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栏已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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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栏已朽-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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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喻尝祁俨然又是一副闷沉沉的样子,他忍不住蹙起了眉,有些不耐烦道:“你说你现在的变化怎么这么大,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跟你说话我都要憋死了。”
  眼底融了些笑意,看着他道:“你也变了不少,性子开始急躁了。”
  青年忍不住瞪他一眼,随后坐直了身子道:“看来那孩子倒是得你心意的紧,这几日与你这盘棋下下来,我已经十分确定你的心思不在我这儿了,所以……”
  他忽然站起身来,“我们好聚好散吧。”
  喻尝祁抬头看他,“你已经放下了么?”
  青年勾唇笑得有些无奈,“我一个死人若是再执念着不放,将来如何投胎啊?”
  这句话说完,眼前那道身影已然消失,他蓦地一怔,才缓缓回过神来,周围阒不见人,四处破败残缺,透着一股积年的腐朽气息。
  临城县的那座道观,是那人生前待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他如今流放的地点就在此处,一切缘归缘始,他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已经放下了么?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却寥落的如同天边最为疏淡的星星。
  门外等候他已久的衙役早就不耐烦起来,只是面上仍旧保持着最得体的嘴脸。
  “王爷还是早些回到住宅吧,毕竟你如今戴罪之身,虽然县太爷提早交代过不必如此严谨,但天色已晚这道观又闹鬼,时间长了未免不太好。”
  *
  “值得么?”
  他这句话问了第三遍,看着那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终于忍不住黯了眉眼。
  林将酌看着他一笑,脸色苍白至极,只是仰倒在床榻上半分也难以动弹。
  胸口的箭矢笔直地正中心脏,鲜血几乎浸透了衣襟,即便现在拔|出来,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你为什么不听话?”季风竹看着他,神色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静。
  从方才他听到这人已经离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留不住的人早晚留不住。
  若不是他早早动身将这人抢了回来,也许这人被现场的官差发现,怕是早就就地|正|法了吧?
  其实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总是要死的。
  林将酌看着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喉咙一阵刺痛,胸口到鼻息好似穿透了一般,每呼吸一次,就好像穿堂风一般从心尖掠过,那种冰冷的生疼。
  手指抓紧了身下的被衾,他就这么微张着嘴巴呼吸着,胸口像是火烧一般,鲜血不停地从体内流逝。
  没有止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鲜血准备将这一床的被褥染红。
  “你在等……着我死么?”
  半晌,他终于费尽力气的说出这几个字,一时之间疼地难以抑制,眉头也狠狠地蹙起。
  “算是吧。”这话说来残忍,可他偏偏这么说了出来,看着那人垂死挣扎的样子,心里像是要将他这模样深深的留刻在心中。
  林将酌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口中喷出一大股鲜血,脸色几近灰败,难看的就像是即将死去的老人,“能不能,送我上路……”
  指骨紧紧地攥起,他一拳几乎要将墙壁砸穿,只是到头来是个笑话,手骨几乎被整个折断,眼中终于沁出泪水,他走近床榻,声音颤栗,“为什么,到头来是这样的结局,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死。”
  是你逼我陷入绝境的啊……
  这句话没再说出来,他整个人瘫倒在床榻上,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多余起来。
  季风竹还是不死心,一遍遍地质问,却不敢上前碰他半分。
  眼中的光辉一点点地流逝,好似要带着这些俗世的怨念和烦恼,他偏过头去,至死不肯再看他一眼,就这么一口气再也倒提不上来,彻底沉沉睡去。
  “……”
  眼中的泪水砸落在榻,他就这么呆坐着,始终不敢去触碰半分,直到看着余温渐凉,门外传来人语声,侍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尸体,低下眉眼道:“公子……”
  他却倏然站起身来,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找个地方,埋了吧……”


第100章 第一百章
  似乎又梦到了那孩子,身形笔直颀长的立在远处,眉眼弯弯,总是带着得体的笑意,只是唯有见了他,那丝得体的笑意才会转变成恭敬和谨慎。
  他似乎是真的太苛责了,苛责到这孩子不曾和他说过一句知心话。
  “陛下……”
  坐在身侧的妇人轻声细语,看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柔和,带着体贴和顺从,只是疲态渐显,似乎也不那么精神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魏琊连忙端来一杯温茶扶他起身润了润嗓子,他才得以开口,“现在是几时了?”
  魏琊道:“已近亥时了,您今日下了早朝后便晕倒在书房内直至睡此时,是不记得了么?”
