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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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情人-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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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舒咧开嘴笑了一下,刚想跟他说,不料路海眼光一转,竟然朝自己望了过来,楚天舒精神一振,挺起了腰身,脸上堆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哪里晓得路海的眼光竟然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脸上还是毫无表情。楚天舒像是一拳头打了空,脸上的笑一时卸不下来,身边的男孩子便缠上来放痴,一只手在桌下狠狠掐了他一把,楚天舒痛得嘴角一扯,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回手在那孩子脸蛋上一捏,那孩子吃吃地笑,笑容到也甜美,楚天舒也就分了点神。等笑了一阵,再回头时,却见方才那一大群少男少女竟然走了,三三两两地往码头那边走,路海胳膊上吊着那个女孩子,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面,背影分外萧瑟。 
  楚天舒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盯着那背影看,知道他不会回头,便不留余地地看,不提防路海却猛地回过头来,嘴角牵了牵,像是要笑,衬着后面垂死似的落日,模样像得离谱,楚天舒的心一抽,几乎要失声喊出路南来,脸色变得惨白,对身边的男孩子说:“我想起来了,有点事要办,咱们今天这样吧。改日我再找你。” 

  说完也不去看他脸色,出了店门便往前追,看起来并不远,谁知赶了几步一群人拐了弯,等他拐过弯去,却见那群人上了轮渡,他顺着梯坎往下跑,明明看到船已经开了,还是不死心地直追到码头边,那船都离岸好几米了,只看到船头一群闹闹嚷嚷的少男少女,却不知道哪一个是路海。 
  站了半天,奇怪倒底是怎么了,活了二十来年,几曾这样追过什么人?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追着他来的?这一生倒像从来没有认真要追过什么,好事儿都放在手边,凡事都是只要他肯伸手,没什么勾不到的。望着脚下的江水,混浊不清,翻翻滚滚挟着泥沙,滔滔而去。只得转身向上一级级地上梯坎,几十级台阶走上去,气还没喘匀,却见黄桷树下立着个人,侧了头瞧他,模样俊秀,眉眼醒目,一脸平静。 
  “珊瑚坝在哪里?” 
  “。。。。。。。。?” 
  楚天舒有点反映不过来,路海拧了拧眉:“你不知道吗?珊瑚坝在哪里?” 

  珊瑚坝是长江江心里一个沙洲,这些年来长江水位下降,沙洲就越来越大,生长着大片芦苇,常有人上去玩。 
  他们走到时,天已全黑,珊瑚坝已经没有人了,只能借着大桥上微弱的灯光,看大片的芦苇在风中摇晃,天空黑沉沉的,呜咽的江风呼呼而过,路海一直沉默不语,楚天舒陪他坐在沙地上,头一次感到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手足无措,呆坐了一会,想起和路南的最后一夜就是在这里,在芦苇里缠绵了大半夜,作梦也想不到,那天是最后一次,以后路南就只是一个名字了。 
  “很像吗?”路海的声音像是刀子划破沉默,楚天舒已经适应了他这种没有主语的说话方式。 
  “很像,五官几乎一样。” 
  “这里的江水不知道凉不凉。。。。。”路海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嘟囔了一句,突然开始脱鞋袜,楚天舒吃了一惊:“你。。。想下水去?现在是秋天了,水很凉的。” 
  路海不理他,光脚踩进沙地里去,脚掌陷在沙地里,分外舒服。想起路南的脚也曾踩这沙子中,心中实在是难过,两步跨进江水中,转过头来狠狠看着茫然立在原地的楚天舒,眼睛里幽幽地跳着小团火苗,他恨不能挖出这对眼珠子来,脸上的神色就颇有些狰狞。 
  楚天舒看了这神情,心里竟然作慌,他走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他:“你别犟了,这个天着了凉不是好玩的。你找我究竟要做什么?” 
  夜色总是起着掩饰的作用,让人瞧不清楚彼此,楚天舒自己也觉得有点贱。 
  路海咧开嘴笑了一笑,朝他招了招手:“你下来,我告诉你。” 
  笑容在夜风里散发着奇异的吸引力,楚天舒认真地看了看江水,皱了皱眉:“水。。。。。。凉吗?” 
  “凉,但是很舒服。”路海抬了头,望着雾气缭绕的山城,脖颈处的线条优美流畅,楚天舒看他微挺着胸膛,心里一阵燥热,慢慢脱了鞋,跨进江水中,走到路海身边,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猛地将路海揽入怀里,不等对方反应,就吻了下去。 
  路海身子僵了一下,嘴里的反应也很敏捷,狠狠地咬了一口,楚天舒忍住痛却不肯放开他,一手死死把住他后颈,一手揽了他的腰,更为猛烈地吻他,两个人都不出声,舌头在口中打架,代替彼此心里的情绪,身子倒是越贴越紧,脚下江水冰凉,某个地方偏生热得灼人。 
  也不知是谁先拽了谁上岸,楚天舒力气大得多,路海很快被他按在芦苇丛中,听得芦苇杆吡啪的倒伏声,秋天了芦苇杆早就枯了黄了脆了,身子一压便哗哗地倒下去,路海被他压在身下,反倒停止了挣扎,楚天舒捉了他手腕,压在他头侧,喘着气道:“你倒底想做什么?嗯?” 
  路海张开眼睛看他,天黑得很,楚天舒的面目模糊得很,看不清楚,只觉得他热烘烘的身体挨着自己分外舒服,他闭上眼,路南的脸在脑子里飞过。 
  “我想知道他的感觉,我想知道你给了他什么。。。。。。。。。。” 

