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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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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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脑袋朝门上的小窗凑过去,委婉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新来的。”我的脸上露出勉强的笑,感觉自己就像刚到监狱的犯人,和众位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新来的。”这听上去要多俗套有多俗套,显得悲哀极了。
  “坦白说,我们帮不了你。”男人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聪明极了,老早就明白我的意图,并让我的心凉了半截。女人却爽朗地笑起来,她出现在对面二号禁闭室的门窗里,朝我说:“别搭理他,他就一个冷血动物。”我耸耸肩,偷偷欣赏她有些漂亮的脸。
  “你想知道些什么?”她善解人意地问道,声音却低低的。
  “你好,我叫刘阳。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关在这里,在这里呆有多久了,又打算怎么办,就这些。”我此刻觉得自己贪心极了,一股脑问人家那么多,但又觉得远远不够,我还想知道怎么才能逃出去,最好是对方直接领着我走。嗯,我太异想天开了。
  “你可以叫我李若蓝。”我打心眼里赞赏她的名字,美极了,我看见她可爱的笑,对方看上去很热情,她先是一阵短叹,然后开始叙述:“这恐怕要追溯到三天以前了,那时候我刚刚来到这个镇上……”                    
  
    
    ☆、七、李若蓝

      “我是个素描爱好者,开车抵达镇上之后,就带着画板直接进了教堂。在我看来那里神秘极了,尤其墙壁上的浮雕,神的姿态与野兽的情绪,是再好不过的写生对象。我就坐在正对面的座位上,痴迷地画了很久。离开教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得回到市里去,但我没能在大街上找到我的车。我就沿着镇上的街道寻找,最后终于找到我可怜的车子,它全身残破不堪,车灯坏了,玻璃坏了,几乎哪里都不像样,一定是谁故意那么干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见一个人坐在我的车上,一个强壮的男人,直挺挺地坐在里面,但是他却死了,他脑袋上满是血,他肯定是死了,还弄得车子上都沾满了血。然后我就看到假仁假义的马林,他很粗鲁地、毫不客气地用枪抵着我的腰,将我推到这里。”
  “然后以谋杀罪名,将你拘禁?”我吸着凉气,打断她的叙述。
  “呵,我猜我们都一样。”李若蓝脸上居然又挂上了笑,真是性格开朗的女人。她继续说:“我在这里呆有整整三天,这三天就像经历了一辈子。那混蛋送来的饭脏死了,我甚至看见有苍蝇,但我只是把它夹出来,然后一点点咽下去。因为我怕自己没体力,能逃的时候没有力气,那就更惨了。”
  我看着她将那些话笑着说完,觉得很悲惨,可她却是那么坚强。“那么他呢?”我压低了声音,生怕那个男人听到。李若蓝一脸嗤之以鼻的表情,“他啊,我来之前就在这儿了,一块死木头,就知道自言自语。对,偶尔还用脑袋撞墙!”我皱了皱眉,然后随她轻轻笑了起来。
  “说说逃跑的事情吧。”我提醒她。她却静静地靠着门,不说话了。我也不敢胡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过了良久,才听见她说:“其实我听王小井说,之前有人逃出去过,就是你所在的三号禁闭室。但是……”
  “但是什么?”我悄声问。
  “你先找找吧,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出口,等找到了再说。”她这次终于没有笑,脸色严肃得有些苍白。“是窗户吗?”我粗略地将房间里搜索一番,在我看来,也只有窗户或许能爬出去。她却是摇摇头,让我再找找。这时我却听到那个男人低低哼了一声,李若蓝没搭理他,我也就置之不理,俯身在室内四周仔细摸索,指望找出什么破绽。
  依然是脏兮兮的地板,刚坐过的马桶,落满灰尘的牙具。我甚至是趴在了地板上,忍受着臭味来回打量,却不觉得哪里能使我逃出去。我没有泄气,动起手来试图挪动马桶,马桶却很牢靠,一点都挪不动;我抱着侥幸心态,去琢磨那盛着牙刷的水杯,却在拿起之后,看到地板上模模糊糊的,正是杯底的印痕。
  我的心跳加速,没有思考太多,就将拳头放在印痕所处的地板上,稍重地敲击着。结果如我所想,那角落的地板应该是新修补的,而地板下面,似乎是空心的。“真奇怪,他们再怎么马虎,也不会留一个洞不填吧?”我疑惑地问。
  “这正是我想说的,地板下面是下水道,应该是建筑设计的问题,现在除非是大修工,不然那里一直能钻出去人。但那似乎直接通往粪便池,据说爬出去的那个人淹死了……虽然如此,我想如果不是其他三个房间都有人了,马林绝对不会把你关进三号禁闭室。他很谨慎,怎么会轻易冒这个险。”李若蓝望着我,一脸的平静。
  “你是说,”我的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这里还有一个人,第四个人?”“对,一个老头,就在你对面的一号禁闭室。”她有些歉意地说着,“不过已经是个半死人了,不知得了什么病,呆在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嗯。”我松了一口气,却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不管怎样吧,我总得试试。”我说完这些话,静静地靠着门窗看李若蓝的反应,只见她哀伤得仿佛将失去一个挚友,淡淡地说:“那,祝你好运。”                    
  
