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崛起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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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崛起三部曲-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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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没回答,只是转头望向运输机伸出的斜梯。洛克抱着奎茵下船,女孩纤细又苍白,已经没了生气。塞弗罗无法动弹,说不出话,鼻孔又张又缩,一口气卡在胸口。这个从来不哭的男孩就连心酸的哽咽也只能压抑着,独自承受。他心神麻木,恍恍惚惚。我伸手过去,被他拨开。塞弗罗的模样已经不是愤怒,而是困惑,仿佛虽然得知了预言,但那应许的未来却没有实现。他缓缓后退,别过脸不肯看奎茵的遗体。最后他终于转身,仓皇地跑出去。
洛克抱着女孩从我面前经过,神情憔悴落寞。他本想开口诉苦,却又咬着嘴唇,对我摇摇头。毕竟洛克还不知道我之前为何对他出手,紧接又碰上这桩惨剧。我从没见过他这样颓丧。
“看看她,”洛克终于开口,“戴罗,看看你的朋友。”
我凝望着那个女孩。时间仿佛停止。她死了,面容却这么宁静安详。我们为什么无法把生命还给她?为什么不能让今日倒转重来?我想修正每个错误,保住每个心爱的人。
他将奎茵抱到机棚对外的透明脉冲隔层前,强忍心碎与不舍,让女孩回归只有繁星陪伴的宇宙。
胡狼下来了。我上前揪住他,询问是怎么回事。他说,就是死了。他被问得很烦,卷起袖子。
“我可不会为这件事道歉,我尽力了。”
“当然,”我摇着头,“当然了。”
他问起我头盔里的摄影机在哪儿。我瞪大眼睛,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影片。”胡狼解释。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完成什么丰功伟业?”他伸手往周围一比,“区区两人就夺下史上最顶尖的战舰,这足够让很多金种投靠了。我们需要你的故事加上我的媒体。”
我心不在焉地要开口,接着又想起,阿瑞斯之子当初在我牙齿里装了一个记录器。想录下他们的炸弹攻击,只要我用力咬一下臼齿就会启动。我进入最高统治者的办公室时已经咬过臼齿,所以我伸手到嘴里,把黏着记录器的黏胶从牙龈拔下。这东西比头发还细小。
胡狼眼睛一亮:“哪儿弄来这玩意儿?”
“黑市,”我说,“最高统治者是自作自受,拿这上头的资料让局势变得公平些吧。”
和他谈完,我本想让其他人处理善后,却发现有不少低等色族正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只靠武勇是无法赢得人心的。所以我也跟着卵石和鸟妖一起送伤员去医务舱,号叫者也是,接着是野马,甚至连维克翠都跟着做。
将最后一个受伤的灰种放上担架后,我站在空荡荡的机棚内;奥古斯都前往舰桥,胡狼想避开忒勒玛纳斯父子,所以去了通讯室。洛克也离开,只有我茫然地留在这儿。
地板上到处是血迹和焦痕。我看着双手,很清楚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觉得非常孤单,将头靠上冰冷的金属墙。
她从后面出现。我没听到她叫我的名字,但我不很确定,因为我注意到时,已闻到濡湿的秀发气味,被那双手臂紧紧抱住。
“我知道你累了,”野马柔声说,“可是塞弗罗需要你。”
“洛克呢?”我转头望着她,两人之间还是有许多话无法说出口,许多问题没有答案,有好多错误需要获得原谅,那些难以压抑的恼怒、千丝万缕的纠结。她搂着我脖子,手指慢慢加上力道。
“现在不是时候。”野马说。没错,洛克还是怪我,而且他的确应该怪我。大家都怪我。我的立足点越来越不稳了。

第二十三章 信 任

我在公用澡堂里找到他。其余金种回程时都想住大套房,塞弗罗当然也有资格,可是他自己却不这么觉得。也许他还将自己当成躲在马皮底下的男孩。不对,我的想法并不正确。他也长大了。
“她很在意你,塞弗罗。”
塞弗罗双臂交叉,身体看来细瘦,皮肤上还有雀斑。他腰上围了一条浴巾,肩膀上也披着一条。一般的金种并不在意别人看见他们的裸体,但塞弗罗例外。他身上多了我没见过的刺青,背部有头巨大的黑灰饿狼。号叫者是他的一切。对我而言,他们曾经只是工具,但过了一段时间,我渐渐对他们产生感情。可是,这又代表什么?我还是在利用他们啊。塞弗罗盯着水流向沟渠,顺着漩涡流走。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喜欢打仗,”他说,“所以努力让骨头硬一点、手掌尽量多磨些茧。那些混账说战争能带来荣耀,和玫瑰的香气。”塞弗罗抬起头,“收割者,你闻到花香了吗?”
我走向长凳,坐在他身旁:“你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吗?”
