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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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全传-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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闆r)。而當時黨史學界的學術空氣比較活躍,中國革命博物館的《黨史研究資料》與上海的《黨史資料叢刊》等開風氣之先河,刊登了許多有價值的回憶錄與突破傳統觀點的研究論文等,深得史學界讀者的歡迎,但也需要重要的文獻資料,以作為研究者依據的第一手資料,所以,應當力爭發表。

恰巧有一天,汪原放突然來找他們問:「《金粉淚》還在嗎?仍在你們館裏嗎?有洠в性馄茐模俊勾鸶玻骸赴踩粺o恙」。汪說:「那就好了,我就放心了。假如過去不交給你們保藏的話,可能我們被抄家,砸四舊,早已付之一炬,灰飛煙滅了。」'51'於是,任武雄將《金粉淚》影本交給上海人民出版社主編《黨史資料叢刊》的郝盛潮、周琪生。



汪原放先生,現代出版家、翻譯家。軍閥、軍事家

郝等看後,非常高興。但《金粉淚》多是狂草手跡,很難辨認,且有些典故,不僅字難認識,也不懂詩意是甚麼,所以便請國學根底很深的華枺鼛煿牬髮W教授陳旭麓先生為《金粉淚》詮釋,陳欣然同意。經過潛心研究,幾易其稿,於1981年底交來《簡釋〈金粉淚〉五十六首》一稿。隨即打出清樣,準備在《黨史資料叢刊》上發表。

當時意識形態統制權仍在堅持所謂「毛澤枺枷搿购汀笩o產階級專政」的「左派」手中,嚴禁發表陳作的規定絲毫洠в畜爠樱幎ū仨毶蠄螅埵居嘘P部門批准。實際上往往借「審批」為名,不得發表或出版。所以一般的出版社遇到此種問睿付嘁皇虏蝗缟僖皇隆梗懔恕5虾H嗣癯霭嫔绫容^有膽識,鑒於《金粉淚》無摺麅热荨⑹妨蟽r值珍貴,決定上報試試。然而,事隔半年多,得到的口頭答覆是:地方出版社無權出版。為陳獨秀《金粉淚》和陳旭麓《簡釋》的發表,郝先生寫信給當時任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的史學家廖蓋隆先生。廖先生分管中央級出版刊物《中共黨史資料》,他一面是「黨官」,必須遵守黨紀而不免有官僚主義習氣,自然有這樣或那樣的錯铡涣硪幻嫠质且晃缓苡袑W養的學者,保持着一個知識份子的良知,見到陳獨秀這樣好的詩作,也十分讚賞,推耍Ыo《中共黨史資料》,公開發表在該刊1983年第四期上。接着上海的《黨史資料叢刊》1983年第4期也發表了《金粉淚》,而且配上全詩的墨跡。於是闖下大禍。

1984年3月19日,中共中央宣傳部專門發出第13號通告《關於嚴肅注意防止不適當地宣傳陳獨秀的通知》,內容不長,不妨全文錄下:

陳獨秀自一九二九年因與托派勾結,成立反黨組織,並拒絕黨中央對他再三勸告,而被開除出黨。陳獨秀在建黨時期有不可否認的功績,三十年代王明、康生誣其為日寇漢奸亦非事實。但一九三七年至三八年他仍拒絕黨中央對他公開聲明脫離托派並擁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要求,以後甚至公開撰文詆毀我黨游而不擊破壞抗戰,則當然不能為他被開除出黨和進行托派活動翻案。更不能把他看作黨內人物。近年有些刊物發表為陳獨秀錯铡q護的文章,有些內部發行的黨史資料刊物,把他在一九三四年被國民黨監禁時所作詩五十六首,不但全文發表和詮釋,甚至還刊出全部手書墨跡,這是很不妥當的。望告各有關刊物,此後嚴肅注意防止再發生同類事情。

這是共產黨掌權以來,第一次以文件形式承認「陳獨秀在建黨時期有不可否認的功績」,並承認「誣其為日寇漢奸亦非事實」,乃是一個進步。但是「不能為他開除出黨和進行托派活動翻案」云云,十分荒謬,「更不能把他看作黨內人物」,更是無知與霸道!一位該黨創始人,又連續擔任過該黨五屆最高領導職務的人(是目前該黨最高職務任屆期數最多的人——毛澤枺仓挥兴膶茫绻荒芸醋鼽h內人物,1920–1927年陳被開除前的共產黨歷史豈不成為一段空白!成了洠в蓄I導人的政黨了。至於斥責發表上述《金粉淚》「很不妥當」,更是一個嚴重的自我暴露性的表態:當年反對和嚴厲批判日本帝國主義和蔣介石的枺鳎伯a黨也害怕了,豈不證明共產黨也成了同類了!

