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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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第一部-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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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弓着背脊,又是好一阵咳喘。雷海城虽仍有许多疑虑,也不忍再去问他,转望公子雪。

  跟在洛水分别时一般无二的容颜,然而见识过公子雪的狠辣出手后,雷海城再也不会把眼前高瘦的人跟文弱划上等号。

  甚至公子雪仅仅随意负手站立,雷海城都感觉有丝丝寒气从他身上逸出,使得公子雪身前的火堆也黯淡无光。

  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柄出鞘寒剑。

  要收敛起这等气势,公子雪在与他和公子悠逃亡途中,想必也伪装得很难受。

  “你究竟,是什么人?”

  “洛水国大公子。”

  公子雪竟微微一笑,“也是风陵唯一一个不用上朝、不用露面的丞相。”

  

  风陵朝堂上,四相的座位始终有张是空着的。即便雷海城与瑶光婚礼上,皇帝亲临,百官云集,四丞相仍旧只有三人到场。

  因为公子雪并不在风陵。

  “你是洛水呈给天靖的质子,怎么会当上风陵丞相?”雷海城忍不住好奇。

  “我到天靖京城的第一年,给那些猪猡一样的小官吏戏弄。幸亏陛下那年潜入天靖游历,替我解了围,还指点我武艺,不再受人欺负。”

  公子雪生性不喜多话,轻描淡写一言带过,一双波澜不兴的眸子凝望御焰燎,“陛下有恩于我,凡是伤害陛下的,也就是我的仇人。”

  御焰燎因剧烈咳嗽而疼痛变形的脸终于露出丝欣慰笑容,朝公子雪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坐下。“好在当初要你继续用质子的身份留在天靖做内应,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你的身份,连符青凤也不知。否则他除掉顾东神,必定也会对你下手。”

  雷海城一凛,“顾东神死了?”

  “被符青凤下令车裂而死,罪名是庇护行刺陛下的凶手。”

  公子雪拿着段树枝拨弄火堆,火光将他和御焰燎的面容映得明暗交替。“还有不少对陛下死讯抱疑心的臣子,也都给符青凤找借口处死。我在洛水听到风陵有变,赶去临渊时,朝中许多要职都已换上了符青凤扶植的心腹。他也许以为大局已定,居然放心地离宫前往西岐,正让我有机会救出陛下。”

  雷海城点头,算是理清了头绪。御焰燎定是咽不下这口怨气,才将自己的安危性命都抛诸脑后,不远千里也要赶来西岐。

  睿智狡诈如御焰燎,竟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看来果真被符青凤激得丧失了理智。

  他并无心过问御焰燎和符青凤之间的恩怨,但如果有公子雪襄助,刺杀西岐国君无疑多一份胜算。

  “雷海城,你我联手除去西岐狗皇帝,你意下如何?”御焰燎在喘息的空隙追问。

  飞快地衡量过利弊,雷海城做出了决定。“好!”

  他转头,公子雪正凝眸望着他,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火堆燃烧了一宿,黎明时分奄奄熄灭。晨风凉飒,吹着地上灰烬,在车轮碾轧的痕迹后卷起轻尘。

  雷海城坐在车厢里,吃着公子雪携带的干粮清水。

  睡过一觉,他高烧已退,只是四肢还疲软乏力。本来想骑马的,公子雪却以他有伤势在身为由,硬牵走了他的坐骑,将他推进车里。

  反正跟御焰燎同坐一车也不是没试过,雷海城心里对公子雪的霸道感叹了两声,也就作罢。

  车厢内十分狭窄,装饰简陋粗鄙,跟他数月前乘坐的华丽皇辇简直天壤之别。两个修长的男人挤在一起,连腿也伸不直。

  御焰燎仍在撕心裂肺般地咳嗽,车厢的空气里飘荡起淡淡血腥味。

  “你不该急着去西岐。”雷海城终是忍不住摇头,“等养好伤,设法夺回风陵大权,再去找符青凤算账,不是把握更大?”

  御焰燎用帕子使劲堵着嘴,喘息了半天才放开,细长的眼眸疲惫不堪。“雷海城,我当然知道现在这样子去西岐绝非明智,可是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看着帕子上的点点血迹低笑。

  “我自己就是风陵最好的医师,最清楚自己的伤。现在不过是靠药物续命,除非能找到传说中起死回生的移神草,不然我活不过这个夏天。所以,我不能等……”

  他的喃喃低语最终被一阵咳喘淹没。

  雷海城无言再劝,掀开车厢侧边的棉布窗帘,让风吹走空气中的血味。

  车外,散落着黄褐色的低矮土丘。河水湍湍东流,沿河两岸的绿草随风扶摇,给荒凉野地添上几分生机。

  穿过这片土丘地带,就算真正远离天靖的边土了……

  

