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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薯童谣-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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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只能在王仇武官大人面前说。”
王仇向前迈出一步,对他说道。
“我就是王仇,你说吧。”
孩子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没有任何语调和感情色彩地说道。
“我有一封很重要的信札要交给你。这是一个垂死之人交给我的,你马上到城河楼下面,不要杀我,否则你就得不到那封信札了。”
孩子的话好象早就背好了似的。
“那么,是谁让你把这番话转达给我的呢?”
王仇追问了一句,孩子又闭上眼睛,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知道了,一起去吧。”
王仇一行人离开宫门的时候,有个影子风一般跑向夫余桂的房间。
不一会儿,王仇到达了城河楼,周围连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军官把带来的士兵安排到各个位置,团团包围了城河楼。王仇问孩子。
“在哪儿?”
孩子四下里张望片刻,学了三声布谷鸟鸣。这时,璋从王仇身后的树枝上跳了下来。王仇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又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有人来。
“指使你们的大人在哪儿?”
“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王仇仔细看了看这个孩子。看他的态度很大胆,而且很平静,看来他说的是真话。孩子的眼睛里散发出睿智的光芒。这个小家伙还能想出学布谷鸟叫的办法。
“为了进宫,我偷偷地爬上了一辆装有贵重物品的马车,可是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马车进到宫里,很快就被宫里的士兵赶了出来。最后,马车的主人中了士兵们的箭,所以马车滚落到山坡下面了。那个人受了重伤,临死的时候,让我把阿佐太子的信札交给王仇大人。”
就连周围放哨的士兵们都吓得不寒而栗。
“你说什么?阿佐太子的信札!这么说,太子殿下还活着?快把信札给我。”
“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王仇急得心里都要着火冒烟了,因为太子继承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个人说只要我做成这件事,不管我想要什么,王仇大人都会答应我。”
“这个放肆的东西!你想跟侍从武官大人讨价还价吗?”
旁边的勤卫军官忍不住拍了拍璋的脑门。
“你这个小家伙!快点儿把信札交出来,否则我马上就把你抓走,杀死你!”
璋仍然不肯让步。
“你们可以杀死我,但是如果杀死我,你们就得不到信札了。这封信札对你们非常有用,所以还是答应我的要求吧。”
这孩子真是不可思议。但是,当务之急是先拿到信札,所以不管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他。
“好吧,你想要什么?”
“您认识泰鹤寺的木罗须博士吧?”
木罗须?听到这个孩子说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话,王仇忍不住反问道。
“木罗须博士?”
“我认识,可是,这件事情跟木罗须博士有什么关系吗?”
“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但是请您让木罗须博士跪在我的面前。”
“什么?让木罗须博士跪在你的面前?”
“为什么?”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请不要问原因。”
王仇脸上露出宽厚的微笑,仔细观察这个昂首挺胸,丝毫没有畏惧的孩子。看来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想问问这个孩子的父母亲是谁,为什么要找木罗须,但是现在不是打听这些事情的时候。
“那好吧,你先把信札给我。”
“您先把木罗须博士带来。”
“我也是男人,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反悔。”
“没有哪个男人会说自己是女人,要办完事情,才能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男人。”
王仇笑了笑,让军官去找木罗须。
“好了,现在你可以把信札给我了吧?”
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要见到木罗须博士,交易才算完成。”
这孩子太刻薄了,真想揍他一顿。但是,从孩子的立场来看,为了达到目的,也只能坚持这个顺序。为了安慰焦急的心情,王仇稳稳当当地坐在树桩上。
“你也坐下吧,还能等一顿饭的工夫,他们才能到呢。”
璋毫不迟疑地坐了下来。那个写下“王九即死”的孩子仍然在旁边瑟瑟发抖,他好象并不是璋的朋友,之所以做这些事情,怎么看都像是受了这个狡猾家伙软硬兼施的逼迫。那个小男孩的眼睛又黑又大,一看就是个天真的调皮蛋。
“你也坐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凡……凡路。”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是泰……泰鹤寺的技……技术人员。我哥哥……哥哥也在泰鹤寺学习。”
璋这才瞪大了眼睛。
“是吗?你父亲贵姓?”
“叫脉……脉度水。”
听见凡路提到自己的父亲,璋的眼睛里又冒出愤怒的火花。王仇没有放过璋的细微变化。
“是吗?那你又是干什么的,臭小子?”
