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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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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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时爸已经坐在大片透明的玻璃窗边等着,他选的座位临着昭披耶河,可一面用餐一面欣赏河道旁大楼照明灯光所丰富的河上风光。 

  觉得爸似乎是有意讨好我。 

  两人见面时有些尴尬,我喊了一声爸后,就垂下头坐在爸的对面,哥也坐我旁边,谈笑风生的,减轻了冷场的危机。 

  感受到爸射来的炽热眼光,知道他盯着我看… 

  菜单送上来,我如释重负的开始研究菜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到了几道喜欢的菜,我对服务生说:「我要一份绿咖哩鸡,辣一点…酥炸软壳蟹…对了,酸辣虾汤,辣椒多放一些…」 

  哥也点了几道,我才抬头问对面的人说:「爸,你怎么不点?」 

  爸还没说话,哥就笑着解释了:「不用了,你点的菜都刚好是爸爱吃的,尤其他也特别爱吃辣。你们两个外表一点都不像,就吃东西的口味一看就知道是父子。」 

  我沉默了,可是爸听了却显得很开心。 

  「…仁煜虽然跟我不像,却遗传了阿柳的五官,长相俊秀…有没有女朋友?」爸正在想办法打通跟我之间的僵局,只是,他哪壶不开偏偏提哪壶。 

  哥见我脸色更难看,忙说:「爸,我们两兄弟都还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而且公司目前正忙着扩张,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等菜陆续上来,我忙低头苦吃…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是我主动邀请爸出来吃饭的,可是见了面,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好听哥跟爸两人随口聊着天。 

  等菜吃了一半,哥注意到新进门的客人,说:「…那不是白家的几位董事吗?仁煜,我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你陪爸在这里聊聊…」 

  他起身过去找那几个跟我们萧家有合作关系的白家董事说话,我依旧不语,爸则主动打破这沉默。 

  「…仁煜,我很高兴你愿意跟我一起吃饭…昨天的事有没有吓坏你?」爸小心翼翼地注意我的反应,说着话。 

  我点点头,说:「我真的吓到了,而且哥也跟我说了很多、包括大妈曾经割腕自杀的事…」 

  爸叹了一口气,把眼光投往闪闪发光的河面上,过一会他说:「…那天我冲出去要往医院,她…在门口拦住我,拿了把刀往自己划下去…那天阿柳死了,淑英也几乎死去,我…没脸再见你们这群还活着的人…」 

  我听着。 

  「秘书说你要回台湾读书,我想也好,因为那个时候淑英还住院,我也不敢面对你,怕受到你的指责,只能尽点微薄的责任,汇一笔钱给你,希望你无后顾之忧的专心学业,学成之后再回来帮忙仁坤管理产业。」 

  是这样吗?我一直以为那笔钱是为了要跟我斩断关系用的。 

  「…昨天我去找你…你刚进门时我都以为时光倒流了,阿柳其实没死,而我只是作着梦…」他喃喃说。 

  「爸!」我阻止他再说下去,这样子从他口中提到妈妈,只会让我忍不住鼻酸。 

  深吸一口气,藉以镇定情绪,然后问他藏在心中好久好久的疑问。 

  「爸,我问你…为什么…你明明结婚了,却还坚持把妈带过来,收作小老婆?大妈会发病也是因为这结果造成的吧?」 

  「是啊,为什么…」爸苦笑:「…阿柳说她爱我,说她愿意忍受一切寂寞,只要能待在有我的地方…」 

  「是妈要求的?你骗我,妈会这么傻?」我不相信,质问他:「哪个女人愿意跟人分享情人或…丈夫?」 

  「我没骗你,我也这么问过阿柳,她就只是说,她爱我,而她愿意…」爸说。 

  我懵了,这么说来,妈曾经受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招来的?她还早有心理准备,注定在异国这么生活下去,等着爸偶尔过来陪她的日子,只为了成全她口中所谓的…爱… 

  「…仁煜,你就是我跟阿柳曾经在一起过的证明…」爸又说。 

  突然之间,秦钧的话在我脑海轰天雷似的响起,他说:「…我也知道你恨我,可是,我爱都爱上了,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他们的爱都那么强烈,强烈到会伤人的地步?秦钧、我妈、大妈、甚至是我爸,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却依然乐此不疲? 

  真的只能任那把以爱为名的双面刃割破彼此的心脏,啜饮痛苦的鲜血?问世间到底情为何物,害他们都变成了…痴儿女… 

  爱上了,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不能逃吗? 

  还是他们…不想逃? 

