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点》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茫点-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追著要咬他的屁股。我道:“听到甚么?”
    江楼月仍在喘气:“你听听收音机,或打开电视看看,天!”
    喜欢在紧张的时候叫“天”,原是江楼月的口头禅,这时他连连叫著,可知他的紧
张程度。我还想问,他又连叫了两声:“我和博士,立刻就来你这里。”
    接著,他就挂上了电话。我呆了极短的时间,打开收音机,也听到了江楼月要我听
的事。
    收音机中,传出播音员急促的声音:“本台才接到的消息:美国总统雷根,在一个
公开场合中遇刺,行凶者当场被保安人员擒获,雷根总统据说伤势严重,正在医院急救
,有进一步的消息时,再向各位听众报告,请各位随时留意收听。”
    播音员一直在重复著这几句报告,我听了之后,也不禁呆了半晌。
    道吉尔博士在太空中收到的信号!
    从他收到信号之中解析出来的对话或讲话,都会变成事实。
    这种现象,确然令我震惊,我继续留意新闻报告,这是世界上每一个人所知道的事
实,不必再详细叙述新闻报告的内容。
    大约在半小时之后,门铃响,我打开门,看到面色苍白的江楼月,站在门外,他一
见到我,就道:“天,果然发生了,果然发生了。”
    我向他身后看了一下,他的身后没有人,我问:“博士呢?”
    江楼月定了定神:“他本来和我一起来,但临时改变了主意,回美国去了,他感到
你的提议,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进行起来容易得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江楼月又道:“他还要你立刻去,我已经问过了,一小时之后
,有一班直飞美国的飞机,你快点收拾行李。”
    我呆了一呆:“为甚么我也要去?”
    江楼月道:“你是提议人,博士怕他不能说服上头,所以要你去帮他。”
    我啼笑皆非,这真是没有来由至于极点,要是太空总署不肯放一枚人造卫星上天,
我去了又有甚么用?我又不是美国总统,也根本没有左右美国高层决策的能力。
    所以,我摇著头:“算了吧,我还是留在家里,猜猜妻子的哑谜好。”
    江楼月叹了一声:“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器?”
    我仍然一个劲儿摇头,江楼月道:“好,你不去,也由得你。这事情,可大可小。
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把地球上所有人的对话接收,那就等于在每一个人身上,装上了
偷听器,人和人之间,再也没有秘密可言,这种能力,如果落在有意称霸全球的政治野
心家手中,那不知是甚么局面了。”
    我闷哼了一声:“这是三流电视连续剧中的情节,一点也不新鲜。”
    江楼月瞪了我一眼:“我不是在说笑──”
    我连忙道:“我也不是在说笑,我真的不想去。”
    江楼月叹了一声,坐了下来,神情十分沮丧,我也不和他说话,他坐了一会,又站
了起来:“我再和你联络。”
    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江楼月垂头丧气地离去。
    一直等到天黑,白素仍音讯全无。
    我打电话给小郭,托他去找张强。不多久,小郭就有了结果。
    小郭在电话中道:“张强的职业是医生,精神病科医生。他在一家精神病院工作,
我询问过,今天他不当值,明天一定会到医院去。”
    小郭的调查工作,可以说无懈可击。我向他道了谢,放下了电话。知道了张强的身
分,可是我仍然无法和他立时联络,也不知道他来找白素是为了甚么。
    我来到书房,坐在书桌前,又将白素的手势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是甚么意思。我
百般无聊,打开晚报不经意地翻著,忽然看到一则小消息:“日本著名棋手,曾有棋坛
怪杰、鬼才之称的尾杉三郎,突然神经错乱,进入精神病院治疗,日本棋坛及爱好棋艺
人士,均大为惋惜。”
    新闻所占据地位极小,这位尾杉九段,倒是相当出名的人物。本来,这段新闻,也
引不起我的注意。我想多半是因为我才知道了张强是一个精神病医生,两件事之间,可
算是略有联系,所以才注意了这则新闻。
    白素竟然到了凌晨两时,还是音讯全无,这真是怪到了极点,我有点心神不宁的躺
了下来,一直到天蒙亮,我才胡乱睡了一回。
    醒来,白素还没有回来。也没有心思进食,驾车直驶向那家精神病院。
    在我离家之前,我留了一张字条给白素,告诉她我的行踪,同时要她如果回来了,
千万别再出去,一定要等我和她见了面再说。
    那家精神病院的正式名称是“安宁疗养院”,位于市郊,规模不算很大,但是设备
十分完善,收费极高昂,普通人不能进来。
    这年头,不少病人,可能是有钱人更容易得精神病,所以,我驾车来到门口,看到
绿草如茵的草地上,不少病人,每一个都单独由一个护士陪同,有的在散步,有的一动
不动坐著,有的正在对著树或椅子说话。
    我下了车,在门口的传达室中,表明了我的来意。传达室打著电话:“张医生今天
还没有到医院来。”
    我呆了一呆:“他甚么时候才来?”
