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所住的圆锥形棚屋。其中两间还在冒烟，有三四间已经彻底被毁。最大的那间有狭窄的窗子，样子像枪炮射击口的屋子旁边，有一些身着色彩各异、式样不一的服装的人在奔忙。他们跑向金字塔形建筑，把一种东西泼洒在墙上，马上就跑开了。
“他们在干什么？”阿杰姆悄悄问。
“他们要烧毁那幢古老的屋子，”谢利木咬牙切齿地说，“从长衫和缠头判断，这是一些图阿列格人，但是，他们中间也有几个是我们的同胞……你有望远镜吗？”
“遗憾，我的面罩已不管用了。”阿杰姆内疚地回答。
“那么你集中注意力，看看上方。看到什么了吗？”
“一个穿波纹连衫服的人……不，是两个……”
“完全正确。那是从地球来的猎宝人。通常他们会利用当地人做向导和脚夫。最好不要跟他们纠缠。我们走吧。”
“可你知道；他们在烧毁村子，在杀人呀！”
“你救不了所有人。”谢利木说着，开始往后爬。
“我决不能就这么走掉！”阿杰姆断然声称，“应当尽一切努力去救那些仍活着的人。”
“别犯傻，兀鹫，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少了我，您可以继续走您的。”阿杰姆从夹套里取出了格柳克，“或者您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他从沙丘上爬下去，像蜥蝎一样窜入极地的梭梭树丛里。
谢利木暗暗怒骂了一句，便跟上去，在“桦树”林的空地旁追上了他。
“等等，急性子，应当周密地考虑一下行动汁划。我不鼓励那种会导致不可预计的后果的人道主义，但是，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我从左边去，你从右边去，我们从两边夹击村子。但是当你走出阵地的时候，可要把人道主义彻底忘掉，要准确地揍。敌人对我们可不会发善心。”
谢利木站起身来，稍稍弯着身子，向右沿着树林跑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之后。阿杰姆则向另一个方向奔去，他早已忘了疲劳和干渴，全身心地进入了战斗状态，已不再奢望现代地球人最普通的、以智力自动化技术为支柱的舒适了。平时，教官们教过他们在缺少自动化技术的条件下，怎样只靠自己的身体和智慧去完成任务。这种教育和训练没有白费。
匪帮在村子边缘没有设防，匪徒们深信他们是逍遥法外的。
阿杰姆从被毁的建筑旁闪过。他像影子似的穿过整齐、种满某种谷禾的田地，从一道矮墙向村子中心的场地望去。匪徒们正在那里狂喜地庆祝胜利。
他扪大约十五个人，个个黑面孔、长头发、大胡子。其中三个是穿着“变色龙”的地球人。工作服的自动设备早已停止工作，因此就具有一种不稳定的褐色光彩，还有一种比较淡的花纹和斑点，地球人匪徒和同阿列格人群保持着一定距离，他们并不阻止图阿列格人残杀村民、烧毁他们的房屋。
这座金字塔建筑属于村里的老式房屋。它仍然挺立着，没有燃烧起来，而且还有人从屋里用步枪或火枪冷不防地向外胡乱射几发子弹，图阿列格人忍不住了，就用一种可怕的卡宾枪开始对屋子射击。看来，这是一种当地产品，是从这星球上存在发达的文明、工厂还存在的时候保留下来的一种武器。
从卡宾枪射出的一排排子弹打穿了建筑的墙壁，每个弹孔有拳头那么大，把整个墙壁变成了栅栏，但是地球人匪徒却哈哈人笑起来，一边还开着玩笑。其中一个把图阿列格人推开，举起一枝光子火箭简，手往前一伸，射出了一枚火箭。一道青白色的闪光从火箭筒口喷射出来，金字塔塔顶立即消失在刺眼的蓝色火光之中。
阿杰姆不再犹豫了。
“喂，地球人！”他向那些穿“变色龙”的人喊着，手里端着格柳克和尼姆士（尖端武器，一种分子耦合器）从墙后走到场地上来，“也许，我们可以谈判？你们停止敌对行动。走开，我们就不动你们。”
在一瞬间，所有在场上演悲剧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像看到幽灵似的打量着阿杰姆。然后有一个地球人压低嗓音说：
“这是联邦政府的人……我们逃吧！”
然而射击马上就开始了。头脑清醒过来的图阿列格人用卡宾枪向阿杰姆开火，地球人匪徒分散开来，开始用光子火箭向各个方向放射，把整个场地变成了一个大火坑。
阿杰姆根本就没指望对方会有别的反应，他立即还了两次准确无误的射击，然后立即潜入早先就看好的墙后的那个坑里，光子火箭的火红弹迹从他身旁掠过。紧接着，谢利木也加入了战斗。才几秒钟的时间，匪徒就被消灭了一半。活着的匪徒见势不妙，便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了战场。寂静随之降临。
