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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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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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让个七岁的孩子坐江山,那不是做梦吗?为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就算不是赵匡胤篡位,也会是张永德、李重进篡位。你不用怕,要反赵匡胤的人多着呢!让他们去打吧,局势越乱,咱们就越能趁乱扩充地盘。跟着为父好好干,不会有错。”

  “父帅!”李守节眼里闪着泪花。“守节已经把嘴都说破了,日后父帅走上绝路,可别怪孩儿没有尽孝啊!”

  袁彦突然撤离滁濠调往永兴军的消息传到扬州,让李重进吃了一惊。此前赵匡胤派来的密使李穆在扬州呆了几天,李重进好生款待,并表示愿为大宋新天子驻守淮南,遏制李璟。可李穆带来的圣旨却说要将他调往京东的青州任平卢节度使,理由是防止契丹南侵,这使李重进心中狐疑。李穆刚走没几天,袁彦竟连个招呼也不打,一拍屁股不辞而别,这不分明是有意避开自己吗?

  就这样耗了一个月,李重进迟迟没有离开扬州。最近,他把和州刺史朱元、泗州刺史张崇诂等人都召到扬州,命他们再招募些兵马,以补袁彦走后滁、濠两州的空虚。几位刺史还没有返回,李穆第二次来到扬州。

  又是一道圣旨,这一次赵匡胤显得格外客气。圣旨上说了三个意思: 第一,加李重进为中书令、开府仪同三司;第二,赐李重进誓书铁券,以示绝无加害他的意思;第三,让他顾全大局,尽快到青州赴任。

  什么叫开府仪同三司?这是个文散官的官阶名。开府就是独立开建府署,三司是三公,汉朝以来开府办事的最高长官是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合称三公。可三公毕竟只有三个人,要想再给那些有大功的人重大奖赏怎么办?朝廷想了个“仪同”的办法,仪同三司,意思是说受赏之后,此人的排场就与三公相等了。看起来是个空衔,但一是荣耀得很,二是和官品挂起钩来,只要得到这么个官阶,无论他原来的官职如何,都可享受从一品的待遇。

  李重进这几天心乱如麻,他一向刚愎自用,没想到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搞得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他把朱元、张崇诂等人叫到衙署,自己坐在大案之前。

  “叫各位来,是想让你们看几样宝贝。”他指了指案上摆放的几件东西。

  几个人来到案前一一观看: 一件是李穆带来的圣旨和铁券;一件是李筠派人送来的蜡封密信,要李重进与他南北联合,共同抗击赵匡胤;还有一件是李重进的弟弟深州刺史李重兴捎来的一封信,请求他立即接受新天子的委派,以全家族百口性命。

  “各位有何感想?”李重进的目光从一张脸移到另一张脸,最后盯住了朱元。

  “李将军,末将想问一问,李穆回汴京了没有?”朱元问。

  “还在扬州。”李重进答道。

  朱元稍一思忖,拱手揖道:

  “依末将看,如今大帅应当毫不犹豫地打点行装,随李穆一同入朝,拜见天子,然后赴青州之任,这是上上之策。”

  “朱元兄,你就不怕大帅自投罗网?这种事可是史不绝书啊!”张崇诂半阴半阳地说道。

  “如今天子赐了誓书铁券,倘若再生怀疑,理屈的可就是李大帅了。”朱元坚持己见。

  张崇诂摇了摇头,冷冷说道:

  “誓书是张废纸,铁券也不过是块铁疙瘩,什么用处也没有。在下听说李大帅一直与赵匡胤闹得很僵,显德年间在扬州还差点儿把他杀了。朱元兄,李大帅是大周的亲贵,赵匡胤就是说上一万句好听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如今分明是设下圈套等着大帅往里钻,你真看不出来吗?”

  朱元立即反驳道: “张大人此言差矣!两国交兵尚且可以受降,如今李大帅倾心听命,新天子不会置国事于脑后而计较个人恩怨的,张大人如此危言耸听,莫不是逼大帅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朱某本是唐将,弃伪从真,于今三年,并没有谁来为难于我,更何况李大帅威名赫赫。就算新天子不是那么言听计从,就算是做给别人看,收买人心,也绝不会有加害大帅之意!”

  这席话让李重进很不爱听,说张崇诂逼自己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真是胡说八道!不忠?我李重进对大周忠心耿耿。如今让我对赵匡胤去忠,那恰恰是让我对大周不忠!不义?我做事从来义字当先,难道赵匡胤夺人皇位就算是义,我不从逆,反倒是不义了?这个朱元曾投在赵匡胤麾下,赵匡胤留他一命,他自然会对赵匡胤感激涕零!

  他心里很恼,却不发作,只冷冷地说道:

  “朱刺史,你说你本是唐将,那就该为唐国主效力捐躯才是。本帅想成全你的忠义,送你回唐国去,你意下如何?”

