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古代] 山外青山(全) by 7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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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古代] 山外青山(全) by 7788-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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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和无情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既而轻摇头。
诸葛先生的意思是此事没那么简单。
无情却知道这个戚大楼主性格多情,还特别不绝情,既然一切都安定下来,肯定不会多生枝节去报仇,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可他并不像诸葛那么在意。因为他相信戚少商的为人,也知道顾惜朝的为人。这次不是疯病发作就是意图加害,总之肯定咎由自取,追问反而不美,不如等铁手回来再说。
于是他把案情简要说了一遍,只除了化成雕塑的奇特尸体,然后提出一个要求,要查阅白楼的档案。
他认为这种能让生物变成石头的方法,不可能是第一次使用,即使向来隐而不用也该有试验阶段。例如神秘失踪的人,或被丢弃的动物尸体,这么奇诡的事件,只要发生,白楼中就会有记录。



●6 一个不太诡异的故事

白楼是金风细雨楼“四楼一塔”之一,是他们强大消息网收集来的资料存放处,也是江湖中规模最大最齐全的资料库。上至朝廷庙堂中的勾心斗角,下至民间的奇闻逸事,莫不派人调查并整理记录其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资料自古就是胜利的要素。以前的楼主苏遮幕、苏梦枕父子便特别重视资料,连同接任的白愁飞、王小石乃至戚少商都莫不如此认为:
白楼是风雨楼屹立不摇的根基之一。
无情要去看别家的根基,戚少商会答应么?
会。
当然会,因为他们是朋友,就算无情要把四楼一塔都转一圈,他也不会拒绝。
所以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他们就已经站在白楼之上了。
此时的白楼不白,乳白的屋瓦尽是落霞的金红。本该灿烂无比,戚少商却突兀地想起一句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难道风雨楼近黄昏了?还是更大范围的……?
他其实对这个案子没多少兴趣,可不找点事做就老会想起顾惜朝苍白的面孔,老会想起自己杀错了人。
——至少杀错了时间。
“奇异的失踪案件很多。”杨无邪听了无情的回答,立即回答,却没再继续。
他的记忆力惊人,瞬息间就从随便一个人、一件事、一个时间、一个地方道出相关所有情形,乃至来龙去脉牵涉人物世代背景都如数家珍。而且最后他还会加上自己的分析,精辟独到,一针见血——这正是他最具价值的才能。
他更克制,所以即使见戚少商赴雷纯的约会一日未归,归来失魂落魄,满身是血,他眉毛也没抬一下,更不多问。
而他现在什么都不说,不是因为无可说,而是认为可说的太多,多到这位无情大爷和代楼主能听到想睡觉的地步,说一年都说不完,其中九成九无用,所以不说。
“完全不留痕迹,连附近的小动物都不剩的呢?”
话一出口,戚少商的眉毛便跳了一下,
“什么人能把大相国寺清理得这么干净?”
无情不答,一双明亮的眼睛只停驻在杨无邪脸上。杨无邪立即答道:“只有一件。建中靖国四年七月十五,杭州听春阁,包括妓女嫖客小厮等八十七人,连阁中猫狗金丝鸟等全数消失。”
“妓馆?”听说是十七年前的案子,无情微感意外,“他们与什么江湖势力有关?”
“没有。听春阁的鸨母乃是当年京师著名的花魁娘子,自名东君柳,花名念晓,元年赎身后离京至杭州,更名柳依如,重操旧业,却不知资助她的人是谁。”
“妓女本就在江湖中。”戚少商道,“而且青楼消息灵通,各大派系几乎都会设置眼线,这位花魁娘子,大概属于某个大势力,且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才会被灭口。”
“你怎知她被灭口?”无情眼眸闪过严厉的光泽,“或许只是金蝉脱壳之计,让人们以为她们已死,逃去了别的地方。”
戚少商微微一笑,“一个被人利用的烟花女子,逃去杭州已是极致,谁还会为她的安危花心思?”
无情颔首,不料杨无邪却道:“但念晓姑娘当时外出,并未失踪,而是第二日回听春阁后自尽身亡。因事件毫无痕迹,又发生在七月半,当地便传说是过去被逼死的少女鬼魂所为,遂将小楼废弃,官府调查也不了了之。而根据调查,听春阁从未逼良为娼,这些传闻是凶手传出也未可知。”
“她在京城原属哪家?”
“忆红轩。”
理当如此。
