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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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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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的戏是定位于西洛杉矶围墙环绕的高级住宅区,那么我们将不可能看到当地的住户在其绿树掩映的街道上聚众闹事,以抗议社会的不公,尽管他们可能会举办什么一千美元一盘的筹款餐会。如果你的背景是东洛杉矶贫民窟的住宅工程,这些居民则不可能会在一千美元一盘的豪华宴会上就餐,但是他们可能会走上街头来要求变革。
    故事必须遵守其自身内在的或然性法则。因此,作家的事件选择仅仅局限于他所创造的世界内的可能性和或然性。
    每一个虚构的世界都创立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宇宙论并制定了其自身的“规则”:其中的事情如何发生而且为何发生。无论背景是多么地现实或荒诞,其因果原理一经确定,它们就不可能改变。事实上,在所有类型中,幻想片是最严格的,而且在结构上也最拘泥常规。我们给予了幻想片作者偏离现实的一个大飞跃,然后便要求严密编织的或然性,而且不容任何巧合——如《绿野仙踪》严格的大情节。另一方面,一种粗糙的现实主义经常允许逻辑的跳跃。例如,在《通常嫌疑犯》中,编剧克里斯托弗麦夸里将荒诞不经、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置于了自由联想的“法则”之中。
    故事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脱胎于已经在历史上和人类经验中存在的素材。从对第一个影像的第一瞥开始,观众便对你的虚构宇宙进行考察,进行一番去伪存真的工作。无论自觉与否,他们都想知道你的“法则”,想明白在你的具体世界中事情如何及为何发生。你通过你个人对背景的选择以及你在这一背景中的工作方式而创立了这些可能性和局限性。在发明了这些束缚之后,你便签定了一份必须严格遵守的合同。因为,观众一旦掌握了你的现实法则,如果你对这些法则稍有违犯,他们就会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认为你的作品不合逻辑、不可信,从而拒不接受。
如此看来。背景就像是给想象戴上的紧箍咒。在从事剧本开发工作时,我常常感作者总是想用非具体化的办法来尝试摆脱背景的束缚。“你的背景是什么·”我总要问他们。“美国。”作者高兴地回答。“听起来有点太大。心目中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街区·”“鲍博,这无关紧要。这是你所说的那种精华般的美国故事。讲的是离婚。还有什么能比离婚更美国化·我们可以把它设置在路易斯安那、纽约或爱达荷。没关系。”但这绝对有关系。发生在牛轭的夫妻分手和公园大道上数百万美元的离婚诉讼之间绝无相似之处,而且上述两种情况看起来都不像是土豆地里的偷欢行为。世上绝无处处适用的故事。一个诚实的故事只可能在一个地点和时间内适得其所。

创作局限的原理    
    局限是至关重要的。趋向一个好故事的第一步就是创造出一个小小的、可知的世界。艺术家生性渴求自由,所以这一限制创造的选择的结构倩景关系也许会激起你内心的逆反。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一关系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背景加于故事设计的约束不但不会扼杀创造力,反而会激发创造灵感。
    一切优秀的故事都是发生在一个有限的、可知的世界内的。一个虚构的世界无论显得多么地宏阔,只要仔细观察,你便能发现它是那样异常地狭小。《罪与罚》是个微观世界。《战争与和平》尽管以动荡的俄国作为大背景,故事也只是集中于少数几个人物密切关联的家庭。《奇爱博士》设置于杰克·D.里珀将军的办公室、一个飞往俄罗斯的空中堡垒以及五角大楼的作战室。故事以行星的核毁灭作为高潮,但故事的讲述却局限于三个场景和八个主要人物。
    故事的世界必须小到使单个艺术家的头脑可以包容它所创造出来的虚构宇宙并对它了如指掌,就像上帝了解他所创造的世界一样。正如我母亲常说的:“没有一只家雀掉下来时上帝不知道。”一个作家也应该知道掉进他的世界中的每一只家雀。到你写完最后一稿时,你必须对你的世界有深入细致的了解,以至于没有人能对你的世界提出质疑,从你的人物的饮食习惯到九月的天气,对每一个问题你都能够对答如流。
    然而,一个“小小”世界并不等于一个琐碎的世界。艺术讲究从无垠的宇宙中择取一个小切片,并把它升华为此时此刻最重要、最令人神往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小”即是可知。
    “深入细致的了解”并不意味着对世间万物的每一条罅缝都了如指掌,它是指对一切相关事物的知晓。这似乎像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理想,但是最优秀的作家每天都能臻于此境。有什么关于《呼喊与细语》的时间、地点和人物的相关问题能够逃脱英格玛·伯格曼的视听·或创作《格伦加里·格伦·罗斯》的戴维·马梅特·或创作《一条叫旺达的鱼》的约翰·克里斯·这不是因为优秀艺术家会对故事必然包括的生活的方方面面进行审慎而自觉的思考,而是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把它全盘吸收。伟大作家无所不知。所以,我们必须把自己界定于一个可知的范围内。一个广阔无垠、人数众多的世界会把人的大脑拉抻成一纸薄片,使得我们的知识流于肤浅。一个有限的世界和有机界定的人物设置才能加强我们知识的深度和广度。
背景对故事的反讽表现在:世界越大,作者的知识便越肤浅,因此他创造时的选择也就越少,其故事也就越发充满陈词滥调。世界越小,作者的知识便越完善,因此其创造时的选择也就越多。结果是一个完全新颖的故事以及对陈词滥调宣战的胜利。

