。    
    丁如茵不是本名。    
    所有明星的本名都是庸俗可怕的,清纯的梁咏琪原名梁碧芝,妖娆的李汶叫李美琳……都是庸俗的平凡的,街上的阿三阿四都是这种名字。    
    丁如茵的名字是半个世纪之前。    
    她叫丁梅宝,祖籍上海,随母亲来到香港。她是横跨半个世纪的电影明星,四岁开始演艺生涯。    
    电视里采访她,穿着唐装,白色的上衣绣着一朵朵的大红的茶花,头发削的菲薄,染成暗暗的栗色,下巴还是尖俏的,有着少女时代的俏意。眼角有细纹,心平气和地老去,没有一点不平。双手放在黑黑的裤子上,细细的交叠着,安静的。时间就是这样线性流逝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报纸报导,她的家里是非常有钱的。报纸说的不可以相信,随便一个小明星在那个时代的宣传都是:美丽纯洁、有灵气、有文化。最后看到的不过耳耳。    
    报纸说的不可靠。    
    她笑笑,没有,没有。调侃自己地笑着。    
    家里很不宽裕,很小出来作童星,没有什么可以羡慕,因为没有钱念书。不喜欢穿钉着珠子的衣服,因为我的母亲一开始的工作就是帮人家钉礼服上的珠子,每天钉,没有休止。所以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会出来演戏。    
    演戏为你带来什么。    
    名和利--不过想深一层,都是空的。开始我是作童星,片酬少,演的不过是别人的儿女,还有时要演父母双亡的孤儿;再大一些流行神怪片,演别人的师弟师妹,被抓起来关在山洞等着武刚高强的人来救我;后来兴歌舞片、青春片就学学唱歌跳舞,我学过舞蹈和钢琴,所以并不困难,搭配我的男生当时已经非常有演戏经验;后来是严肃一些的文艺片,台湾的比香港来得精致细腻我就去那里拍;后来是搞笑,这个时代的潮流变,人老了适应生存,就搞笑。    
    所有的潮流都是变的。(都说世事常变,变幻原是永恒。)    
    丁如茵是活的香港电影史。    
    最近还得到世界影展最佳女主角。演一个失业的女子,并且患上乳癌,切去半边乳房。我不喜欢这样绝对的题材,不过要承认她演的好。    
    里面的她,最后到公园坐在秋千上荡,脸上浮现着苍凉的表情,。    
    我们的生命有时不得不如此--大多数时候,不得不如此。    
    我看着最后的一场,戏里面显得苍老,象一个真正的患者。天暗下去,混沌起来她坐在公园里,凭吊着时间的流逝。    
    而电视访谈里丁如茵那样的打扮还是鲜艳的,不动声色地昭示着她曾有过的繁华,身材还是清瘦的,顽固地停留在过去年代的审美观上,玉女都是平胸,大花裙子,头发梳的极高极高,有时候,玉女没有艳星来得自由。    
    艳星在戏里和男人睡觉,大家看着,说最荤的笑话。下了戏,和生张熟李厮混也是合情合理的,不会有人对她们的放纵侧目。艳星的职业就是勾引、诱惑、厮混……走私不正当的爱情,激活蠢蠢欲动的心。    
    玉女是平面的,大家因为她的纯洁无邪爱她,但是不可以有肉体的牵连。    
    所以她们的影迷痛恨她戏里的男友,有一次签名会,大家走上去掐那个男影星,因为他吻了她,似乎那样的吻玷污了她,邪恶的危险的男人,头发梳的光烫,带着暧昧的笑和一些夹缠不清的情愫请求她的谅解。她们群体地恨他,恨他肆意耍弄的伎俩欺骗了她单纯的心。她在戏里痛苦地哭泣,窗外电闪雷鸣。    
    活出自己的意志和美丽和意志不是容易的事情。惯性地天真下去是可耻的,渐渐地纯真地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于是决定念书。    
    现在也有明星出去念书,但是谁会相信。过气地就此下台,当红的陪富商消闲,有麻烦地躲避媒体追逐。    
    丁如茵的理由是原先年轻的时候没有时间和钱来念书。她的母亲认为当明星也是不错的,一开始是糊口,后来就是正业。念书是老了以后的消遣,一个著名的女人说人生常常是从七十岁开始的,丁如茵的七十显然还很遥远但是岁月都急管繁弦地过来了,江河日下。    
    丁如茵已经开始疲惫骤然地发觉青春的肤浅,开始有悒郁症的倾向,不和人说话,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最后一次发脾气是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有很多的头发,它们可以编成一个小小的同心结,烦恼的结。    
