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王朝:东汉帝国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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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王朝:东汉帝国往事-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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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强劲。将来的局势如何发展,尚存在变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而且,河西与洛阳方面的联系,又被隗嚣所阻隔。慢说是联合,就连通信来往都很困难,根本谈不上什么听从其遥控。
  由于隗嚣的势力比窦融大的多,窦融怎敢与之公开抗衡?为了确保自身的利益,窦融采取的是中间路线。一方面,他承认洛阳朝廷的合法地位,遥尊刘秀为天子。另一方面,窦融也不敢得罪隗嚣,对其不得不俯首帖耳,同时也接收了隗嚣的任职印绶。
  “脚踩两只船”的滋味的确不好受,窦融对此一直穷于应付、苦不堪言。对于刘秀方面,早在建武五年夏,窦融就派长史刘钧为代表,到洛阳谒见刘秀,并呈送书信,奉献河西五郡所产良马作为贡献。对于隗嚣方面,毕竟隗嚣名义上是洛阳朝廷任命的“西州大将军”,职责是“专制凉州、朔方军事”。而窦融的这个“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是自封的,缺乏合法性。因此,陇右使者张玄前来游说时,窦融表示愿意接收隗嚣的领导,尊其为凉州诸将之首,在名义上归其节制、指挥。归于隗嚣集团序列,窦融、梁统等人好歹也算是有了个名分。
  对于凉州形势,刘秀早已是洞若观火。为了瓦解凉州诸部、削弱隗嚣的势力,也是为了试探窦融的态度,他于建武六年春给窦融下了一道诏书。大意是说:隗嚣、公孙述实力强大,可与洛阳鼎足三分。何去何从,请河西诸贤各自请便。
  当时,隗嚣与刘秀即将兵戎相见,窦融终于看清了形势,下定了最终归附洛阳的决心。窦融接诏书,再次派其弟窦友带着自己亲笔书写的奏章前往洛阳,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在奏章中说:“小臣窦融谨奏:小臣无才无德,却因是孝文皇后之后裔亲属,数代位居二千石,可谓是世受国恩!在乱世之中,小臣携举族避难河西。为了自保,小臣于万般无奈之下,自封为将帅之职。但是,报效国家之念,小臣却从未忘记。数年以来,小臣孤悬万里,心怀朝廷。谨守河西一隅,从来不敢造次,只求保境安民而已。前番,小臣遣刘钧东行洛阳谒见,让他代奏臣等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剖开臣等之心肺,尽以叙述,对陛下无丝毫之隐瞒!”
  窦融这番话,“报效国家”是虚,“自保避难”才是实。显然,他这番话是虚虚实实。下面这段话,才是他真正想说的:“小臣对陛下之心,天日可见!然而陛下却在给臣的玺书中说,公孙述、隗嚣二人的实力强劲,足以与洛阳朝廷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倘若如此,昔日任嚣、尉佗割据岭南,独霸一方的局面又重新出现!对此,小臣深感忧伤、哀恸!小臣虽猥居边陲,却未忘天下大义。裂土而自立,真是国家之大害啊!小臣也知‘顺天必兴、逆天必亡’之理。小臣如何能弃绝大汉旧恩、背叛陛下,转投如隗嚣这般奸诈之人呢?如此一来,小臣沦丧臣子应尽之忠节,转行覆身灭族之事。弃将成之基业,转求无谋之利益!小臣虽愚昧,却也不齿为之!以上三个问题,就是疯子都知道应该如何抉择!陛下!小臣怎么会别有用心呢?今日再次再派臣弟窦友前往洛阳拜见陛下,以面述小臣至诚之意!”
  不料,窦友走到安定郡高平县,却遇到了麻烦:道路已被封锁,过不去了!原来,由于陇、汉双方已经开战,通往关中的道路已经被彻底堵死。隗嚣为了防止窦融受刘秀的遥控,也派人严把黄河渡口、各处关隘,禁止商旅通行。
  窦友无奈,由于自己的目标太大,肯定是过不去。无奈之下,他只好令他的部下―――司马(官名)席封乔装改扮,取道北地郡,绕过隗嚣的防区,南下奔赴洛阳。席封拜见了刘秀,又诉说了路上的遭遇。在读了窦融奏章后,刘秀明白了其心意。他下令重赏席封,写了一封给窦融、窦友的亲笔信,让席封将其原路带回。
  数十日后,风尘仆仆的席封返回河西张掖郡首府觻得县,带回了刘秀的信。窦融看了,感激涕零,心中顿时有了底。
  为了显示对朝廷的诚意,窦融决心做点实事给刘秀看看。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写信给隗嚣,劝谏其放弃割据一方的念头,极力劝说隗嚣向朝廷投降。
  窦融在信中说:“大将军亲历艰难时事,在国家遭受不幸之际,将军能够坚守节操,义无反顾,效忠大汉,我等因钦敬将军之高义,故而愿听将军之节制。然而,大将军如今却焦躁不安,企图改弦更张,舍已成之功,改创难成之业!百年不成之基,一朝毁弃,大将军难道不觉得可惜吗?!依下官看来,这一定是大将军左右的小人蛊惑所致。这些奸邪小人,贪功冒进,设计阴谋诱使大将军上当,才把局面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每思此事,下官深感痛心!”在给隗嚣开脱完责任之后,窦融又给隗嚣分析形势:“凉州版图狭窄局促,深陷于羌胡之中,非中原之土可比。此地军民之心不一,易起波澜。下官居于此地多年,深知此地为一易辅他人成功之所,而绝非自身开创局面之地!大将军!陇、汉虽已交战,不过是走错了一小步而已。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假如大将军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将来命运,实在可虑!您的下场,无非是两条:一是北逃依附刘文伯;二是南下依附公孙述。但是,这些人靠得住吗?如今大将军倚虚援而临强敌,岂是上策?窦某以为,大将军此举对自己毫无益处,反倒会为宗族招来灾难!”
