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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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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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虽然只在六合庄吃饭,但有太子在场,大家要说如何放松也是不太可能的,莫说是顾香生,估计就连徐澈夏侯渝,也都各自留着一点分寸,没有放开了玩。
  林氏见她一脸疲惫,也舍不得责怪她回来得晚,忙跟着准备热水衣裳让她换洗。
  她草草洗漱一下,便上床安歇了。
  想想先时与徐澈相谈甚欢的情景,顾香生不由嘴角带笑,安然入梦。
  院子外面栽了四季桂,如今正是开花的时节,花枝就倚傍在窗外,馥郁流溢,连梦里都带着甜香。
  不过隔天一大早,顾香生就被吵醒了。
  耳边隐隐传来乳母林氏的说话声,和小孩子清亮的嗓音,顾香生拥被坐起:“阿准过来了?”
  “是。”回答她的是挽起纱帐的诗情。“二郎正在外头呢。”
  时下一家男女是分开序齿的,顾准虽然只得六岁,但因他在大房是第二个男孩,且其它房也没有比他更年长的兄弟,反而占了个便宜,被称为二郎。
  顾二郎虽与顾香生是同母所出,但两人年纪相差足足八岁,顾准正是处于男孩子最皮的时候,上树捉鸟,下海捉鳖,别人不让干的偏要干,招猫逗狗,怎么惹人嫌就怎么来,所以就算顾香生每回见了这个弟弟,也难免要头疼。
  在她更衣梳发的当口,外面的吵闹声却越来越高了,顾香生原本没当回事,反正顾准来她这里就没有安生的时候,却忽然听得外头砰的一声响,好似花盆被打碎的动静。
  顾香生顾不上碧霄还没给她梳好头发,连忙起身往外走。
  到了门口便瞧见小院子里站了个男童,旁边一个青花瓷花盆被从高脚几上推下来,碎了一地,里面的花自然也跟着泥土一并洒落一地。
  顾香生微微皱起眉头,走过去仔细查看,见根茎受损不算厉害,还可以再挽救一下,这才放下心。
  “大清早的,这是闹什么呢?”
  她没有过去哄顾准,而是先问起根由,这令顾准很不高兴,指着奶娘林氏道:“她不让我碰花!”
  顾香生:“然后你就把花推倒了?”
  顾准虽然顽劣,却很有点小孩子的狡猾,他没说是与不是,反而大声道:“四姐姐,昨夜你没带我,就自个儿偷偷出去玩了,我过来找你,看见这花可爱,林氏还不让我碰一下,你说是我没理还是她没理?”
  顾香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她先让碧霄她们将花收拾起来,然后对顾准道:“草木本有灵,心慈者自当怜之。它又没有招你惹你,人家好端端立在那里,你便去推它,害它去了半条命,你还说你有理吗?”
  顾准语塞,旋即赖皮:“我不管,你昨夜为何没带我出去,我听她们都说了,你玩到半夜才回来,是不是偷偷会情郎去了,所以才不肯带我!”
  顾香生原本还带着笑,听到后面,脸色却不禁沉了下来:“这些话是谁说的?”
  顾准气哼哼:“我不告诉你!”
  转身便想走。
  顾香生上前拦住他,耐心给他讲道理:“二郎,你去了别人的地方,主人还未出来,你不由分说便弄坏人家的东西,就算不赔,道个歉也是应该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顾香生的道理没有错,但她显然忽略了顾准这个年纪并不是能听得进道理的,更何况他在顾家素来受宠,向来只有别人迁就他,万万没有他迁就别人的,就算亲姐姐也不例外。
  听得顾香生这样说,顾准反而闹起来:“你竟然为了一盆花凶我,我要去告诉阿娘!”
  顾香生啼笑皆非,拉住他:“你先告诉我,谁给你说我偷偷去会情郎的,你若告诉我,我便不凶你了。”
  顾准扭动着想要挣开她的钳制,奈何姐姐力气不是他能比的,挣动半天也是徒劳无功,只得道:“奶娘和明月说的,奶娘和明月说的!”
  顾香生温声道:“那她们还说了什么?”
  顾准放弃武力挣扎,正打算用哭闹策略,却听顾香生威胁道:“你若敢哭,我就把你光屁股的样子画下来,改明儿发给焦六郎,刘十三他们,保证人手一张,你肯定会被笑得一个月不敢出门。”
  这话效果显著,顾准立马噤声。
  顾香生摸摸他的脑袋,温柔道:“你不是想学武么,四姐姐昨夜给你带了小鞭回来。”
  顾准眼前一亮。
  顾香生笑了,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你奶娘和明月她们还说了什么?”
  顾准毫不犹豫倒戈当了“叛徒”:“她们说你是鬼节出生的鬼子,天生六亲不近,将来肯定婚事不畅,谁娶了谁倒霉,让我少过来找你。”
  顾香生微微蹙眉:“这话不是你故意瞎编来冤枉她们的罢?”
