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走廊 [作者]九等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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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形走廊 [作者]九等书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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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匀,皮肤光润白晰,合拢的嘴唇细小圆润,说笑时又夸张地咧开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她长着一对弯弯的笑眼,眼神中却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忧怨。她叫刘娜娜,就是随后任鹏飞带来的神秘女孩。女孩的眼光并不留意周围,只是无限蜜意地瞧着她的同伴。
    任鹏飞是个身材高挑、略显文雅的中年人,他的衣着合体,气宇不凡,神情庄重,眼光也总在这个小他许多的女孩身上瞟来荡去。在两个人的视野之外,仿佛就没有旁人了。
    我一身粗衣大袖,松松侉侉地坐在餐厅里。我专注的目光随即转到对面座位的赵雅玲身上,我脸上绽放的笑容,她以为是投给她的,她也冲我笑笑,然后绕到我的座位上。真是抱歉。她找了个理由解释中午的事。我摆了摆手,然后去端自己的东西。
    等我回到座位上,刚才停留在刘娜娜身上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了。你的心脏有什么问题么?我问赵雅玲。
    我说过么?哦,我忘了。赵雅玲吱吱唔唔地打着埋伏,她东拉西扯地问到我的妻子,我没有回答,反过来问她,她也含含糊糊地不再声响。我想起赵雅玲给我讲的梦,我低下头来,毫无疑问,在她那个伪装得并不成功的梦境中,她应该是一个有压抑倾向的性幻想者。什么时候再作个实验吧?我对这事有点上瘾了。
    包房里的人你认识么?赵雅玲问我,她指的是常成和任鹏飞以及那个刘娜娜,刚才常成大声叫她刘娜娜时,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摇摇头,我的表演很成功。
    有个人随随便便地推开餐厅门,然后站在窗口前跟服务员说话。是苏生,我和赵雅玲相视一笑,我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苏生披散着刚洗过的长头发,以及身上那件鲜红的细带背心,和脖子上棕红的藏饰项链。
    苏生坐在另外的座位上,旁若无人,他低着头吃东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这会,门又打开了,肖梅引着一脸倦容的白虹走进来,白虹也不看周围,只问肖梅:把东西归拢好,他们啥时候来的?肖梅诺诺连声,就在包房的门打开的一瞬间,白虹突显的笑容一下子僵在那儿,眼睛仿佛在怀疑什么,嘴角抽动了两下,随即就把一个虚伪的妩媚堆砌在眼角眉梢。老舅,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任处长?她的声音夸张已极,好象要让全餐厅的人听见似的。
    常成嗔怪地说:快进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转过脸去看包房里的一幕。只见任鹏飞文质彬彬地点着头,示意白虹坐下来。一直贴靠在他身侧的刘娜娜,脸上带着冷冷的敌意,就在任鹏飞直起身子准备握握白虹的手时,她的身体软软地向他一靠,这样一来,任鹏飞只好尴尬地坐着,咧着嘴装笑了。
    我转过脸,发觉哪儿有一股怪异的满是血腥的光芒,我下意识地找了找,几乎呆在餐厅里的人都在注视着包房里的动静。门关上了,大家又都恢复了原来的动作,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处细节上。一只手正把一块薄饼塞进嘴里,而叉着薄饼的竟是一把锃亮的餐刀,吃饼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个动作的危险性,目光仍旧死死地盯住关闭的包房门。然后他突然直起身子,眼睛里带着一种绝望,愤然而去,在大门口,他与刚进来的陈沫几乎撞上。苏生呀?陈沫一愣,努力挺了挺身子,苏生也不理他,恨恨地扭身离去,看样子没有上楼,而是直奔了听雨楼外。
    这小家伙,怎么搞的?陈沫在一个座位上坐下来,又奇异地盯着我跟赵雅玲。嘴里尴尬地挤出一句:天太热了,我感觉快要下雨了。他摘下墨镜,补充说:根据我的经验,肯定是场特大暴雨。呵呵。

        第六章:前夜

    空气里有股不易觉察的味道,说干燥不是,说闷热也不是,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喘一喘。白天不再灼热,虫鸣鸟叫也无精打采的,夜晚的凉意收敛了许多,静寂笼罩着整个三楼。我有种真实的预感,要下雨了。
    任鹏飞住进了308,听雨楼的三楼现在住满了人,除了304。我站在走廊里四下观望,哪儿似乎有点不对,哦?是这样呀,终于让我发现了,原来从不上锁的304这会也锁上了门。
    我躺在床上想心事,神经在恍惚和清醒间游移,一会是妻子蒋碧云,一会是儿子李童,一会是黄三皮难堪的笑脸,一会又是常成镶嵌在大嘴叉上的白牙,最后停留在刘娜娜挑衅似的眼眸中。这种类似于自我暗示的意向思维,是不是每个脑力劳动者的冥想方式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常常陷入其中,这很可怕,有位心理学家说过,长时间沉浸在忘我思考状态中,不仅会伤及大脑,影响情绪,甚至会导致精神错乱。我把蒋碧云李童黄三皮常成刘娜娜们统统赶走的瞬间,听到了敲门声。没错,有人在敲门。
    不会是赵雅玲吧?这女子犯哪门子神经了?我急忙找衣服披在光膀子上,又在三角裤外套了件休闲短裤。门开了,走廊微暗的光影里,站着目光悒郁的白虹。
    作家,我可以进来么?鼻子里有股辛辣味,她喝酒了?她的声音像是在说梦话:我的东西是不是在你这里?
