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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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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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就摸到了我的额头,半晌才开口:“你这样安静倒让我更不放心了。”

我不回她,兀自说着:“大概等放出去的那会儿就得嫁过去了,眷儿你说我要不要替未来的夫君绣个荷包?”不等她开口,我又接着问:“这新娘出嫁,喜房的锦被是不是都要由我来绣花?可我的手艺还很不到家,怕是要出丑了。”

“若萌。”

“眷儿,你再教我绣次鸳鸯吧。”

十二月,天气冷得不像话,风吹着就像刀子割一样,这个时候,皇上他老人家可谓丝毫不畏惧严寒,起驾去了修武。

而后又听说因为怀庆营的队伍不整,其总兵官王应统竟然被押入京城处了死,这个段子虽是被当作闲话来讲的,毕竟这死个总官兵也碍不着后宫啥事,但我却被深深震慑了,当时脑子里只有五个大字:杀人不眨眼。

今年的三十气氛不太好,连一个阿哥都没来,不过胤禟托人带了支翡翠钗子,十四阿哥则照常送了件玉饰,但也是托人捎来的。夜里德妃娘娘回来后一脸的疲惫,我只觉她冷冷地瞅了我一眼,一点儿也不和善。

初一的那天,大半的宫女都被遣出去送年礼了,整个永和宫除了德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就剩下我和几个年老的嬷嬷。我管她玩儿的是哪一招,也难得见招拆招了,只当是落得个清闲。

忘了这天是初几了,皇上再次移驾永和宫,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是不是故意的,这个时候,她偏偏将芸眷遣出去办事儿了。我又得厚着脸皮奉上了茶水。

不晓得皇上到底想做什么,连德妃娘娘都屏退了,我站在空落落的殿中,一双小脚踩在软软的毯子上,却如坐针毡。

“兆佳氏?绯夕。”皇上突然开口,记得上一次他这样叫的时候,他接下来就给了我一番警告。

“奴婢在。”

“你倒真是个别致的女子。”我觉得他这话说得很讽刺,不等我虚与委蛇,他又道:“不想朕这赐婚的口谕还没颁出去,就有两位阿哥站了出来。”

两位阿哥?胤祥,你……听康熙爷这样一说,我的心情竟好起来了。

我顿了顿,还是淡淡道:“谢皇上赐婚。”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怎么办,现在就是他不让我嫁,我都要死皮赖脸地嫁过去了。

“马尔汉家的闺女,当真聪慧。”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只是单纯地想逞一下口舌之快,便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奴婢懂。”

唉,为什么这时我的嘴巴总比大脑快一点呢,当看到康熙爷那不悦的眼神时,我立马就后悔了,前面不该忍的都忍了,怎么到最后却没能忍住呢!

幸而,他似乎没打算再和我计较,只吩咐我退下。我又一次谢了恩,方才离开。

日子淡得就像白开水,却被北京的风吹进了不少沙尘,继正月谒陵之后,皇上哪儿也没去,安分守己地呆在紫禁城里。

那天下了小雪,可能也是今冬的最后一场雪吧,夜里的月光格外明亮,我搓着手往回走,抬眼却看到那映在皎皎月光下的清素身影。

“十三爷吉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失重,就好像全身血液逆流一般。

“若萌。”他低声开口,带着说不尽的意味,我没应,只站在那里,垂着头。“你既选了他……就不要再与别人……”

我当下就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为人轻浮,还是水性杨花?”

他急忙解释说:“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皇阿玛,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堂堂一个贤王,说出来的话竟如此断断续续。

我稀罕他喜欢,爱谁谁,还真是把自家儿子当宝了呢!虽然我并不知道胤祥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却仍说:“你明明知道我选的是他,又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听说……皇阿玛要将你赐婚给伊都立。”他有些不敢看我的样子,顿了顿又说:“那天,九哥和老十四都求皇阿玛指婚,结果,皇阿玛大怒一场,我怕……”

“呵……”我低低笑了出来,原来,那日皇上口中说的,是胤禟,而不是胤祥呐。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说:“十三爷府上的格格快半岁了吧?”