王仇盯着璋,问道。
“我是传信的小子。我在等待泰鹤寺那个叫什么木罗须的人。”
王仇哈哈大笑,又问。
“龙华山南池湖的龙王是我的父亲。”
听了璋荒唐的回答,旁边的凡路嘿嘿笑出声来。但是,璋和王仇都没有笑。
“哼,这小子真厉害,怪不得胆量过人呢。”
这回不仅凡路,就连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两个人都茫然地盯着王仇。最后,璋学着王仇刚才的样子哈哈大笑,他对王仇这个男人非常满意。
“木罗须博士来了。”
“交易结束了吧?能不能让木罗须博士跪在你的面前,那就看你的能力了,现在可以把信札交给我了吧?”
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向他走来的木罗须,一边掏出了信札。走过木罗须身边的时候,王仇对他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你算是遇到了厉害的角色啦。”
王仇率领军官们飞快地跑出了他们的视野,只剩下不知道该不该走的凡路,呆呆地站在那里。
“你叫我干什么?听说你想让我跪在你面前?”
璋默默地瞪着木罗须。他的眼睛里泛着闪闪的磷光,就像野兽的眼睛。不一会儿,璋终于开口了。
“好吧,我不让你下跪了。我……就当作自己从来就没有爹,我爹早就死了,我以后也会这样告诉自己。我只请你给我娘写封信吧。”
璋说到这里,似乎又充满了愤怒,话音里都带着哭腔。直到这时,木罗须才理解了这个孩子的愤怒。原来这孩子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父亲。这么说来,燕嘉谋并没有跟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难道是出于对自己的歉疚?听了这个孩子的话,他对燕嘉谋所有的憎恨和抱怨都烟消云散了。年轻时的心动和激情超越了漫长的岁月,涌上心头,就连木罗须自己也十分惊讶。
“我娘每次想到博士大人的时候,都会哭得伤心欲绝。我娘说过,如果我能得到您的认可,那就是她最大的心愿!如果我娘知道您对我这么恶毒,这么无情,那我娘实在太可怜了。所以,就当是我自己逃跑出来的,请博士大人给我娘写封信吧,哪怕只写一句我很想你,就好了!”
最后,璋呜呜地放声痛哭。凡路唯唯诺诺地站在旁边,忍不住随着璋一起抽泣起来,还不时轻轻地拍打璋的后背。望着这两个孩子,泪水在木罗须的眼眶里打转。过了好长时间,璋的眼泪才渐渐少了。
“哭完了吗?我们走吧。”
木罗须没有解释什么,径直走在前面。但是,他的声音却充满了慈爱,就像小时候母亲唱给自己的摇篮曲。尽管璋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把他当作父亲,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跟在木罗须的身后。
侍女们拿着太子继承仪式上需要穿的衣服和饰物,走进夫余桂的房间。夫余桂开始着装打扮,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的儿子夫余宣在旁边看着他,脸上也笼罩着深深的阴影。
事实上,企图争夺王位的夫余桂和解氏家族,其势力核心并不是夫余桂,而是他的儿子夫余宣。夫余桂已经年过半百,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力量动摇威德王的政治基础,也没有力量实现解氏家族的利益,而且他的性格还多少有些软弱。把智慧的阿佐太子作为目标,以野心勃勃而且年轻气盛的夫余宣为核心,实现长期的权力继承野心,这才是解氏集团的政治企图。所以,这次的太子继承仪式无异于夫余桂为儿子夫余宣将来继承王位铺好垫脚石。这次的王位之争其实是阿佐太子和夫余宣之间的对决。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黑齿平走了进来。夫余宣让侍女们退下了。
“怎么样了?”
侍女们刚离开,夫余宣就迫不及待地用膝盖撑着坐在地上,问道。
“一切顺利。”
“东西呢?”
黑齿平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刚才璋交给王仇的阿佐太子的信札。夫余桂匆忙读了信札的内容,眉毛瑟瑟抖动。
“这些该死的东西!怎么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
“出什么事了?”
“他在新罗!他还活着,必须赶快把他处理掉!”
“臣明白了。”
夫余宣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信札,仔细读了一遍,然后放在旁边的灯上。牺牲了好几个人的性命,好不容易落在王仇手里的阿佐太子的信札,就这样化为灰烬,永远地消失了。
为了庆祝太子继承仪式,好几天前就开始准备的庆典节目已经接近了尾声。武术大会的帷幕刚刚落下,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就回荡在王宫里。旁边响起刺耳的锣鼓声,纺织大会也结束了。忙于织布的女人们同时停了下来,负责评判结果的女人拿着尺子,对她们每个人织了两天的布进行测量。当优胜队确定之后,女人们高声欢呼起来。最后,音乐声响起,身穿华丽服饰的舞女和男性舞郎跑了进来。这是万民百姓载歌载舞的最愉快的时光。
庆典进入尾声的时候,威德王走向活动现场前面的祭坛。夫余桂和威德王的小儿子们,还有夫余宣,以及几十名王族子弟都跟在威德王身后。百姓们齐声欢呼着迎接他们。最后,当威德王到达祭坛前面时,他面向祭坛伸出双臂。瞬间,活动现场的骚乱声同时消失,出现了难得的宁静。
“水神河伯的孙子,日月之子东明王的第二十七代玄孙,威德!向掌管百济青山绿水!以及掌管太阳的日月之神和大地之神、水神禀告!继第二十七代玄孙,威德之后,太帝欲封夫余桂为继承者,统领百济!请日月之神和大地之神、水神许可!”
