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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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椅-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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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长讲的往事,这位创意总监的思路正沉浸在四百多年前晚明的木匠传说里任意遨游呢。听到宁远的问话,她总算抬起头来,因为这个问题才算提到了正点子上。 
                  
  金厂长笑道:“神奇?那只是乡野杂谈罢了。你要知道,但凡这些出色的高手匠人,身后往往会有些后人附会上去的故事。就好比鲁班的赵州桥传说,诸葛亮的木牛流马之类。至于姜华雨造的木鸟能飞三天三夜,那也只是齐东野语罢了。不然飞机早就问世了。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姜款家具确实别具一股文雅的气质。这绝不是普通木匠造得出来的。非经过胸有丘壑,受过诗书熏陶之人的手底不可。你们看这椅子照片上的楷体仙字,写得多好。我看姜华雨读过书也不一定呢。我家里的两款其他都好,可惜就是无字。” 
  沈盼想了想,又问道:“金厂长,难道你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 
  金厂长闻言一愣,面露不解之色:“特别?你指的是?” 
  沈盼见金厂长的模样并不像在自家的姜款家具中发现了什么古怪。而她也不想将自己遇到的怪事随随便便地说出来,一来怕别人不信;二来金厂长估计也不能解开这个谜。于是便耸耸肩把话题岔了开去。午饭后,沈盼和宁远告别了金厂长和张老头从家具厂里出来,登上了开往苏州市中心的汽车。 
                  
  “你在想什么?”宁远发现自上车后,沈盼一直没说话。 
  沈盼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道:“我在想,我们查了老半天还没能搞清楚那把椅子之谜。” 
  宁远一笑道:“其实我们已经够幸运了。起码现在知道了制作这把椅子的是一个明朝的,很了不起的木匠,还知道了他的姓名和身世。” 
  沈盼听罢点点头道:“恩,那个姜华雨真是个薄命人。可他为什么要造一把会让人做梦的椅子呢?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宁远道:“大小姐,别再去想这事了。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然后再坐上那把椅子说不定就不做梦了。而且金厂长不是说了吗,他家里的姜款家具可没什么奇特之处。” 
  沈盼道:“好啊,听你这意思,原来你一直都没相信过我的话!” 
  宁远忙把手乱摇道:“我完全没这意思,我只不过认为这把椅子的线索我们已经查到头了。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与其再费心思,不如到此告个段落。我可没其他意思。” 
  沈盼道:“谅你也不敢。唉,好象是查不出什么了。” 
  宁远道:“那你回家后,准备把那椅子怎么办?” 
  沈盼道:“还没想好。反正得留着,我对它充满了好奇。” 
  宁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笑笑。他始终认为所谓椅子之谜不过是沈盼一时孩子气杜撰出来的故事。唯一的作用就是两人重归与好,并一块儿出来作一次快乐有趣的旅游。 
                  
  车子行了半个多小时来到苏州市中心。两人下了车,这时恰好下午三四点钟,观前街一带很热闹,虽然天下雨,但路上依旧熙熙攘攘,五颜六色的雨伞雨衣构成一道美丽的雨景。宁远本来想立刻换车到火车站的,可沈盼却坚持要逛街,说这儿附近有一条书画文物街,刚来的时候就想逛了。 
  宁远当然一口依从,并在街边买了一把苏绣伞面的大伞,两人共撑一伞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走过热热闹闹的观前街,又过了三四条小巷,来到了一条长长的书画街。街口的石头路牌久经风雨侵蚀,名字早已看不清了。但整条大街两旁的书画古玩店却修缮得整齐亮丽,琳琅满目。两人一边走,一边随意浏览着。但沈盼进出了好几家店却一点也没看中什么。 
                  
