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金三角卧底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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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金三角卧底十年-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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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无底洞,大富豪都会吸穷,何况我们这种小户人家!毒瘾上来什么都不顾,哪管我们母子死活!饿得实在受不了,只好带着孩子出去讨要。”她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又是一个遭毒魔侵害的家庭,在金三角周边地带何止万千!斑斑血泪,惨不忍睹。我暗下决心,回去后立即通知有关部门抓捕毒贩,我感受到了禁毒工作的神圣和伟大!

  其实,我早就作出判断,装车的两人中至少有一个是吸毒者,因为他把塑料袋收拾得那么干净。我好奇地向瘦男人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你们经常装车,毒品还用花钱买吗?从中拿一点就是了。”瘦男人苦笑着说:“我们装的都是回头货,如果贪心,下次他便不用你,就断了生路。这路老板鬼精,从提取数量,就可判断出装车人有没有捣鬼!”他接着说:“下次不再用你是小事,我们可以再找别的老板,弄不好要丢命的!我们的一位兄弟,就是因为多留了一点,被人分尸,抛入凤尾河中!”

  两天后,贵州滕老板在监督货车起运时,被逮个正着。本来老板都是躲得远远的,从不涉险。这一次,他是让货车司机往家里捎东西,才大意失荆州。此人因牵连多个毒品案,被押往省城昆明。为此,我也得到了上级的嘉奖。为国家做了有益的事,无论吃多大的苦,遭多大的罪,都值得!这就叫无怨无悔。

  我有个怪癖,喜欢“迅雷闪电”。这是一个暴风雨之夜,我将灯关掉,依窗观赏那闪电怎样从黑的地方发亮,又怎样从亮的地方变黑。那支形闪电正如聂耳的名曲《金蛇狂舞》,那振聋发聩的滚滚雷声,在我的想象中,是代表正义的天神,与邪恶的魔鬼在开战。每逢这样的夜晚,我激动得睡不着觉。豪情满怀、兴奋不已。半夜时分,天上的战争结束,雨止风息,偃旗息鼓。我也有了睡意,歪倒床上,和衣而卧。刚闭上眼,忽然屋门哐地一声敞开了,随即闪进一个黑影。我猛然坐起,伸手把电灯拉亮,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雪亮的杀猪刀,直扑我的床前。来不及细忖,我举起上了膛的手枪,照着那人的脚下就是一枪,弹头在水泥地上弹跳起来,随即滚到桌边。我大声威喝:“别动!转过身去!放下刀子!靠墙!”他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所震慑,乖乖地执行了我一连串的命令。

  这时,小黑也闻声跑了进来,弯腰将刀子拾起,站在我的床边。我再次命令那人:“转过身来!扯下面罩!”这时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正是那个住在凤尾河边篷屋中的四川瘦男人。

  我用枪指着他说:“讲!为什么要来害我?我待你们不薄,为什么反目为仇?”

  他说:“都是我的毒瘾作怪,吸毒的人逼到这份上,什么都敢做。毒瘾上来,生不如死,就什么也顾不上了。贵州滕老板不是货主,只是一个跑腿的马仔。他的后台是住在贵阳的马老板,西北人。昨天,马老板派人找到我,说你坏了他的事,抓了他的人,还没收了他的货,所以要对你报复。只要我得手,将你杀死,割下你的两只耳朵,每只耳朵可以付给一万元。”

  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到什么地方送耳朵、取款?”

  他说:“先付给一万元,另一万元送耳朵时,到贵阳‘红枫湖宾馆’去拿。”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有关部门,随即来人将刺客押走。瘦男人被捕,我担心篷屋中母子的生活。次日,天气晴好,我喊了小黑去看一看,本打算给他们一点钱做路费,让他们回四川去。可是到了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篷屋!若非一堆灰烬,真不敢相信曾有人在那里住过。那年轻妇女和那大眼睛的孩子,已是无影无踪。

  公安部门曾押着四川瘦男人去了一趟贵阳,借送耳朵、取款为由,去抓捕马犯,他也早已不知去向。俗话说:漏网的鱼是大的!

  十、毒品王国的女王

  母亲生前常说:“世上没有不散的集市”,有聚有散才是人生。我把熙熙攘攘、万头攒动的集市,看成人类社会的缩影。摆摊设点、有买有卖、各种服饰、各种语言、各种面孔、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正所谓形形色色。人们怀着各种心态和愿望从四面八方走来,又匆匆离去。我自幼喜欢赶集,那时紧紧抓住大人的衣角唯恐挤散,东瞅西望在集市上看热闹,品尝地方风味小吃。成年后对集市的兴趣依然不减。不过这时是为了观察社会万象,更深地理解人生。我来到云南和缅甸之后,尤喜赶街,即北方所说的赶集。因为这里民族众多,各色人种杂处,集市也就更加丰富多彩。例如这里有人肩上扛着一串串用稻草结成的、疙疙瘩瘩的东西,类似北方的蒜辫,你说他卖的是什么?想不到吧?原来是鸡蛋。这就是云南十八怪之一,“鸡蛋用草拴着卖”。还有,集市上摆放着成堆的雕花嵌银的大竹筒,你说是做什么用的?更不会想到吧?那是水烟管。同样是云南十八怪之一,“大炮筒子当烟袋”。“这世界真奇妙,不看不知道”。诸多新奇事物,让人目不暇接。还有比这些更奇妙的呢!