威德王的祈祷刚刚结束,下面就传来阵阵欢呼。与此同时,音乐声响起。站在旁边的王仇将七支刀递给了威德王。中间有一个刀刃,两侧各伸出三条支脉,因此得名“七支刀”。七支刀是帝王权威的象征。
王仇的头部受了伤,包裹着白布。他好象刚刚受伤不久,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威德王把七支刀高高举起,再次向天祈祷。音乐声戛然而止。
“请各位神灵许可!”
夫余桂跪在威德王面前,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准备从威德王手中接过七支刀。突然,威德王举着七支刀的手开始瑟瑟发抖,而且越来越剧烈,就连手的主人威德王好象也很惊讶,仿佛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一抖,七支刀猛烈地摇摆,就连站在远处的人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周围死一般的宁静。七支刀左右摇摆,如同疯狂舞蹈,并且发出了“嗡嗡”的振动声。人们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把七支刀,正在这时,一道神秘的绿光从庭院外面的地上升腾而起,如同迷蒙的浓雾。那道绿光渐渐朝着祭坛方向扩散开来,当绿光和七支刀联结在一起的时候,形成了奇异的图案,同时空中荡漾起了强烈的漩涡。有人发出尖叫声,继而,高高低低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迸发出来。
“轰隆隆,咣咣!”
天空掠过一道闪电,闪烁着绿色的光芒。伴随着巨大的响声,为太子继承仪式精心装饰的柱子和物品都散落在地,乐师们的乐器也接二连三地破裂、粉碎。人们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尖叫着四处逃窜。
突然间,木罗须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扶苏山顶发现的那个青铜大香炉。此时此刻,眼前与七支刀相互联结,形成漩涡的绿光就和当年把自己引向扶苏山的绿色曙光一模一样。青铜大香炉依然保存在他的房间里。他试了几十次,试图点燃香炉,然而十三年过去了,青铜大香炉怎么也点不着。
“过而生者!独自焚香,
是为王者!复兴百济,是为荣光之王!!”
木罗须情不自禁地念诵起熟记在心的语句。他不知道复兴百济的荣光之王会是谁,但是他确信此人绝对不是夫余桂。
璋不知道太子继承仪式上发生了什么事,独自坐在木罗须的执务室里。泰鹤寺的人都去观看继承仪式了,外面安静得有些冷清。璋趴在放有青铜大香炉的桌子上,回想着刚才和木罗须之间的对话。
“你想在这里学习吗?”
璋没有回答。因为他从来没有像模像样地学习过,所以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你想学什么?”
木罗须又问。璋还是没有回答。虽然母亲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学习的事情。
“那你最擅长做什么?”
听了木罗须的这个问题,璋开始认真思考。我到底会做什么呢?母亲说过,制作豆面炸弹或者鬼火这类事情在泰鹤寺里会受到表扬,可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那些事情不过是小孩子们的恶作剧罢了。除了这些,除了恶作剧,他实在不会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璋突然感到委屈和愤怒,并且非常怨恨木罗须,为什么总问一些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现在,我还不能立刻接受你到泰鹤寺学习。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找一找你擅长和拿手的事情。”
木罗须只留下这句话,也没告诉他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就出去了。
“哼!你算什么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么多年不管我,现在张口就问我擅长什么?”
他低声自言自语,委屈油然而生。想起小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南池湖龙王的儿子,想起那些往自己身上扔石头的孩子们,趴在桌子上的璋突然站了起来,桌子上的青铜大香炉从他手上掠过。
“是的,我从来就没有爹!南池湖的龙王就是我爹!”
刹那间,香炉里燃起了红色的火焰。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木罗须的执务室。香炉里的香火继续燃烧,冒出了烟气。
继承仪式现场发生了骚动,整个朝廷都乱了套,于是接连不停地开会商讨。夜深了,木罗须才回到泰鹤寺。他无意中往自己的工房看了一眼,隔着门缝,他看见香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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