他就像被戳到了痛处,我看着没由来一阵心痛,其实这样对他,我自己又何尝好过,心底一软,转开话题道:“十三爷的提点若萌心领了,若没什么事儿,还请爷先回吧。”

我刚想走,他却递出一个荷包,照着如水的月色,我一眼便认出正是我当初让芸眷送出去的那个。我强忍住泪水问:“十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你……”

“受不起。”不等他说完,我便出声打断了,而后我绕过他,阔步而行。

我做到了,转身,永远比眼泪快。

那天,我蹲在茶水房的角落里发呆,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不急不缓,铿锵有力,我懒洋洋地道了声:“进来。”

但一看清来人,我心里就不爽起来,不爽归不爽,礼节还是要有的:“四爷吉祥。”

他开门见山地说:“十三弟病了。”

“回四爷,奴婢管的是永和宫茶水房,并非太医院。”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也不亏待了谁。前段时间我病够了,怎么没人来替我伸张一下正义呢?况且,要苦总不能老苦我一个,这也该轮到别人了吧。

他难得没有恼怒,只说:“你若是有点良心,就去瞧瞧他吧。”

“十三爷自有他的妻子女儿瞧着,奴婢卑微,怕身带不详,重了爷的病。”这话的内容虽有点火爆,但我的口气还是很谦卑的,毕竟他可是未来的雍正爷啊。

“你究竟知不知道……”他突然转脸,死死地盯着我,调子也一改往日的冰凉,变得有些悲凉,“那日……我看着他哭了一夜,除了敏妃娘娘薨了那次,他从来都没这么难受过。”

……

我觉得命运就像彻底地跟我开了个玩笑,等这个玩笑渐渐明了的时候,我已坐在了马车上,往胤祥府上赶去。

而伟大的雍正帝,就坐在我旁边,他合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十月初一那天,胤祥真的去找了我,只不过,最终却没有勇气叫我出去:一个在屋里等着,一个在屋外守着,我们俩就是这样的傻。后来,他喝醉了,潦潦倒倒地回了府……第二日,他在四阿哥的府上呆了一整天,竟然,还哭了……十个月后,他的府上添了一位胖嘟嘟的小格格。

话说,这酒后乱性其实也不能说他是完全无辜的,可终究,我还是原谅了他。四阿哥的话,就像是给我找了个台阶,让我可以完全顺着自己的心愿,来对待他。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帘子被小太监一掀,四阿哥压根儿不管我,径直走了出去,我也忙弓着身子下了马车。阔别已久的十三阿哥府,我终是又触到了这里的清香。

耳边是萦绕不绝的“四爷吉祥”、“奴才给四爷请安”……我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几乎都要将头埋到地上去了,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瓜尔佳氏银铃般的调子:“妾身见过四爷。”她并未注意到我,可再怎么,她也该好奇一下吧,毕竟,作为一个“奴才”的我竟然没给她见礼,看来,许是我低估了这个默默隐忍的女子呢。

“十三弟呢?”

“回四爷,爷已经睡了。”她恭敬地回答,谈话间,我听出来她对这四阿哥甚是有些惧怕。

不过四阿哥并未打算就此作罢,推了门,吩咐说:“烦弟妹下去吧,我去看看十三弟。”我自然也跟着走了进去。

胤祥的脸很白,虽然他本来就很白,可这时却是一种苍凉的白。我心生疼惜地走上前去,四阿哥也是少有的识相,一转身,就不知转到哪个屋去了。

他睡的不稳,额角渗着虚汗,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扑翅的蝴蝶般,我看着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胸口中那颗不安的心。

“胤祥。”我放轻了声音,终于唤了出来。

  No。17
虽然我叫得很小声,他却蓦然睁了眼,说实话,我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他呢喃着:“若萌。”然后薄薄的唇勾起一个苍白而性感的笑来,继而道:“不过一会儿,就又梦到你了。”

“不是做梦,我来了,是真的。”我不由泛起一阵心酸。

“你……”不等他说完,我就打断道:“我想,你欠我一些解释,比如那次,你明明来了,为何要说自个儿没来?”

“哪一次?”他疑惑地看着我,不解地问。

我秀眉一扬道:“合着你压根儿就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了,而是,那样的次数……太多了,我不知你指的是哪一次。”

“这么说,有一次眷儿明明说看见了顺子,我出去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你其实……也是来了的吧?”

其实整件事还要从那柄玉梳说起,我虽觉得它价值不菲,可根本就没想到它所包含的意义。

康熙十四年五月,皇上率众巡幸塞外。

当时皇上有意与其部结亲,便一连带上了包括太子在内的九位阿哥,虽然十五、十六阿哥还比较年幼,比过出于各方考虑,还是一同随扈北行。

“三哥,我看你这次是没有机会了。”十四阿哥调笑说,此时皇上已到帐外,各位阿哥也列作一行。

三阿哥也不恼,只回说:“有每发必中的老十三在这里,郡主的头筹,你我都不要去想了。不过,我看那小郡主,倒是更中意八弟呐。”

不等他们继续说下去,就听那边梁九功尖着声音宣道:“请各位阿哥上马。”然后除了两位较小的阿哥以外,其余的七位阿哥,都翻身跨上各自的良驹。这次比试简单,内监们事先在林中放了百只作有标记的禽兽,供阿哥们射猎,而各位阿哥的箭枝的尾部系有不同颜色的丝带,便于区分,以一个时辰为赛时,射中带有标记禽兽多者得头筹。

