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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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逃-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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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后,沉默在空气中覆下,像丝滑的轻纱,让裸露在外的手臂及后颈凉如沁水,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清水洗涤了一遍,很舒服。 

  可是──听了我的事后,哥还会待我如常吗?他能像从前一样,把我当成心目中永远的小弟? 

  我不敢仰头看他了,也不敢猜测他现在的表情。 

  没多久,哥动了一下,我听他用英语向门口处询问着,而且,是他从未有过的震怒口气。 

  「…你居然对我弟弟作了那种事情…」 

  我愕然,往门口看,秦钧他,站在那里。 

  20 

  从没看过一个人的脸上能交织出如此众多复杂的情绪,所有的酸甜苦辣融在一起,揉成秦钧脸上的滋味。 

  唯一能辨识出来的只有哀伤。 

  我迷惑了,一时之间想深究下去其中的意味,哥却突然推开我,大踏步朝秦钧走去,全身燃满着怒火,等靠近到只有一步的距离时,他猛然一拳挥出,重击秦钧的脸颊。 

  「你居然欺负我弟弟!」伴随着拳势,哥用泰文怒骂着,忘了对方根本听不懂。 

  那一拳既沉且重,我听到肉与骨重重撞击的声音──很实的一拳,让秦钧踉跄的退了一步。 

  糟糕了,我心想,哥不知道秦钧从小学武,身体锻炼的耐打耐摔,哥虽然体格也不错,可真要打起来,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哥,不要,你打不过他的!」我由惊惧中回神,气急败坏的要阻止。 

  意外的是,秦钧居然没回手,站在那一动也不动,哥则红了眼,继续揍第二拳、第三拳…用着市井小民的粗俗语句,语无伦次的咒骂,文质彬彬的外表被愤怒所掩盖,这是一个陌生的哥哥,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即使秦钧耐打耐摔,不回手的下场也很惨。哥虽然没学过正统武术,可是他身体强健,而且这里是泰拳盛行的国度,几乎每个男孩子都会耍个一两招的,哥平常就爱看泰拳,那些个踢脚拳击的动作他不陌生,使得利落。 

  哥红了眼揍,他的喝骂声在午夜过后的住宅区里显得突兀,引起附近的狗开始狂吠,房子的灯光陆续亮起,一些邻居也出来探看情形。 

  我讨厌成为被注目的一群,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连警察都会过来…得阻止… 

  我走上前,一步、两步…停下来,蓦然惊觉,此情此景不正是我梦想了三年的画面? 

  我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让秦钧尝尝被人痛揍、无尊严的倒在地上的滋味,单纯的,被拳头的力量屈服… 

  哥替我办到了,因为他粗鲁不堪的拳打脚踢,我有些恍惚的将自己的身影重迭在哥身上…分不清彼与此,只觉得,我积迭的不满与恨意,已经借着秦钧身上的一拳又一拳而消耗、而殆尽。 

  秦钧他不抵抗、不说话,承受着哥泄恨似的报复,整个脸都挂彩,狼狈不堪。我渐渐冷静,四周嘈杂的声音开始充耳不闻,眼前正上演着一出慢动作的无声哑剧,而他,也渐渐软倒,无力的跪在地上。 

  这个画面对我而言,是真正的解脱,终于、到此为止。 

  哥还想再踢他几脚,我走上前抱住哥,轻轻地说:「…可以了,哥…已经够了…」 

  哥仍愤恨难平,凶暴地说:「放开,让我打死他!」 

  我用尽最大的力气阻止,说:「行了…让这件事结束…」 

  哥被我环胸抱着,手脚没办法出招,动了几下之后确定我不会松手,终于放弃,只是他看着秦钧的脸仍旧怒火熊熊。 

  我想推着哥往屋子里去,可是这时坐倒在地下的秦钧拽住我的裤脚,血肉模糊的唇溢出恳求。 

  「…言季…」 

  残喘的轻唤若不认真听,根本听不出他叫的是我的名字──但,我就是知道他在叫我──心一动,我扭过头,俯视地下的他匍伏在我的脚边恳求着,还是一样,他的眼里净是忧伤… 

  为什么会忧伤?秦钧,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那么强悍的男人,你应该是予取予求的,所以这样忧伤到令人痛心的眼神不应该会出现在你身上,而且,不适合你。 