“废话,我当然听到了。我缺的是眼睛,不是耳朵。”塞弗罗用枯瘦的手指戳戳自己的生化义眼,“另外那句也是废话,我当然知道她在意过我,问题是,那不是我想要的在意。她不该死,跟我们这些该去吃屎的丑八怪比起来,死的怎么会是她?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坏心,完全没有——但这都不重要了,我们是善良还是邪恶,根本不是重点。一切都是概率问题。”
“你们会相遇也是因为缘分,”我说,“是缘分让她进入马尔斯分院的。”
“才不是缘分,是我爸。”塞弗罗说,“他选了奎茵,而且还是特地和朱诺交换的。”他摇摇头,“我爸要她过来,是希望她可以收敛一下我们分院的脾气和怒气。要是我爸没把奎茵换来,我们根本不会认识她,她也不会死在这里。”
“或许吧,”我想起伊欧,“但她还是可以选择不要去月球。而她选择追随我,也追随你。”
“和帕克斯一样。”
我点头,轻轻抓着飞马项链。
“都是屁话对吧?”塞弗罗说,“包装得再好也没用。我们一直困在斗争的游戏里。想出去吗?门都没有。去他的什么烂金种文明,全是胡说八道。我去月球还不是因为他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我。”
我瞪着他,不太能理解。
“什么意思?”我紧张地笑了笑。
“打开来吧,”他回答说,“我知道你有带。你算得那么仔细,一定有带。”
“你为什么突然——”
“闭嘴,快点儿打开。”
我点点头,启动口袋里的装置,展开屏蔽力场。我不像最高统治者那样过度自信,不担心有人偷听。塞弗罗凝视着我,我不由得尴尬地动了动。
“所以,你说我是什么身份?”我问。
“还跟我装蒜?”他摇摇头,“你戒心真重。不然你说,派我来的会是谁?”
“野马啊。你不是说她把你们从外缘区接回来吗?”
“没错,她是这么做了,但那只是从冥王星出发的前半年。我在海卫一的时候,有个人来跟我接触。收割者,你猜猜是谁。”
“洛恩?”我说。但他嘟起嘴。
“费彻纳?”
塞弗罗往我脸上啐了口水,喷到眼睛底下,“再猜错我立刻就走,”他弹了一下手指,“而且我不会回来。别再想要我帮你,为你流血流汗。假如我的分量不够让你赌这一把,那也休想要我为你继续牺牲我的朋友。信任是双向的,戴罗。这次要轮到你相信我。”
他不是在吓唬我,我也知道我该说什么。但这怎么可能?塞弗罗是金种——他是个他妈的金种。可是,他曾听我对阿波罗说出“他妈的”这种脏话,还为我掩饰,不是吗?难道那只是意外?这是陷阱吗?不对,不对……如果这是陷阱,根本不用拖到现在,伊欧的梦想早就被毁灭了。还有谁比他更亲近我?有谁比这个性情古怪的讨厌鬼更愿意支持我?根本没有。
我望向那双凝滞的金色瞳孔:“阿瑞斯派你来的?”
一片沉默悬在我们之间。
惊心动魄的五秒、六秒、七秒过去……他起身锁门,从发皱的长裤口袋掏出一小块黑色晶体:“只会对你的气息有反应。”
“密语黑晶……”
我轻轻接过,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我朝表面轻吹一口气,晶体摇晃碎裂,黑色光点飞起,仿佛仲夏夜的萤火虫自草丛飘出,然后聚集凝结,在我与塞弗罗中间变化出一道画质粗糙的立体影像。那是阿瑞斯的尖刺头盔。
“孩子,”他的声音颤抖,“非常抱歉,哈莫妮背叛了你,也背叛了我。她采取的行动违反我们的原则,等我发现她对你做的安排已经太晚。所幸你非常睿智,这也是我一开始选择你的原因。我已对她采取了必要手段,你就继续进行自己的战略,挑起奥古斯都与贝娄那两家族的战端,让战火在太阳系联盟燃烧。”
我很想问他话,但我知道这只是录像。
“我明白你处境艰困,也知道对你要求太多,但你必须坚持下去,洒下混乱的种子,削弱敌人的势力。我了解,站在你的立场有太多怀疑我的理由。我直到现在才与你联络,是因为你时时受到普林尼、胡狼和最高统治者的情报网络监控。你总是制造突发状况,自然会引起多方关注。我同样也是默默看着你,并以你为荣。我相信伊欧也一样。假如你还怀疑这讯息的真实性,那么,有位朋友想跟你打声招呼。”
阿瑞斯的头盔影像褪去,换成舞者对我露出微笑:“戴罗,我想告诉你:我们一直与你同在。你的家人都平安健康。终点就快到了,朋友,你很快就能与我们团聚。在此之前,请相信阿瑞斯派遣的使者。他是我亲自挑选的。我们一定要打破枷锁。”
影像碎开、消失,黑色光点从空气中散去,我的视线落在澡堂地板上。
“看来手术把你改造得很好嘛!”塞弗罗开口,脸上那笑容还是很惹人厌,“阿瑞斯派那个跛子过来跟我接洽,就是那个叫舞者的、把你丢进学院的人。”
他没办法继续说下去——我紧抱着他开始大哭。我剧烈颤抖,塞弗罗惊讶不已。但他没有乱动,只是轻拍我的头。那一瞬间,我肩上的重担好像都放下了。终于有人能理解,而且这个人就在我面前。他不仅了解我,还千里迢迢回来帮助我。他来帮助我!我无法克制地抓着他,边颤抖边道谢。伊欧的梦想没有错,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像个孩子一样喃喃地说,塞弗罗好像也有点儿激动。
我们是真正的朋友。
“是是是,”他吞吞吐吐,“不过,你要是再这样哭哭啼啼,我就不理你了。现在我们还是金种呀。”我退开来,觉得有点儿害臊,拿袖子抹了抹脸,糊里糊涂地道歉,眼前一片模糊。塞弗罗递来毛巾,我擤了擤鼻涕。他皱起脸。
“怎么了?”