    
    ☆、八、逃生

      我给自己五分钟时间,用来确认一件事情。五秒钟之后,站在马桶上,双手触摸到后墙上的铁窗;十秒钟的时候,我终于认识到它是整个房间里最干净的东西;我的双手在铁窗四周不停摸索,用力拽拉,这样耗费了大概六十秒钟;时间过去了有七八十秒,我的脑袋使劲地透过铁窗,察看窗外的情景,只见外面的院墙确实不高,甚至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爬到那样的高度,但墙沿上扎满了尖锐的玻璃,它们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高傲和蛮横。于是时间过了还不到三分钟,我就已经从马桶上溜了下来。
  我尽量保持悄无声息,小心翼翼地蹲到角落,用手按压、撞击着地板。这一切终究发出沉闷的响声,然而,地板比我想的要牢固,它丝毫没有受损。我将视线落在这个房间唯一的锐器上,约莫过了二十秒,我凭着牙刷的尖端,终于在角落里捅出一个窟窿。然而在同时也闻到了浓烈的恶臭,我不知道该笑还是哭。
  我胡乱地用手扒、拿牙刷捅,就像小狗刨洞一样,精神亢奋。整个世界都是我捣腾出来的声音,这让我莫名加快了速度。终于,差不多是用了五分钟,能容我爬下去的窟窿已经形成。我将脑袋顺着窟窿伸下去,打量下水道的环境:它不是很大,但绝对能容我爬来爬去;至于下水道的尽头在哪里,完全都看不到。我抬起了头,迅速地掀起马桶盖,身体几乎是紧靠马桶开始剧烈地呕吐。
  “谢谢你,李若蓝。”我又一次靠在门窗上,轻轻说着,不知那个女人有没有睡着。
  “没什么。”斜对面的窗里面,再次露出她的脸庞,她的脸上终于又挂上笑,“恐怕是要永别了吧?”她如此说着,她的笑容也沾上些决绝的味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愣愣地发着呆,直到她在视线里消失了,我才觉得没什么好回答的。人都有各自的命运,生或者死,灿烂或者孤寂,都不好轻易托付给别人。自己的幸福终只属于自己,很难传递给别人,除非有一天真的能给对方带去好运,否则就缄默不言。我悄然转身而去,俯身,容忍着熏天臭气,与禁闭室告别。
  老鼠,蟑螂,排泄物……我尽可能地让这一切在心里面淡化,下水道里爬着前进有二十秒或者更长,期间我一直没有呼吸,甚至仿佛失去了感知。就这么勉强地爬到尽头,发现前面的空间变得更大了,味道也变得更加浓烈。我没有敢轻举妄动,因为眼睛什么都看得不真实,只得靠双手来回摸索。前面再走两三步应该是一个大池,当然,真走两三步的话就该送命了;大池上方应该是石板,用手去推,会轻微地晃动,但是却很重。
  我的额头冒着汗,浑身更是湿漉漉的,我翻过身来脸朝上,用双手狠命地推动石板。感觉石板确实往上去了一点,我就开始挪动它,对的,是挪动,挪动着石板使它与大池错开。一番努力之后,我卑微而肮脏的身躯,终于看到夜空稀拉的几颗行星。也在这时候,我即将窒息的呼吸道才敢微微打开。
  我还需要再拼一次。双手将石板挪移到合适的位置,我的身体便翻成爬伏状,然后慢慢向前去了两步,于是脖子以上的部位已经暴露在大池的上方。我的双脚暗暗用力,双手则伸到上面,使劲抓住石板边缘。“5,4,3……”我心里在默数,当我数到“1”的时候,身体已经在向前扑,拼了命地朝向石板所在的方向,狠狠扑去。
  三十秒之后,我才完全从那个肮脏的地方脱身,鬼知道刚才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现在才能侥幸地躺在干净的土地上。总之我不断叮嘱自己一定要忘记这段不堪的记忆,在生命里完全抹去,绝口不提。
  我是从铁窗那里爬出来,忍受着外墙上玻璃的扎刺,将身体放纵到墙这边的,是这样的。
  在地上静躺了有十分钟,我才慢慢站起身。我就像初见这个小镇一样,好奇地察看四处的情形。还好这个警局不大,我很容易就回到它所在的街道。现在时间应该是晚上十一点,我在黑暗的庇护下,沿着街道的一侧小心前进。
  很轻松,我准确无误地回到女人雕塑那里,映着月光我看到女人的曲线轮廓,残缺的手和慈爱的眼神,即使是雕塑,居然也显得那么真实。很庆幸,我在围绕雕塑的花草中,居然发现滴着水的水龙头,任谁是我现在这副样子,都会欣喜若狂的。
  大约过了五分钟,我已经浑身湿透,但脸上的愉悦发自内心,至少此时我身上干干净净,只剩一点余味不肯散去。临走时,我顺手将我的五升汽油提起,它就在这里,一直就在这里。
  教堂就在前方的街道,这次走的方向绝不会错。我隐隐约约看见大钟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哦,怪不得仅有的那些灯都灭尽,原来是连大地都准备沉睡了。
  不知行了多久,在一片安静与祥和中,我终究是路过那家汽修店。不,那家店进入我视线的那一秒,所有的安宁就已荡然无存了,反之,是无尽的恐怖与难以置信。怎么,汽修店还亮着微弱的灯光,里面还晃动着某人的影子?
  此刻,我却厌恶了,厌恶这一切的一切,惊吓与阴谋,欺骗与伤害,我不愿再因为自己的恐惧,再掉一次陷阱。我受够了。
  两秒之后,我的身体出奇有力,就像一只野兽冲向前方。一路将汽修店抛在身后,将之前那辆残破的车抛在脑后。接着,我在即将走出小镇的时候,看见我可怜的吉普车就停放在街道右旁的角落里,它几乎是完全呈现在我的面前,它变形的轮廓,受伤的玻璃,沾染的各种血迹,在我眼中特别明显。
  我再也跑不动了,只得卑微地扶着车灯跪下身来,思绪一片混乱。十秒钟后,我的大脑中不停闪烁一些字句:
  “我的苏黎黎,她在哪里?”                    
  