  就好像我一向温柔的哥哥,竟然也会有失控到成为狮子怒吼的一天,如同今晚这样──这两个男人,颠覆了他们一直存在我心中的既定印象。 

  「秦钧…我不恨了…」迎上他的哀求,我说:「…我再也不恨你…也不怕你了…」 

  他的眼中闪现一丝光芒,勉强扯动嘴角,说:「你愿意…跟我回去了?」 

  我苦笑,摇头:「…不,我只是…不恨你了…不恨你,并不代表着接受你…或爱你…」 

  哥不知道我跟秦钧说着什么,不过他已经恢复些理智,硬把我扯到身后,冷冽地用英文说:「滚,姓秦的,离开这里,我不会让弟弟再看到你!」 

  秦钧颤了一下,只是找着哥身后的我,可是,我不愿意给予任何响应,于是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低着头转身离去。 

  这一回,轮到秦钧他逃走了。 

  跟哥回到屋里坐下,椅子上,哥只是抱紧我,两人暂时什么都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已经没什么感受,只觉得整个身体空荡荡,持续了三年对秦钧的负面情感,那种恨、那种怕,居然在目睹了哥对他实际的身体伤害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雪,溶化在春日暖暖的阳光里。 

  每个人心中都有渴望化为野兽的一天,而哥,为我体现了自以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行为;他说的没错,我们是兄弟,身体内有一半的血是相同的,他打在秦钧身上的拳头就好像是我亲自打的一样。 

  所以,我真的不恨了,秦钧对我做过的,并不需要将他挫骨扬灰才能真正的解恨,只要希望能看到他有感同身受的一天就行了。 

  我其实是个欲望不强的人。 

  感觉到哥抱的愈来愈紧,紧到几乎透不过气,我听到他说:「仁煜,就留下来…我们两兄弟永远在一起生活、不分开…」 

  是啊,现在的我有他支撑着,应该,可以一生一世平平淡淡地活下去吧。 

  「…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别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骚扰你,不管是姓秦的、还是我妈…」 

  我沉静的想了好久好久,最后,终于回答他。 

  「…不了,哥,我是个大人,不能让你照顾一辈子…还是让我留在这屋子里,否则,我会永远看不起自己…」 

  「仁煜…」哥放开我,两手抓着我的肩头,面对面的注视着、恳求着、那表情跟秦钧放下身段求我回台湾时一模一样。 

  我只能轻轻一笑。 

  「…哥…我们是兄弟,对不对?」我说:「…所以,不要…」 

  从哥哥身上我所求的,只是他如天使般覆盖下来的温暖羽翼,包围我现在的…任性 

  21 

  从仁琳口中,我听说秦钧在那晚过后的第三天就带着一起来的经理跟主任回台湾去了,而且,并没有就任何理由来为难原本答应要下的订单,一切如常。 

  当然啦,哥已经不屑于那订单,可是我要哥公归公、私归私,既然是商场,就着眼在利上,而我跟秦钧之间,往后就如同星宿中的参与商,说不定,老死不再相见。 

  秦钧,这次是你主动离开,所以、真的结束了吧… 

  日子仍旧如同平常,哥对我的态度则更加小心翼翼,在我面前绝口不提台湾两字,连秦钧的公司名称Shung Shing Trading pany也只在别人跟前说,就怕我回头想起那一段往事。 

  其实,关于秦钧的那一部份,我已经心无芥蒂了,只在偶然想及他时心脏部位会紧一下,可是,愤恨再也不袭来,相反的,有些怅然… 

  这几天我在想,没有了恨,对秦钧的记忆又剩下什么?曾经坚持了三年之久的东西一夕失去,只剩下蓦然的空空荡荡,身旁的时间像一滩死水呆滞着,我却还感觉自己活着。 

  反正,就这样,在衣食无虞匮乏的前提下,我活着,留在这里,顺顺当当地过日子,跟哥哥一起。 

  匆匆的一个月过去,下午哥接了一通电话后,脸色怪怪的,却没表示什么,趁着我拿报表给他的时候,对我说他今天要提早离开公司,有点私事要办。 

  「我会请仁琳下班时顺路载你回去。」他叮嘱:「这两天我会比较忙,你自己要照顾自己,中餐跟晚餐我会让仁琳盯着你,一口都不许少吃。」 

  「公司有事?」我扬扬眉,讶异地问。 

  「…不,是私事…」他只是这么说,淡淡流露些许的为难。 

  哥的态度好奇怪,我隐隐觉得有哪不对,因为他表现的有些紧张,如临大敌似的,不是平常的他。 

  不跟我明说,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在我回泰国前,他有他自己的一票朋友,也有他惯于游乐的地方,只是在我回来后,两个人的圈子就重迭了──应该说,除了睡觉的地方不同外,基本上我们都同进同出。 