    传达道:“他应该早来了,不知道为甚么今天还没来?我想──”
    我不容他“想”下去:“让我见一位他的同事。”
    传达才道:“好,你……可以见梁医生,梁医生是张医生的好朋友。”
    传达又联络了一会,才打开门,让我进去,告诉我梁医生办公室的所在。
    我走了进去,穿过草地,进了医院的建筑物,经过了一条走廊,看到了一扇门旁,
挂著“梁若水医生”的名牌。
    我敲了门,顺手一推,门打开,里面没有人,我抬头一看,就陡然怔呆:办公室的
墙上,挂著一幅画,那幅画,正是我在台北一家画廊中看到过的,还为它和一位女士讨
论过的那幅“茫点”。我走近几步,可以肯定那就是这幅画。我正在想:怎么那么巧?
在我身后,已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我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穿著医生白袍的年轻女郎,正
站在门口,以十分惊讶的神情望著我。我道:“对不起,我来找梁医生。”
第三部:精神病患者
    那女郎的神情更加讶异,这种神情,只有当一个人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的人,
忽然出现在眼前,才会现出来。可是,这个女郎,我可以肯定,以前没有见过。她有著
略为尖削的下颏和极其白皙的皮肤──现代女性,很少有那么白皙的肌肤!她显然是真
的感到惊讶,当我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她睁大了眼望著我,一副不知如何才好的神态。
我按捺著心中的好奇:“我来找张强,可是传达说他不在,又说梁医生是张强的好朋友
,我想梁医生可能会知张强的住址!”
    那女郎又吁了一口气,这才道:“原来是偶然的。”
    她一张开口,我也不禁“啊”地一声,那是一个略带沙哑,可是听来十分优美动人
的声音,人,我没有见过,声音,我是听过。
    我立时想起她是甚么人来了,指著墙上那幅画:“真太巧了,梁医生不在?”
    那女郎伸出手来:“我的名字是梁若水。”
    我和她握手,吃惊于她的年轻:“这更巧了。”
    梁若水微笑著,也向墙上的画望了一眼:“我们讨论过这幅画!”
    我想起在台北画廊中那段对话,点了点头:“你喜欢这幅画,买下来了。”
    梁若水望著画,有点发怔,我感到相当好笑。当时,我曾在街上,想再见到她,可
是没有结果。我也曾想过这个女郎的身分,可是随便我怎样想,我都想不到她会是一个
精神病医生,张强的同行。
    看来,传达的话不错,张强和梁若水,年龄相仿,职业又一样,平时他们一定很接
近,所以医院中的人,知道他们是好朋友。
    我道:“张强的住址,梁小姐──”
    梁著水转过身来:“我知道,可是他不在家。”
    我略怔了一怔,梁若水坦然道:“他就住在医院附近,我每天经过他的家,就会响
喇叭,今天他没有出来,我以为他先来了,结果也不是。”
    张强在昨天来找我,显然是遭到极度困扰,我越想越觉得事情有点不妙,神情紧张
起来,问道:“最近可曾有甚么事令他困扰的?”
    梁若水一怔,不知道我这样问是甚么意思。我约略将昨天张强来找我的经过,讲了
一遍。
    梁若水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有甚么事,那次在台北,我看到你的签名,张强时常
提起你,说他的哥哥,有一个极其出色的朋友,就是你。他是你的崇拜者。”
    我听得梁若水这样讲,不禁有点脸红,张强一定有重要的疑难,才来找我,可是我
对他却十分冷淡,几乎没有把他赶出门去。
    我忙道:“他住在甚么地方,请你告诉我。”
    梁若水道:“就在附近,你驾车向右,可以看到一排小巧的平房,他住在第五号,
墙外种满了竹子,十分容易找。”
    我向外走去,才到门口,就看到有一位少女,神情焦急地在旁边一间办公室前,不
断敲著门,用相当生硬的英语在问:“张医生在么?”
    我向她敲著的门看了一眼,门上挂著“张强医生”的名牌。
    梁若水向那少女走去:“张医生不在,请问你──”
    那少女神情惶急:“我哥哥怎么了?我一接到通知,立即赶来,请告诉我,我哥哥
怎么了?他一直是好好的,怎么会发疯?”