  他伸手揉了揉额角,才发现这一觉睡下来并没有感到放松,反而肌肉僵直酸痛的紧。
  “不如妾身把太医叫来……”
  “不必了。”他伸手握住了魏琊的手,肌肤相贴的温实,才让他微微感到放松下来。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他目光转向眼前陪伴他多年的女人,隐隐有了些自责和愧疚,“倒是你,才要多加照顾好自己,莲娣还小,朕没看着她有个归属,总归是不放心的……”
  魏琊却微微一笑,“陛下可知莲娣已心有所属了?”
  他挑了挑眉头,“是何人这么大的福气?”
  “妾身前日早就听闻过了,是杜尚书家的郎君。”
  他有些讶异,“杜仲那老东西同意了?”
  魏琊但笑不语,只是不一会儿这还算和谐的气氛便被人很快打破,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宫监,神色急惶,“陛下,娘娘,殿,殿下的尸首找着了……”
  该来的总会来,他闭上了眼睛,身心却是俱疲,感受到手里的握住的手指有些松动,他睁开眼来,却发现魏琊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眶渐渐通红。
  “皇后……”
  魏琊连忙抽离了手,趁着起身的间隙擦了擦脸上滑落的泪水,对着他行了一礼道:“陛下,妾身今日来亦是有一事相求。”
  心中预测了几分不妙,他没说话。
  魏琊道:“妾身想从今往后想撤去皇后的身份隐居太成山,日夜为大周祈福……”
  他自然是知道的,魏琊心性温和,从不与旁人争执什么,这么多年安分守己掌管后宫未曾出现过什么差错,只是为了守住那一双儿女,而如今人去楼空,那丧子之痛旁人又如何能明白?
  没等着他答话,魏琊再次出声,语气异常地坚决,“妾身恳求陛下答应请求,就当妾身……”
  “朕答应你。”他抬头看向魏琊,唯一的执念也要随之而去,“只是,这皇后之位除了你,再无第二者有资格坐上。”
  *
  月色朦胧,他静坐庭院没多久,便耳闻身后传来一丝极其明显的杀意。
  微微侧身躲去,手中的茶杯跟着一晃,却杯水未溅。
  他刚一转眼,便见那一身紫衣的人拎着一把长刀朝着他奋力砍来。
  他再次错身闪开,旋身擦过那柄刀刃,中途一手击上刀脊,“叮”的一声脆响,刀背猛地一震,后者却没打算松开,抬起后肘朝他捅去。
  “你疯了?”
  他这话刚出声,便看见卧玄彻底通红的双眼,心下有些吃惊,立马被攻势逼着躲开。
  后者冷笑着不肯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再次提刀奔上,纵身间的花香气息越来越浓烈,他却觉得这人越来越不寻常。
  原本以为这人只是闹着玩的,谁知道之后越来越过分,心下不禁一阵恼火,出手也不再犹豫直接朝着对方的要害点下手。
  握住刀柄的虎口不禁震的一阵发麻,他却不肯松懈半分力气,好似死死地吃定了梁珂,要将他逼入绝路。
  “吃错药了怎么?”他一手点上他右肩,一手捏着他腕骨猛地折回,掌下内力暗生,趁着卧玄正是无力还击的时候将他整个人猛地掀了出去。
  胸口一闷,喉间跟着涌上一丝血腥气,他抬眼间猩红尽显,只是还未来得及重振旗鼓,梁珂突然上前,率先一把拽住他,将他狠狠抵上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一时风声无两,唯有喘息声未定。
  梁珂看他半晌,原本想等着这人彻底冷静下来再好好教训他一顿,没想到后者神情倏然一变,眉眼透着颓丧,只是咬着牙道:“他死了……”
  “……”
  这个消息再听闻也是半个月之后,他并不会感到震惊,抑或是,根本就不意外。
  卧玄看着他倏然冷笑,“是你没错吧?”
  “你有什么资格认为是我干的?”他神情一派闲适。
  “也是……”卧玄垂下头去,眼里的光芒破碎的稀落,“在你眼里,弱者连死都不需要理由……”
  “哼。”他不禁道:“我早跟你说过,别轻而易举动真心,现在呢?是不是舒服了?”
  “……”
  这一番话又是彻底激怒了他,拼命挣扎几番未果,却发现手脚的力气都已经丧失殆尽,眼角隐隐有泪滑出,他涨红了眼,“你答应过我,不会对他下手的!”
  梁珂却忍不住挑了眉头,看着他道:“这句话我可没说过,我只是说会放了所有人,可不代表他之后是死是活也归我管!”
  “……”
  “更何况你现在跟我争有什么用?”他一手拽住他衣襟,理直气壮地质问,“半个多月过去了,尸首才被找到,现在说不准早就泡成了一堆烂泥,你还想要么?”
