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豹 作者:江户川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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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豹 作者:江户川乱步-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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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切开空中,使饥欲饮血的猛兽越发疯狂的鞭声便响彻笼子上空。
    “老虎!老虎!你磨蹭什么?吃掉它!干掉它!”
    舞台上响遍喝醉了似的破锣噪音。
    “打倒它!……”
    “打起精神来!……”
    像合唱队一样响起了一声声尖锐的声音。
    但不胜奇怪的是,穿过这些怒吼声,不知从什么地方断断续续传来了与这场景极其
不相称的、使人感到马上就要死似的不吉祥的女人的惨叫声。
    在笼中滚成黄黑一团的两头猛兽不久忽然分开了。但大熊仿佛昏了过去似的倒在笼
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只是虎在任意扑过去,又任意躲闪似的。如果把虎比作是一只
猫,那么身体有它两倍大的能只不过是一只老鼠而已。它缩着身子,任对方戏弄着。
    虎一面用它闪着蓝光的眼睛快乐地望着这个大失败者,一面不停地在它身边转着。
边走边张开血盆大口,暴风雨般地咆哮着。
    猛兽团长的柔软的鞭子包含着某种意思,不停地响着。与刚才迥然不同的,听来好
像是奇妙的笛声一般的切断空气的声响将观众席引向了兴奋的顶点。疯狂的喊声像海啸
似地朝着舞台的笼子拥去。
    虎的眼睛一刻一刻地增加着凶暴的光芒,嘴边的丑陋皱纹歪扭得更丑更丑了,并且
它那饥欲饮血的白齿仿佛越来越长、越来越锐利。
    那是快得连眼睛里都没有停留的一瞬间。虎的牙齿扎向了仰着倒在笼子中挣扎着的
熊的喉咙,坚韧的肩头的肌肉咕喀咕喀地在隆起,粗粗的脖子像钢铁的机器似地左右晃
动着。
    观众席上的人又一齐站了起来。对失败者熊的声援有好一阵子震撼着大帐篷。
    但能不中用地始终没有抵抗。多么胆小的猛兽啊!只是等候着它真的火起来的观众
们不能不对这过于出乎意料的事感到失望。
    “喂,我说,好奇怪呀!那头熊喉咙被撕破成那个样子,可不是一点儿也没有出血
吗?”
    最前列的观众中响起了这样的哆哝声。的确,从熊的喉咙处没有流出一滴血来。虎
牙扎进了月牙形地白毛处,可以清晰地看到,虎每摇动一下头,那块的皮肤便嘎吧嘎吧
地裂开去,但看不出有流血的样子,只能说这太奇怪了。那是剥制的能的标本吗?不,
不,哪去呢!剥制的动物标本哪能那样又是挣扎又是四处逃跑呢!
    但奇怪还不止这点。不久,在前列的观众中间发出了异样的喧嚷声。集中在大熊咽
喉处的千百只眼睛开始疯狂般地放射出熠熠光芒。每个人都好像快要发疯了。人们不寒
而栗,像是被可怕的恶梦魔住了似的。
    “那是什么呀?啊?那究竟是什么啊?”
    最前列的商人模样的男子紧紧抱住旁边的青年,一边哆嗦着一边脱口说道。
    瞧!熊的咽喉处被锋利的牙齿撕裂的表皮,不是随着虎的下颔的后退嘎吧嘎吧地翻
卷起来了吗?而且不是既没有流一滴血又没有出现红红的肉,只是白白的,不,毋宁说
是苍白的一种光溜溜的东西出人意料地从它下面一寸一寸地暴露在观众的眼中了吗?
    由于熊的皮肤出乎意料地毫不费力地翻卷了起来,所以虎觉得新奇起来,不停地倒
退着。于是,随着它的力量二仿佛事先做好了一条裂缝似的,熊的皮肤被一字形地从喉
咙到胸部,从胸部到腹部撕开了。随着一点点地被撕裂,皮肤内的白色的光溜溜的东西
眼见着越露越大。
    一齐站起的观众们已经连咳嗽都不咳了,像化石一样一动不动。与刚才的喧嚷相反,
大帐篷下像是昏迷过去了似的变得鸦雀无声,只是他们的千百张手掌里慢慢地渗出着粘
粘糊糊的油汗。
    长长的货车好不容易从明智小五郎和神谷青年同乘的汽车前面通过。道口染成不同
颜色相同的横条纹的路障刚倏地升起,等得不耐烦的一群汽车和自行车便争先恐后地动
了起来。
    “喷,让我们等了整整3分钟。”
    司机咂了一下嘴,踩下了油门。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的同时,汽油的烟倒灌进了
车内。汽车推开碍事的自行车,越过了凹凸不平的铁路轨道。
    明智脸色苍白地凝视着前方,不再说话了。浑身直打哆嗦,好像不只是因为汽车震
动的缘故。插在口袋里的右手几乎无意识地跑到了膝盖上。那只手紧紧地握着一支柯尔
特式手枪,以至于手心里都微微出汗了。
    神谷青年斜眼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使人感到可怕的武器,但没有说一句话。他记得
刚才明智在缚住“人豹”部下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时从他口袋里拔出了这支手枪,放
进了明智自己的口袋里。
    车子又以可怕的速度,一辆一辆地超过了前方的汽车。眼底里是一条平坦的笔直的
大道,在它遥远的那一头,可以望见像是大气中的水母似的孤零零地浮现在天空中的小
小的广告气球。
    圆圆的气球下,红点点一样的东西在随风飘扬。一定是广告文字。但汽车的速度如
疾风一般,眼见着那些红点点逐渐变为7号铅字般大小,随后又变为8号铅字、9号铅字
般大小,不久扩大到了从摇晃的的车中也能看清楚了。
    “猛兽大格斗……Z马戏团”
    啊,那是他们要去的Z马戏团的广告气球。那个广告气球下面的帐篷里头,一定演
着杂耍。
    在舞台的笼子里,熊的皮能剥的几乎都剥了。仿佛剥桔子皮似地毫不费力……哎,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鸦雀无声的观众不能不怀疑起他们自身的眼睛来。我现在真的还没有睡觉吗?不会
是在看什么意想不到的幻觉吧?这种岂有此理的事情果真舍在现实世界里发生吗?