“那是给你擦眼泪的。”
我们都笑出来,然后是一阵别扭的沉默。半晌之后,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察觉的。他说,在学院里听见我对阿波罗说“他妈的”,确实就起了疑心。尤其当时我的腔调又重又粗鲁。在海卫一,舞者给他看过我接受雕塑的录像画面。
“反正他们算准你愿意相信我,就算你这猪头其实不信。反正每次都这样啦。”
“你……不会困扰吗?”我问,“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以后?”
“困扰?这两个字不是用在这么夸张的事情上吧。”他搔搔自己的平头,“譬如我觉得胯下痒很困扰,酸掉的鱼很困扰,当官的全是笨蛋很令人困扰。但你这件事嘛……”塞弗罗耸耸肩,“随便。在我看来,你比大部分白痴正常多了,就当我对你的报答吧。虽说实际上你这大块头明明应该小我一号的。”
我哈哈大笑。如果我还是红种的体型,确实会觉得他很高大。“你应该也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吧?我不只要渗透,还要慢慢进展,直到推翻整个联合会。”
“小心期望高失望也大。”
“就这样吗?”我有些怀疑,“你还是要加入?”
他鼻子一哼:“我花了六个月搭火炬船过来,半途在海卫一碰上舞者,就什么都知道了。你说我会不会困惑?废话,当然会啊。但我也有三个月时间可以好好想个清楚。最后结果就是,我到这里来了。你好像没必要质疑我的立场吧?说难听点,打从我一出生,我的金种‘同胞’就老想杀死我。”塞弗罗看看四周,尽管有屏蔽力场,他也不敢放心,“对我好的还有谁?全是那些根本不需要那么做的人。像是低等色族,或者你。我只是秉持有恩必报的原则。”
“其他人呢?”我追问,“卵石、小丑他们?”
“这我也不确定。如果是奎茵,她应该能理解。”他语气变缓和,压抑着情绪。“其他人嘛——”
“蓟草不可能,洛克不可能——再过一百万年也没用。他们太热爱自己的种族了。另外个子很高又很嚣张的那个,我就不知道了。”
“维克翠和野马呢?”
“我不帮你做恋爱咨询,猪头。”他起身,“话说,想搞革命不代表我不能让粉种按摩吧?不然就太悲惨了。”
“我不知道,”我笑着说,“说真的,很多事情我也还在摸索中。”
“不管,我要去按摩一下,我觉得我背快断了。”他咧嘴露出一口歪牙,呵呵发笑,“这感觉很不错。我确定自己没有做错,收割者,就算外头跟屎一样臭,这儿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塞弗罗点点自己瘦小的胸膛,“感觉就是……你们是怎么说的?他妈的,很爽。”
与塞弗罗道别后,我走出公用澡堂,遇上了维克翠。“奥古斯都要我转告,他把灰烬之王的套房给你。”
“那个最大的房间?”
“他说船是你抢的,就归你管。你也知道奥古斯都对于阶级的概念有多严苛。”
“那就希望你知道路。我已经迷失方向了。”
她招手要我跟上,两人不发一语地前进。我觉得很累,可是我得知了塞弗罗是真正的伙伴,阿瑞斯仍信赖我,加上舞者又还活着,内心极为雀跃,勉强掩盖失去奎茵的哀伤。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家背叛了奥古斯都。”她先开口。
“听说了,但你还是与我们一同作战。”
“我之前说过,我的行动完全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我可不像安东尼娅,账户还被我妈管控。”她斜嘴一笑,望着我,“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我不禁轻笑,“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虽然发生很多事,还是一派沉着轻松。”
“你也好像变得特别温和了。”我说。
“温和?这形容还真老派,但我们都知道我不是个温和的人。”
我们又陷入沉默,一路走到房间。我往外一瞥,发现拉格纳站在廊上。若不是他身上缠着绷带,我搞不好不会注意到他。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先离开。
在门口,我观察着维克翠带着傲气的双眼:“你可以找个低等色族为我带路。”
“这样我怎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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