    调查研究
打赢这场仗的关键就是研究,花时间和精力去获得知识。我建议采用以下具体方法:研究记忆、研究想象、研究事实。一般而言,一个故事对此三样缺一不可。

    记忆
    舒展一下你伏案的腰板,问问自己:“根据我的个人经验,我所知道的什么东西能够触动我的人物的生活·”
比如说,你在描写一个中年经理人,他正面临着一次事业成败攸关的考验。他的生活和工作前景都处于一种悬而未决的状态。他很害怕。这种害怕的感觉如何·于是乎,你的记忆慢慢地把你带回到你妈妈把你锁在壁橱内的日子,尽管她当年为何要锁你,你至今还不明白。妈妈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直到第二天才回来。回忆一下那些被黑暗窒息的漫长的充满恐惧的时刻。你的人物是否会有同样的感受·如果是,你不妨生动地描述你在黑暗的壁橱内度过的一天一夜。你也许以为你知道,但直到你能把它描述出来时你才知道你确实知道。研究并不是白日梦。探究你的过去,重温往事,然后把它写下来。在你的头脑中,它只是一种记忆,一旦写下来之后,它就变成了一种足以应付工作的知识。现在你便可以用笔蘸着你体内恐惧的胆汁,写出一个真诚而且独一无二的场景。

    想象
    再舒展一下腰杆,自问:“如果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过着我的人物的生活将会是个什么样子·”
你可以用生动的细节描画出你的人物如何购物、如何做爱如何祈祷——这些场景也许会也许不会最终进入你的故事,但它们可以把你引入你想象的世界,直到你产生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记忆可以给予我们整块的生活,而想象则能为我们提供碎片,提供那些看起来似乎毫无关联的、支离破碎的梦幻和体验然后搜寻出其间隐藏的联系并把它们融合为一个整体。在找到了这些关联并想象出那些场景之后,你便可以把它们写下来。展开想象就是研究。