    在笼子中,连引起这种事情的老虎也愣住了,吓得逃到一侧的角落里,把身子缩成
了一团。
    只见笼子中央上半身雪白下半身漆黑的妖怪一样的一个东西刷地站了起来。但那是
多么艳丽的妖怪啊!从熊皮中露出来的又白又光滑的,是人的皮肤,而且是年轻美丽的
女子的皮肤。
    蓬乱的头发,泪流满面的脸,胞和胳膊全都裸露着,只是幸好下半身缠绕着厚墩墩
的熊的毛皮,所以女子没有到更丢丑的程度。果然,熊几乎是件剥制的标本,只不过是
里面包着活的美女而已。
    但观众们被这白日的妖怪夺走了魂,没有能立即察觉出来。如果说有陆地上的人鱼,
那么它就是名副其实的陆上的人鱼。只能觉得它是美女与野兽的混血儿,美丽的半人半
兽的妖怪。
    美丽的妖怪娇艳地笑着。不,是用笑一样的嘴形哭喊着。她在最初站起来之前由于
麻醉剂而失去了知觉,但在她突然醒来时,映在蒙着熊的头上的两个玻璃球里的,是向
他扑来的一头猛虎。她半疯半狂地四处逃窜着。边逃边哭喊着求救,那蒙在头上的毛皮
中的哭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从刚才起一直使观众们感到一种异常的不安。
    观众中有省悟到的,也有没有省悟到的,但他们一样回想起来的,是刚才大山亨利
的奇怪的开场白。
    “猛兽会哭喊,会疯狂地逃窜。啊,它会像人一样,像纤弱的美女一样大声哭着求
救。在大家面前不知道会呈现出一副多么美丽、多么凄惨的光景啊!凄惨绝伦,非常珍
奇,恐怕是诸位观众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
    人们想起了开场白里有这种捉摸不透是什么意思的极其奇怪的词句。对!那就是意
味着这件事。这么说来,熊的皮被剥掉,从中跑出美人来,这都一定是事先计划好的。
做唬人的广告说什么“你死我活”的决斗,其实给你看这种风流的闹剧,也许这就是这
个叫座节目的用意。
    但是,这个扮作半人半兽的女驯兽师是多么出色的女演员啊!那恐怖的表情多么逼
真啊!那女高音的哭声多美啊!
    观众已经看了迷了,都不能说话了,甚至忘记了拍手,他们一面咽着唾沫,一面瞪
大眼睛,张着嘴巴,人迷地看着女演员的舍命的演技。
    就这样,风流的半人半兽的令人吃惊的恐怖舞蹈开始了。她的腿在踉跄,胸脯随着
激烈的呼吸在起伏,声音已经嘶哑了。
    “救命……救命……”
    与吓得鼓起来的双眼相一致,她从心底里迸发出了求救的喊声。
    猛虎并没有总是缩着身子。它好容易从角落里一站起来,便开始露着诧异的目光在
这美丽的人兽周围转起圈来。裸体女子防备似地将双手伸向前方,脸朝着老虎行走的方
向,踉踉跄跄地转动着身体。已经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眼睛盯着可怕的野兽不
放。像是一匹被猫盯着的老鼠似的,凝视着对方的一副可怕的面孔,无力转移视线。
    虎描绘的圆周渐渐被缩小了,并且常常一停下来像是半开玩笑地对女子动手动脚似
的,抬起前腿,想触摸女人的身体。每当这时,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声便响彻帐篷,吓破
了观众们的胆。
    在这样反复了几次以后,虎的尖锐的爪子终于触到了美人的肩头,刹时间渗出来的
鲜血顺着苍白的肌肤滑了下来,那像是长毛线一样的一条红红的鲜血,使半人半兽的白
皙的肌肤更加醒目了。
 
      太空中的嘲笑    
 观众们依然默不作声,大帐篷下犹坟墓一样鸦雀无声,但在这沉默之中,好像有一
种妖精般的强烈的疑惑在开始游荡。
    “这是戏吗?戏里怎么能做出那么逼真的表情呢?别的不说,就说是做生意,美丽
的皮肤被伤成那副样子竟然满不在乎,这按常识也是无法考虑的呀?”