  顾准梗着脖子:“不信你自己去问!”
  顾香生道:“那你怎么还过来?”
  顾准嗫嚅两下,没说话。
  顾香生将他带入屋子,让林氏将昨夜给顾准买的小玩意都拿出来,又嘱咐顾准不准再去糟蹋那些花,便叫碧霄给自己梳好头发,然后对她们道:“你们去找两个仆妇来,要结实些和听话的。”
  碧霄知道她要做什么,撸起袖子道:“四娘何须找外人来,我与诗情就足够了!”
  顾香生噗嗤一笑:“那行,咱们走罢。”
  她的生辰问题在顾家素来是一个话题,若是被顾画生在背后说三道四也就罢了,对方毕竟是她的姐姐,而且顾画生就那么个性子。
  可要是放任什么阿猫阿狗闲杂人等都能议论嘲笑她,甚至还教唆顾准少来这里,那就不是顾香生能容忍的了。
  高氏跋扈之名她素有耳闻,从前许氏就曾被她几番气得够呛,当着顾香生的面,她也并不见得如何恭敬。
  她会对顾准说出那样的话,那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这种人不得点教训,还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第 14 章

  顾家第三代男丁目前只有三人,顾凌独自住在竹园,顾尧是三房所出,且年幼,暂时不提。
  顾准原本跟许氏一起住,今年年初焦太夫人觉得孙儿已经大了,不应该继续赖在母亲身边,也为了读书方便,便让他搬到旁边的柏园,高氏就是从前焦太夫人派到顾准身边照顾的。
  从头到尾,身为生母,许氏半分插不上手。
  顾香生来到柏园时,顾准的乳母高氏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明月坐在旁边挑拣彩线。
  见顾香生带着人来到,顾准却没跟着,高氏心下有了些计较,起身行礼,一面笑道:“四娘是要找二郎吗,不巧得很,他早上方才出去了。”
  顾香生也笑了笑:“他出去,我自是知道的,因为他到我那里去了。”
  高氏讶异:“那您……?”
  顾香生:“我自然是来找你的。”
  高氏倒还镇定:“不知四娘有何吩咐?”
  顾香生道:“二郎年幼,他出门时,为何你们没有跟着?”
  高氏道:“二郎身边有素月……”
  顾香生打断她:“素月刚到二郎身边服侍不过月余,她甚至连二郎的喜好都没完全摸清,若是二郎出了什么差池,尔等又要如何?”
  高氏被顾香生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弄得莫名其妙,她虽是奴婢,却是焦太夫人亲口指派,连许氏都不敢拿捏她。
  平日里她仗着顾准乳娘的身份没少端架子,背地里更瞧不起这位在顾家备受冷落的四娘子,但两人实际上往来并不多,也谈不上熟稔。
  回过神之后,高氏气得都要炸了,心想连你娘都不敢来指责我,你凭的是哪张脸?
  她阴阳怪气笑了一声:“四娘此言差矣……”
  孰料顾香生压根不按理出牌,直接挥挥手。
  她身后两个侍女早有准备,见状便立时上前,一左一右捉住高氏的手臂。
  高氏大惊失色:“你们作甚……!”
  话还没能说完,脸上就被狠狠抽了一耳光!
  等旁边明月大叫起来的时候,高氏已经挨了好几个耳光,碧霄还坏心眼地专门朝嘴巴上扇,高氏上下嘴唇高高肿起,这下连口脂都不用抹了。
  “再叫也将你一块儿打!”顾香生冷冷道,十三岁的身板算不上高挑,但她沉下脸色时,竟连明月也感觉到压迫感,随即明智地选择了住口。
  顾香生再怎么样也是主人,到时候她们若是被打个半死,就算闹到太夫人面前,对方顶多就是受一顿训斥而已。
  想通这一点,明月总算比高氏多了几分识趣。
  诗情碧霄力气不小,又年轻,两个人怎么说也能制住一个身材臃肿的高氏了,是以后者虽然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刚想尖叫,诗情却早有准备,一条帕子塞进去,接连十来个耳光,扇得她是无力反抗,听得明月脸色发白。
  眼看火候差不多,顾香生喊了停。
  诗情碧霄停下动作,甩甩手,扇人还是个力气活,不光对方疼,她们自己手也疼。
  “这几个巴掌,是让你长长记性,二郎年纪再小,他也是顾家的主人之一,容不得半点轻忽,你若仗着资历怠慢,这状便是告到祖母跟前,也没人会为你出头。”
  顾香生冷冷说完,又看了明月一眼,后者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里。
  虽然说闲话少不了明月的份,但这次顾香生却没准备将她一并收拾,仅仅只是出言恫吓一番,便带着诗情碧霄二人走了。
  出了柏园,诗情有些担心:“四娘,若是她们跑去向娘子告状……”
  顾香生摇摇头:“她们肯定会直接去找祖母的。”
  诗情吓了一跳:“那岂非更加糟糕?”