  “梁珂!!”他怒吼出声,“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你自己罢了。”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冷笑道:“你还是好好的回去做你那乐享无忧的殿下吧,人间不适合你。”
  说着,一把松开了手,掀了袖袍转身离去。
  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阵极其桀凉的笑意,那人在黑夜中冷笑出声,“你早晚有一天,也会尝到报应的!”
  那笑声听得他心里一阵发麻,莫名地不舒服,攥在袖中的拳头忍着折回去揍人的冲动,压下所有的烦躁出了庭院。
  只是转角未过,却瞥见阴影里站着一个身影,他心里一惊,伸长了手将那人拉到眼前来,“这么晚了,为何还没睡?”
  周怀绮静静地看着他,眉眼被四周的烛笼里散发出的的光芒映照的莫名柔和,只是细看下去,却发现神情淡淡的一丝笑意也无。
  他静默了片刻,才道:“方才那些话你听到了?”
  周怀绮看着他没说话。
  心里一时有些上火,“你也以为是我做的?”
  周怀绮却挣脱开了手,淡淡道:“那你为何不去解释?”
  他不禁轻嗤出声,眉眼明显有些不屑,“我为何要解释?我可有错?”
  “你没错。”他只是缓缓道出事实,“你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
  半晌,他只得温和了神色,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行了,我不跟你争,我们回去吧,起风了。”
  说着,伸手替他掩好了衣襟,揽着人一路回了居室。
  隔日似乎怕周怀绮多想,特意在他身边多待了一会儿。
  “你要是想出去就别憋着。”衣衫半揽的人斜睨了他一眼,翻个身又打算睡过去。
  忍下心中的笑意,他凑了过去,看着那圆滑白皙的肩膀没忍住上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我不忍着怎么能让你知道,我为了你可以舍弃一切。”
  周怀绮又辗转过来看他,微微一笑,“那好,我想去山村里生活,你要是愿意就把这一切全部舍弃陪我一起。”
  他咬了咬嘴巴露出一脸为难,跟个孩子一样在他颈窝蹭了蹭,有些无奈道:“你知道我这人吃不了苦,那种地方又脏又乱,还一堆俗务要做……”
  周怀绮却不再出声,伸手一把推开他,朝一旁坐直了身子,未束的长发尽数垂落在腰间,掩住了光滑挺直的背脊,如玉的肌肤因为常年甚少见阳光,如今反而从最初的蜜色养的越来越白皙。
  不禁让某些大尾巴狼见色心起,上前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将整个人圈进怀里,手却十分不老实的绕至身前,从被子里滑了进去,沿着小腹摩挲而下。
  “你够了!”周怀绮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额上青筋直跳,眼里有些恼怒。
  身后的人却自动理解为欲拒还迎,非但不听还得寸进尺,然后很快地被一脚踹下了床。
  扬手就是一个巴掌,不偏不倚地扣上他左脸,周怀绮瞪着他道:“再得寸进尺我废了你!”
  于是,得寸进尺的人大清早的顶着半张留了五指印的脸出了居室。
  虽然他在周怀绮面前处处忍让留情,比之以前的禽兽不如如今要温吞善良的多,而周怀绮却还是以前的样子,不曾为谁改变过,只是脸上的笑意明显要比以前多,但是被惹恼了该还手时却是半分也没手软过。
  “呀,大人你这是又被打了么?”
  刚来山庄半年不到的小红姑娘虽然算不上是察言观色的聪明人,但绝对是会抓重点的老实人。
  她这话一说完,顿时所有人的眼色都忍不住往梁珂的左脸上瞥,然后再不约而同的发出闷笑声。
  “都想死么?”他阴恻恻地冷哼出声,所有人瞬间闭嘴。
  小红姑娘却不知死活地凑近他跟前,蹙起秀眉道:“大人这段时日也甚少来我们这儿了,你都不知道……”
  说着,她绞了绞手绢,发出一声娇嗔,“奴家可想你了。”
  梁珂看着她略微挑眉,伸手握住她手腕,将她一把拖进怀里,捏着她下巴一笑,“是么?你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哪里不够吸引人反倒怪上我来了?”
  小红姑娘继续娇嗔,虽然面上表示深刻反思,却还是一口一个大实话道:“别以为奴家不知道,庄主大人可别混淆视听。”
  “我混淆什么视听了?”
  “你是吃腻了女人罢了,奴家要也是男人,可保准你离不开我……”
  他却忍不住笑出声,低垂着眉眼笑得温柔,“我喜欢的是那个人,即使他是个女人我也喜欢,而你,即便是个男人,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说罢,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推,小红姑娘摔下台阶,摔得娇|喘连连,起来后一脸羞红,瞪了他一眼便迅速跑开了。
  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神色又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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