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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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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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谬赞了。”若是知道我不能生育,你说出来的怕是:真是个会替自个儿打算的孩子,不过好歹也是个识时务的。

“我这儿的丫头你都熟悉,够得上身份的也有好些,不过,勤嫔那有个丫头,逗人爱的很。”

勤嫔?不要说熟悉不熟悉了,我基本就没听过这位娘娘,也更无交情可言。德妃娘娘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笑道:“说了额娘替你做主,你就不用操那份心了。”

“那绯夕就劳烦额娘挂记着了。”

“呵呵。”她微微颔首说:“那丫头叫晴姗,今年刚十四,是富察氏家的姑娘,记不得阿玛是谁了,模糊听说是个佐领。”

“能让娘娘这么记挂的妹妹,定是个水灵的姑娘吧?”

“生得确实是漂亮,乖巧又伶俐的,你见着了一定也喜欢。”

我在永和宫坐了很久,也听了很多关于那个晴姗的消息,最后满身疲惫地回到家里,草草梳洗后就爬上了床。

九月,秋天悄悄靠近,树间的叶子开始发黄,圣驾回了京。见到胤祥时,我正站在殿前,看秋季的阳光,他有些胡子拉碴,一身风尘,却不失风采,还是那个英俊骄傲的白衣十三。

“萌儿。”远远就听见他叫我,真的很远。

快步迎上去,千言万语结在心头,最后只说了句:“你回来了。”

他揽过我的肩,边往屋里走边说:“你瘦了不少,前些日子的一顿折腾,可是累坏了?”

“说起这个,我倒想学学认字了,赶明儿给请个先生吧。”那些账目可都是用满文记的,我每次审查时,都要请个先生侯在一旁,替我翻译者。

他闻言呵呵一笑道:“守着爷这么个才子还想请别人来教。”

我没理会他的自恋,哼了一声说:“你倒是有空搭理我。”听了我的话,他趁机捏了捏我的脸,我本能地想反击一下,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年关在即,怕是有一阵要忙的了。不过,等过完年就好了,到时候爷一定好好陪你。” 他的指腹摩擦过我的下颚,感觉就像磨着沙漏中的细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

我是贤妻,我点头。

这时笙儿急匆匆地从院子里跑出来,一个拐弯,差点撞上我们,胤祥下意识地伸手一带,把我挡在身后。

他呵斥一声说:“鬼惊了魂还是怎么的?”

笙儿吓得一个激灵,跪在地上直认错。我看她有些慌张,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圆场说:“瞧你一回来就到本福晋这儿来作威作福。”

他哈哈一笑,只说:“那爷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作威作福!”话音未落,他就伸出胳膊要横抱我,我当下惊呼:“放开,放开。”手不住地抖了起来,那件事的阴影一瞬爬上心头,就像是有万只蚂蚁在啃噬,痛痒不定。

他却不管一路上下人们的眼神,径直抱着我往屋里走。恍惚间,我只觉得,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然而,未及辨清,胤祥就把我抱进了屋,终于在房门掩上的那一刻,他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刚才的激情立刻变成了焦急:“怎么了?手为何在抖?”

“你……你这脏兮兮地回来,我……”我嗫嚅着,咬唇说。

他恍然大悟,不过马上挑眉道:“你还嫌弃爷?”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白。

“萌儿,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我无力地摇摇头说:“没什么,你在外奔波了这么久,先去洗个澡吧。”

他薄薄地一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你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该不是有身孕了吧?”一句话宛如五雷轰顶,我仿佛触电般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强压下心中的寒意,低头回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许是一路上真的很疲惫,他也没多纠缠,吩咐下去说要沐浴,我在笙儿的服侍下洗漱后便躺在了床上,只听外面若有似无的水声。

笙儿替我垂下床帏的那一刻,我压低声音问:“先前是怎么了?”

她俯下身子,小眼睛中有些惊恐:“十……十四爷来了,穿着公公的衣服,让奴婢去找您,哪知,爷那时恰好回来。”

“他人呢?你事后怎么不告诉我?”

“看爷把福晋抱进屋的时候,十四爷就走了,临走时嘱咐奴婢说,要是您不问起,就不要告诉您他来过。”

我露出细细的胳膊,在她的小脑袋上拍了一下,佯怒道:“到底他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

笙儿的脸上泛起了惊错,忙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好了好了。以后凡是遇到这种情况,你都应该向我报告,知道了么?”

