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香-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但仔细想想,这下联对得也是巧妙。
  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便是言字。
  对东西南北模糊,则是迷。
  言迷,即为謎。
  至于“虽是短品,却是妙文”这两句,也正好对应了谜的含义。
  下联谜底对应上联谜底,两个字合起来就是“猜谜”。
  对得可谓是天衣无缝。
  无须冯掌柜解释,许多人当即就想明白这一点,场中响起轰然喝彩和掌声,表达了对对上下联者的敬佩。
  胡维容轻轻咬着下唇,一着之差,没能善始善终,的确很令人遗憾。
  不过虽然楼下那位士子最后表现极佳,但最后累计总票数,依旧以胡维容他们这个隔间获胜。
  自然这也不全是胡维容一个人的功劳,太子与徐澈同样也帮了忙,甚至连张蕴,也能答上一两回。
  从头到尾没有参与的,只有顾香生,魏初和夏侯渝三人。
  夏侯渝上回听见张蕴和胡维容二人背后议论顾香生,自然不乐意帮着她们博这个头彩。
  冯掌柜在下面大声宣布获胜者,并让伙计捧出礼金和礼物。
  礼物是一对水晶花插,玉光流转,雕工精致,虽非珍品孤品,但也是价值不菲的佳品了。
  胡维容是闺阁千金,若是亲自跑下去领奖,就太过掉份了,所以让婢女下楼代领,这时众人才知道最后夺得魁首的竟是为弱质女子,大为吃惊,纷纷举目望向胡维容他们所在的隔间,想一睹才女的风采。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隔间有太子在,不好暴露身份,所以先一步便挂上竹帘,众人只能瞧见隐隐绰绰的人影。
  隔间里,顾香生兑现承诺,亲自执起酒壶为大家斟酒。
  夏侯渝年纪还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见她起身要去接婢女手中的酒壶,禁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轻道:“香生姐姐……”
  顾香生回头一看,不由笑了。
  夏侯渝自尊心强,便也觉得以顾香生的身份去给胡维容倒酒,好似很没面子似的。
  这也是古代气节面子重于一切所致,时人觉得丢什么都不能丢脸。
  虽然顾香生并不觉得倒个酒会少块肉,但夏侯渝处处考虑她的感受,也不枉自己将这孩子当成弟弟来疼了。
  被使以眼色,夏侯渝不情不愿地松手,一面暗暗将胡维容划拨上自己黑名单,在心里拿了根针开始戳小人。
  别人看见夏侯渝一副柔弱模样,绝对不会想到他是一个记仇的人。
  胡维容若知道夏侯渝这么想,肯定要大声喊冤:又不是我让她斟酒的,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顾香生落落大方给大家满上一杯酒,又祝贺胡维容得了魁首,笑容自在,并没有不满尴尬之意。
  胡维容先前虽然也曾小小羡慕嫉妒过顾香生,但现在有太子和美徐郎与她同坐一个隔间,谈笑风生,这两人又都亲眼目睹她文采出众,胡维容就是再理智,此时也禁不住有些飘飘然,哪里还顾得上去嫉妒顾香生,甚至还觉得,与太子和徐澈比起来,益阳王未免就显得稚嫩了。
  顾香生回到案前,也给自己满上一杯青梅酒,却听太子道:“四娘方才明明也已经想出下联了,为何不说出来呢?”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众人俱都望向顾香生这里,害得她原本已经举到唇边的杯子不得不生生停了下来。
  “郎君何出此言?”
  太子笑了笑:“方才楼下出上联时,我见你以指代笔在桌案上写字,写出来的仿佛就是下联。”
  顾香生:“……”
  为何两张桌案离得并不近,对方能够看见她在写字?
  再说太子当时不正在与旁人说话么,为何还会分出心神来注意她写了什么?
  她心里作抓狂状,面上却慢吞吞道:“郎君只怕是看错了,我只是胡乱写着玩罢了。”
  太子好像也只是随口一问,闻言喔了一声,轻描淡写:“那兴许是我看错了。”
  又对胡维容道:“久闻令尊才名,今日一见,果然虎父无犬女,不枉我特地出宫一趟。”
  胡维容微微红了脸颊,被这样温文俊美的郎君夸赞,即便他不是太子,也足够令人愉快了。
  太子又与众人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准备离去。
  此时文会已然结束,楼上楼下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有些想要一睹胡维容芳容的士子,见她迟迟没有出来,也只好失望离去。
  太子一走,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便都纷纷起身道别,出了六合庄,分道扬镳。
  魏初提前让仆从回府叫来马车,这会儿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正好捎上顾香生一道回去。
  上了马车,魏初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直接呈大字状平摊在车厢里,毫无半点人前形象。
  顾香生虽不至于这样,也从跪坐换成更为舒适的盘腿姿势。
  魏初哀叹:“可总算是回来了,你看看,我为了制造让你和徐澈共处的机会有多不容易,明明想走还得忍着,简直忍辱负重啊!”