  即使如此,即使亲如兄弟,他还是该有他自己的事、他自己的隐私。 

  我点点头,说:「哥,你有事就去忙,别顾虑我…不是都叫你快点交女朋友吗?我看开发部的女助理、还有外面那个女秘书都对你有意思,挑一个做我大嫂吧!」 

  哥笑了,拿着活页夹作势要打我的头,还说:「别胡闹,我的真命天女还没出现。等她真的现身眼前,就算你想抢我也不让!」 

  「你该不会又说想找个跟我妈一样的女人吧?其实仔细挑的话,那个XX贸易董事长的千金就不错啊,前几天你那个朋友阿Joe不也介绍了妹妹给你认识?」 

  哥想了想,说:「…那个董事长的千金太娇,我不喜欢;至于阿Joe的小妹…脸蛋不错,就气质太差,不合我胃口。」 

  我嘟哝着:「…奇怪,不管什么美女,到了你眼里都能挑出毛病来…」 

  说了一会笑,哥拿起西装外套就出公司了,偌大的办公室只剩我一人,一时之间的清与净,让我无心于工作了,站起来,到窗前远眺一片灰白色立体柱状的水泥丛林。 

  哥太挑剔了,而且,我知道他心中一直追寻着某个影子,可能是小时候我妈的温婉柔美给他太大的冲击,形成他如今高标准的择偶条件。 

  不可否认,他对我的百般疼宠有一些移情的作用,他透过我的脸孔看到妈妈,满足了他心底深处的渴望;而我又何尝不是呢?哥现在的外貌与身型跟我小时候看到的爸爸一样高大威凛,我也透过他的脸看到爸爸。 

  当时的爸对我而言是不可碰触的,哥却不一样,他活生生的近在眼前,可以找他说话、跟他一起笑、就连最惶急无助的时候,他也适时的出现、替我反击回去,满足我心底视父亲为英雄的一个欲望。 

  所以,咱们兄弟两是同病相连,我一点也不怀疑可以跟他就这样永远的生活下去,在他找到真正心动的对象之前… 

  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我愿意做替身,让他多疼爱一点、多宠一点,而我也能藉此获得更多更多、从小就绝缘的父爱。 

  准时五点下班,仁琳说晚上有约会,急急忙载我回家后就赶回去洗澡化妆了。我不介意,家附近有许多小摊子,卖的东西都好吃,晚餐问题可以轻松解决的。 

  走到庭院外的矮门,意外的发现门虚掩──哥来了吗?应该不会,他明明说有事要到别处的。 

  小偷?也不可能,现在才五点半后没多久,天色明亮,附近也还热闹,不可能有陌生人进出我家而未受到注意…我开始回想是不是早上出去时忘了把门掩好? 

  总之,我还是轻手轻脚的进入屋里,顺便把庭院里插枝用的木条拿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昏暗的客厅里站了个人,瞧那身型是哥哥…我吁了一口气,把聊胜于无的细细枝条往门边一扔,公文包也往沙发上丢。 

  「哥,你事情忙完了?要来怎么不说一声?」我笑着抱怨:「客厅暗怎么不开灯?」 

  转身揿亮电灯,突然觉得奇怪──平常哥一见到我都会笑逐颜开的迎上来,话说的比我还多,怎么今天这么静? 

  脱下外套往衣架上挂,我这才转回正眼看向哥。 

  不、不是哥! 

  我睁大眼,愕愕呆立当场──他,跟哥哥一样的身型、同样的轮廓、只除了头发的边缘及鬓角处泛白,深刻的容貌因着几道皱纹显示了岁月无情的蚀刻,多了些冷峻与严厉,这个人是… 

  我想,我知道答案,可是我拒绝说出来。 

  他也睁大眼睛看我,表情是什么说不上来,是喜、是悲、是愁、是忧,交织的东西复杂又熟悉,我好像看过…一个月前,秦钧出现在这里的门口时,他脸上就浮现同样的、哀痛愈恒的忧伤。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同样的东西? 

  他呆立着,嘴唇颤了几颤,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跟哥相同的音质,只是苍老些,他抖着喊:「…阿柳…」 

  阿柳、我母亲的名字。 

  22 

  我跟这个男人有好多年没见面了,久到都不知道他已经变的如此苍老,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而我对他的印象,却还停留在墙上照片里的那个样子,成熟英俊,意气风发,不该是眼前的这个、这个… 

  当他叫我阿柳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有不可置信的泪光。 

  「…阿柳…」他又重复喊了几次,手伸向我,脚一步一步逼近。 

  「我是仁煜,不是妈妈。」冷冷地,我开口,好提醒他这件事实。 

  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的表情,终于大梦初醒。 

  「你…」他像是喉咙中卡了什么东西,喉结来来回回滚动,却再也说不下去。 

  我不想理他,不想里这个提供我二分之一血缘的男人──我回来泰国有一年多了,他人虽在遥远的清迈,总该由哥哥或亲戚口中听到我的事了吧,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我眼前? 

  没关系,我也从没打算主动连络他,打从妈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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