  路海穿好衣服起身,楚天舒递给他一枝烟:“抽一枝吧,解乏。”路海接过来,看了看烟,递还给他。起身欲走。 
  楚天舒看了他背影说:“现在。。。。。。知道我给了他什么吗?” 
  路海身体酸软得厉害,勉强站稳了,转过头来,好像是笑了笑:“知道了,我会替他一一还给你的。” 
  楚天舒看那背影,心头一阵恍惚,这到底是路南还是路海,他当真有点晕眩了,看路海去得远了,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五 

  如果怀念死去的人,或者是曾经朝夕相对而现在却已经远离的人,你可能会记得很多模糊的碎片,比如他说话的口气,笑的声音,甚至夏天同睡在一起他身上味道,他手拍打你的身体的感觉,但是你有可能记不起他的样子。你会记得他某个令你印象深刻的眼神,却想不起那双眼睛的形状,这往往使处在怀念中的人悲从中来,伤感得无以复加。 
  路海没有这样的痛苦。 
  从江边回来,整个旅馆的人都在沉睡,破旧大厅里的时钟在慢腾腾地摇着钟摆,每过半个小时,堂地一声响,将在柜台上打瞌睡的值班员惊醒。 
  在灯光昏暗的水房里冲洗过,路海正听到这么一声响,他回过头,对面墙上斑驳的镜子,照出他的影子。 
  镜子是七十年代的产品,周围殘存着红色的边纹,每一只角上都画着红色的小花,烘托着镜子里路海的脸也像过去时代的产品。过去的东西质量总是好的,虽然镜子旧了,照出来的人却完全没有走形,被水气蒸过的脸红润而光洁,两只漂亮的黑色眼睛死死看着自己,肩胛上留着红色的小块印记,颜色似乎比镜子边角上的花朵更为鲜艳,路海伸手去摸,那张脸似乎带着体温。 
  “哥,是你吗?” 
  他对着镜子自语。 
  手指一点点抚过镜中人那些鲜红的印记,烙在肩胛骨上,一小块一小块,衬着雪白的皮肤,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镜中人只是一个平面,所以路海无法拥抱,他只用嘴唇贴住镜面,玻璃的温度远比他的唇低,吻住镜中的唇,路海闭目低语:很冷。你是真的死了? 
  “只有当我在他身下的时候,当他停留在我的身体里的时候,我才能感觉我是活着的,他进入的痛楚提醒我,我的生命在他身上依附。我是多么讨厌这种感觉,然而我别无选择,要么死去,要么依靠他活下去。” 
  不,路南你错了。 
  即使你死去,你殘留在他身上的符号依然在召唤我。我如此憎恨他,却让他进入我的身体,难道那种痛楚和快乐就是你种在他身体里的? 
  路海伏在镜子上,手与手重叠,唇与唇相接,似乎合而为一,所不同的,一个冰冷,淌下的泪水也是凉的,而另一个却身体发热,眼泪滚烫。他温柔缠绵地亲吻镜中的影像,水房里一个关不紧的龙头在滴滴嗒嗒地响着,清晰地回响着,昏黄的灯光模糊不清地照着,路海白晰的身体,扭曲成妖娆地姿势,伏在略微暗黑的镜子上,像是黑夜盛开的花朵,妖艳而诡异。 

  午夜的钟声敲打得格外久远,大堂值班员终于决定履行自己的职责。 
  她提了手电往楼上走,走到三楼时候,在走廊上遇到一个少年,最近这里住进了一批来实习的大学生,这一个记忆深刻,他几乎是她二十年来见过的最为漂亮的男子。只是她平时没有见过只穿裤衩的路海,旅馆破旧的房子,越发衬出这少年异样的鲜亮,黑亮的眼睛像除夕夜里爆开的烟花,皮肤像是黄山冬天的雪,皮肤也许太嫩,被蚊虫叮咬出许小小的红印,如雪地红梅一般灿烂,甚至修长的四肢也像是藤萝蔓延的枝叶,灵巧而优美,她甚至怀疑那似张非张的手掌,根本就是一朵欲绽的夜百合。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 
  路海悄无声息地走过她身边,空气里留下一点异样的芬芳。 
  她走过水房的时候,突然觉得眼花,因为她似乎在镜子里看到刚才那个少年,略微不同地是脸色格外苍白,眼神忧郁而美丽。 
  她吓得几乎尖叫起来,闭眼半秒再睁开,镜子却老旧如常,只有她自己满脸绯红的模样,她拍了拍胸口,没有想到一点绮思居然发散不开,后半夜便凭添了艳想。 