  顾香生好笑,捏住她的嘴巴:“你可别胡说了啊,明明是有太子在你走不了,这话若是让别人听了去就不好了!”
  魏初:“我晓得,我晓得!可不就在你面前说说么!你与徐澈相处得如何?”
  顾香生道:“我们以前本来就见过面说过话的。”
  魏初扑上来将她一把抱住,嘿嘿地笑:“谁问你这个了!”
  顾香生无奈:“那你想问什么?”
  魏初:“他对你的观感如何?”
  顾香生:“尚可罢,不过我们约了下个月在东林寺打马球时再见。”
  魏初瞪大眼睛:“连下次私会都定好了!”
  顾香生白她一眼:“莫说得那么难听,上回周家大郎不是也邀请过我们去么,你还答应了的,我只不过问他去不去而已!”
  周家大郎便是他们上回一同打猎的伙伴,万春公主之子周瑞。
  魏初惊讶:“徐澈什么时候会打马球了?”
  顾香生:“不会打不能坐在旁边看么,上回我们打猎的时候,不也一堆人从头到尾在旁边看着,不曾下场么?”
  这种场合,说白了其实也是大魏上层另类的交际场合,许多人到场未必就是真的为了去玩,也有的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趁机多结识一些人物,拉近关系罢了。
  不过打马球又有所不同。
  所谓打马球,也叫击鞠,就是在马上用长柄球棍从对手里互相抢球,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将球击打入对方球门者为胜。
  拿着球棍在球场上抢球打球不难,难的是骑着马打,又要控制马的速度和方向,还要能够在高速奔驰的情况下将球抢到手并且一路洞穿对方球门,在马匹飞快奔驰的球场上,难以控制速度最后导致人从马上摔下来,折断颈骨的事故比比皆是。
  然而这项活动虽然听起来野蛮,但玩起来可比打猎刺激多了,不仅打球的人时时需要全神贯注,观看的人也觉得惊心动魄,甚至每次打马球,旁边还会有人下注开赌局,诸国会盟也少不了各国比赛击鞠的环节,不过这种场合向来是北齐完虐大魏和南平的……
  总而言之,击鞠拥趸甚多,而且不仅男人玩,女人也玩,像魏初和顾香生,就是马球爱好者之一。
  不过近年来大魏提倡儒学,一些大儒也曾撰文批判马球粗鲁野蛮,非斯文君子所为,自然更不是大家闺秀所能从事的活动,打马球的人正在逐渐减少。
  但为了在诸国击鞠竞技时大魏能凑出一支球队来,官府并未禁止马球,上层世家中也有不少此道中人,三不五时会聚在一起乐一乐,权当放松筋骨。
  魏初和顾香生击鞠技艺高超,有时周瑞那边凑不齐人的时候,就会破格拉上她们一道参加,来个男女混赛。
  “我记得,这种场合他素来是很少到场的罢?”魏初贱兮兮地凑过来,“能够为了你去看比赛……”
  顾香生将她的脸推开,一本正经:“不是为了我,是闲来无事去看热闹。”
  魏初:“行行行,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也不枉我特意枯坐一晚,你心心念念的徐郎君总算有了回应,可喜可贺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香生又白了魏初一眼,自己充其量是对徐澈有些好感罢了,什么时候就上升到心心念念的地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个花痴呢!
  “说罢,你今晚为何郁郁寡欢,是因为太子吗?”
  魏初叹了口气:“是,我也不该瞒你,我爹不希望我们家与太子走得太近,虽说今晚是情非得已,碰巧遇上,但若落入有心人眼里,以为我们家与太子过从甚密,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初的父亲将乐王魏永,乃永康帝的同母弟弟,也因着这一层关系,皇帝对魏初一家多了几分亲厚。
  但也仅此而已,事关皇位传承,弟弟也是外人,将乐王可不想掺和,也严令女儿不得掺和。
  魏初道:“到了我爹这个位置,就是想作壁上观,别人也不一定让,刘贵妃一系就派人过来拉拢过好几回,每回都被我爹推拒了,但我爹也不想倒向太子,我今晚回去定是要被他一顿臭骂了!”
  别看魏初镇日没心没肺只晓得玩,对一些形势立场,她心里还是门儿清的。
  顾香生忽然心头一动,太子是否也因为如此,才特意在六合庄留了一整晚呢?