  25 

  一个星期后,爸带着大妈回清迈了,我是由电话跟他道再见的。 

  这阵子我想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论断任何人的是非对错,遑论如何决定日后对待其它人的态度。 

  不自觉的拿哥跟自己做比较,从小到大他面临的心理压力不比我少,他以坦然的心情走到现在,我却选择偏激的视角、戴着有色的眼镜看一切。 

  真的,无法肯定哥和我的态度究竟谁对,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比他不快乐。 

  为什么? 

  是、是了,我一直不断在斤斤计较谁做错了什么、谁行了不应该的事,我陷在剪不断理还乱的泥淖里,自以为可以找出真正的公理正义… 

  世间事若能纯以单一标准来横量,是非黑白当然一目了然,只可惜,任何事只要牵扯上人类的七情六欲,就开始冲撞出各种标准,道德之外的、道德之内的,伤口后面都藏着各人的爱恨情仇。 

  所以,这里人信奉的小乘佛教里强调着,之所以还轮回到此世为人,正因为前世的罪愆未了、情缘难断──好几世都还不清的感情债,我又为何强求在这世短短的生命里分个明白呢? 

  呵呵,都是我在庸人自扰。 

  情感的轮回是沙漏,沙滴完了翻个方向又是一个新开始;沙依旧是同样的沙,不同的是时间持续飞掠,以往我只是无助的任沙漏在眼前慢慢流逝,现在,我选择打破,不让它影响我。 

  打破了沙漏的玻璃瓶,我要抛开这疆界,我是沙,我要飞扬去冒险。 

  … 

  离秦钧回台湾也近两个月了,公司的业务如常,不会因为我的思潮汹涌而影响,下游的生产线也运作正常,把秦钧上次订单里要求的样品完成后,品管部门的人做过例行性的检测就以国际快递寄到台湾供质量确认了。 

  就是第二天下午,秘书转接了一通电话到总裁办公室,哥接起来,用英文向对方打招呼,面色不善。 

  「…寄出的样品我们都再三测试过质量,尺寸误差也都在订单注明的容许值内…秦经理,你真的确定手上的样品是我寄给贵公司确认的那一份?」 

  秦经理──熟悉的称谓──我立即由办公桌上抬头,紧张的看着哥。 

  秦钧他…在电话的那一头… 

  「…那么,秦经理,也请把你们的检验报告传真过来,若真是我们的技术部门出了问题,我会立即赶工,一个星期内提供新的样品…」 

  哥严着脸与他交谈。 

  「…想与我弟弟说话?他不在,我放他三个月的假出国去玩了。」哥哥说谎不用打草稿,还说的理直气壮。 

  不过,秦钧真想刚我说话?他会说什么?可惜我没有机会知道答案。 

  哥后来重重摔上电话筒,气愤的说:「那个姓秦的明明是找碴!这批样品我亲自跟品管部的经理看过,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恶,南部的工厂已经把三条生产线空了下来,就等对方确认后开工…这样多拖个一两天,公司得损失多少金钱?」 

  我恍然大悟,秦钧果然还是秦钧,为了逼我出面,用上了这种不入流的招数。 

  他等着我。 

  哥犹自愤恨,吩咐了品管处把寄给台湾的同一批样品送上来,没多久,电镀上锌的螺丝螺帽就摊开在哥的办公桌上,银白色的小物闪出晶亮的光泽。 

  就着品管经理带上来的工具,哥正要重新量过微尺寸,我过去挡住他的手,说:「…哥,不用量了…」 

  哥愕然,不懂我为何这样说。 

  「这一批样品没问题,那三条生产线你尽管吩咐他们开工,明天我亲自去台湾送样品给秦钧…我会搞定的。」 

  哥刷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气势汹汹,把旁边的品管经理给吓了一大跳,然后哥要他先离开,看来有私人性质的话要跟我说。 

  「仁煜,你看不出来姓秦的在耍阴吗?不行,我不让你到台湾去!」等经理关上大门离去,哥大声对我说。 

  「我知道…哥,这的确是他惯用的手法、目的就想要我出面…可是,我也想见他…」我说。 

  哥有些慌,绕过办公桌来到我身边,脸上布满焦急:「…你忘了那家伙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事?要是他再一次发狂,我不在你身边,谁保护你?」 

  「我已经不认为自己是受害者,所以,没人能伤我…」我说:「…哥,这次,我要主动去台湾,把话给讲清楚…我不要再逃了…」 

  「你…」哥很讶异:「你不是说不恨他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咬咬唇,说:「…哥…如果我爱他,爱情随时可能淡薄,可是,恨一个人却不同…我过去三年里天天天天憎恨着他,恨到将他整个人都深深烙印上了心头…忘不了、丢不掉…」 