    我伫立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那少女是病人的家属,我也没有兴趣再听下去,向梁若
水作了一个手势,就向外走去。
    在我向外走去之际,还听得梁若水和那日本少女在交谈(那少女的声音和她的神态
、动作,一望而知她是日本人)。梁若水在问:“你的哥哥是──”
    那少女急急地道:“我哥哥的名字是时造旨人,我是时造芳子──请多加指教。”
    芳子在急促的说话中,也没有忘记日本人初次见面时应有的对话礼貌。梁若水“啊
”地一声:“你是时造先生的家人?时造先生是张医生的病人,张医生又不在──”
    那位时造芳子小姐显然焦急无比:“让我见见我哥哥,我哥哥一直好好的,他现在
怎样了?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梁若水叹了一声:“时造小姐,你可能不明白,我们这里,每一个医生负责治疗若
干病人,由于精神病患者,和别的病患者不同,主治医生要对病人进行细心的观察,整
个治疗过程,是一个十分精密的计画──”
    芳子打断了梁若水的话头:“我知道这些,只要见我哥哥。”
    梁著水却自顾自继续说著:“这个计画不可能被打扰,所以,如果不是主治医生的
批准,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决定病人是不是可以接见外人。”
    芳子的声音中,充满了哭声:“我不是外人,我是他的妹妹。”
    梁若水又解释著,我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些甚么,走出了医院,来到草地上。我想:
那个时造旨人,病情一定相当严重,不然,那个叫芳子的少女,大可以在草地上找到她
的哥哥。
    这些事,当时想过就算,当然想不到,这个时造旨人,正是导致张强要来找我的主
因。
    经过了草地,快要来到大门口时,突然有人叫道:“等一等。”
    我停了脚步,看到一个中年人,慌张地向我奔来,他奔得十分快,有一个护士在后
面追著他。那中年人穿著病人的衣服,在这间医院中的病人全是疯子,一个疯子叫我等
一等,还有甚么好事?我已准备把他推开去,这个中年人喘著气,来到我的面前:“先
生,我给你一样东西,你等一等。”
    这时,护士也追了上来,扶住了他:“洪先生,你该回去休息了。”
    那中年人挣扎道:“不,我要给这位先生看一样东西,你看,你看。”
    他一面说,一面将双手举在我的面前。我注意到他双手虚摆在一起,像是双掌握著
甚么。这时,他举手向我,神情认真,双手缓慢地打了开来:“请看,先生,请看!”
    看他的动作神情,像是他手中握著的东西,在他双手一打开之后,就会飞走。
    我十分好奇,不知这个精神病患者给我看甚么,自然向他缓缓打开的手中看去,一
看之下,我真是啼笑皆非,自己骂自己,怎么会和一个疯子打交道。
    这个人手中,甚么也没有!
    可是,这个人仍是一本正经地望著我:“先生,你说,那是甚么?我手中的是甚么
?”
    我没好气地道:“是空气。”
    那中年人怔了一怔,摇头道:“空气?不对,不对,空气是无色的气体,可是你看
,这个固体,你看,这东西的颜色多么鲜艳,请告诉我,这是甚么?”
    他在问我的时候,想求得到答案的神情,十分真挚动人,使人不忍心去斥责他,可
是实在又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那护士苦笑道:“先生,他是一个病人!”
    我苦笑著:“我知道,他……这就是他的病徵?”
    我一面说著,一面向那中年人虚摆的双手,指了一指,护士神情无可奈何地点了点
头,我只好耸了耸肩,那中年人更焦急,拦住了我的去路:“请你再看看仔细,这东西
,是不是──”
    我在“是不是”之后,说了一个相当长的我听不懂的名词,听来有点像拉丁文。
    我叹了一声:“先生,你手里,甚么也没有。”
    那中年人一听得我这样说,神情十分愤怒:“怎么甚么也没有,我看一定是──”
    他又说了一遍那个名词,我模仿著他的声音:“那是甚么?”
    中年人笑了起来:“哦,那是一种蛾,它的学名。真奇怪,我真不能肯定,根据一
切文献记载,这种蛾,只有南美洲被发现过,这里是亚洲,怎么也会有这种蛾?”
    中年人说的时候,护士不断拉他的衣袖,想叫他离开。那中年人发怒:“别碰我,
要是这只蛾飞走了,上那里再去捉第二只去?你可知道,这可能是生物学上的大发现!

    他态度认真,以致令得我怀疑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