她忙不迭地点头,我摆手让她出去,躺在床上思忖了一下,这丫头是该好好教教了,太单纯的人,在这帝王之家里,注定是活不长的。

笙儿出去没多久,胤祥忽然唤了我一声,我微微张口,却没能应出来,只睁开眼睛望着头顶上的京绣缎子,隔了半晌,终是合眼。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收拾起来,我听见胤祥嘱咐他们放轻手脚,然后自己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躺在我身旁,很久都没动静,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浅浅的,就化在了夜色里。然后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睡去。

夜色那么凉,你可闻到我心口的伤?

恍惚地躺在华美的被褥中,一动不动,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声,就像海边的涛声,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在沙滩上,留下一些东西,又带走一些东西。锦缎红罗,漫天匝地,尽管已不是新婚,可屋里的喜庆还尚未撤去,我轻轻摸了摸锦被上的鸳鸯,朦胧中,好像听见他翻身,然后就陷入沉睡之中。

翌日醒来时,天还很早,我觉得自己越发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不过胤祥更早,我身旁的被褥,已然冰冷。

暮紫布上早餐后,我难得很有胃口地吃了一大半,吃完后,笙儿跑进来问我:“福晋,昨天爷带回了不少东西,刚景公公送了过来,您要不要去看看。”

“嗯,抬进来。”

我支手托着下巴,猜想着他带的是什么。不一会儿,两个侍卫就抬着箱子进来了,往地上一搁,整整三个大箱子。

我吩咐一旁的笙儿和暮紫说:“打开。”

一箱锦绸罗缎,一箱珠钗宝饰,还有一箱,竟然是书籍和文房四宝!这倒真真把我看傻眼了,出了趟塞外,怎么会带这些东西回来?书籍就罢了,可这文房四宝要产业也不该是产自塞外吧?

不过我也没心思在追究这个问题了,挑了一匣子的饰物和几匹上好的缎子,让门外候着的侍卫给瓜尔佳氏那边送去:“记着了,就说是爷赏的,不要提及我。”

“嗻。”那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应了声,捧着东西过去了。

暮紫看着三大箱子的东西脆声问:“福晋,其余的东西怎么办?”

“先搁这儿,等爷回来了再说。”然后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又道:“让他们都下去吧。”
  No。24
快到午时,突然听笙儿说爷过来了,我刚迈出门槛,就看见了一身朝服的他。接过他的朝冠后问:“今天怎么这么早?”虽然皇上的御门听政一般在午时之前就结束了,可事实上,他往往得忙过了晚膳才会回家。如今回来这么早,我还真有点吃惊。

“今天没什么事儿,皇阿玛本说要查查我们最近的学业,可巧皇祖母差人来请皇阿玛去尝个什么,我也没太听清,便告了假提前回来了。”

我点点头问:“对了,你带回来的东西我都看了,要怎么处理?”

“你瞧着办吧,把自己喜欢的挑出来就行。”

“你还是亲自去看看,我命人把箱子搁房里了。”

他捏捏我的鼻子,笑说:“什么都来问爷,不是白养了你这个小管家么!”我拍开他的手道:“你倒是给府上寻个管家来,我最近都把账目荒废了。”

“你瞧着办吧。”

“还有……”

“你瞧着办吧。”

我登时腾起三丈怒火,喝了一声:“胤祥!”

他一本正经地回说:“小声些,爷听得见。”

“哎,你怎么就动上手了?别掐脸……胳膊也别掐……疼!你谋杀亲夫呀……”

……

用了晚膳后,胤祥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牺牲了他口中所谓的“宝贵”时光,站在一旁看我清点箱子里的东西。

我没好气地说:“既然你这么不待见它们,干嘛又买回来,浪费钱,看来是本福晋给你拨的活动经费有点多了,下次减半。”

“啊!难道萌儿你不觉得这翡翠簪子很漂亮么?还有这个,也挺不错的。”此话一出,某人就已经以光速窜到了我身边,开始指手画脚,当看到那一箱子书籍和文房四宝时,他有些惊讶地道:“嗯?这个箱子怎么也搬过来了?我不是让人抬书房去了么。”

我一边比对着手中的项链,想给笙儿和暮紫挑一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知道……话说,你去的是塞外吧,怎么弄这么些东西回来?”

