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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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杯乐-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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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善均一扬手道:“算我怕了你金姐这张嘴,成不成?九爷来是有事,你只管啰嗦!”金喜儿闻言忙住了口,瞟了卫春华一眼,才道:“请九爷吩咐。”卫春华这时倒踌躇起来,斟酌着词句道:“听说金大姐近日新买了个姑娘,卫某想见见不知成不成?”金喜儿顿了顿,方道:“九爷是说今儿从西湖边上抓回来那个?成!九爷说的,哪能不成!只一件,那丫头性气不好,又有点……”说着往头上一指,“九爷多担待些个。”回身便叫人交待一番,笑吟吟地看着卫春华。
卫春华自然知道她想些什么,便暗自思忖,这院子是红花会属下,自己早该想到的,便不至于如此贸然前来。以自己身份,开口要人没个不依的,只是叫这些人把红花会当成什么?何况自己年过三十未成家,也是存着个“知音难觅”的心思,今日只要把人带走,这一生是好是歹,也就再无余地。想到这里猛然一惊,便搭讪着道:“倒不是我愿意管金大姐家的闲事,但大白天的,又人多眼杂,那么待一个姑娘也是不好。——她既是卖身进来了,为什么还跑呢?”
金喜儿忙应声道:“九爷教训的是,奴家也嗔着赵路儿不知分寸,骂过他一顿。有一桩九爷不知,那个丫头是跑海外的私船从海上捞起来,卖到这里的,身世来历什么的一概不知道,问她也不说,倒像是落海以后坏了脑子,刚来那阵连梳头穿衣都弄不清爽呢。就这样还知道跑,一眼看不住,人就没了,这半个月怕不是跑了有五六回!我们这门里虽然不干净,又不曾亏待了她,她倒好折了我的本去!论理也是欠揍!”
卫春华想以她立场,这话也是应有之义,便点了点头,又道:“既然是这么个人,你当初为什么买她呢?”
“九爷有所不知,”金喜儿飞了个眼波过来,神色也愈加灵活了些,只笑道,“那丫头年纪是大了些,我先只当十八岁,问起她本人来,说是赶到十月份就满十九了,但还是个完璧的身子,也就罢了,这是其一。二来她模样胚子虽不是上上等的,也看得过去,虽有时候疲}呆呆的,看意思并不蠢笨。这其三倒是个意外,谁料她竟弹得一手好琵琶!且是口齿喉咙都好,待会儿来了,叫她伺候九爷个小曲儿,也是好的。”
正说着,已有人引了那女孩子进来。金喜儿因方才那番话,便吩咐人去取琵琶,叫那女孩子:“愣着做什么!这是卫九爷,这位是马老爷,还不赶紧见礼!倒让人看着是我没规矩,不曾管教你!”
卫春华定睛看时,果然就是湖边见的那人,已是收拾得齐整,换了身香色绣云纹掐牙小袄,底下白绫裙子,略施些脂粉,却显得一张脸越发苍白了。见人也不抬眼,径直便蹲下福去,这时卫春华才看出她全身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连说话也像噎着气一般:“卫、卫九爷万福,马老爷万福。奴家九、九娘,侍候二位老爷。”
“你叫什么?”
“奴、奴家姓苏,名叫九娘。”
卫春华哈哈一笑:“这倒巧得很!你也行九,我也行九!”金喜儿便赔笑道:“这丫头名字不好,冲犯了九爷,赶明儿我给她另改一个。”卫春华摆手道:“这何必呢!我又不是皇帝老子,天底下重名的都要改,也忒霸道的了。”马善均也笑道:“你也九她也九,倒像有缘分似的。”
三人正自打趣,忽听那女孩子冷冷道:“我又不是行九,跟爷扯不上关系。”卫春华和马善均都是一怔,金喜儿早上前挥手扇了她一个耳光,骂道:“贼妮子,没上没下的!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她是干老了这一行的,耳光打得纯熟无比,那女孩子连鬓角也没刮毛了一点,眼泪只在眶中打转,却忍住了不落下来,侧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恰此时琵琶也送到了,那九娘接过来,又向二人一蹲身:“不知卫九爷和马老爷想、想听什么?”
卫春华看金喜儿又要骂,忙抢在头里道:“不拘什么,拣你熟的唱一个吧。”九娘便不说话,戴了玳瑁指甲,按品双弹定音,又调了调琴头上轸子,右手轻拢慢捻,抹挑勾剔,叮叮咚咚地弹将起来。卫、马二人都没听过这般曲调,不由得侧耳静聆,那九娘幽然唱道: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尚未唱完,金喜儿已忍不住斥道:“青天白日的,唱得这般丧气!当着两位爷,也不怕忌讳!”九娘却也不怕,斜了她一眼道:“我就会这个,爷还没嫌弃呢,你又说话!你倒长进了,不是说我唱的都听不懂么,今儿又听懂了?”金喜儿便大怒起来,又要上前时,卫、马二人在旁做好做歹劝了回来。卫春华其实也是粗人,极少听这些的,只听出里头有“骨肉”、“爹娘”之类,顿时心生恻隐。正要开口,见九娘低颦了双眉,一排细白的上牙紧紧咬着下嘴唇,像是不堪苦楚一般,跟着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竟是昏了过去。当下一惊,也顾不得嫌疑,上前抱起她放在椅上,扯开领口看时,果然身上新打的鞭痕都渗出血来,跟贴身小衣粘在一处,摸了摸脖颈滚烫的,便回头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请大夫去!”