“比试开始。”话音未落,除八阿哥以外的其他皇子都策马而去,转眼就消失在树林中。

八阿哥,可以算是众多阿哥中最不善骑射的一位了,所以此刻,他的动作显得格外突出,估计那个爱慕他的小郡主也有些讶异吧,不过,她也有可能会因此更加喜欢这位文质彬彬的阿哥,毕竟,塞外的男儿,大多粗犷,而这种温文尔雅的,倒成了极品。

“十四弟,看你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呀。”太子身着明黄,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姑且不看他的为人行事,还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十四阿哥俊气地一笑:“那柄青藤琉璃梳确实让人眼馋。”

“你一个男人拿把梳子来作甚?我看,是那位小郡主更让你眼馋吧。”话毕,他扬鞭策马,转眼就不见了。

“十三哥。”猛然看见身后的一副闲适悠然的胤祥,他不禁感到奇怪,“怎么不去射猎?”

“呵呵。”胤祥回以清淡的微笑,只说:“我对那郡主并无兴趣。”

十四阿哥也管不得他了,明眸一闪,搭箭上弓,只听“嗖”的一声,接着一匹梅花鹿就倒在了树下,抽搐了几次,便没了动静。

“好准头。”

“跟十三哥比,还差得远,我先走一步了。”十四阿哥爽朗一笑,绝尘而去了。

一个时辰下来,众望所属的十三阿哥竟然只射中了两只猎物,而十四阿哥则以三十一只的绝对优势夺得头筹。

那郡主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满,含笑递上那只盛有青藤琉璃梳的雕花盒,十四阿哥亦是礼数周到地接了过去,可是,他并未像众人所想那样顺势将玉梳赠予郡主,而是径自收了起来。

小郡主的脸上随即闪过一丝说不清的神色,似不满,似惊诧,但她仍极力挽回自己的颜面,甩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后退到自己的阿玛身侧。

“十四阿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郡王略有尴尬,只强装出笑来称赞。

皇上的脸色却有些不悦了,当即淡淡地叫了声:“胤祯。”

“儿臣在。”

“朕很好奇,莫不是你有收集玉石古玩的嗜好?”说是好奇,可他的脸上并未有任何好奇的神色。其实,这间接也是给各自一个台阶下,若是十四阿哥回答说是,那么自然就免去了众人的尴尬,但当真也有那么不巧……

“回皇阿玛,儿臣并无这般嗜好。”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竟是泛着笑。

皇上的龙眉微皱,问说:“那你留着这玉梳作甚?”问这话的时候,他当真也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何要这么做,撇开不悦,也算是有好奇吧。

十四阿哥依旧是先前那副模样:“儿臣见这青藤琉璃梳甚美,想得了它,将来好送予自己的福晋。”

众人皆明了,可这十四福晋尚且八字还没有一撇,而那小郡主也是生得俊俏可人……难不成,他已然有了心上人?且依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阿哥,还陷得不浅。

这次比试最后以十四阿哥夺得头筹,而皇上赐了许多珠宝锦缎给郡主而告终。

只听胤祥接着道:“那日我去永和宫,见你在院子里梳头发,却蓦然看见那柄玉梳……”

“我真不知道那玉梳有这样的来历,若是知道了,我断然不会收下的。”我慌慌张张地向他解释。

“你原本,也是有权收下的。”

此话一出,我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他吃痛,但是忍着没叫出来,看他又俊秀变得扭曲的脸,我神经大条地故作严肃道:“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胤祥,还这般说,是不是想拆散我们呀?”

他却忽然抱住了我,不过显然被病症所累,手臂上并没有多大的力气。“而后,我甚至不敢去找你,怕你跟我说……我想,只要你不亲口说,我就可以骗自己。”

“但我仍想见你,就偷偷去永和宫瞧你。”难怪,好多次我都觉得看见他了,但最后,都是一场空。“有一次,恰逢皇阿玛要宣见我,顺子就进来找我,不料被跟你同屋的那个丫头看见了。我当时正想快些离开,却看你神色匆匆地跑了出来,那时,我心底很是欢喜,我以为,你是出来找我的……结果,却看见了你和十四弟。”

我刚想解释,他的声音却突然低沉了下去:“我看见……你替他穿玉结穗……”

“我本就是听了眷儿的话出去寻你的,那只是十四阿哥说他自个儿穿了半天都没穿好,才找了我来帮忙。”

他苍白地冲我笑笑,试图掩去那眼中的落寞:“可是,永和宫中那么多人,他却偏偏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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