於是,廖蓋隆受到批評,《中共黨史資料》進行了檢討,郝盛潮也受到多次斥訓。任武雄是始作俑者,被責令作書面檢討後,免去了「一大」紀念館黨支部書記與副館長的職務(當時無館長)。

隔了幾年(1989年),筆者撰寫的《陳獨秀傳——從總書記到反動派》一書出版,發表了全部《金粉淚》,並根據陳獨秀的歷史處境,參照陳旭麓教授的解釋作了更詳細的闡述。後來《陳獨秀著作選》、《陳獨秀詩集》等書又收入了全部《金粉淚》56首。到上世紀末,過去連「文物」資格都洠в械摹督鸱蹨I》,終於被評為「國家一級文物」。

陳獨秀諷刺國民黨的詩,竟讓共產黨害怕!筆者至今不明白,究竟是出於無知,還是反動,抑或兼而有之。這真是:莫道神州多妖孽,人間正道是滄桑。



注釋

'注1'參見濮清泉:〈我所知道的陳獨秀〉,《文史資料選輯》,第71輯,中華書局1980年版;徐恩曾:〈我和共產黨鬥爭的回憶〉,轉引自沈雲龍:〈有關陳獨秀生平的補充資料》〉,台灣《傳記文學》,第31卷,第2期,1977年8月。

'注2'沈寧:〈陳獨秀一二事〉,香港《爭鳴》,2005年第3期。

'注3'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國民政府行政院檔案,院密第1277號。

'注4'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國民政府行政院檔案,天字第16034號。

'注5'〈滬上共獄陳獨秀被捕記〉,《晨報》,1932年10月31日。

'注6'這些電報、文件都保存在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注7'原件藏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注8'參見《申報》,1932年10月25日;《晨報》,1932年10月26日;《大公報》,1932年11月1日。

'注9'傅斯年:〈陳獨秀案〉,《獨立評論》,第24號,1932年10月30日。

'注10'《大公報》,1932年10月28日。

'注11'《先鋒》,第4期,1932年10月22日。

'注12'《紅色中華》,第37期,1932年10月23日。

'注13'唐寶林:〈訪問宋逢春談話記錄〉(1985年10月12日),未刊稿。

'注14'尉素秋:〈我對陳獨秀先生的印象〉,台灣《傳記文學》,1977年(第30卷)第5期。

'注15'《大公報》,1932年10月23日、11月1日。

'注16'參見:《申報》,1932年10月27日;《晶報》,1932年11月9日;〈陳獨秀致王臁拧担D引自汪原放《亞枺辍罚ㄎ纯澹话萆骸次宜赖年惇毿恪担袊锩┪镳^主辦《黨史研究資料》,1979年第8期。

'注17'《大公報》,1932年10月25日。

'注18'《申報》,1932年10月27日。

'注19'《社會新聞》,第1卷,第12期,1932年11月6日。

'注20'《大公報》,1932年11月1日。

'注21'《陳案書狀匯錄》(上海:亞枺鼒D書館,1933)。以下所引陳案文件,除另裕С鎏幫猓暂d此書。

'注22'〈陳彭案辯論總結〉、〈陳獨秀案公開審判〉,《申報》,1933年4月15、22日。

'注23'劉祿天、李永堂整理:〈陳松年同志談陳獨秀〉,中國革命博物館黨史研究室編:《黨史研究資料》,1979年第15期。

'注24'《法制週報》,第1卷,第33期,1933年8月13日。

'注25'《火花》,第2卷,第1期,1933年12月5日出版。陳獨秀托派中央被捕後,新的臨時委員會這時恢復中央機關報《火花》,稱為「第2卷」。

'注26'〈陳獨秀致胡適的信〉,《胡適來往書信選》(中),頁143。

'注27'參見濮清泉:〈我所知道的陳獨秀〉,《文史資料選輯》,第71輯,中華書局1980年版。

'注28'國民政府司法行政部訓令,訓字第2750號附件: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眨榻y計局報告:《第一監獄共犯之現狀與活動》,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注29'徐恩曾:〈我和共產黨鬥爭的回憶〉,轉引自沈雲龍:《有關陳獨秀生平的補充資料》,台灣《傳記文學》,第31卷,第2期,1977年8月。

'注30'〈陳獨秀致胡適的信〉,《胡適來往書信選》(中),頁143。

'注31'國民政府司法行政部致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眨榻y計局的覆函,司法行政部訓令訓字第2750號《令江蘇高等法院院長朱樹聲案准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統計局函開「為據報第一監獄男女共犯、尚萌故態、鼓動煸惑、函請轉令制止,嚴予防範》之附件,南京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注32'國民政府司法行政部訓令,訓字第2750號附件: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眨榻y計局報告:《第一監獄共犯之現狀與活動》,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注33'汪原放:《回憶亞枺鼒D書館》(上海:學林出版社,1993),頁102。

'注34'汪原放:《回憶亞枺鼒D書館》(上海:學林出版社,1993),頁172。

'注35'參見陳公博:《寒風集》(上海:地方行政出版社,1944),頁263、264。

'注36'汪原放:《亞枺辏z中書信》,未刊稿。

'注37'國民政府司法行政部訓令,訓字第2750號附件: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眨榻y計局報告:《第一監獄共犯之現狀與活動》,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注38'參見濮清泉:〈我所知道的陳獨秀〉,《文史資料選輯》,第71輯,中華書局1980年版。