  “大帅!”朱元惊住了。“你这是何意?唐国主杀了我母妻四口,我与他还有什么忠义 
 
 
可言?”

  张崇诂接口说道: “别怕嘛,朱元兄威名赫赫,唐国主绝不会对你有加害之意!”

  朱元圆睁双眼,恨恨地盯住张崇诂,说道:

  “我一心为大帅谋划,可你却把大帅往火坑里推,有朝一日大帅惹火烧身,谁来救他?”

  “我!”张崇诂大声说道。

  “来人!”李重进喊了一声,对跑进来的几个军士说: “先让朱刺史受点委屈,把他捆起来。”

  军士们把朱元拖了下去,另几位刺史也唯唯而退。屋里只剩下张崇诂没动。

  “崇诂,你替本帅到唐国走一趟,一是把朱元交给李璟,别让他死在本帅手里;二是要李璟出兵助我。淮南这地方,本帅不能离开!”

  汴京城里的老范质这些天忙极了。宋朝新立,他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匡胤对他十分礼敬,他心里是十二分的感激。新朝建立这几十天,他体会到赵匡胤的确是个仁人君子,心气儿越来越顺。不过他遇到的麻烦事也不算少。

  先是因为李重进卡住了漕粮北运,汴京城里闹起了粮荒。范质连忙命人到河北调运粮食,数日之间,平抑了粮价,稳定了人心。二是要建新朝的太庙。这件事他委托给副相魏仁浦去办。还有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死去不久,赶上赵匡胤出征,所以暂时殡在汴京城外。未葬倒也是件好事,他索性命礼官选择好新朝皇陵,再行迁葬。但这件事必得自己亲行,现在还忙不过来。三是为庆祝新帝登基,将赵匡胤的生日二月二十六日定为长春节,播告天下,让万民同庆。眼下离长春节没多久了,赵匡胤已经交代,过节时要在相国寺赐群臣百官宴,并赏群臣新衣各一领,要他尽早赶制这批衣物。他还要交待礼部制定宴赏仪式。四是组织新朝以来第一次进士考试。新皇帝对读书人十分看重,尽管二月里考试时间甚紧,但革故鼎新,重要的是内容,无论如何先要把事情做了。五是后宫清理已毕,杜太后和王皇后入居掖庭。范质本想禀奏赵匡胤下诏选妃,不想赵匡胤一口回绝。如今后庭大小几十殿,只住着杜氏婆媳二人和前妻贺氏的两个孩子,加上随侍宫女和内侍太监,总共不足五十人。六是宣布避讳,天下州、县、镇名中有犯御讳的,一律改过。根据朝命,陕西同州的匡国军节度改为定国军节度,汴京西北的匡城县改为长垣县。七是制定朝廷礼仪,这可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好在朝廷里有个太常寺卿窦仪对此事比较熟悉,领命不久,便把一整套的礼仪制度呈了上来。八是相继接待唐国主李璟、吴越王钱俶、荆南节度使高继冲派来贺天子登基的使节。这些外交上的事,需要格外小心才是。九是赵匡胤对临危不惧、为大周而死的韩通追赐了中书令,要求范质务必办好韩通的丧事,以显新天子对忠臣义士的敬仰。还有那个杀死韩通的王彦升,经范质苦苦请求,赵匡胤虽然免了他的死罪,但要他在韩通的葬礼上披麻戴孝,三叩谢罪。还有,还有……

  魏仁浦在协助范质处理诸事时,还替范质想到了一件被他忽略了的事: 新天子以火德立国,就该将天子此前在商丘用过的所有物品收集起来,珍藏在一个专门的殿阁中,以便后世君臣瞻仰。此事他自然要找赵普商议。

  “这事不能耽搁。”赵普不但对魏仁浦的主意极力赞同,而且决定立即前往商丘,因为除了这件事之外,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赵普只领了几个随从,几匹快马,不消一日,便赶到了商丘。由于近来节度使衙门里没有公务,显得十分清静,整个府中只有十几个留守的士兵。赵普亲自督察,很快将所有与赵匡胤有关的物品都装好箱子。

  赵普又骑马来到微子庙旁那家裁缝铺,盈盈母女依旧在做着自己的生意。

  “赵先生!”盈盈母亲见赵普下马,喊了他一声。

  “盈盈姑娘呢?”

  盈盈听出了赵普的声音,掀帘出来。

  赵普没再说话,把马拴在铺前的树上,然后进到铺中,一块板一块板地把铺面关起来。

  “赵先生,你……”盈盈母亲不知道赵普为什么要这样做,直到赵普把最后一块板壁挡住,铺子里显得黑乎乎的,盈盈才走上前来,问道:

  “赵先生,如今已是大宋朝了,你凭哪一条法令封我家店门?”

  “盈盈姑娘,你知道大宋朝的皇帝是谁吗?”赵普问。

  “是赵家天子。”

  “你知道赵家天子穿的那件龙袍是谁做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你一针一线绣的那一件啊!”