  “刚才那张金农的墨梅图不是很好吗?”宁远讨好地道。因为沈盼喜欢字画,他好歹也学了点这方面的基础知识。刚才见到一幅扬州八怪之一金农所画的墨梅,便努力地推荐着。同时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鉴赏眼光。 
  沈盼轻嗤一声:“那是后人仿作的。这里店不少,但上好的佳品少得可怜。大概是旅游区,专卖赝品斩外国人吧。” 
  宁远自嘲道:“或许也斩我这类不懂装懂的门外汉。” 
  这话惹得沈盼一笑。 
  两人边说边走,走到了书画街的尽头,后面连着一条曲折不见底的深巷,从巷口看进去,似乎有一二幅古玩店的店招在微风细雨中飘摇。 
  “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里面曲径通幽,会有些好东西。”沈盼道。宁远自然没有意见,只拿着伞在后跟班。 
  进了巷子大约三四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巷子腹部开阔起来,正好开着一家装潢颇为古朴的书画店。店前一个广场植着两行迎客垂柳,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非常幽静。和刚才外面书画街的热闹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两人顺广场来到店前,见店门两旁的对联倒有些意思,上联为“江头千树春欲暗”,下联为“竹外一枝斜更好。”上方横匾则是店名“竹外一枝轩”。 
  “这两句苏子瞻的诗配在这里正好呀。”沈盼不由轻赞道。 
  宁远点点头:“恩,正好暗示出闹中取静,别具一格之意,店老板是个雅人。” 
  上台阶走进店中。店堂不大,但很高,陈设古雅。四面粉墙错落有致的挂着些名人书画。一个店员正在裱画。边上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见有客人来,便上前微笑道:“两位想买些什么?我这儿字画条幅不算多,但都是精品。” 
  “我们先看看。”宁远道。 
  老板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 
  沈盼沿着四壁走了一圈,见无非是些米南宫,倪云林,赵松雪,唐寅等大家名画的临摹本,又或董其昌,傅青主,何绍基等书家的拓本。唯无原本真迹。不过这也难怪,一来这种小店不太会有真迹,二来有真迹也极少挂外面。沈盼原本就不指望在这儿能买到名家真品,只想看看有没有一些幸运存世的无名氏作品。因为有些前朝无名氏的某件精心杰作并不输给那些大家们漫不经心时的字画。 
  可是几壁全是名家拓本,就当沈盼有些意兴阑珊时,却发现东面墙壁角挂着一幅不起眼的仕女图。图上画一女子斜倚曲栏,神情忧郁,似在临风感怀。笔调与画风轻柔婉转,显然出自女性之手。画下方还有两句白香山名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诗下一方落款,用红笔勾勒,依稀辩为“守雨庵主绝笔”。 
                  
  沈盼一眼之下,便觉得这幅画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其实人在很多时候,第一次见到某个人,或第一次到某个地方去旅游,有时都会兴起这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有人解释为“缘分”,更有人解释为“前世是亲人,前世来过这地方。”至于到底如何,恐怕玄学家科学家都说不明白。反正沈盼当时一见这画,便觉得眼熟。尤其是画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悲凉气息感染了她。 
  “老板,让我看看这幅画。”沈盼招呼老板。 
  老板拿着一支竹丫叉轻轻叉下画轴,边道:“巧了,这幅仕女图挂好久了。一直没人问津。今天却连连遇上有缘人。其实这画确实是真正的古画,你看这纸质的成色。而且画技也不错。” 
  沈盼接过画,画外面虽然罩了一层保护薄膜,但她依然能看出这是一张上好的雨过天青纸笺。这种纸明宣德年始造,流行于晚明。据说因其纹理紧密,不易化色,保存时间长而最受画家欢迎。 
  由于画放在眼前可以看得更仔细。沈盼益发觉得此画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恐怕这位作者“守雨庵主”当时作此画的心情一定悲凉之极。作为绘画系的高才生,沈盼读得懂画里的意味。 
  “老板,这画怎么卖?”沈盼决定买下。 
  老板却露出一脸苦色道:“小姐,你来得晚一步。刚才有个北京客人刚付了订金。他说他有事情,暂时不拿。等过一星期再来。” 
  沈盼皱起了眉头:“这么不巧?” 
  宁远摆摆手道:“老板,你就爽快点说个价吧。别拿这一套哄人。” 
  老板道:“这位先生,我是做文化生意的,讲究的是诚心待客。我干嘛要哄你来抬高画价?这画确实是刚被人订走。” 
                  
  四、椅子发生了异动 
                  
  见仕女图已经被别人订了。沈盼不由皱起眉头。 
  老板见状,沉吟片刻后道:“要不这样吧。那北京客人对我说了,他若一星期以后不来取画,我就可以坳断订金,把画售给别人。如果他不来拿,我一定第一个卖给你。我拿张名片给你,这一星期之内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来问。” 
  宁远道:“可我们住在上海,这样不是太麻烦了嘛?” 
  老板道:“这问题不大。我到时候可以叫人送画上门。只要北京客人没来拿走的话。另外,既然两位先生小姐来了,我总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回。小张,把这画去拓一个副本来。送给这二位。” 
听老板这么一说,宁远也不好说什么了,同时挺佩服这个老板,果然会做生意,懂得拉住客人。沈盼见此觉得也好。就算这画买不到,但买一个拓本回家看看也聊胜于无。何况她看中的本来就是画的内容。 
  那店员取了画进到后堂。老板陪宁远沈盼就在堂外谈了会儿书画逸事,又借机推销一些字画。沈盼见他热情而诚恳,于是便买了几张原来并不准备要的名画临摹本。老板一见,谈得更起劲了。 
                  