作者有话要说:


☆、〇一 (三)

金喜儿一叠声地答应,众人一通忙乱。一时把九娘安置了,卫春华已是定下心来,招手对金喜儿道:“这女孩子身子弱,又受了这许多折磨,没三两个月调养不过来,你们要着实在意着。”
“是,是。”
“如今她逃是逃不得了,你也别一味威逼她。怜她孤苦伶仃的在这里,好生劝慰。她这般才貌,你还怕吃了亏不成?”
金喜儿本以为他马上就开口要了人走,虽然不甘心,但他是总堂首脑,也无可奈何。这一听之下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答应。又听卫春华吩咐些琐事,如何编造户籍,如何办引子,都一一记下,又恭维了半天“九爷最是怜下”才罢。
卫春华便仍跟马善均回家,两人谈较些功夫拳脚,江湖逸事,又四处拜望武林同道,很是热闹了几日。卫春华看看此间事完,也该回分舵,便向马善均辞行,两人少不得又是推杯把盏宴饮一番。看天色将晚,正要回去收拾行装,准备次日上路,卫春华猛可地想起九娘来,不知她近来如何。虽然知道会规所限,自己是断然没法带她出来的,但那日在西泠桥畔、倚红阁中的情形,她受鸨母、护院的毒打虐待,那副柔弱中透着倔强的模样,还有她那一曲琵琶,那清婉凄绝的歌声……全都在脑中萦绕,挥之不去。心中反覆了半天,终是打定了主意,只推说自己有酒要到外面吹一吹风,信步走了出来,见无人理会,便踅进倚红阁去。
那金喜儿是认得他的,想开口招呼时,听他问九娘所在,忙遣个小丫头子领了他去。卫春华见是后院一间狭小的厢房,屋里一张床已占去一半,当地不过一桌一椅,桌上油灯半明不暗的,熏得整间室内都是一股松节气味。九娘本躺在床上,看见他进来,也就强撑着起身靠在床头,又叫那小丫头:“给九爷倒水来。这又不是我支使你,总没个贵贱高低的眼力见儿,金大姐怎么教给你来着。”卫春华听她说话仍是有气无力,忙止住道:“我又不渴。你身子弱成这样,还不忘抢白人,和气着点不好?”
“哦,九爷是来教训我的。”九娘笑道,“我原想也是,我又没什么出尖要强的地方,能劳动九爷探望一场。也是该着我现在九爷眼里,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就是了。”声音虽然不大,又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却掩不住尖酸刻薄之意。卫春华忍不住道:“怨不得金姐儿提起你就恨得牙痒痒的,我看你也是该打。”
“那你还拦着她做什么?——我听金大姐说了两三回,你留话让她好生照应我,”话到半截,九娘的语气也变得缓和下来,两眼却只望着顶棚出神,“我不是不领你这个情。不过我这个人是生成的脾气,想改也改不了,况且乍到这个地方,该怎么样,我得慢慢想一想。”卫春华见她满脸怅惘,眸子里似有蒙蒙水雾罩着,又兼一头乌发全都披散在脸畔肩头,显得分外娇弱无依,心里不禁一动,半晌方道:“你先将养身子,别的不用多想。既知道分寸进退的,以后总沉稳着点,也少吃亏。”九娘还未答话,见那小丫头子果然只端了一碗水进来,笑道:“渴不渴的,你也喝一口。这孩子蠢得要命,不然也不会老被打发来我这里陪绑。但凡跟个红牌娘子身边,也好出头些。”卫春华向她一望,才接了碗道:“你也不要只替别人打算,自己万事在意。我明天就回直隶,一会儿再跟金姐说句话,别让她太勒掯你。”
九娘眉头微微一动,似是想叹气,又忍住了,轻声道:“我理会得。九爷这就去吧,明儿又要赶路,留太晚了不好。”卫春华站起身来,看了她一阵,却没出声,转身出门。
自卫春华去后,金喜儿倒是当真听他吩咐,只派人盯紧了九娘不让她偷跑,并没再难为之处。九娘虽然被从海中救起后便身子虚弱,毕竟正值青春,底里旺盛,只一月工夫,内外伤都好了j□j停。因她琵琶歌喉无人能及,金喜儿不时叫出去待客,也只是应个景而已。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倚红阁九娘倒也在风月场中小有了些名气,客人多有专程来听她曲子的,金喜儿自是欢喜。唯有一桩是她不接客度夜,连客人言语行动亲昵些,都是甩下脸子就走。那些客人原都是温柔乡软红窟里被小意儿奉承惯了的,见她如此竟觉得别有意趣,十个里有六七个追着金喜儿问她什么时候挂牌子。金喜儿见是买卖,想那卫春华虽是红花会总堂当家,也没有管着底下堂口做生意的,况临去时也不曾说死了不让九娘接客,料他只是一时的兴致,不定早忘了这码子事,便径自去跟九娘说。九娘果是不愿,金喜儿没奈何,只得故计重施,叫人着实打了两顿,又关在后院小屋里不给饭吃。那九娘竟也横了心,咬牙只是不从,金喜儿又怕当真整死了她自坏钱树,灵机一动,便把平时多伺候她的两个小丫头子带了来,在她面前鞭打。九娘虽素来冷冷的,却见不得人替她受苦,明知是金喜儿之计,也只得含泪应了。这一来她倒又成了金喜儿掌上明珠一般,不但搬到楼上房里住,拨了专人伺候,又叫头牌娘子李双亭来提携教导,单预备着挂牌接客那天。