  哥寂然了,只是用复杂的神情看着我。 

  「我也知道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会比较好,可是,办不到…跟他在一起的那两年,他的声音、体温、甚至是味道都已经成为萧言季的一部分,而萧言季,一直躲在我心里… 

  …我居然…花了一年多才了解这个事实…」我苦笑着说。 

  「你打算原谅他?」哥沉静的问。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只是这一阵子,我有了许多疑问…我想去问他,而他…也等着我去…」我轻轻的,说。 

  「你跟他之间…究竟牵扯着什么?仁煜,那种人的个性太强烈,不小心的话,你又会被他伤害!」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打算被他伤害,因为我想通了,能伤害我的只有我自己。」我微微一笑。 

  哥的眼里开始蓄满着忧伤──同一种忧伤,我最近看的太多了,看到自己的心头宛若刀割。 

  办公室没别的人,我抱住他,说:「…哥,男女之爱,可能只维持个几天几年就淡了,可是兄弟之间的情分有血缘的羁绊,一辈子无法抹灭… 

  哥哥震了一下,也抱紧我。 

  「…我很自私,我想跟你维持一生一世的兄弟之爱…」我继续说。 

  他发呆了好久,然后,笑了:「…对,仁煜,你说的没错,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所以,等你哪天又甩了秦钧,就回来泰国,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26 

  飞机上,我有很多的时间来思考,胡思乱想本来就是我一直戒不掉的习惯,所以我可以深刻的体会什么叫做想的愈多、烦恼愈多。 

  这世界上,爱我的人有三个:爸爸,哥哥,和秦钧──可是爸跟哥总是透过我看着妈,只有秦钧爱的是我这个人,不论我是萧言季、还是萧仁煜。 

  爸爸现在用他的后半辈子陪着大妈,姑且不论他赎罪的行动有没有意义,至少大妈实现了独占爸爸的欲望。 

  哥哥却比较麻烦,我若是继续待在他身边,他永远无法从渴慕妈妈的情感中跳脱出来;我离开,可以给他更宽阔的空间,别为了我而困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错过属于自己的美好姻缘。 

  我只会让他的眼盲目。 

  至于秦钧,我在一年多前离开他之后,就开始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完整──或许答案已经在我心里,却又不敢确定──我想或许见到他之后,就能清楚心里真正少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我还曾经对自己说过,要当个拿回自由的鸟、不要任何人束缚我的翅膀、勒住我的脖子,所以我要逃,逃开有他呼吸的那块土地、要随心所欲的做回自己。 

  但是,花了三个小时的飞行航程,我居然又回到了一年前仓皇逃离的台湾。 

  于高雄小港机场下机后,我提着简单的行李,招呼了出租车往Shung Shing贸易公司去。秦钧的公司位于高雄市中心,很好找,听他说买下了某栋商业大楼的六个楼层,纯做办公之用,另外还搜购了附近工业区的几个大型加工厂,事业听来是蒸蒸日上。 

  看来被家里驱逐对他而言不是危机,反而是他事业上的一个转机。从前我老是听他抱怨家族里的长辈们思想迂腐,让他绑手绑脚的不好做事,如今他跳脱出来,算来也是给了他一展长才的机会。 

  是福是祸,还是得靠自己转心转念才行。 

  照着地址,我来到那栋办公大楼…看看秦钧的名片,这家公司位于三到八楼,我先按了三楼的电梯,对接待处的小姐讲明来意。 

  「我是泰国萧氏企业的总裁特别助理萧仁煜,跟贵公司有合作的关系,虽然没事先约好,还是麻烦你安排我见秦总经理好吗?我带了新一批的样品要供他确认。」 

  递过自己的名片,我洋洋洒洒的说,其实心里忐忑不安。 

  如果他不在、如果他出差、如果他已经不想等我了… 

  接待人员仔细的检查了名片,不过,可能是我没事先预约的缘故,她面有难色的说:「…秦总经理很忙,样品的事也一向都交由品管经理来处理…还是我带你到品管处?」 

  「不,我就要见秦总经理。妳跟他报我的名字,如果他不愿意见,我会立刻走。」我微笑,却态度强硬。 

  听我这么说,接待小姐立刻拨了分机:「…总经理,是,有位自称是泰国萧氏公司来的先生带了样品要给你…是,一个人…名字?萧…萧仁煜先生…咦,总经理?总经理?喂…」 

  接待小姐愕愕的挂断电话,歉然的对我说:「萧先生,对不起,总经理突然挂了电话,所以…」 

  我的脑筋空白了好几秒…他拒绝见我… 

  叹口气,我对她说:「没关系,我了解…谢谢妳,再见…」 

  维持着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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