    哦对呀,日记本吧?昨天你——不等我说完,她已经抢进室内,噘着嘴说:干嘛呀,那么紧张?我又没朝你要。嘻嘻。她的笑声让人发冷。我要解释,她却用指头堵住了我的嘴。
    房门被她带上,我只好随她走进室内,有那么一刻,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莫明的幻想。白虹斜靠在床垫上,我直立在她对面,从她敞开的睡衣口上,我能看见她浑圆高耸的乳房。我不动声色,把目光从她的窥视中移开,一个想法在心头噪动。我失眠了,给我讲讲你的小说呗?她的口气鬼气森森的,不由你不听。
    我不自觉地讲述起来,完全是下意识的,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也不断被她的声音勾回来。我就那样站着,不知道在絮叨些什么。白虹是不是在听呢?她又笑了,用呻吟般的轻声说:哼哼。你真会编故事哟,没想到你还是个残忍的杀人犯,呵呵。
    我觉得累了,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白虹身后的墙壁。白虹被月光衬拖出来的鬼异剪影在墙壁上闪动,她忽而吐出的叹息和笑意,让我的浑身发紧。我坐到靠窗的椅子上,这样再看白虹,她脸上朦胧的暧昧就悄然隐退了。你有什么事么?我嘘着声音问。
    没事,昨天晚上跟你谈得挺舒服。她说。我干嗾了几声,摸出烟来。现在过了半夜10点,正好,我可以趁着无人查觉来作我昨天没做的实验了。你是不是要跟我讲你的故事呢?我倒想听听。我说。
    我泡好茶,白虹这会已经在讲她的故事了。毫无疑问,白虹是个有倾诉欲的人,之所以在他人面前保持一种冷漠和排斥,证明她是个经历复杂却少有安全感的人,她心理深层肯定是个孤独的悲观厌世者,她的讲述应该解开我的一个心结。白虹的状态很奇怪,有时候浑身打战,有时候漫不惊心,有时候深藏不露,有时候充满杀意。把她所讲的总结一下,半个小时里,除了24次提到自杀,11次说到我恨,44次讲到骗子,10次说到流氓,一次无意间说到女人的生殖器,却总也形成不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她到底要说什么呢?我糊涂了,这多么像是一个精神分裂者的臆想独白啊。看来,我还得用意向方法引导她一下。
    我在恰当的时候,提出了我的问题。你为什么选择做声讯台?你到底受到过什么伤害?你说你在声讯台里认识了几个人,是话友还是同事?你好象认识刘娜娜?白虹一一回答了我,在暗淡的灯影里,她又陷入到一种失控的异常状态。
    午夜11点半,我与白虹的交谈告一段落了。我的脑袋有点乱,我坐在椅子上清理思路,白虹钻进卫生间方便,等她重新站在我面前时,我又觉得哪儿有点不对了。我不及打量她,她突然坐到我的腿上,眼睛直逼着我,不容质疑,她的小嘴已经狠狠地擒住了我,直到我的意识清醒过来,费力地把她推开。呵呵呵呵。她的笑声充满戏谑,她的双手紧抓着我的脖子,这动作让我想到我儿子李童。你得走了,这么晚了。我说。
    你一个人睡不觉得孤单吗?她的声音很认真。不洁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迅疾一闪,从她伸过来抚弄我胸口的手上,我已经了解了她的意图。你、你、你说什么?我开始口吃起来。她把垂直的长发散在我的腿上。你不懂么?她的手开始向下滑去,敞开的睡衣把一个温润的肉团贴在我用来防御的胳膊上。
    我当然懂她的意思,我毕竟是个中年男人呀,可我不懂这一切到底是怎样发生的。我努力地抗拒着自己的冲动,不行,你是个作家!你是个中年人!你是常成的同学!我找出一大堆理由来说服自己,可我失败了。当我把混沌的意识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我看见一个浑身雪白如玉的女孩正莆伏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下。我颤抖的声音仿佛游离在灵魂之外:这怎么好?你老舅他——
    他算哪门子老舅呢?八杆子打不着的干亲罢了。白虹的指尖在我肚皮上轻轻滑动,她仰脸望着我,眼睛里似有动情的泪光。随即,她的舌头又伸过来,把我的窒息深含其中。我隐约地咀嚼出一股混淆着酸甜和辛辣的洋酒味儿,我不敢确定,也许那是什么制幻药之类的东西吧?我的意识又有些模糊,就在白虹渐起的呻吟声中,我隐约听到了走廊里有人在走动,随后是重重的敲门声。声音离我们很远,我猛然醒悟:听,有人在敲你的房门。
