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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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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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白萱迟疑着轻唤了她一声,声音细若蚊蝇,“您到底……要干什么?”
“我……”云婵蹙一蹙眉头,狠一咬牙,“都在这儿候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鼓足勇气行上长阶,半步也不敢停,生怕稍微一停就不敢继续往上走了。守在门口的宦官看得发愣,待得她到了跟前时,说出的话都打了磕巴:“长、公主安,臣去通禀一声……”
“有劳大人。”云婵强自平心静气地道了谢,那宦官便忙不迭地进去禀了。在案前一拜,道出“锦宁长公主求见”之后,又忐忑不安地续了一句,“瞧着、瞧着气势汹汹的……不知出了什么事……”
“气势汹汹的?”皇帝觉得好笑,“嗤”了一声,“她还能是来拆宣室殿的不成?传吧。”
“诺。”宦官叩首退出殿外去请云婵。很快,霍洹便听到了云婵进殿时的脚步声,并没有“气势汹汹”,似乎还比平时的气力更少了些……
“什么事?”霍洹问道,抬眼看了看她,皱了皱眉,又说,“气色不好,怎么了?”
“我……”云婵踌躇一瞬,随口扯谎,“昨天走得路多了些,晚上又睡得不好,无甚大碍,今日早些休息就是了。”
霍洹“哦”了一声,放下心来,睇了眼旁边的席位:“坐。有什么事,慢慢说。”

☆、第24章 心意

云婵依言落了座,犹在苦思如何开口。这话总归是不好直言问出的——就算没隔着这“庶妹”的名义,也难问出口来。
等了一会儿,无声,霍洹再度看向她:“什么事?”
“替兄长来……道个谢。”云婵嗫嚅道,霍洹挑了挑眉头:“不用,你兄长自己谢过了。”
“……”云婵又无话了,咬着嘴唇斟酌着,从百转千回的思绪中拎了个委婉的问法出来,“臣女听说、听说长阳坊间有些……闲话,用阿澜的话说,不怎么好听。”
霍洹读着奏章的双目一凌,心中很是清楚她指的是什么“闲话”。默了一默,轻描淡写道:“哦,宫中之事么,在民间自然容易传得不着边际,你别在意就是了,过阵子就好。”
……不着边际?
云婵的心猛搐了两下,击出一阵子失落。她原是想着,她这么委婉地一提,他若有意思兴许就顺势承认了?目下既没承认又说了“不着边际”,兴许……当真是没那个意思?
一壁失落着还一壁劝着自己,也许是她说得过于委婉了,该再试一试。
“那……若这流言始终不褪,陛下可会管么?”她试探着又道。
霍洹的目光跃过奏章睇了她一眼:“流言怎么管?朕总不能把百姓的嘴封上。”
“……”云婵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嘴笨,银牙一咬,脆生生地又道,“若陛下立了后……或是册个妃,这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啪”地一声,霍洹手中的奏章狠拍在案上,心惊地对视间,云婵几乎能看到他额上青筋暴起,瞪了她好一会儿才喝道:“小婵!父皇丧期未过,你为了平息流言要催朕娶妻?!”
……真的嘴笨!
云婵悔得差点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蹙眉苦思了好一会儿,悲戚戚又说:“那……那立何人为后为妃,陛下可有打算?臣女被这流言扰得心神不宁,陛下给个答案,臣女便安心了。”
霍洹刚挪回奏章上的目光又抬了一下,扫她一眼,阴沉沉道:“之前不是说了,会立个朕喜欢的女子为后。”
“……那陛下喜欢怎样的女子?”听出他语气愈发不善,云婵问得提心吊胆,“陛下先前说不是冯氏也不是袭氏,那是什么人?”
“……”
霍洹只觉得自己眼下正被人围追堵截,越追越没地方跑,已然被堵到了墙角似的。双手抚了额头,心烦意乱地闷了半天没吭声,继而竭力不带火气地道:“小婵,薛家昨晚被抄,眼下事情正多着。你先回去可好?朕料理完了这些事,去端庆宫找你。”
这是个让她无法再辩的理由,云婵滞了一滞,只得福身应“诺”,恭恭敬敬地退下。