“喂，兀鹫，还活着吗？”一分钟后，谢利木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我在这里。”阿杰姆回应着，从坑里爬出来，走到空无一人、坑坑洼洼的村中心场地上。那里躺着八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谢利木端着格柳克隐蔽在一棵样子像猴面包树的粗大枯树干后面，伸出头来察看了一番，然后走到那几个身着特制服的死者跟前——三个地球人在对射中全都被打死了——取下了他们的光子火箭，转身面对心情忧郁的阿杰姆：“下一次，当你想干蠢事的时候，请先通告一声。对待匪徒应当毫不留情地往死里打，否则你就别想活着。理想主义只能在家里玩玩，都不冒什么危险。在这里搞理想主义，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按另一种方式我办不到！”阿杰姆咬着牙关，低沉地说。
谢利木本想说点尖刻的话，但是他看到阿杰姆拉长了脸，紧咬着牙关，就只好叹了一了口气：“善良的人只付两次学费，愚蠢的人将永远支付。尽量学聪明一点吧，兀鹫，但愿下一次用不着我再来教训你了。”
有一间屋的一部分墙突然消失到屋里去了。据谢利木说，这屋里住着一位老人。阿杰姆立刻用格柳克对准门口，但是谢利木把他的手拉开了。这时，门槛出现了一个清瘦英俊的少年。他的皮肤是金黄色的，眼窝特别“大”，眼睛有一种紫罗兰的色调。鼻子是直的，鼻孔开得很漂亮，嘴唇鲜红，像人类的一样。这漂亮、别致、张开一半的嘴唇，显出一种惊恐和期望。
男孩穿一条沙色的灯笼裤和一件下摆绽开的长上衣。头发上别着一顶类似地球乌兹别克族头饰的小帽。他看了看阿杰姆。又看了看谢利木，再折回去看阿杰姆，双手放到胸前，双掌合十，躬了一下腰。
他身后的暗影突然更浓了，接着暗影变成了一个银发苍苍的老头儿。老头儿的眼睛跟那男孩一样是紫罗兰色的，手里握着一枝卡宾枪。他也躬了一下腰。地球人照样还了礼。然后老头说了句什么，把一只手放到胸前，再次鞠了一躬，
“他感谢我们救了他们。”谢利木翻泽道，接着又用一种陌生的语言说了几句。那语言有点儿像希腊语，又有点儿像意大利语。
老头儿作了回答。谢利木指着匪徒的尸体，又问了句什么。他们的谈话持续了一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少年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阿杰姆，两手也一直在拿着上衣的底襟抡来捻去，好像想问阿杰姆叫什么名字。阿杰姆心中突然怀疑起来，他似乎不是男孩。
阿杰姆会意地微笑了一下，崩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脯。
“阿杰姆。”他说着，指了指男孩，举了举眉头，“你呢？”
这个年轻的极地居民的脸泛起橘红色，他躲到爷爷——或许是父亲身后，用银铃般的声音温柔地说：“扎莉玛……”
“什么？”阿杰姆听不懂。
谢利木好奇地看了看同伴。
“她的名字叫扎莉玛。极地浯的意思是温柔的花朵，她是这位老人的女儿。”
“女儿？我还以为她……是男孩呢……”
“老人家提出，要我们把她带在身边做向导。她是一名巫师，对我们要去的地方很熟。”
阿杰姆不觉一震，看了看老头的女儿，她仍站在父亲身后，自然地显出羞答答的神态——极地人的面部表情跟地球人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是完全可以领会的。他摇了摇头。
“她有几岁啦？”
“１７岁。她已成人了。极地人一般１６岁就发育成熟。如果考虑到极地的一年要比地球的长１个半月，接我们的算法算，她就有１９岁了。好了，我们带上她吧？她在这里也是没有活路的。匪徒把全村人都杀光了。她父亲一个人是保护不了她的。”
“他父亲现在要到哪里去？”
“去安葬亲人——全村的人——实际上，他们是一个家族，一个大家庭。氏族死亡的消息一经传开，那就等待着移民的到来。绿洲很珍贵，还有许多家族生活在条件相当困难的地方。任何一个家族，如果可以的话，都想移往绿洲。”
“她……扎莉玛经得起跋涉吗？”
谢利木会意地笑了笑：“我认为，问题应当换一种提法：我们经受得住吗？总之，你还反对吗？”
阿杰姆反复捕捉极地姑娘那紫罗兰眼睛的祈求眼神。他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愿望：要把她留在身边。