  某一天,我在云南西部城市、保山市郊赶街,饥渴难耐,便走进一家小吃店,品尝云南过桥米线和气锅鸡。正吃得津津有味,眼前的情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个当地民族装束、肤色黧黑、五大三粗的男子,一步闯进门来。他既不落座,更不吃东西,贼溜溜的眼睛将屋内横扫一遍。然后径直走到屋角一位老大嫂跟前,将肩上扛着的数串鸡蛋,放进老大嫂脚边的背篓。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老大嫂也随即起身,背起竹篓往外走。这本没有什么值得奇怪!儿子在街市上买了鸡蛋,因为还有事要办,交给母亲带回家,也用不着答话。室内吃饭的人不少,谁也没有对此留意。但是,却引起了我的警觉。当那男子转身时,他穿着深色衣服的后背上,紧靠鸡蛋串的地方,印上了一个个淡淡的白色痕迹。这种情况我哪能放过!付了饭钱,尾随老大嫂而去。老大嫂足有60岁上下,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直赶得我气喘吁吁。






二十九




  山路崎岖,忽上忽下。赶街的人群说说笑笑、有来有往。走了约有10公里,来到路边一家小商店门前。老大嫂将背篓放下,颇有兴致地观看商店门楣上悬挂着的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八哥上蹿下跳,不停地叫着。我也走过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大口喝起来。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与我年龄差不多的老头,同样不答话,背起老大嫂的竹篓疾走。老大嫂则边擦着汗边向来路走去。我快步追上老头,以赶街归来为由,与他一路攀谈。

  说着话走路,也不觉得累。走到保山汽车站前面的九龙雕塑下面,老头将背篓交给一对青年男女,转身离去,仍然互不答话。那男青年面目清秀、衣着整洁,女青年傣族打扮,面容俏丽。男青年背起竹篓就走,女青年手持遮阳花伞随后紧跟,步态婀娜多姿。我已年过60岁,追赶两个年轻人谈何容易!恰好路边停放着多辆载客马车,我就近选了一辆坐了上去。我与他们或前或后相隔不远,总逃不出我的视线。

  最后来到保山东面的永保桥,这是一座架在怒江之上的钢筋水泥大桥,雄伟壮丽。桥上设卡,有武警战士检查过往车辆和来往旅客,但对来来往往赶街上店的本地人,却不屑一顾。于是,这对青年男女便顺利地通过了这道重要关口!又走了一段路,公路边上有一座孤零零的饭店,对面停放着一辆昆明牌号的有篷货车。青年男女将背篓递给车上,车上人接过背篓,将鸡蛋串扔在车厢内,仍把背篓还给他们,随手给了他们一张彩色硬纸片,青年男女跳上我刚才乘坐的马车,掉转车头原路返回。

  我走进饭店,要了饭菜,靠门边慢慢享用,密切监视着停放路边的那辆货车。随后不断有人往车上递背篓、领卡片。而车上总是将背篓中取出的东西,漫不经心地扔进车厢内。这一“扔”,便等于承认里面不是鸡蛋!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互相不说一句话。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体育运动会,像这种背篓接力赛,平生我还是第一次见!

  天色已晚,夕阳西下,隐隐青山,金色稻田,郁郁蕉林,五彩云南,江山如画。车上人清点了一下数目,跳下车来。对着田野呼哨一声,便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闻声纷纷扛着香蕉跑来。店老板让人抬出一个磅秤,大家先后称重领钱,然后将香蕉送上车,不一会儿便将车装满。蕉农们说笑着散去,当然也有人得了钱后,进饭店大吃一顿。等人群安静下来,从店后走出一个人。此人穿一身美国陆军迷彩服,头上戴着长长遮阳的迷彩帽,配宽大墨镜,几乎遮住半个脸。脚蹬一双短美国陆军战斗靴,神气活现。不过,从体形上仍然可以看出是个女人。她向着汽车一挥手,马达启动,风驰电掣般地向着昆明方向驶去。

  我正对她观察,她却转身向我走来。拿下墨镜,立刻艳惊四座。饭堂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叹之声。一个个目瞪口呆,停箸观赏。这是一位世间少有的绝色女子。乌云如墨、粉面如雪、桃腮樱唇、明眸皓齿。这时我也认出来,她就是在金三角名噪一时的薛冰清小姐。只要有她现身,那车上装的什么货色,就不言而喻了。她问我:“劳富先生,怎么会在这里?”我回答说:“我从保山坐车来永保桥买新鲜江鱼,不料没一条像样的。我嫌桥头做的饭菜不好,便来这里吃饭。我让老板加几个菜,一块用餐吧!”她说:“不客气,我在后面用过了。”并大声招呼饭店老板:“准备两条鲜活江鱼,让劳富先生带走!”随即问我:“你打算怎么回去?”我说:“等过路车回去。”她问:“你的汽车呢?”我说:“把我送到保山后,我让人开回了缅甸。”她说:“这样吧!一会我用摩托送你回去,也可一路兜风。”说话间,饭店老板拎来两条扭动着身躯的鲜活江鱼。她瞪了老板一眼说:“我要挂在车把上,换个帆布袋子!”