李双亭虽比九娘还小了一岁,却因三年风尘,阅人无数,性子磨得甚为圆柔,几日处下来便忍不住道:“我看你还是个不信邪的,要不死了这心,总有吃亏的那天。”
九娘听她认真,“噗哧”一笑道:“我哪里不信邪了?我不信邪,眼下还不定埋在哪个乱葬岗子上了。”
“你当我没见过性气刚烈的吗?这院子里头,刚接客的有几个没闹这么一出,打得比你狠的也尽有。你跟别人不一样,那股子劲儿……我可又说不上来。”李双亭摇了摇头,“你要听我劝,趁早先认了命,才好有正经打算。”九娘便叹了口气,道:“你这不是好话?我都记着。要说正经打算,我看你体己也存了不少了,怎不自赎身出去?”
“你看你这就是梦话。咱们这样人,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又是从这种地方出去的女子,独个儿能做得了什么?反失了靠山,叫人平白欺负了都没处诉。你现下怕是对男人还没什么心思,过过就晓得干咱们这行的,终久得找个男人才算定住了。哪怕是赎出去做妾做婢,只服侍一个人,也是一生着落。”
九娘看了她半晌,却没再作声,拨着怀里琵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〇二 (一)

赶到九娘挂牌当日,因金喜儿一早放了话风出去,竟哄哄地来了无数人,其中不乏素来垂涎九娘人才的熟客,也尽是些名门公子,富贾乡绅之流,就把金喜儿乐得脚不沾地般穿梭应酬。九娘却仍是淡淡的,抱着琵琶出得厅上,眼光也不扫众人,半低了头边弹着曼声吟唱。耳边厢听着人“二百两”、“三百两”地只情叫起,嘴角便微微露出冷笑来。
不一时竞价毕,是个杭城内有名的茶商叫许严的夺了头筹,众人也有明羡的,也有暗妒的,也有白看热闹的,面子上倒都来贺一贺,一展眼见九娘已自上了楼去,便起哄道:“巫山神女等不及会襄王了,许公还不快去!”那许严便也笑着跟了上去。
九娘进了房也不掩门,静静坐在桌边等着,果见许严随后进来,回手将门闩上了,走到自己跟前来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在这里干坐着怎地?”说着就脱衣服。九娘本来心里早七上八下的,虽知道躲不过,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强笑道:“怎么这样急?让奴家陪许老爷说说话儿不好?”那许严脸色一变,伸手捏住她下颏,道:“老子花了五百六十两银子,不是来单听你说话的。给我快脱!少脱一件,老子扒了你的皮!”
九娘被他扳得生疼,自知不能幸免,忍着心底泛起的寒意起身解衣退簪。j□j的肌肤跟外面凉气乍然一触,禁不住微微发抖,站在当地两手掩着前胸,也不敢抬眼。猛地身子一轻,竟被打横抱起,摔到床上去,还不及惊叫,见许严已经赤条条地爬了上来,毫无章法地遍身揉搓狂吻,夹杂着“心肝小乖乖”的乱叫。她又是害怕,又是恶心,早先听金喜儿和李双亭的教导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去,本能地抬手想把人推开,只觉得手腕上一紧,被那许严攥住了两手拉过头顶,就用系床帐的带子绑在床头。她还要死命扎挣,冷不妨被一个耳光扇在脸上,打得眼前金星乱冒,只听许严骂道:“小贱人,装什么贞节烈妇!今日不服侍得老子欢喜,看老子不拆散了你!”正在懵懂之间,觉得两腿被分了开来,跟着下身一阵剧痛,直像被活生生撕成两半一般,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这一夜之间,九娘也不晓得昏迷复苏了多少回,只觉得身上那人无休无止,一味狠命j□j,兼之不分好歹地揉搓啃咬,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似的。想喊又喊不出来,两只手绑得没了知觉,身上却无一处不痛澈心肺,又想长夜漫漫,竟无尽头,恨不得一时死了才得解脱。
直到次日清晨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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