“我不反对。”他低声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谢利木点了点头，忍住了嘲笑，并转向老头儿说：“基奥募斯图－莱奥甫洛斯－挠－图－约多斯。①”
老头儿点了点头，同时把双手放到胸前，眼里滚出了泪珠。他双手拖住女儿，对她耳语了一阵，然后就退开。
“亨什！雅乌多斯－耐－比亚－克里奇斯。②”老头儿道。
“克里奇斯。③”极地姑娘回应着，深深地向老头儿鞠了一躬，大粒大粒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到坚硬的场地上。
【① 作者直编的极地语：我们同意了。】
【② 极地语，意为：再见了，祝你一路顺风，愿老天保佑。】
【③ 极地语，意为：愿老天保佑。】
阿杰姆的心抽紧了。依依惜别之情总是会使他难过，姑娘眼里的泪水更使他产生了同情心。他很想安慰她，对她说句激励而又关切的话。
她突然昂起了头，惊奇地看了看他，而他也明白，姑娘对他的最后心意已经心领神会。
“我们走吧。”谢利林打断了这对年轻人的无声对话。
阿杰姆这才转过神来，耸了耸肩，“应当帮助老人安葬死者。”
谢利木本想反对，但看到他那固执而紧闭的嘴唇，只好去跟老人家说了。谈话持续不久。
“老人家说，他自己本可以应付得了，但既然我们提出帮助，他也就不再拒绝。作为报答，他送给我们三头鳄鱼骆驼？”谢利木向阿杰姆挤了挤眼，“他喜欢你，姑娘也一样，这我看得出。”
阿杰姆脸红了起来，瞥了一眼老头儿的女儿，同时捕捉到了她回应的、好奇的目光。他的心情立刻好起来。对伙伴的无根无据的暗示也不生气了。
“鳄鱼骆鸵是啥玩意儿？”
“是本地的坐骑。”谢利木走到离得最近的那具图阿列格人尸体跟前，“请抓住他的脚。把这些家伙葬到村外那个坑里去。老人的同村人要在公墓举行安葬仪式。”
经过一小时的努力，安葬工作终于结束，大家喝了点克瓦斯。克瓦斯是当地的一种冷饮，看上去混浊，但非常可口。随后三人爬上了那巨大的、全身长满淡监色和黄色绒毛的鳄鱼骆驼。
”克里奇斯－拉依阿！”老人打了个手势，仿佛从远处抚摸这队骑士似的。
“他祝愿老天保佑我们！”谢利木一边翻译着；一边用脚后跟磕了一下自己坐骑的侧身。
鳄鱼骆驼嘶哑地咆哮了一声，左摇右晃地往前走动起来，脚步越来越快，笨拙的姿态随即消失。这牲口的确是一种蛮不错的坐骑。
跟在谢利木后面的是扎莉玛，她驾驭坐骑得心应手，犹如它懂得她的心意似的。最后动身的是阿杰姆，他担心鳄鱼骆驼不听他使唤，但是鳄鱼骆驼感觉到了他不愿丢脸的心思，所以不用主人吆喝，便大踏步地跟上已走在前面的两位骑手。
驼队进入了沙漠，绿洲很快就消失在后面，骑手们被吞没在无边无际的灰黄色的沙海之中，好像他们到过的绿洲只是一场梦。登陆者和向导前往的那地方，天上的乌云已散开，太阳露出了它甜蜜的橘黄色的脸，太阳的样子与地球上完全不同，亮度倒差不多。
愿我们一帆风顺，阿杰姆在心里祈祷着
此时，扎莉玛正望着他。她那双大大的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对他此时此刻心思的理解。
五、向导值得称赞
由于鳄鱼骆驼速度加快到４０公里／小时，他们的戈壁跋涉总共才用了一天的时间。
鳄鱼骆驼尽管样子可怕，但它们的表现证明，它们是体力强壮、具有非凡耐力又十分温驯的动物。阿杰姆甚至还和自已的坐骑建立了感情，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乖乖”。
戈壁走完之后，迎来的是金色大荒原——阿杰姆心里是这么称呼它的。在金色荒原里，他们遇到了一种奇怪的种族——智慧袋鼠。它们给登陆者指引了寻找空投集装箱的地方。这一切是第二天早晨发生的。
精干的骑手队伍已经把那令人心烦、像火盆一样酷热的沙海抛在身后。骑手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通向南方平顶山山顶的台地。在其中一级台地上，他们发现了一个奇异的建筑物。它有一半埋在地里。形状像一只大鸟的翅膀，其延伸的粗大部分，似乎在演变成“肩膀”。阿杰姆凭想像勾画着这鹰头巨鸟的躯干、第二只翅膀和脚车杆，结果画出的是超级鸟——非人类智慧生物的代表，妖魔机器人飞船的主人。
阿杰姆此行之前，上级曾向他展示过超级鸟和Ｘ种族的相貌，还说这只是根据间接的资料改造而成的。但那时，这些庞然大物的形象并没有给年轻人留下特别的印象。然而现在，他可以全面地来欣赏创造出这等杰作的大自然的想像力了。不过他也明白，这里所找到的建筑未必就是真实的超级鸟的骨骼。
谢利木对这个物体很感兴趣。在没有得出结论之前，他久久地徘徊在它中空的躯体之内，又从外面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