这回,就轮到霍洹心烦意乱了。
自从知道她有心上人,他就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心思不说,生怕吓着她。原想着二人都在宫中,日积月累的,他总能有让她动心的那一天,在此之前就不提好了……
昨天那半日,看着她开心,他也十分高兴,志得意满地觉得事情兴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结果谁知一夜过去,她就自己挑明了来说这事,叶澜闲的没事跟她提什么宫外的流言?!
“嘶……”霍洹咬着牙吸了口冷气,不知道该怎么办。闷着头想了又想:罢了,天无绝人之路,手头的事先料理妥当,至于这突如其来的……去见她时随机应变吧。
狠下心暂且不想此事,专心处理着奏章,速度似乎比往日更快了些。思绪清晰地写罢一本又一本,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
晚膳时潘瑜来禀了事,说袭氏与冯氏皆染了风寒,霍洹吩咐了句“传御医”就不再多言,专心思量怎么应对云婵。
扯个谎骗她?绝不行,若随口说个世家姑娘,她当了真,日后再反悔时又怎么解释……
直说对她的心思?更加不行,说罢之后若她肯则以,若她不肯……总不能强娶了她,要强娶早就强娶了,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烦乱地命宫人撤了膳,霍洹颓丧地伏在案上,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前日就不跟她争那庶妹的事,他平心静气地应下,她兴许就觉得他真拿她当庶妹呢?便不会被那些流言扰得心神不宁,也就没有今天这般发问了。
还有昨日……谢什么罪!
他本就是有意想讨她欢心,是以安排得投其所好。可她本就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别人不提也还罢,如今有这流言推波助澜,她只怕想着昨天的事都会不安吧?!
一拳狠捶在案上,指上传来的麻意让霍洹清醒了点,那声响却让外面候着的宦官一个激灵。
朝里望一望又相互瞧一瞧,左边那人道:“看见没,陛下为锦宁长公主的事心烦呢,那传言没准儿就是真的……依我看,赶紧去回潘大人一声,别惹出大篓子。”
“万不能回潘大人。”右边那人并不赞同,再度看了看里面,又道,“告诉潘大人就等同于告诉皇太后,让皇太后知道了,不得活活打死锦宁长公主?锦宁长公主又没得罪过咱,咱不能逼死她。”
“那你说怎么办?!”先前那人急道,“若让皇太后知道咱们知情不报,你有几条命够让冯家收拾?”
“啧啧,哪儿来的‘知情不报’啊?”右侧的宦官悻悻笑道,“刚才出了什么事?早些时候谁来过?反正我没看见、没听见,张大人您看见什么了?”
“……”左边的愣了一瞬,随即会意,幽幽道,“得,我也没看见、没听见,皇太后问话,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外面商量出了结果,里面的人也想清了些,再度狠一拍案:“来人!”

皇帝走进端庆宫时,云婵还在心神不宁地用着晚膳,一小块羊肉搁在面前地碟子里,几度夹起来几度放下,就是送不到嘴里。
那声“陛下驾到”传进来的瞬间,云婵只觉心跳快到连自己都数不清,好像要硬生生震碎了才作罢一样。
“陛下大安。”云婵迎到殿门口一福,霍洹不作声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好生看了一会儿才道:“免了。”
扫了眼满桌佳肴,霍洹轻咳了一声,故作平静道:“扰了你用膳……”
“没有……”云婵脱口而出,转身就吩咐宫娥来撤了,又叫人奉茶。话语分明有点颤抖,心里紧张极了,想要知道他的想法,又惧于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茶就算了,有酒么?”霍洹淡声道,云婵一愣:“啊?有……”
“嗯,想喝。”霍洹淡泊地说着,脑中自嘲地划过一句:酒壮怂人胆……
于是置了小炉温了琼浆,云婵竭力地克制着才没让倒酒的手发抖。倒了两杯,一杯奉给他,一杯搁在自己面前。
霍洹执起来一饮而尽,眉头一皱,道了句“很烈啊”,另一只手便拿过了她面前的酒杯:“你别喝了,听朕说。”
他也未喝那盏酒,搁到一边,缓了口气:“你问朕喜欢什么样的人……”
云婵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坦白说,朕也不知道。”霍洹觉得自己在说废话,二十年来最没勇气的时刻莫过于此了。
云婵怔了一怔,细语轻声地问说:“那、那陛下现在可有喜欢的女子么?如是有……陛下您……”
“朕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字字干脆,如同手起刀落一般,让云婵心中陡然失了一块:他尚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那便……不会是她了。
仿佛觉得这样说来很傻,霍洹干笑了一声,又说:“但上次你说起类似的事,你说若当真喜欢,便会时时刻刻念着想着,朕心里还真存了个人影。”
云婵唇边漾出的笑意干涩而勉强,眼也不抬一下地问了一声:“是……哪家姑娘?”
“呵……”霍洹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未答是哪家,只说,“娶她很难。要娶她,朕要堵满朝文武的嘴、堵皇太后的嘴。最要命的,她还有心上人。”
“……有心上人?”云婵听得悲喜交集,悲伤于他心中另有旁人,又庆幸于那姑娘也心有所属。一缕清淡的笑意好似要用上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住,语中稍停,又续一句,“那……那此事急不得了。”
“所以啊……”他噙笑舒了口气,又啜了口酒,“一时横竖都娶不到,倒不如先料理好旁事——内平冯家、外除赫契,家国安稳了,再去问她肯不肯嫁也来得及。”
“这位姑娘好福气啊。”云婵刻意让口吻听上去明快了些,莞尔颔首,“能入得陛下的眼,必定也是位好姑娘。宫中难有太平,她若肯嫁,陛下一定护好她……”
她一字字说着,怅然若失间竟生出了些真真正正的祝福来。他喜欢的姑娘若肯嫁他,便是两情相悦。他一定是高兴的,那就很好。
“自然。”他笑了一声,深如寒潭的双眸无比清澈,一字字地告诉她,“必定护她万全。就算朕在血洗江山,让她看到的,也只有漫天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_(:з」∠)_为了防止网审导致抽/某章一直不出来之类的意外,三章之间分别隔了十分钟~~
每章十个红包么么哒~~