  窦融还说:“王莽之难以来,四方兵动,匹夫横起,城郭丘墟,民众颠沛,哀号于存亡之间。如今天意重还,刘氏再兴为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而大将军再次兴兵构难,岂非螳臂当车,自寻死路?其后果您想过么?大将军此举,好比是想令久患沉疴之人不能立即痊愈,好比是想让幼童、孤儿再次流离失所!每思于此,真是让人悲痛流泪,为之酸鼻!如此之事,庸人尚且不忍,何况仁人呢?”
  窦融在最后说:“窦某也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国家做一件好事不难,但是一生都做的得当却很难!’为别人忧之太过,反倒会因德致怨。忠言逆耳,良药苦口。纵然大将军不爱听,窦某也要讲。下官活了半辈子了,还怕得罪大将军么?!”
  隗嚣一心要当土皇帝,一心要割据陇西,怎肯理睬窦融的劝说?对于此信,隗嚣不置一词,也不予答复。
  窦融给隗嚣的信,表面上是劝说函,实际上却是一封“绝交信”!窦融之言,固然有理。他要隗嚣放下武器,拱手让出自己的既得利益,无益于与虎谋皮!对此,窦融当然明白。
  为了向天下人彰示自己与隗嚣决裂,他很快采取了军事行动。
  数日之后,窦融与梁统等五郡太守秘议,厉兵秣马,加强战备。同时,窦融、梁统等六人联名上书刘秀,请求出兵讨伐陇右之具体日期。显然,主动请求出兵日期,不但是一个礼仪性的姿态,也是一个归顺信号。窦融实际上是公开表示,河西五郡愿意接受朝廷的指挥,愿意随时准备参加对陇作战。对于窦融等人的义举,刘秀深表赞赏,下诏褒美。但是由于作战时机还没有成熟,刘秀并没有答复其具体日期,只是好言安抚了事。
  看到刘秀那边含糊其词,窦融却决定自己先动手,给隗嚣一点颜色看!他与梁统、厍钧、史苞、竺曾、辛肜等六人集合了武威、张掖、酒泉、敦煌、金城五郡兵马,南下杀入金城郡,攻击历来依附隗嚣的先零羌首领封何,大破羌军。获胜之后,窦融率军沿着黄河而行,夸耀军威,表示要在此等候圣驾的而来。此时,刘秀还没有做好总攻隗嚣的准备。看到汉军迟迟不到,窦融也“只好”引军返回驻地。窦融南征先零羌,完全是“作秀”而已。甚至可以说,这一仗,就是打给刘秀看的。
  果然,刘秀看到窦融出兵金城,果然是信义显着,值得信赖。于是,对窦融的行为更加赞赏。他下诏派人修缮窦融之父的坟茔,祭以太牢之礼(以牛、猪、羊各一只作为祭物来祭奠)。
  刘秀又派出轻骑,护送使者绕道抵达河西,将四方进贡给自己的珍馐贡品作为礼物赠给窦融。到了这个时候,武威太守梁统还是担心河西五郡的人对于隗嚣心存幻想,发生变故。因此,他派刺客将隗嚣的说客兼监军张玄杀死。张玄一死,隗嚣与窦融之间,就彻底断绝了关系。河西五郡的将军,纷纷将隗嚣赐予的印绶解下,表示不再听从隗嚣的指挥。
  隗嚣与窦融关系的公开破裂,使得凉州局面有了很大的改观。至此,隗嚣前有吴汉,后有窦融,腹背受敌,战略处境相当不利。现在,他又该怎么办呢?