  没等她想明白个中因由,便听魏初又压低了声音,几近耳语:“我听说,前两日,陛下还特意褒奖了益阳王,说他功课念得好,让太子要上进呢,许多人以此为风向,都闻风而动,私下串联,准备呈请陛下改立太子。”


  ☆、第 13 章

  老实说,益阳王的功课再好,肯定也不可能有太子好。
  因为太子从小就被立为储君,皇帝请来魏国学问最好的师傅来教他,太子也的确不负众望,随着他年纪渐长,陆续也有勤学好进,博闻强识的美名外扬。
  就算这些名声其中有水分,但总有一半是真的吧,起码从今晚的近距离接触来看,顾香生也觉得这位太子行止温文尔雅,对待徐澈夏侯渝他们亦有礼有节不失亲近,不像益阳王那样少年气盛,难免还带着点儿高高在上的傲气。
  甚至在对对子上,他也有意无意让着胡维容,并未仗着身份大出风头,所以这一次聚会下来,别说胡维容张蕴等人,就连顾香生,也对太子印象很好,觉得他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懦弱无能。
  可见以讹传讹,失之千里。
  但皇帝不喜欢一个人,非要说他不好,别人也没法说什么,益阳王明明在骑射武功上更好一些,皇帝却夸奖他文章功课做得好,这其中的含义,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听了魏初的话,顾香生犹疑道:“陛下只是在试探大臣而已罢?”
  但凡有主见的成年帝王,看见大臣们一股脑地拥护某个儿子,心里都会不爽的吧?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清朝那一位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还误了卿卿性命。
  魏初却摇摇头:“你有所不知,我听我爹说,太子那些师傅,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文坛泰斗,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们对太子忠心耿耿,在外面太子也颇有贤名,早两年陛下借故发落遣散了太子的师傅,如今留在他身边的,都是些年轻的伴读和属官了。”
  在太子小时候,皇帝必然也是满心慈爱,倾尽全力地来栽培他,希望他能快点长大,成为合格的继承人。
  可真等太子长大了,皇帝却还身强体健时,一个被许多文臣所拥护,又有贤名的储君,必然会平地生波。
  顾香生忍不住问:“所以皇帝这是想借益阳王来打压太子的气焰?”
  魏初摇头:“太子哪里有什么气焰?你没瞧见太子今晚跟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连架子都没有。可就算如此,刘贵妃那边还不满意呢!都说现在朝堂上暗潮汹涌,一不小心便会被卷进去,要不我爹怎么不让我掺和?连我爹都猜不透陛下是何心意,这趟浑水还是不要蹚的好,你回去也和你家里的长辈们说说,免得惹火烧身。”
  顾香生苦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在顾家是个什么地位,莫说我祖母我爹了,就连我阿娘,都未必会听我的。”
  话虽如此,她隐隐觉得,顾家应该也是有所倾向的。
  魏初想想也是,便不再提了。
  顾香生又问:“那你觉着,太子今夜是不是有意为之?”
  魏初不解:“啊?今夜难道不是碰巧遇上的么,太子再如何神机妙算,也不可能知道咱们要出来玩,又正好遇上罢?”
  她虽然将局势说得头头是道,可毕竟大多是从将乐王那里听来的,缺乏自己的分析,顾香生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难为她了。
  魏初惦记着回去要挨老爹的训,又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最后索性赖在顾香生身上磨蹭撒娇,抱着她说要让她跟自己一并回家,这样老爹就不好意思教训自己了。
  顾香生忍不住笑起来,魏初就是这么个性子,先前在猎场她还说要给胡维容一个教训的,结果今晚见了面,她自己也早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笑什么?”魏初奇道。
  “笑你好看,将来谁娶了就有福。”顾香生随口漫应。
  “你肯定在心里偷偷骂我呢!”魏初白了她一眼,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爱娇道:“阿隐,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好呀。”
  “那你是否知道,对挚友要如何?”
  “要如何?”顾香生还想掀开帘子去看外头的风景,被魏初一爪子拍开。
  “不能有所隐瞒,要坦诚相对!”魏初嘿嘿一笑,“先前那下联你果然是能对出来的罢,为何还要藏拙?快快从实招来!”
  顾香生慢条斯理道:“那对子我也只是仿佛在别处听过,并不确信,当时又有太子在场,何敢妄言?再说了,顾家学识渊博,才高八斗的人多得很,不缺我这一个,我对不出来,又有什么稀奇的?”
  魏初一怔,只觉她的后半句话大有深意。
  马车行至顾家门口,顾香生与魏初道别,先下了马车,又看着马车朝将乐王府的方向驶去,这才转身入内。
  今夜虽然只在六合庄吃饭,但有太子在场,大家要说如何放松也是不太可能的,莫说是顾香生,估计就连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