    果然在敲白虹的房门,我还隐约听到肖梅的喊声,还有307赵雅玲和303陈沫的探问声,又过了片刻,肖梅和两个服务员下楼去了。303和307也关上了门,我的心渐渐平静了。白虹已经系好了扭带,轻声说:我回房间换件衣服,可能是餐厅电闸又断了,昨天晚上刚用铝丝对付上。
    大约5分钟后,我听到白虹踢踢沓沓的下楼声。我的睡意全消,要是修完电闸,白虹还会不会来呢?我咂吧着嘴里的味道,有股奇异的腥甜。午夜的山风不仅闷热,还往里鼓,我原地画着圈子,脑海中蹦出一个画面:女孩赤裸着身体在房间里跳舞,地毯很厚,她轻盈的舞步无声无息、妖艳至极,仿佛瞬间从我的身体穿梭而过。墙壁上像是有几个窥视的暗孔,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窥视。我揪住头发,狠狠地掐自己的肉,没有疼痛感。女孩还在跳舞,一会是白虹,一会是安晓丽,一会又变成了刘娜娜,焦急的等待让我也有些思维混乱,神志颠狂。
    我蹲到马桶上,叼着烟猛吸,内心彻底平静下来。洗手间那边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美梦中流连呢。我想。
    已经凌晨1点多了,走廊里仍然没有动静,干脆写小说吧。我的情绪来了,几乎轻车熟路地完成了6000字,开了个夜车,居然没有一点困意。隔壁的新媳妇又来小便了,时间是凌晨5点30,天天是这个时间,她的生物钟倒挺准时。我想象着安晓丽的模样,不自觉地勾勒着她蹲骑在马桶上的样子,忽然一个念头闪现出来:白虹的日记放哪儿了?
    日记找到了,密码是多少?我在意向心理实验中问过白虹日记的密码,那是她的生日,1981年12月9日,129运动纪念日呀。
    很顺利的,我打开了白虹的日记,我的眼前是一大堆七扭八歪的怪异符号,肯定是新式速记符号。字迹规整,笔划清晰,我试着用从前学过的速记知识来破译,结果一片混乱,不行,全他妈的忘光了。我把日记锁上,忽然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都几点了?白虹回来了?是肖梅的声音:李作家,你在吗?
    我疲惫地躺在床上,懒散的姿态让肖梅很惊讶。又加班了?呵呵?肖梅嘘声说:要不你先休息着,呆会我来叫你。她顺手拿走了水壶,顺便带上了门,我吐了口气,从被单下摸出白虹的日记本放好。精神还挺饱满,我穿好衣服,下了楼,到附近的树林里溜了几圈。
    临近中午,我在楼梯上遇到何铁小夫妻,他们上楼我下楼,正在我点头侧身准备下去时,何铁忽然拉了我一把。问您个事呀作家?他回头瞄了瞄安晓丽,后者用鼓励的眼神回望他。晓丽说今天晚上肯定有雨,天气预报说没有,您看呢?本来我们计划从山崖那边下去探探险的。
    这个嘛?我挠了挠头皮。这个你得请教陈老,我也是个棒槌。我倒希望下点雨,你不觉得这天太热了吗?呵呵。
    安晓丽呵呵笑着,嘴角一弯一弯的,她用香气四溢的手绢擦着额头,骄声说:我要回屋洗个澡,你自己转转去吧。说完就上楼去了,何铁返身跟上我。您去哪儿呢?作家?
    坐的时间太长了,随便走走。我抬手往远方一指。要不,我跟您搭个伴儿?何铁的要求没法拒绝,说来奇怪,住进小楼四五天了,听雨楼四周的景色我还真没太留意,正好何铁做向导,反正今天的活干完了。
    我们在听雨楼四周绕圈子,何铁对环境比较熟悉,看来走了不少地方。在小树林里闲聊了一会,何铁又带我绕到听雨楼南侧,那边有个突起的山石,边上有个毛毛道,他告诉我,那就是通往崖下的小路。人迹杂沓,草叶倒伏,看样子是后天形成的。想来,崖下应该有一个空场,供人休息静思,要是情人幽会谈情,实在是个太虚幻境。难怪何铁那样兴奋,没准是想别的美事吧?太阳明晃晃地压在头顶上,何铁膨松的卷发也软缩下来,我们汗流夹背地转回来,看见安晓丽戴着凉帽正冲我们挥手。
    这身汗呀,粘乎乎的。我也得洗洗。何铁跟我说:您不洗洗?
    饿了,我得先弄杯啤酒去。我离开何铁走进餐厅。我的态度应该不会让何铁生疑吧?我对洗手间那个监听器还得加点小心。餐厅里没有旁人,只有任鹏飞和他的情人。他们对我视而不见,尤其是刘娜娜,她的脸颊微红,一副含情脉脉的娇羞。两人低声说笑着,桌上摆着凉菜和冒着琥珀色泡沫的渣啤,任鹏飞频频举杯自饮,时而把嘴巴凑近刘娜娜的耳根,刘娜娜的小手隔着男人的韩式衫伸到他的胸口,轻轻地挠着他的胸膛,我被动地转过身去,瞧着自己的啤酒。
    不知怎么搞的,我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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