  嘘溜溜一声马匹惊嘶,将雷海城浮游的神智拉回。

  马车猛地刹住,惯性作用令御焰燎猝不及防撞到雷海城身上,满身嶙峋骨架顶得雷海城伤口作疼。他将御焰燎扶到车壁上靠坐着,钻出车厢。

  兵器相撞的破风声和战马鸣叫立即充盈双耳。

  公子雪手持缰绳,端坐驾座上,漠然注视着前方。

  二十来名西岐兵士正围住两个青年男子砍杀。那两人穿的黑色紧身衣已经被鲜血浸透,头发散乱,和血沾在脸上,狼狈万分。手中长剑也染满血,劈刺时血珠四溅。招数虽然巧妙,但绵软无力,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不关我们的事。”公子雪略一扫视,牵转马头,就准备绕过激战中的众人。

  突然,一个黑衣人发出声惨叫,原来他手底稍慢,被身旁的西岐兵士连劈几刀,堕下马背。那西岐兵士纵马在他身上来回踩了几下,那人顿时肠穿肚烂。

  另一个黑衣人见同伴惨死,怒吼一声,双眼血红,将长剑抡得飞快,一连刺死几个西岐兵士。他攻得猛,自然疏于防备。长剑刺进第四个西岐兵士胸口时,对手明晃晃的刀尖也戳入他左眼,生生挑出颗眼珠。

  “啊——”黑衣人凄厉号叫,捂着血水直流空荡荡的眼窝,长剑乱挥,倒把围攻他的西岐兵士吓退了两步。

  黑衣人身体晃了晃,从马背摔落,爬起身竟朝马车方向踉跄奔来,叫道:“王爷,救我!”

  雷海城本已发觉那两个黑衣人身形颇为熟悉,听到这声音,微一思索,记起这人是冷寿贴身侍卫中的一人。

  那日下了城楼后,依稀就是这个声音在他背后辱骂……

  看到雷海城嘴角浮起淡淡讥笑,却丝毫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那黑衣人全身剧颤,嘶声道:“雷海城,西岐密谋要攻打十方城。我家王爷待你不薄,请你救救我家王爷。”

  雷海城怔了怔,一个西岐兵士已追上来,挥刀劈中那黑衣人后背。

  黑衣人颓然跪倒,背后血雾喷出,眼看无法逃过西岐兵士再度扬起的大刀,雷海城霍然挺直了腰背。

  “我来!”公子雪自雷海城坐到驾座,目光便很快由战局转到雷海城身上,见雷海城双肩微耸,他倏地站起,足尖轻点,身法飘忽如烟,眨眼已掠到黑衣人面前,提起黑衣人手里长剑,轻轻一送,刺破了那西岐兵士的喉咙。

  “你们是什么人?”余下的西岐兵士大骇。

  公子雪一脸不屑作答的骄傲。抖手甩开那兵士尸体,长剑幻出森冷光影,裹着他高瘦身形冲入对方阵中。

  人群里随即惨叫不断。

  

  雷海城看了两眼便知公子雪对付这些兵士绰绰有余,下了马车,走过去扶起黑衣人上半身。

  黑衣人满面是血,气息已孱弱之极,费力伸手从怀里掏出张纸片,上面溅着几点血迹。“西岐大军七天后想趁夜用木筏沿这条河从十方城后方进攻,这是我从坎离城守将府里偷出来的行军图,雷海城,请你千万送到我家王爷手中。跟,跟他说,燕十二没用,以后不能再侍奉王爷了。”

  他呕出一大口血,独眼定定盯住雷海城,似乎强忍住一口气,就在等雷海城点头应允。

  要他回去十方城通风报信?……雷海城看着行军图,面色阴晴变幻。

  “雷海城!答应我!”燕十二用尽全力大吼,紧抓住雷海城衣襟,“我说话口没遮拦,若那天话里得罪了你,我会以死谢罪,请王爷成全。”

  猛地松开雷海城衣襟,抓起那西岐兵士掉在他身边的刀,毫不迟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雷海城正在与自己的心交战,见状大吃一惊,急忙扣住燕十二手腕,但终究迟了一步。

  血自燕十二颈中直冒,喷得他胸口衣衫猩红一片。

  燕十二呼吸已停,独眼却仍瞪得浑圆。

  “燕十二,我答应你。”雷海城也不禁为之动容,从燕十二手里抽出纸图。

  抬头,前方那数十名西岐兵士已尸横遍地。

  公子雪正轻轻地自最后一个兵士心口抽回长剑。

  朝阳照上他素净衣裳,依然干净得不染纤尘。

  

  第二十七章

  “他是谁?”公子雪抛下剑,走近冷漠地看着燕十二的尸体。

  “天靖澜王的侍卫。”雷海城长叹口气站起身,对掀开车帘观望已久的御焰燎道:“我要先回十方城,恐怕不能和你们同去西岐了。”

  公子雪目光暗了暗,变得更冷。

  御焰燎却盯着雷海城手里的纸片,细长的眼睛越睁越大,忽然大声喘息道:“你拿的是什么?”