忆红轩是瓦子巷规模最大的秦楼,就如醉杏楼是小甜水巷最火的楚馆。戚少商想起李师师曾评价孙青霞“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三五年”,虽然轻慢,听了却叫江湖人心寒,因为那正是实情。
他又想起自从那段激情渐渐冷却,长久未去醉杏楼后再访,师师幽幽地说自己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各领风骚三两年。”
或许她们是全世界最怕老的女子,花魁尤是。那念晓姑娘名动京师时,大概也有无数富贵子弟魂牵梦绕,可最终谁记得她们?
“不知忆红轩还有多少知情人。”无情不会小看那些凶手,既然能让听春阁一夕消失,给忆红轩换血更是轻而易举。
不料没指望有结果的问题,杨无邪仍旧有答案。
“没有。那案子太特殊,背后必有强大势力,任谁都会追下去。可惜忆红轩的人正在那年被悄然替换,现在连一个认识她的人都没有,好在苦水铺却还有一个女子,是念晓在忆红轩的好姐妹。”
戚少商叹了口气。苦水铺是京城最贫穷肮脏的地方,充斥着暴力和绝望,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可说是最悲惨的晚景,果然从繁荣到凄凉是她们的宿命么。
“那女子名为顾华英,是……”杨无邪停下来,斜目看了眼戚少商,继续道,“是顾惜朝的母亲。”
“什么?”戚少商心里这次不仅像被扎了一下,似乎还扎穿了。他本以为帮无情专心查案能暂且忘记前晚的噩梦,却不料绕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点,好似年轻不小心闯进了奇门阵,转了半月都未走出时,对天地造化的叹服和无奈。
而杨无邪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叹服和无奈变成了惊心动魄的无望。
“……然而等我们查到顾华英时,她已经死去多年,其时顾惜朝疯癫,又下落不明,只好到此为止。我们也想到资助念晓姑娘之人一定非同小可,但毫无头绪。无情公子如要追查,只好从顾惜朝处查起。”
完蛋!
顾惜朝这唯一的线索,
不是疯了,
而是死了。
被他亲,手,杀,死!
夸张一点说,戚少商蓦然听到了命运的尖声嘲笑,他甚至突然怀疑这是不是顾惜朝安排来对付他的陷阱,即使顾惜朝根本不可能控制他的心思,不可能知道他会心血来潮去“朝朝暮暮”看他。
他以死嫁祸?
不对,顾惜朝该是那种不看到胜利绝不肯死的人,他不疯不可能自寻死路。
无情面色凝如秋水,忽道:“戚楼主,顾惜朝可是真的死了?”
闻言杨无邪迅速抬头,可见心中意外之甚。
戚少商愣了,且不止一愣,而是二愣三愣。
他甚至一时想不明白,无情这一问究竟是怀疑顾惜朝,还是怀疑他——怀疑那是顾惜朝布的局,还是怀疑他就属于那神秘组织,伪装成复仇而杀人灭口?
太巧了,换成他,也不会相信这单纯是个巧合。
他比任何人更不愿意被怀疑,因为一个怀疑已经毁了他半生。而且他一直认为,若没有那个怀疑,顾惜朝本不会落到今天的田地,那些枉死的人也仍能活得好好的。
“如果我要灭口,他早就死了。”
无情还没表示,杨无邪已经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怎知道我在怀疑你?
为什么反应如此过激?
莫非做贼心虚?
你说他早该被杀,焉知你不是刚刚得到消息?
不充分的辩白比不辩白更糟,因为太急于辩白的人,往往最容易被怀疑。
无情不是怀疑戚少商,而是不、得、不、怀疑戚少商,他别无选择。
这点,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戚少商忽然觉得很累,仿佛瞬间衰老了三十岁。
杀与被杀,追与被追,背叛与被背叛,猜忌与被猜忌,果然是江湖中永远躲不开的死结。
“我不出京,你们尽可慢慢调查……”
“且慢,”杨无邪举手打断了上司的发言,“楼主不可能保证,也不能保证。”
话不能说得太满,是成功之人都必须遵守的规则。从连云寨到金风细雨楼,戚少商其实很明白,能常胜而不死,因为他从不低估自己,也不高估自己。
但上面的发言确实超出了他的能力。
若那是个阴谋,留在京中等于龙困于滩,无处施展;若那不是阴谋,以风雨楼强敌环伺的处境,约定被人得知后,也会被居心不良者利用而造成被动。
届时究竟遵守和王小石的约定保护风雨楼,还是遵守和无情的约定,困于京师呢?
在欠了诸葛先生诸多人情的前提下?
所以无情只淡淡一笑,“相信没有必要。”
哪种必要?
保证的必要。
他不仅不担心戚少商会逃走,而且根本不认为戚少商需要逃走。
九现神龙名副其实是条腾跃云海的飞龙,不受控于任何势力,纵使当年曾代替铁手出任捕头,实质上也不过仗义援手,并非下属。
此案与戚少商无关,就算看起来可疑,也仅仅如被秋日里最早一片落叶砸中,巧合而已。
于是无情什么都没说便走出了金风细雨楼。
待他去远,杨无邪立即问道:“楼主怎会去杀了顾惜朝?”
语气好似他杀的不是人,而是不值一提更不值一杀的猫狗。
诚然在众人眼中背信弃义又痴傻成疯,早已被瞬息万变江湖遗忘的顾惜朝,恐怕连猫狗都不如,一楼之主为他背下嫌疑,未免太可笑。可戚少商还是禁不住皱了皱眉,
“杀都杀了,我也没有办法。”