  不多时店员拿着一张拓本出来。拓得很清晰,而且外面还用考究的塑料纸封了起来。老板接过画,亲手递上道:“这位小姐,万分抱歉。”沈盼倒被他客气得不好意思,想要付制作工本费,老板坚不肯收。她只好接过画,又随意聊了会儿这才出了店堂。老板亲自送到门口并称北京客人如果没来拿画,只要沈盼一个电话,他立刻送货上门。 
                  
  出了巷子,两人游兴已尽。便直接到火车站。苏州到上海的车次很多,几乎随到随乘,所以两人很快就坐在了回上海的火车上。等火车启动平稳后,沈盼又忍不住拿出那画欣赏起来。画中女子虽然只露个侧面,但那种凄婉绝伦的神色却表露无疑,她的眼光好象在看不远处一枝几欲凋残的凤仙,又好象从残花中看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 
  “宁远,你看这画。” 
  宁远凑过头仔细看了看道:“恩,画得很好。布局也不错。” 
  沈盼嗔道:“谁叫你看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感觉出作画人的心情。” 
  宁远干咳了两声,然后道:“看落款是守雨庵主绝笔,既是绝笔,想必她的心情总不太好。” 
  沈盼道:“何止不太好?我看这个可怜的女子已经心丧欲死了。唉! 
  自古红颜多薄命,何况又是个心思细腻的才女。看她的留诗,说不定又是哪个负心郎抛弃了她,而她还在这儿痴心不改的苦苦等候,渐渐绝望…… 
  不,也许她的情郎并不负心,但却在她之前死亡,她决心随他一起去,所以才留了这画和诗来自明心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多么深情的盟约啊。” 
  宁远笑道:“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一幅画也能让你产生这么多想法。果然不愧是创意总监。” 
  沈盼眼神一转,忽然道:“宁远,你想想看,这个守雨庵主会是个什么人,她有多少伤心的故事呢?” 
  宁远一听,忙摇手道:“大小姐,你难道又要让我去调查这画的来历?” 
  沈盼道:“我只是说说而已。这种苦命女子的身世,书上记载得还少吗?唉,做女人真是可怜。对了,你紧张什么,难道我不可以让你去调查吗?” 
  宁远道:“那,那当然行。” 
  沈盼挥挥手道:“算了吧。口是心非的样子!反正我又没叫你去。” 
  宁远道:“大帅请宽心,但有差遣。小将万死不辞。” 
  沈盼笑道:“行了行了。不过你这次调查椅子的表现还真不错。不愧是大警探。” 
                  
  火车行行止止,到上海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出了车站,两人叫了辆车直往沈盼家开去。在车上,沈盼暗示宁远今晚可以留下。这令宁远非常高兴,这表示两人已经完全恢复以前的关系了。因此他一路上兴致特高,并表示今后也要收藏书画古董,培养和沈盼的共同爱好。 
                  
  一个多小时后来到沈盼位于市东的家。 
                  
  进屋后,两人略事梳洗。沈盼拿出在苏州买的一些书画来到她的书房。 
  她的书房也就是收藏室。四壁早挂满了各式书画。她考虑了一会儿,在靠窗处清理出一块空壁,将那张仕女图挂了上去。 
  “你看这个位置好吗?” 
  宁远瞧了瞧道:“到底是艺术系高手,随随便便一挂,韵味就出来了。佩服佩服。” 
  沈盼一笑,退到房中央自己打量了一番,觉得挺满意。又拉过那把古怪的椅子道:“以后我坐在这把椅子上欣赏这幅画,不知会做什么梦呢?” 
  宁远道:“你还要坐这椅子?你不怕吗?” 
  沈盼道:“我说说而已啦。这椅子我可不敢再坐了。除非有人能给我解释清楚它到底为什么会让我做梦。现在嘛,我就把它当一件珍品好好放起来。宁远,你明天帮我把它搬到地下室里去。” 
  宁远道:“没问题。我也希望这椅子别再打扰你。” 
  沈盼娇媚一笑:“你怕那个眼光很温柔清澈的梦中男人抢了我去?” 
  宁远道:“是啊,所以趁你现在还没做梦,我先下手为强。”说着走上前去一把横抱起沈盼,两人笑闹着走进隔壁的卧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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