☆、第25章 困扰

漫天……烟火?
仿佛心头窜起了一朵烟火似的,陡然出现的亮光让原本黯淡下去的双眸一亮,惊得整个人都再回不过神来。
云婵怔了好一会儿,心乱撞得连手指尖都发了抖,直要把那埋藏了许久的疑问撞出来一样。用膳前已拭净了唇脂的薄唇添了些白色,微微翕动着,刚要开口时,霍洹却起了身。
睇了眼面前案桌,他静了一静,目光落在方才从她面前拦下的那杯酒上,拿起来一饮而尽,一笑过后,面色重新冷了下去:“你问朕的,朕答给你了,不要说出去,让不该听的人听了,对那姑娘不好。”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颔首言道:“她愿意与否朕都不能害她,你……应该也知道轻重。”
他说罢没有等她的回复、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了。十余步脚步声,每一步都传来稳稳的声响,一声低过一声,最终在殿里消失不见。殿里很快就安静得无声无息,云婵哑着音,目光在不稳的气息中慌措地四下划着,直至落在那搁在同一边的两只酒杯上,心中才敢肯定……方才他确实来过,那些话也是真的。
那么……他……
双颊一点点泛起热来,直到连自己都觉出了滚烫。两重矛盾的心思在脑海里撞个不停,一边是无尽的喜悦,一遍遍地重复着,告诉她,他也是喜欢她的;另一边,又是一丁点残存的不安,告诉她说他口中指的那人未必就是她,毕竟他没有明言是她,说不准只是她自作多情呢。
可是……可是又好像实在够明确了!
就算他在血洗江山也只让她看到漫天烟火——这分明就是她刚刚见过的!烟火之下他抄了薛家满门,彼时她分毫不知情,只看着那十朵烟花觉得好美。
“是怕让旁人听了去于我不利所以不能直说……”她这样呢喃了一句,试图劝着自己静下心来,心安理得地相信他说的就是她。偏生心底又还有另一个声音涌动:屏退了旁人,谁会听去,哪里需要那么谨慎……
还有,她倒是说过自己有“心上人”,但……是他没有明白她说的就是他,还是那真的是另一个姑娘、真的有心上人?
好烦。
云婵伏在案上愁眉苦脸,愈是沉浸其中愈是想不清楚。许是因为太在意,所以格外地患得患失起来:因为有一点点苗头,便觉得“是的”;又因为有一点点不肯定,便觉得“并不是”。
得亏已是星辰漫天,若这是阳光明媚之时,云婵大约会去园子里寻朵花瓣多些的花来一瓣瓣地揪了,揪一瓣,数一句“是”,再揪一瓣念叨一句“不是”。
——诚然,不论数出了怎样的结果,心底都还是有理由不信的。
好在,就算这要紧的一处霍洹没有完全点破,总归也把该怎么做说得清楚明白:他现在娶不了“她”,因为有诸多困难,所以不让她往外说,怕对她不利。
那么她不往外说就是了。于他而言,他就算娶不到“她”也不能害了“她”;于她而言,她就算嫁不得他,也不能害了他所喜欢的那个“她”——尤其这个“她”还很可能是她自己呢。
“也说得太不明不白……”云婵犹伏在案上,嘟囔着拿起一个酒盏去敲另一个,就好像在对着霍洹埋怨一样,“你……哪怕多说一句不能娶‘她’是否因为兄妹之名……或者说一句她在不在宫里也好啊!”

霍洹心不在焉地往回走,夜色中,目光凝在眼前开道宫人所持的宫灯上,似乎要靠那一片明亮的黄晕才能让自己清醒点。
……她知道他在说谁么?
应该知道,她大事上时常想得明白;又可能不知道,因为她有时候……傻乎乎的。
这还不要紧。
霍洹甚至拿不准自己是否希望她明白他在说谁。一面觉得让她知道才好,毕竟她心里有了数,日后他的许多做法,她也许才更会看在眼里;另一面又是完全反过来的,但愿她想不明白,生怕她就此觉得他讨厌、或是直接对他生了提防,日后他想怎样对她好她都避着。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思,不知道在她眼里,自己和她那心上人到底差多少。
足下陡然一顿,霍洹停了脚深深地吸了口气,唤了人过来,道:“让上下都听着,这几日若锦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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