●7 一个不太有趣的结论

杨无邪一听那负气的回答,就知道那非他本意,叹了口气,“只怕他被人利用来嫁祸楼主,谋害一叶大师及凄凉王的罪名可不轻,足以成为天下公敌。”
戚少商闻言大笑,“我还不值凄凉王和一叶大师陪葬。”
他们二人一将一叶置前,一将凄凉王置前,言者无心,却间接表明了他们对江湖威望和信念的理解。
究竟是公正而严谨的律法重要,还是义字当头,遇不平则奋起抗争痛快?
这是自人类有权威与统治以来便存在的矛盾。
庙堂与江湖的矛盾。
戚少商知道自己究竟属于江湖,他想一飞冲天,想一鸣惊人,想要改变这昏聩乱世,
而不可得。
有时候,当他发现自己急于做成的事情偏偏无法办到,除了空自焦急无计可施,便深感人力渺小之悲。穷途末路,犹如霸王徘徊于乌江之前,看滚滚江水东去,身侧再无一人相伴。
凄凉王何以失踪?
自刺杀蔡京失败,他一直盼望长孙飞虹出狱,如同当年在连云寨期待神州大侠和楚相玉,他在期待一个能打碎大宋浑浑噩噩的变化。
想到楚相玉,戚少商心中一动。
会不会失踪的人已经趁乱逃走?否则以他们的能耐和天牢的防守,那么多顶级高手劫狱都未成功,怎会出这么大的漏子?
——可无情却认定他们凶多吉少。
他隐瞒了什么。
戚少商困惑地眯起双眼。

“顾惜朝成日种地,连杀只兔子都不敢,更从不发狂。”
要说谁最了解疯后的顾惜朝,非铁手莫属。因为曾只有他知道顾惜朝的位置——这本没什么问题,也最安全,直到他有次查案错过送补给的时间,差点饿死了顾惜朝,他才想到不能那样对待一个单纯如孩童的疯子而足足愧疚了半年之久。
所以诸葛小花命令追命替下了他的案子,把他从遥远的登州换了回来。追命当然对此很不满,因为铁手追查的,只是一般的杀人案而已。
不料铁手回来,第一句话就让戚少商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
而且还没有完。
无情道:“也许顾惜朝看到仇人会突然发狂。”
“他连妻子都不认识了,哪还会记得戚少商……”铁手本还想解释晚晴对顾惜朝的特别意义,犹豫一会摇了摇头,“要不是怕我出个意外害死他,真不该把他带出来。”
无情又道:“戚少商说谎的可能性有多大?”
“六成。”
剑眉一扬,无情那双星子般的眼睛扫到铁手脸上,“我们认识他多年,他是受人指使为恶的人么?”
铁手沉默了半晌,答道:“楚相玉。”
无情再无话可说。
绝灭王楚相玉,是个在江湖中掀起滔天大浪的人。
他屡次弑君未遂,被诸葛正我百招外击败囚于沧州铁血大牢。铁血大牢是天下三大死牢之一,监禁的莫不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人,戒备当然森严如铁,但他竟设法逃脱。他的武功修为,不在诸葛先生之下,这一逃如龙入汪洋,几乎就要逍遥法外,最终虽因轻敌被众人合力击败,铁手至今思之仍觉侥幸。
那次追捕六扇门损失甚巨,也是那次,铁手认识了戚少商。当时他还是连云寨的大寨主,为保护楚相玉拦阻官府追兵,被铁手巧计战胜,二人惺惺相惜,才在逆水寒一役成为挚交。
即使如此,铁手仍然忘不了初见戚少商时的震撼和寒意。
当时戚少商说,经营连云寨,是为了“恭候一侠名天下、义举无双的大哥到来”。
于是铁手问,“那位大侠,姓甚名谁?”
戚少商答:“神州大侠是也。”
神州大侠确实当得起“侠名天下、义举无双”的赞誉,但又和连云寨何干?铁手心中奇怪,问道:“神州大侠是前辈名侠,自是不错,但他怎会应允加入叛军?”
戚少商信心十足,答:“义军才是真正的王师,谁不加入?武林中人一呼百诺,报效必多。”
未免太自信,铁手暗暗皱眉,“若他不肯加入呢?”
“再三相求,晓以大义。”
“若他仍不加入呢?”
戚少商果断地说道:“若不加入,武林人士必效之,只好杀了!”
为了理想,他连神州大侠都要杀!
铁手从不怀疑戚少商对神州大侠的推崇,且尤为如此而更可怕。平日里义气为先,能让任何朋友感到温暖和快乐,但只要对上了,他却是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枭雄。
只要有充分的理由,杀个顾惜朝算什么?
“可长孙飞虹和楚相玉其实是一类人,他反该相助才是。”
“凄凉王早已放弃弑君之念。”
无情心中一惊,只听铁手继续道,
“虽然通辽叛国是傅宗书的污蔑,可你我都知道,戚少商确有叛逆之心。”

月白风清,鸟瞰京师灯火如星河铺地,好一个初秋风情。
很少有人知道,戚少商常常掠过黑夜的疾风,远离京华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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