    她想自己快要秃顶,窗外的阳光强烈使她疯狂。    
    没有人了解她的焦虑。那时候的报纸已经开始有狗仔队的雏形,丁如茵几点吃饭几点喝茶几点拍戏几点约会全部写出来,娱乐大家作为谈资。    
    所有的人认为她是快乐的,彻底的快乐下去,就象她们银幕上看到的那么一回事,锦衣玉食宝马香车。银幕都是真的。投射人们对于现实的梦想,为了娱乐的关系,她们大多数相信自己看到的。    
    丁如茵在1978年去美国读书,并且几年后真的取得大众传媒的硕士学位。她的母亲没有给她钱,认为这样她就可以打消这样的念头,她偷偷跑掉。独自作飞机去美国,一开始为了挣到学费只有去唐人街登台筹款。不过那时候她在华人圈子里颇有名声,她在台上唱歌跳舞唱黄梅调、跳阿哥哥,不少人为之风魔。他们可以近距离看到心仪的偶像。    
    那时候,他们和她们喜欢看她演的黛绿年华、十八姑娘一枝花……都是带些少不更事的甜蜜和忧郁。    
    她很美丽,显得没有什么心计,就象她所扮演过的角色,大家总为她担心,担心她的涉世不深和单纯。但是她总有自己的解决方式。机智的,理性的,和她演的傻乎乎的女孩子没有一点相似。


第三部分:死亡印象 毕竟黄碧云艳影(2)

    丁如茵坐在家里。1992年的夏天是热的,如茵需要安静。    
    现在不演戏,现在不,电话也不听。    
    除非是逸仙来找她。    
    逸仙和她年纪相若,逸仙在古装里总是演男子,不过比起胡子拉碴的男子要好,红楼梦说的好,男子都是泥作的,龌龊、肮脏、下流的。女子扮成男子,清俊秀气,没有蠢气,也没有色情的成分。    
    逸仙是她的梁兄、张生、柳梦梅、李后主、焦仲卿……多半是些温婉动人的君子,女性倾向的深情,现在的人不懂,以为是娘娘腔。逸仙的温柔,逸仙说台词的温柔,令人为之神伤为之风魔。    
    但她到底是女人,在现实里没有威胁性,所以她也有很多的女性影迷,她演的不过是女子心里的理想。所有的情爱都是复杂的需要牺牲来成就的,甚至是死亡,在戏里逸仙为情人相思成疾缠绵病榻,她们哭的那么利害,全部当了真。    
    其实都是假的,从戏文到电影,没有真的。虚构的东西最可爱,现实最残酷。    
    逸仙有一对剑眉,细而醒目的眼睛,眼角向上飞,是男子的倜傥不羁--放在女人的脸上不那么调和,但是换作男子,却有几分挑逗性的妩媚。逸仙永远是高而瘦的,象一棵删繁就简的树,喜欢穿着男性的裤子,直直的裤线,皮鞋,从下往上看,尽得风流。    
    那时候没有偏激的女性主义评论,现在学院派的女知识分子穿凿附会,她们说逸仙是最早的粤语电影时代的女性觉醒的典范。    
    如茵觉得好笑。这些无聊的论述是为她们前设的命题服务。漂亮的女性就是社会大众的玩偶、性幻想对象没有自觉没有头脑,不漂亮的成为妇女解放先驱,家庭妇女是受了奴役不自知的奴隶;杀夫的妻是因为受社会的迫害奋起反抗的觉醒者……    
    这个混乱的世界!    
    如茵笑着想,这样的判断是因为逸仙瘦削的身材和狭长的脸永远有一种怨怼的风情,这种怨怼是坚决的,象共产主义者,对于未来有所期待,要推翻旧制度许找新生活。她演时装片只能演是生活在旧时代的怨女:受家公家婆虐待的媳妇,被恶小姑冷嘲热讽的嫂嫂、新寡出来讨生活的中年女子、家道中落的小姐、脾气古怪的三姨太……逸仙没有甜美的笑,圆熟的声音,只有一种带有微微的厌倦的表情,有些勇敢地直视着镜头,带着审判的意味。    
    她的银幕爱情留给了如茵。古老的爱情。    
    如茵想,多么好,多么的相得益彰。她最喜欢梁祝,逸仙就象梁兄,傻气的痴憨的,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梁兄,以为自己可以主宰一切,象爱情象婚姻以及生命。    
    而命运是不可说的不可预测的。不是可以删改的剧本。    
    电影的末尾,坟墓裂开她们跳进去,以死殉情--死的那么浪漫美妙不可言述。    
    梁兄和英台化作蝴蝶,似乎所有的古典情感里男女之情并不以定情、幽合为终结,而要历经波折才能进一步发展、巩固、升华。    
    大概古来才子佳人,都要承受造化播弄,无可奈何。如果国秀国能,辄双双两两而子女成行,形影相守,味同嚼蜡。    
    死的当时得令,就成了美感。    
    那部片子,送去国外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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