  摩托开得简直要飞起来,她回头说:“别封建脑瓜,离这么远会摔下去!”快靠近一些,那体温,那香气,如果换了年轻人,将不知如何自持!”当我回到保山宾馆,强忍住浑身的困乏,仍然往薛冰清下榻的宾馆挂了一个电话,总台服务人员说,她没有住,喝了一瓶矿泉水就结账走了。高度的机敏和警觉,正是她历次脱险的原因。既然走脱,也无从去找,这种人熟知边境上的每条秘密通道,或许根本就没走,她会有许多藏身处所。不过我仍然提请有关部门,严加盘查。那场“背篓接力赛”累得我精疲力竭,挨到床,便身不由己地昏昏睡去。

  夜半醒来,却再也睡不着,我回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寻思着明天上班后,如何向上报告。计算了一下行车速度,在香蕉车到达昆明之前,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拦截。我倚着床头靠垫,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演绎着我所闻知的有关那个奇特女人的往事。薛冰清,云南祥云人,父亲是缅共高官,缅共解体后,曾任佤邦军政要职,因私生活不检点,患艾滋病身亡。其母为抚养一双幼小儿女,铤而走险以贩毒为业,由于罪恶深重,被中国政府处决。父母双亡,分别葬于祥云县城南、城北。因为当地有个说法:两人皆为凶死,如果合葬,两凶并立便会为害一方。其弟薛小保,给我的一位朋友、缅方的一位师长当警卫。薛冰清来师长家探视其弟,师长招待她与我同桌就餐,所以认识。后来听说,她嫁给保山人苏云峰,两人重操其母旧业,干起了伤天害理的贩毒勾当。生意越做越大,经常往来于中缅两国。尤其是薛冰清,在金三角渐渐有名气,被渲染得神乎其神。她经营此业多年,据说从未失手过。她处事机敏果断,确有过人之处。她不惜重金,让人在沿途开设饭店和商店,在重要地段雇人摆摊设点,监视我军警的行动,随时用手机发暗语,向她报告险情。

  每当毒车出行,前面有人骑摩托探路,后面有人开车殿后。遇到情况,随时用对讲机互相沟通,立即让毒车回避。每次行动,她都坐在殿后车中,亲临指挥。手续齐全,并不违章,即便军警盘查到她,也抓不到任何把柄。有一段时间,我住在缅北第四特区的小孟拉。当我在那里再次见到她时,几乎认不出来。







三十




  小孟拉的对面,就是中国的西双版纳。小孟拉效法中国,实行对外开放政策,引进了中国、泰国、新加坡等大量外资,各方面的建设颇具规模,已成为游览胜地。高档次的宾馆、饭店、赌场、歌厅、夜总会等有许多家。应当地官员之邀,我去一家豪华饭店,参加一位富豪的生日聚会。宾客们献上鲜花和礼品纷纷就座,美酒佳肴、时新果品,异常丰富,宴会的档次很高。忽然华灯齐放、音乐声起。女寿星在两位着礼服盛装的奶油小生扶持下缓步登台。她头戴水晶王冠,佩钻石耳环,挂翡翠项链。长裙拖地,珠光宝气,文雅端庄,风度翩翩,妩媚动人。大家起立为她祝贺,高唱生日歌。

  宴会气氛温馨而热烈。待到女寿星来宾客桌前一一敬酒时,我才看清楚,原来就是薛冰清。她也认出我来,客气地说:“劳驾先生光临,为我的生日增辉。”并与我碰杯。一大杯法国葡萄酒一饮而尽。宴会结束,舞会随即开始。关掉电灯,燃起巨型红烛,乐池响起节奏明快的舞曲。客人们各拥舞伴,和着节拍旋转。

  烛影摇红、如梦如幻。薛冰清就像一只美丽的彩蝶一会儿飞到这里,一会儿飞到那里,与不同的客人周旋。我因上了年岁,腿部手术后钢板固定,不能跳舞,便在阳台上设座品茗。薛冰清陪客人喝下大量的酒,起舞时又快速旋转,增添了醉意。她一路歪斜地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侍者忙为她斟上一杯清茶。她望着窗外,这时明月高悬,丹桂飘香。谁知当她转过头来,竟是珠泪晶莹。她说:“每逢生日,她都思念父母。”我说:“这是人之常情。既然这样,就要接受父母的教训,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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