  顾香生不以为意:“我便是要她们去找哩,此风若不遏制,以后她们岂非越发大胆,今日敢教唆二郎不要亲近我,说不定明日就能做出更过分的事了。”
  三人回到小院,顾准已经玩得不耐烦了,顾香生将他叫过来,交代他不要在高氏面前说出方才那番告状的话,若是高氏问起,就一问三不知。
  顾准有些不耐烦:“四姐姐,我没那么笨!”
  顾香生挑眉:“你是不笨,就是太毛躁了,推倒花盆弄坏花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顾经万事不管,许氏一味溺爱,其他兄弟姐妹毕竟不是一母所出,对顾准亲切有余,亲近不足,养得顾准天不怕地不怕,唯独顾香生对他既疼爱又管教,发起火来令顾准有几分发憷。
  “下次不推就是了!”顾准嘟囔。
  顾香生摇摇头,没再追究。
  她倒是不担心高氏会暗地里给顾准下绊子,因为高氏也不笨,她知道顾准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就算找顾香生的麻烦,也不会跟顾准过不去的,再说顾准也不是任人搓揉的软柿子,就他这性情,应该是人见人怕的小霸王还差不多。
  连带跟在顾准身边的小婢女素月,也被碧霄她们恫吓一通。
  素月胆小,自然唯唯应了。
  见她识趣,诗情便又遵照顾香生的吩咐,赐了一对珍珠耳珰和一个银锭给素月。
  这一番胡萝卜加大棒,当即便让素月表了忠心,发誓要好好侍奉顾准。
  果然不出顾香生所料,她前脚一走,后脚高氏便把状告到焦太夫人那里去了。
  太夫人让人寻顾香生和顾准过去,问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顾香生不慌不忙,将高氏如何在背地里说自己闲话,又教唆顾准不要与她过于亲近的事情说了一遍。
  高氏根本没料到这一出,当即张口结舌,慌乱无措悉数都在脸上带了出来:“太夫人容禀,万万没有这回事,我,我岂敢教唆二郎!”
  顾香生正是不想让高氏事先有所准备,才会在昨日上门找麻烦的时候特意寻了另外的借口发作。
  焦太夫人人老成精,见到高氏反应,哪里还会不知道孰是孰非,当即便沉下脸色:“我让你去侍奉二郎,可不是教你作那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搬弄的还是主人家的是非!”
  高氏对着顾香生有恃无恐,但对着焦太夫人这个能够决定她生死的人,可就不敢这么拿大了,她慌忙想要辩解,奈何脸上还肿着,话也说不明晰,结结巴巴半天还辩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香生道:“阿婆,当时我听了这话,心中气愤,便让人先教训了高氏一顿,现在想来着实有些冲动,不管高氏如何,她总是阿婆的人,得由阿婆来发落,孙女鲁莽了,还请阿婆责怪。”
  好的歹的都让她给说完了,还抢着请罪,焦太夫人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顾准也算机灵,见姐姐这般说,连忙跟上:“阿婆,高氏不单骂了姐姐,还骂了您和阿娘呢!”
  焦太夫人脸色更黑了,连孙儿都这样说,那肯定确信无疑了。
  她也没有再听高氏继续辩解,当即就让人拖下去。
  看着面前的一对孙子孙女,焦太夫人缓下语气,对顾香生道:“这事儿你做得不错,以后发现这等不分尊卑,背后说三道四的小人,就该如此处置。不过你终归还小,有什么事应该由长辈出面,自己跑去教训下人,的确是有些鲁莽了。”
  人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再让焦太夫人教训两句,也是不痛不痒的,顾香生态度诚恳,承认错误:“多谢阿婆教诲,孙女记牢了。”
  高氏是焦太夫人的人,有她在,许氏就别想插手顾准身边的事情,但这次的确是高氏作死,怨不得别人。
  焦太夫人一句“小人”就给高氏定了性,往后她恐怕也没法留在顾家了。
  姐弟俩从焦太夫人那里出来,顾香生问顾准:“高氏当真也说祖母的坏话了?”
  顾准:“没有啊!”
  顾香生嘴角抽了抽:“你真出息了啊,都会说谎话诓人了!”
  顾准听见她凉飕飕的语气,脖子一缩:“她是说阿娘的坏话了,可祖母不是不喜欢阿娘么,单说阿娘,祖母肯定不管的,我就把祖母也给加进去了!”
  顾香生好笑又好气,也不知道该说他做得对,还是让他别机灵过头,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这事还不算完,许氏那边很快也得了消息,将顾香生给叫过去。
  “我听说,你把二郎身边的高氏给赶跑了?”
  几日不见,许氏精神不错,不过可能是风寒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
  “不是我赶跑的,是祖母发话将人逐出去的。”顾香生纠正。
  知道许氏定是要问个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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