'注39'〈研究室與監獄〉,《每週評論》,第25號。

'注40'轉自王森然,《近代二十家評傳》(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頁223。

'注41'汪原放:《回憶亞枺鼒D書館》(上海:學林出版社,1993),頁163。

'注42'王森然《近代二十家評傳》(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頁223–224。王森然(1895–1984),河北定州人。青年時結識陳獨秀、李大釗、魯迅、胡適等,受到孫中山特別召見,由新文化邉拥膮⑴c者轉變為馬克思主義的宣傳者。1923年赴陝北榆林中學任教,共產黨高級幹部劉志丹、謝子長、劉瀾濤、習仲勳、馬文瑞、高崗等當過他的學生。後入大學任教,《近代二十家評傳》脫稿於1932年秋,尤稱力作,《陳獨秀先生評傳》則是此書上佳之篇。這時陳獨秀正被關在獄中,可見作傳者的過人膽略。

'注43'《枺诫s誌》,第34卷,第18、19號,1937年10月1日。

'注44'汪原放:《回憶亞枺鼒D書館》(上海:學林出版社,1993),頁168。

'注45'以下所引陳獨秀致高語罕的信,除另有出處外,均引自《亞枺辍肺纯濉

'注46'汪原放:《回憶亞枺鼒D書館》(上海:學林出版社,1993),頁163、165。

'注47'陶亢德:〈關於《實庵自傳》〉,《古今》,第8期。1942年10月1日。

'注48'《胡適來往書信選》(中)(北京:中華書局,1979),頁144。

'注49'吳敬恒:〈挽陳仲甫先生〉,重慶《新民報》晚刊,1942年6月8日。

'注50'任武雄:〈也談《金粉淚》滄桑〉,唐寶林主編:《陳獨秀與中國》,總58期,2006年9月出版。

'注51'任武雄:〈也談《金粉淚》滄桑〉,唐寶林主編:《陳獨秀與中國》,總58期,2006年9月出版。





十七




在獄中(下)(1932–1937)





行無愧怍心常坦 身處艱難氣若虹



「行無愧怍心常坦,身處艱難氣若虹」這副對聯,是陳獨秀寫給劉海粟公開表白的心態。關於這副對聯還有一些故事,其中最突出的是他與繪畫大師劉海粟的往來。

陳獨秀自小受到嗣父陳衍庶影響,對以清代王石谷為代表的「王畫」有深刻的見解。嗣父當時是此畫派一個著名畫家,收藏甚豐。有人認為:「陳獨秀原本是極有條件成為畫家的。」「詩畫」相連,陳獨秀早年創作的詩作甚多,早年在蘇曼殊畫作上睿^詩句與跋文,有這種說法並不奇怪。不過,現在還洠в邪l現一幅陳的畫作。在新文化邉又杏幸豁棥该佬g革命」。從他對美術革命的闡述,既可以看到他對國畫的深刻瞭解,更可以看到他不願涉足畫壇的根本原因。

1918年歲暮,正值新文化邉痈叱睍r,陳獨秀接到一位名叫呂澂的信,感到此信「對於美術——特於繪畫一項——議論透闢,不勝大喜歡迎之至」,並說「本誌對於醫學和美術,久欲詳論;只因為洠в袑iT家擔任,至今還未說到,實在是大大的缺點」。這說明他對於美術革命早在考懀е校瑏K非一時衝動,心血來潮。所以,他對呂澂的歡迎,猶如當年主張文學革命的胡適一樣,回信說:「足下能將對於中國現在製作美術品詳加評論,寄贈本誌發表,引起社會討論,那就越發感謝了。」接着,他把此信和他的回信一起在《新青年》上發表。他的回信中,完全貫徹新文化邉拥牧瓌t(自主的而非奴搿模贿M步的而非保守的;實利的而非虛文的;科學的而非想像的等),大力提倡西洋畫的寫實主義,批判中國畫「專重寫意」及「臨、摹、仿、撫」的崇拜偶像的復古主義。他以當年提倡文學革命那樣的勇氣大聲宣佈:

說起美術革命,鄙人對於繪畫,也有點意見,早就想說了;如今藉着這個機會,正好發表出來,以供國內畫家討論。

若想把中國畫改良,首先要革王畫的命。這是甚麼理由呢?比如文學家必用寫實主義,才能夠采古人的技術,發摚ё约旱奶觳牛鲎约旱奈恼拢皇氢n古人的文章。畫家也必須用寫實主義,才能夠發摚ё约旱奶觳牛嬜约旱漠嫞宦涔湃说鸟骄省

他敍述了中國畫自南北宋之初到清代的發展後,指出:

人家說王石谷是中國畫的集大成,我說王石谷的畫是倪、黃、文、沈一派中國惡畫的總結束;

我家所藏和見過的王畫,不下二百多件,內中有「畫韙」的不到十分之一;大概都用那「臨」「摹」「仿」「撫」四大本領,眩龑懝女嫞蛔约覄撟鞯模喼笨梢哉f洠в校贿@就是王派留在畫界最大的惡影響。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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