    
    ☆、九、现场

      近凌晨一点,我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冰冷的身体抽空了,虽然还只是八月中旬,但夜风总不会令一个刚浇过水的人好受。苏黎黎的失踪、吉普车被恶意破坏,这一切其实都在意料之内,现在只是将事实直白地摆在我面前,看来也不好花太多时间去感伤,整个晚上我内心的某个部位一直在抽泣。
  我右手扶着发动机罩站起身,触摸到那里凹陷有一个坑,像这样明显的凹坑,我总共能找到三个,映着天空略微发白的光,甚至能模糊看见凹坑里的点点血迹,应该是某个钝器本身就沾着血;刮雨器坏了,断了半截在发动机罩上,当然,前挡风玻璃也已经凹裂,玻璃凹裂的中心是一个窟窿,拳头那么大。没错的话,我的苏黎黎死活都不愿下车,她关紧了门窗就是不肯出来。于是对方破坏性地用钝器打击前挡风玻璃,试图击碎。
  我试着打开左边的前车门,若有所思地望了车门玻璃一眼,接着坐了进去。这时候我皱了皱眉,感觉座椅上满是玻璃碎粒,于是我打开车内的备用灯具。在灯光下,我在座椅下方找到苏黎黎的手机,在灰色花纹地毯边缘拿到车钥匙,接着我扫视一眼车内各个角落都落满的玻璃碎粒,轻轻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感觉现在自己就是苏黎黎——
  我害怕极了,面对车外面那个混蛋,不知该怎么办。他就是一个变态,嘴巴往外面吐着血液,弄得车上也是。他手里提着铁锤,沉重的,看见就让我心寒。于是我连忙打手机给刘阳,他却没有接听,我接着拨打,那个混蛋却开始用铁锤砸向发动机罩,砸了一下又一下,砸三下的时候我已经是害怕得失了神,还不小心把手机掉在车座下面。他接着用拳头锤击左边玻璃,大声嚷嚷让我下来,我连忙躲到右边去,蜷缩着身体在座位上,看他用拳头砸。他一定是锤得拳头都流血了,只见他怒气冲冲地咆哮着,举起铁锤朝前挡风玻璃砸过来。我那一刻几乎吓晕过去,听着轰鸣似的撞击,那简直就像死神迫近的脚步声。我眼看着玻璃碎粒数不清地落下,有些碎粒甚至砸落在我的脸上,有些疼痛。这时候对方好像改变了主意,我看他晃悠着脑袋回到自己车上,那是一个小型卡车,我就要以为他是打算放弃了,却见他拿出一条巨大的铁链出来。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惊惧地看着他走近,我的眼泪不能阻止地流出来,我想大声呼喊,但四周什么人也没有。我看见他贴着车的前身蹲下去,然后听到一阵铁链纠缠的声音。很快我就明白他的意图了,他是打算把这辆车拖走。我的心脏胡乱跳动着,我想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做不到坐以待毙地待在车里面,我只能在他粗鲁地把我揪出去之前,把车钥匙藏起来留给刘阳,然后想办法逃出去……
  睁开眼睛,我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即便会猜错,事实也类似于此吧。我端详着苏黎黎的手机,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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