“是六月那次比试时夺魁后,皇阿玛许的,回宫后才领的赏。”

“这些个东西你书房里不都摆满了么,库房里也有。”

他挑了块暗紫色的砚台,故意作出一副显摆的样子说:“这可是广东行省肇庆的上品紫金端砚,就是四哥那也找不到质地如此好的。”

这句话却充分激起了的强烈的好奇心,连雍正都没有的东西,嗯,得看看。放下手中的珠链,我拿过那品砚台,煞有介事地端详起来。胤祥在一旁解释给我听,只不过那装出来的骄傲已经被省去了:“你不是嚷嚷着要习字么?今天爷就教你怎么识砚。”

我乖巧地点头,俨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学生。

“这好砚讲究色泽与质地,首先看起来要润泽净纯,然后用你的指腹去感受,它细腻的质地,晶莹而平滑的纹理,还有一点,好的砚绝对是易发墨而不吸水的。”说话的时候,他顺势用自己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简直是败坏师德。

“你刚说这是哪儿的什么砚来着?” 我很体贴地包容了某人的行为,继续求知。

他一把将我揽在怀里,磨着我的耳鬓轻声说:“是广东肇庆端砚,与之齐名的还有安徽的歙砚、山东鲁砚和山西澄泥砚。”

“那其他的呢?”我望着箱子里的东西问,然后不顾他无声的抗议,挣脱出去拿起一支看起来最丑的笔问:“这支是什么笔?”

不想他却天打雷劈地说:“挑得还真有眼光,这是善琏的紫毫,管子是用玳瑁做的。”然后瞅准时机,长长的手臂又环上了我的腰肢。

由于爷爷喜欢书法,我对这善琏也有所耳闻,这笔中的翘楚湖笔就是以此为源地发展起来的。不过紫毫是什么东西,我只听过狼毫、兔毫,当下便问:“紫毫?因为这毛毛是紫色的么?”

“嗯。一般兼毫笔,只能开锋三之一,唯有紫毫笔,能全开其锋,”他窝在我颈间点了点头,弄得我怪痒痒的。“这做工也是极其精良的,有诗云: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城工人采为笔,千万毛中选一毫。”

我皱眉道:“这是哪门子破诗?”

他一脸真诚地回答说:“白乐天那门子的破诗。”

“啊!白居易的呀?”我尴尬地笑笑给自己圆场:“倒真像个宝贝,皇上平常都藏着掖着,怎么突然就赏了这么多好东西?”

“嘿嘿。”一般人都很难想象,那个白衣翩翩的十三爷也有笑得如此贼的时候,只听他好不得意地说:“其实我估计当时皇阿玛说完就后悔了,奈何他老人家金口玉言,不兑现也不行呀。”说完,他吻上了我的右颊。

我感觉到他的图谋不轨,便插科打诨地指着墨石问:“那黑黑的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他径自埋首吻着我的脖子,连看也没看一眼。

“哎呀,我想起……”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就不留情面地打断:“爷都跟你讲了这么久了,也该收点学费了吧……”

“现在可是白天!哈哈……你别,别挠我呀!哈哈……胤祥……叫你别挠……你,你有完没完!”我“哀婉”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却被锦被绫罗缚住,渐渐消失。

胤祥,我今生是你的妻,也只能是你的妻了。因为上天他,没有给我做母亲的资格,所以,我注定要老无所依。但我不怕,我还有你,也只有你。

“胤祥……你要,对我好……天荒地老……”

他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地说:“嗯,天荒地老。”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我的话——因为大概在这种情况下,要求他保留理智确实有点困难,不过,只要我听到了他的承诺就好。

时光的轮盘一转,我步入了康熙四十四年的冬天,十一月的阳光,格外让人心疼。清晨,他便扈驾谒陵去了,然后还要伴驾巡游近塞。

我坐在他常常挑灯夜读的那张桌案前,学着电视里的淑女,搜罗出他很宝贝的那支善琏紫毫,开始在又白又软的宣纸上鬼画桃符。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

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伊,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
伊,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
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我,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
我,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
予,挽子青丝,挽子一世情思;
予,执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长。
曾,以父之名,免你一生哀愁;
曾,怜子之情,祝你一生平安!

我花了整整一天,写完了仓央嘉措的这首长诗,当然,那字体的形状,连我自己都不甘恭维。这位开创了一代情诗王朝的喇嘛,此刻大概还坐在布达拉宫的佛殿中诵经吧……

搁下笔,我有些失神地看着宣纸上染出的点点墨迹。

若说仓央嘉措是雪域最大的王,是世间最美的情郎。那么胤祥,你便是大清子民的贤王,亦是我苏萌的情郎。

眼下便是年关,从腊八起,胤祥就整天不着家,把我忙的晕头转向。各方筹备,各宫年礼,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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