  (十七)仁至义尽
  到了建武六年末,洛阳与陇右方面的关系还是异常微妙。双方虽然在军事上都已经打的头破血流了,却并没有在政治上翻脸。甚至在上一年十二月的“汧县-栒邑”之战结束之后,双方还是没有正式宣战。隗嚣在名义上还是洛阳朝廷的地方官。这一切,看上去真是奇怪。
  其实,只要仔细分析一下当时的形势,就一点也不足为奇。刘秀与隗嚣,都在做着最后和平解决陇右问题努力。隗嚣的底线是:我向洛阳称臣,承认你刘秀的皇帝地位。但是,绝不允许汉军踏入陇右一步。
  这种情形,当然是刘秀绝不允许的。既然要统一天下,怎么会允许陇右这个“国中之国”存在呢?刘秀也有底线:汉军无论如何也要进入陇右。至于隗嚣极其家族的地位问题,一切都好商量。
  建武六年五月,陇上一战,隗嚣大放异彩,狠狠教训了刘秀一顿。然而,等到十二月“汧县-栒邑之战”结束后,隗嚣也被打疼了。他又开始幻想议和,又陷入了鼠首两端,犹豫不决之中。
  对于隗嚣的底牌,刘秀早就摸清了。虽说彼此之间已经再无谈判基础,但是刘秀还是想尽量通过劝降、分化、瓦解的办法来解决陇右问题。
  这是刘秀汲取了去年五月陇上大败教训的结果。通过这一仗,刘秀也在暗自思忖:大司马吴汉亲自坐镇长安,耿弇、盖延、王常、马武、刘尚等将军五将同时上阵,这是一个何等豪华的阵容!群英荟萃、名将云集,几乎是汉军最精锐的部队了。结果却是汉军大败,遭到了重创。若非马武死战断后掩护,汉军甚至要全军覆没!看来,隗嚣的实力不弱啊!拿下陇右绝非易事!
  人不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刘秀又在想:为何吴汉等诸将在中原所向无敌,却在陇西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很快,他就找出了答案。
  他认为,陇上惨败的主要原因如下:
  第一,汉军在平定了关东地区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急需补充休整。整体来看,汉军还是主要以步兵为主,骑兵为辅。汉军中最精锐的战略机动部队,当属吴汉、耿弇、景丹、王梁麾下的五、六万幽、并突骑,但比重不大。他们马快刀沉,冲击力极强。故而在对付赤眉、刘永、张步等人之时,能够大显身手,屡建奇功。然而汉军突骑数量有限,在中原数次血战之中,损耗很大。
  第二,陇军本土作战,以逸待劳,而且骑兵数量多。陇右盛产良马,胡、汉杂居,民风剽悍。当地之民,下马可耕田,上马可弯弓。陇军整体上是以骑兵为主,步兵为辅。它们机动能力好,运动速度快,冲击力更强。陇上一仗,汉军是远道而来,补给困难,已经是疲惫之师。而陇军却是以逸待劳,养精蓄锐。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还是当时的状态,陇西军都占据了绝对优势。故而汉军遭到大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就双方的对比而言,当时的形势的确不宜西征。由此来看,刘秀选择在建武六年与隗嚣作战,并不是一个最恰当的作战时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没有做到“知己知彼”,故而落败。
  因此,到了这年的十二月,“汧县-栒邑”结束之后,刘秀意识到:要解决陇右问题,必须政治攻心与军事进攻双管齐下才能奏效。就凭现在汉军的实力,要想拿下隗嚣,难度实在太大了。于是,双方都开始了各自的政治攻势。
  首先是隗嚣出牌。当时,他内心还是很矛盾。他深知,如果继续与汉军为敌,等对手缓过劲来,自己的胜算几乎没有,因此有些后悔。从另外一面来看,陇西军刚刚获胜,他觉得自己有了与朝廷讨价还价的资本。为了实现他的“割据守土”的根本目的,他也无意与洛阳方面对抗下去。同时,他为了缓和矛盾,再次派使者出使洛阳,递上了一道“奏章”。
  文中说:“陇右军民突然听说朝廷派遣大军入境,异常惊惧,因此自发组织军队防御。小臣隗嚣却不能禁止,罪当万死!陇军与王师在陇上交手,虽然侥幸获胜,有人还想出境追赶。小臣不敢忘为臣之节,亲自将其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小臣固虽不敏、愚顽迟钝,安敢忘记人间大义?!如今小臣上书请罪,任由朝廷处置。无论陛下如何处置,小臣绝无半点怨言!该赐死,就应赐臣一死,该加刑就加臣以刑!若能给小臣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小臣就是化为朽骨,也不会忘记朝廷之恩!”
  很显然,隗嚣此疏,毫无诚意。假如他真的诚心请罪,他就应该肉袒入洛阳,跪地请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口说白话。隗嚣此举,表面上是向刘秀谢罪,实则是“将”了刘秀一“军”。他一面为自己开脱战争责任,一面又通过此举试探朝廷的态度,看其有无剿灭自己的决心,自己是否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地盘。
  陇使到了洛阳之后,有司官员大怒,他们认为:“隗嚣此举实属公然侮辱朝廷,请求将隗嚣之子隗恂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隗恂是无辜的,杀死他有何益处?另外,刘秀也不忍心如此。于是,他再次派来歙为使者,来到汧县去见隗嚣。来歙给隗嚣带去了一封刘秀的亲笔信。刘秀在信中说:“昔日,棘蒲侯柴武将军曾经对高祖说:‘陛下宽仁,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辄复位号,不诛也。’如果你今日能够放下武器罢兵,再派隗恂之弟来做新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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