  盈盈惊得张了半天嘴,这消息太出乎她意外了。

  “盈盈姑娘,你是大宋朝的有功之臣啊!”赵普说着,朝盈盈深深地一揖。“本官是来接你母女入京的,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那,我们这里还有很多活儿呢!”盈盈母亲有些不知所措。

  “贴张告示,凡本铺未缝完的衣物,衣主到节度衙门领取三倍赔偿!”

  几天之后,赵普押着七八辆车回到汴京,魏仁浦早把大内的庆云殿收拾干净。又过了数日,魏仁浦与赵普来到便殿,请赵匡胤驾幸庆云殿观览御物。

  “这是谁的注意?”赵匡胤边看边问。见到这些物品,他有些感慨。那张用旧了的木榻,那顶不甚白净的帐子,那些笔墨纸砚,书籍文稿,所有这一切,他都记忆如新。他默默地走到殿角,在一张案上看见两双磨破了的草鞋,心里暗暗称道赵普有心机,居然连这东西也 
 
 
没有遗漏。

  从庆云殿出来,魏仁浦告辞,回了相府,赵普陪赵匡胤回便殿。路上,赵普又奏:

  “陛下,还有一件宝物,臣没敢带进殿门,暂时寄存在相国寺里,只有等陛下亲自看过,有了圣谕,才能进殿。”

  “朕现在忙得连觉都睡不够,哪有工夫去相国寺!”赵匡胤虽然对赵普所做的事情甚为赞赏,但这毕竟是不急之务。他瞅了赵普一眼,说: “先放在那里吧!”

  “不急不急,陛下何时有了闲情,再去观赏不迟。”

  再说张崇诂受李重进之命,押着朱元从扬州出发,过了长江,不日来到金陵。因事先已向李璟通报了此事,李璟派人将他们引到一座江边小楼之中。这座小楼是李璟常来观赏江景之处,如今不在朝堂而在这里接待张崇诂,以示自己不以大朝之使待之。

  张崇诂递上李重进的手书。李璟看过,说了句: “此事缓议。”不容张崇诂再说,便问从官道:

  “朱元将军现在何处?”

  “就在楼下。”

  “李大帅为何要将朱元将军归还本王?”

  “李大帅深知唐国主需要此人,所以让下官将他送回,也算是个见面礼吧。”

  李璟转身下楼,韩熙载、徐铉等人也跟了出来,倒把张崇诂晾在楼上。

  几个人来到楼下,李璟命人给朱元松绑。朱元自知必死,也不跪叩,侧着头望着窗外的水天。

  “朱元将军!”李璟叫了一声,停了片刻,颇有深情地说:“本王知道你心里的苦衷,想不到今天还能与你对面相见!”

  朱元听罢,看了李璟一眼,他猜不透李璟究竟想要把自己怎样。

  李璟接着又说: “本王为奸臣所惑,杀了你家小四口。好在如今宋齐丘、陈觉之党都已被诛死,也算为你洗雪了冤仇。如今你意外归国,本王会重用于你!”

  “这是真的?”朱元绝没料到李璟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问自己,他一直在注视着李璟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他了解李璟不是个城府过深的人,而他那几句话又说得合情合理。大概是唐国被奸臣们害得太苦,李璟真的有所悔悟了吧?他怔了半天,扑通跪下:

  “臣背主降周,罪该万死!”

  “那都是陈觉等人逼我良将!”李璟款言劝慰道。“这一路你受了很多苦,先歇息一下,随本王回宫。”

  送走了朱元,李璟又对韩熙载和徐铉讲了张崇诂的来意。

  “国主,”徐铉快人快语。“李重进与赵匡胤是兄弟阋于墙,我们千万不要搅入其中。”

  李璟又看了看韩熙载,韩熙载点点头,说道:

  “徐舍人一语中的。”

  张崇诂又被引了进来,见李璟坐在那儿对他不理不睬,问道:

  “不知国主何时能给李大帅一个答复?”

  李璟显得有些疲惫,定了定神,才说:

  “本王自淮南十四州割让给大周以后,兵力甚弱,百官大臣也极力劝谏,不可与中原大朝为敌。如今李元帅雄师数万,坐镇淮南,想必不会把我唐国几个疲卒看在眼里。请转告李元帅: 真到了需要到唐国歇息游赏的时候,本王一定躬自迎迓!”

  张崇诂仔细地咀嚼着李璟这几句话的滋味,听出李璟是想看李重进的笑话。他原想李璟恨透了中原,有这样一个机会,肯定求之不得,没想到李璟吓尿了裤子。虽然如此,李重进毕竟还需要借重这块地盘做本钱。如今唐国就是个钱庄,不管他库里有没有金银,挂个招牌也是管用的。他转了转眼珠,说道:

  “李大帅并没有想占据贵国淮南之地,那都是大周皇帝所为。现今国主如果能与李大帅同心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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