    事实
    你是否有过思维阻塞的时候·这的确是件令人惶惑的事情,对不对·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稿子还是一片空白。打扫一下车库似乎变成了一件赏心乐事。你一遍又一遍地整理你的书桌,直到你认为你已失去了理智。我知道有一种治疗方法,但不是去看心理医生,而是要到图书馆跑一趟。
    你的思维阻塞是因为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你的才华并没有抛弃你。如果你确实有话要说,你不可能停止写作。你的才华是杀不死的,但因为你的无知你可能会把它饿晕。因为无论你多么有才华,无知的人是写不出东西来的。才华必须靠事实和思想来激励。所以你必须研究。给你的才华补充营养。研究不但能帮你打赢这场你与陈词滥调的战争,而且还是战胜恐惧及其表弟消沉的关键。
    假如你所写作的是家庭剧这种类型。你是在家庭中长大的,也许你自己也曾养家,你还见过许多家庭,所以你可以想象出家庭的样子。但是,如果你去一下图书馆,读几部有关家庭生活动态的权威著作,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将会发生:
    1.生活教会你的一切都会得到强有力的证实。在书本的字里行间,你将会看到你自己的家庭。你的个人体验是具有普遍性的,这一发现至关重要。这意味着你将会有一批观众。尽管你是以一种特有的方式在写,但是世界各地的观众都将会理解,因为家庭的模式是无所不在的。你在自己的家庭生活中所经历的一切都类同于其他所有家庭的经历——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纷争与联盟、忠贞与背叛。当你在表达你觉得专属于你的那些情感时,观众中的每一个成员都会把它认同为专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2.无论你在多少个家庭中生活过,无论你观察过多少个家庭,无论你的想象是多么地生动,你对家庭性质的知识也仅仅局限于你所经历的有限的圈子。但当你在图书馆记笔记时,你对事实的扎扎实实的研究将会把那一圈子扩展到全球。你将会突然获得强烈的感悟,并得到一种你不可能通过其他任何方式得到的深刻理解。
    在进行了对记忆、想象和事实的研究之后,通常会出现一种作者喜欢用神秘概念来描述的现象:人物会突然活起来,并通过自己的自由意志作出选择、采取行动,创造出一个个转折点,直到作者苦于自己的打字速度跟不上其灵感的进发。这种像圣母玛丽亚一样的“圣灵感孕”现象是作家喜欢沉湎于其中的一个迷人的自欺状态,但是,这种故事在自行写作的突然感觉只能说明作家对题材的知识已经达到了一个饱和点。作者变成了他自己的小宇宙的上帝,并对这种貌似自发的创作感到万分惊喜,但这事实上却是对其辛勤劳动的回报。
    不过,作家必须警觉一点。尽管研究能够提供素材,但它绝不能取代创造。对背景和人物所进行的传记的、心理的、物质的、政治的和历史的研究固然不可或缺,但这种研究如果不能导向事件的创造,则毫无意义。故事并不是由一堆积累起来的信息串成的叙述体,而是一种对事件的设计,能把我们引人一个有意义的剧情高潮。
    ‘而且,研究也不能旷日持久。太多的天才不知所措地长年埋头研究,结果却什么也没写出来。研究是喂哺想象和发明这两头野兽的肉,其本身并不是目的。研究也并不存在一个必要的程序。我们并不是要首先在笔记本上填满有关社会的、传记的和历史的研究笔记之后,才开始构思故事。创造很少会如此理性。创新和探索是交替进行的。
    假设你在写一部精神分析惊险片。你也许会从“如果……将怎样”开始。如果一个精神病医生违背她的职业道德,跟她的病人发生非正当关系,那将会发生什么·这一假设撩起了你的兴趣,你急于找到答案。这位医生是谁·病人又是谁·也许他是一个军人,得的是弹震症,精神过度紧张。女医生为什么会迷恋他·你进行分析和探索,直到不断增长的知识引导你大胆地推想:也许当她的治疗似乎出现奇迹的时候,她便为病人所倾倒:在催眠状态下,他那目瞪口呆的瘫痪渐渐消失,浮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英俊漂亮、几乎像天使一般的人。
    这一转折似乎过于圆满,好像不是真的,所以你继续从另一个方向进行搜寻,研究到深处,你突然发现“成功型精神分裂症”这样一个概念。有些精神病人具备某种极端的天资和意志,他们可以轻易地掩盖他们的疯狂,使身边的人一无所知,甚至瞒过他们的精神病医生。你的病人会不会是这种情形·你的医生是不是爱上了一个她以为被她治好了的疯子·
随着你在故事中不断地种下新的想法,故事和人物便会自行生长;随着你的故事不断生长,新的问题便会被提出,要求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创造和调研必须循环往复地进行,二者互相要求,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推动你的写作,直到一个完美而生机勃勃的故事从万般头绪中脱颖而出。

    创作选择
    优秀的写作绝不是一对一的,决不是设计出某一精确数目的事件来填满一个故事,然后用铅笔划拉出对白那样简单的事情。创作是五比一,甚至十比一或二十比一。这门手艺要求你创作出比你实际使用的要多得多的材料,然后从这大量的优质事件、新颖瞬间中进行精选,使之符合人物及其世界的要求。比如,当演员们互相恭维时,他们常说:“我喜欢你的选择。”他们知道,如果一个同事成功地表现了一个完美的瞬间,这是因为该演员已经在排练中尝试过二十种不同的方式,然后选择了这一个完美的瞬间。对我们来说,也是如此。
    创造力是指创作过程中所作出的关于取舍的选择。
    想象我们要写一个以曼哈顿东区为背景的浪漫喜剧。你的思绪在人物各自的生活中徘徊,搜寻着恋人相遇的那一完美瞬间。后来,灵感突发:“一个单身酒吧!就是它!让他们在P.J.克拉克酒吧见面!”为什么不·既然你所想象的纽约人都是那么富有,在一个单身酒吧见面当然是可能的。为什么不呢·因为这是一个可怕的陈词滥调。当达斯廷·霍夫曼和米娅·法罗在《约翰和玛丽》一片中见面时,这还是一个新鲜的想法,但是从此以后,在一部接一部的电影、肥皂剧和情景喜剧中,所有的雅皮士恋人都是在单身酒吧中偶然相遇的。
    不过,如果你精通了本行的手艺,你就知道该如何治疗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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