  路海在解放碑一家商场实习,安排在服务部,专门处理顾客投诉。他多数时间在商场里走来走去,无所事事。反正是实习生,不拿工资,也没人管他。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人丛中穿行,与许多不认识的人擦肩而过。如果看到有纠纷发生,就马上用手里的步话机报告总台,让值班经理过来处理。 
  他穿着商场可笑的制服,腰间佩着步话机,样子像保安,商场随处可见的镜子照出他的形像,时刻提醒他的职责。 
  他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楚天舒。 
  一个导购跑过来跟他说:快通知总台,让他们来人,遇上麻烦了。 

  “皮鞋如果夹脚,怎么能不是质量问题?”一个嬉皮笑脸的小子吊在展示柜前放赖,他染着引人注目的红色头发,算得标致的脸上全是无赖的笑容。 
  售货员满脸通红地解释着,他小子一脸有恃无恐,手还吊在另一个男人臂弯里,这个男人生着一双会变颜色的眼睛,此时瞳仁光怪陆离,一片灯红酒绿。 
  路海跟在经理身后,对楚天舒扫过来的眼光视若无睹,只是微微看了看吊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 
  “你们知道我哥是什么人?哼说出来吓死你们。不换的话,就别想在这城里做生意。”那小子正在威胁。 
  路海的眼光看向天花板。 
  楚天舒突然掏出张卡来:“行了,另买一双吧。” 
  刷卡的时候,楚天舒靠在柜台边上想心思,真是怪事,他在意路海。如果路海看他,他觉得兴奋,虽然那眼光含意不明,能肯定的是那里绝对没有喜欢的意思。但是他就是很高兴满足。如果路海不看他,他感到像是拼命卖弄姿色的姑娘,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无趣。原因很简单,这个和路南长着一模一样脸孔的男孩,从来没有依赖过他。 
  楚天舒认识很多人,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手段还有他的家庭,他的钱,总能让许多人依赖。路南依赖着他,他释放路南的欲望,让他快乐到顶峰。为了一刹那的巅峰状态,路南把自己整个依附在他身上,像是藤萝缠住大树。 
  他打发那个红头发孩子回去,自己在步行街上找了个长凳坐下。正对着商场的大门,开始抽烟。 
  天渐渐黑了,他一包烟抽得差不多,城市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各色灯光是镶在黑夜外衣上的钻石,闪闪发光,夺目的光辉攫取全部的美丽。白天里弥漫的灰尘,行人难看的脸色,全部被夜色所美化,所以很多人爱阳光,却有更多的人爱黑夜,似乎因为够黑够暗,才能放肆地展示全部,黑总是能美化丑陋,美的则衬托得更美。 
  所以楚天舒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从商场里走出来的路海,即使他混在一大群同学里。 


  六 

  路海站在他面前,呆看着他。 
  楚天舒像白杨树一样漂亮。即使站在人如潮水的商业中心,他的高大漂亮仍如当年站在江边向十六岁的路南问路一样醒目。 
  路海在脑子里想。 
  “江水很凉,身边吹过的风很快,撩起他的头发。。。。。他说:小朋友,这江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变色?和江水一个颜色?我不明白。就像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陪着他走了一个下午一样。。。。。” 
  遇到他,哥哥就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十六岁那年的夏天,路海和哥哥分开,到姑妈家里去玩。 
  路南不喜欢到城里去,他一个人留在乡下,就是那个夏天,他遇到来写生的楚天舒。 
  那个楚天舒就是站在面前的这一个? 
  眉毛黑而长,眼睛灼灼发亮,线条优美的嘴唇涂抹着暗夜魅惑的光,像一个标准坏蛋一样微笑,浪荡、不羁,却直抓人心。 
  楚天舒看到路海脸上恍惚的表情,几乎要笑出声,他当然是可以做到的,像抓住路南的心一样,他能抓住这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他们是双胞胎不是吗? 
  他抱住了路海,感受他的体温,他微微颤栗的身体,这一切似曾相识。 
  周围有很多人在走过,有人回头看他们,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男子代表什么,也许没有人懂得。楚天舒不在乎,路海闭了眼,他推不开这个人。 
  这个人身上,残留着哥哥的东西。他要一点点拿回来,因为,哥哥本该属于自己的。 

  从得知路南死了以来,路海一直觉得有空虚飘缈的东西萦绕在心头,像是那一场来不及看的日出。 
  那一年他们十四岁,结伴上了峨嵋山的金顶,因为要看日出他们头一天就住在金顶上。为了省钱,两个人住一个铺位,十四岁少年的身体单薄纤细,他们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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