    “弄得不好,那女子也许不是什么驯兽师,而是一个外行的姑娘。这样的话,发生
了多么可怕的事啊!这不是在众目暖暖之下杀人吗?而且不是让猛兽用牙齿碎尸万段的
惨绝人算的杀人吗?”
    这种判断力朦朦胧胧地开始在观众脑海中复苏时,突然从高处的什么地方传来了男
人的笑声。那是声音干涸了似的、但非常旁若无人的嘲笑。
    千百张脸一齐仰望天棚。
    天棚上有一个像阴天天空一般的发白的帐篷,帐篷的下面有无数纵横交错的用粗绳
子捆起来的圆木。在其中的一根圆木上像一只小小的麻雀一样停着一个人。原来是这家
伙注视着舞台的悲剧,可笑得不得了似地哈哈大笑着。这男子的面孔远得看不清楚,但
观众们没有看漏他那圆圆的双眼豫野兽似地闪着蓝光。是磷一样闪光的眼睛。那家伙终
于露面了!
    人群一看到他,便不能不陷入更加发疯似的混乱之中,胆小的人甚至产生了冲动,
想一溜烟地逃到帐篷外面去。
    在舞台的笼子中,美丽的半人半兽现在筋疲力竭地倒着一动不动。大概失去知觉了
吧。虎的鼻尖虽然退到了眼前,但既没有发出声音,又没有动一动身子,在她白蜡一样
的美丽的皮肤上像赤蛇一样缠绕着一条血流。
    蹲在笼子旁边的猛兽团长的紫黑色的脸异常兴奋,他的伟大的将军胡须激动得颤抖
了起来,圆圆的双眼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他不停地疯狂挥着手里的鞭子。
    呼呼的暴风雨般响声使肌欲饮血的老虎越发焦躁不安,它刚朝观众席发出一声咆哮,
旋即将两条前腿搁在倒着的美女的胸脯上,欲将牙齿刺向她的喉咙(这回才是活人的喉
咙。)
    只要它的脖子和下颔的肌肉猛地一收缩,事情就完了,一个人的生命就被结束了。
    观众中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戏,千百张脸刹那间大惊失色,不由得从舞台上转移了
视线。人们不忍正视接下来发生的过于凄惨的光景,妇女观众用双手捂住了脸。
    诸位读者,我们的女主人公明智文代夫人的性命就这样取决于猛虎收缩一下肌肉。
正如诸位也已经推测的那样,人豹父子劫持了美貌的明智夫人,给她蒙上熊的毛皮,胆
大包天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欲对她进行惨不忍睹的恶魔的私刑。
    抓住天棚圆木的“人豹”思田和装扮成驯兽师大山亨利的挥动着鞭子的他的父亲,
在数丈的上面和下面偷偷地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好像在说:吾事已成。随后,
父亲的鞭子越来越提高其声音,“人豹”的笑声越来越旁若无人了。
    就在这时,观众们感到了一刹那的冲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穿过了脑子的中央。唉呀!
怎么了呢?啊,大概一定遭难了。他们想象着满是鲜血的老虎的下颔,但越是可怕越想
看地将别过去的脸又一齐转向了舞台。
    于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被杀死的不是人而是虎。它从脑门滴着一条血,瘫软
地躺在舞台上。已经无力挣扎,恐怕转瞬间就会一命呜呼了。
    美丽的半人半兽依然不省人事,但除了肩部被抓伤以外没有什么异常,好容易逃出
了虎口。
    天棚上的笑声嘎然而止,大山亨利的鞭子不动了,他莫名其妙,呆若木鸡地望着观
众席。
    于是,在他的视线中,有人正拨开观众席上的人向前面跑来。是职工打扮的明智小
五郎,是神谷青年,还有身穿制服或是便衣的一群警察。不用说,在千钧一发之际击毙
猛虎的射击手是明智。从他握在右手上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里隐隐冒着最后的一缕白烟。
    紧跟在他后面的警察,是根据明智的电话由恒川陪部组织的、从K警察署调来的先
遣队。明智到达Z马戏团的出人口时,他们已经走下汽车,等候着明智的到来。
    “明智!明智!”
    虽然有着伪装,但大众还是心明眼快,不知从观众席的什么地方响起了赞美名侦探
的声音,他们通过报纸的报导,十分了解明智小五郎和“人豹”的对立关系,关于明智
夫人诱拐事件,也刚刚读了早晨的报纸。既然这位明智侦探与威武的警官队一起闯了进
来,那怪人“人豹”就十有八九潜伏在这杂耍场里。不,岂止如此,在那笼子中差点儿
成为老虎饵食的美人一定是明智夫人文代。啊,遇上了多么可怕的场面啊!敏感的人们
立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装扮大山亨利的“人豹”的父亲一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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