  见他神情有异,雷海城纳闷地低头看自己手里纸片。所谓行军图,只是张普通纸笺,上面潦草地画着些山峦河流的地形,有些地点上圈了朱砂,写着简略的批注,显然不过是西岐将领随手画的草图。

  这图有什么地方值得御焰燎如此激动?

  “雷海城,把它给我!”御焰燎竟然挣扎着下了马车,抢过地图。

  错愕、惊喜、愤怒……一样样情绪从他眸子中划过,骨节凸露的大手跟声音一样颤抖起来。“这是他的笔迹,我不会认错,是符青凤。”

  雷海城微怔,“图是从坎离城守将府里偷出来的,难道符青凤就在坎离城?”

  公子雪一直都没说话,此刻走到御焰燎身侧,伸手摸过地图,冷冷道:“墨迹还没完全干透。这图,应该是新画的。”

  御焰燎脸上似喜又似怒,喃喃道:“公子雪,你这就带我去坎离城找他。”

  雷海城却在沉吟,“行军图被盗,不可能只有这几十人拦截盗图者,后面应当还有追兵——”

  他陡然止了话,三人对视着,都感觉到了来自脚下大地的轻微震动。

  前方黄尘翻滚飞扬,几乎遮蔽了云天。密集的马蹄声急骤如暴雨,听声音,不下百骑。

  雷海城苦笑,有时候真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那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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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去马车边,今早被公子雪赶进车内后,他原来那匹坐骑就被公子雪拴在驾座的木栏上跟着马车走。他解下缰绳道:“我要回十方城。你们如果不介意,就跟我一起去,避过眼前的西岐兵再说。”

  三个人里,他跟御焰燎两个病号帮不了公子雪杀敌,尤其是御焰燎,自保都成问题。

  御焰燎变了脸色,审视着雷海城,似乎在揣测雷海城的真正用心。“你要我去天靖的城池里避难?”

  雷海城毫不意外御焰燎的反应,毕竟风陵和天靖数月前还打过场恶仗,换他是御焰燎,也会怀疑对方的动机。

  他耸耸肩,淡然道:“你们不进城也无所谓,但总要先离开这里。”

  “陛下,我相信他。”公子雪语气平缓的一句,让御焰燎表情微微松懈下来,望见前方尘土越推越近,隐约可见黑压压的大队人马。他咳喘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雷海城的建议。

  公子雪搀扶着御焰燎上了马车,看看地图,突然将之从御焰燎手里夺过,抛到燕十二尸体旁。

  雷海城一惊,就要下马去捡,公子雪却在雷海城的坐骑臀上狠抽一鞭,回手也给了自己的坐骑一鞭,两匹马立时放蹄狂奔。

  他对雷海城淡淡笑道:“图已经在我心中,不用带走。”

  雷海城倒是记起公子雪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

  追兵见到尸体和地图,多半会以为盗图者已和先前的追兵同归于尽,拿回地图后应该就会回坎离。

  

  正午烈日高照,季节刚入夏,边陲的阳光却已炽烈无比,几乎要将十方城楼上的旗帜都燃起火来。

  平副将正在城门巡视,远远见雷海城一骑扬尘奔近城楼,身后还有辆马车紧随,他急忙迎上去。

  “澜王是否在府里?”雷海城认得他是冷寿极倚重的副将,当下在城门口勒马停步。

  抱着伤马不停蹄地顶着日头狂奔了几个时辰,已然汗透衣衫,口干舌燥。幸运的是,路上并没有追兵尾随。

  没有带走那幅地图,看来是正确的。

  公子雪也勒停了马车。他背心衣裳亦湿了大片,但依旧气定神闲。

  平副将见雷海城风尘满面,神情凝重,忙道:“澜王爷一早去了兵营,这时候也该回府了。末将这就为王爷带路。”

  “我认得路,不用劳烦将军。”

  雷海城轻轻一踢马肚,穿过了城门。公子雪驾着马车紧随其后。

  平副将不知道这倨傲冷淡的青年究竟跟雷海城是什么关系,虽然听到车厢里一直有人剧烈咳嗽,也不敢盘问。

  

  在雷海城指引下,三人走进守将府大厅,御焰燎的咳嗽才稍有平息。由公子雪扶着慢慢坐进宽大的花梨木椅子,用力喘气,就着公子雪的手吞了几颗药丸,咳得紫红的双颊终于又恢复了之前的病态蜡黄。

  “雷海城,你有什么急事找我?”

  冷寿本在偏厅用膳,听了下人禀告,匆忙赶来。发现雷海城衣襟上血迹斑斑,不由一惊,随即望见御焰燎和公子雪,更是惊疑参半。

  他认得公子雪是年后私自逃离京城的洛水国质子。属国质子潜逃无疑大损天靖国威,天靖本决意出兵讨伐洛水,奈何与西岐、风陵战事不断,才将讨伐洛水的事束之高阁。想不到这洛水的质子也忒大胆,竟敢再度踏足天靖国土。

  至于那个满脸病容的男人,冷寿只觉那身形甚是熟悉,暂时却偏偏记不起曾在哪里与此人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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