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疑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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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鞋疑踪-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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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觉得,将来政治运动的主力军就是像‘道德联盟’这样的组织。这种组织处心积虑地想把大组织分化成小组织,大团体割裂成小团体。看看那些东欧人和南斯拉夫人吧。再看看我们自己的政治联盟,个个都是想把意大利拆得四分五裂,变成一大堆小型的独立组织。”
  “在这个问题上,你想得未免太远了吧,达米诺?”
  “我当然有可能是多虑了。也许‘道德联盟’说穿了,不过就是一群没什么害处的老太太,喜欢呆在一起,聊聊过去的时光有多么美好。可是有谁清楚,他们有多少成员?他们真正的目究竟是什么?”
  在意大利,人们打从吃奶开始就给灌输了一套套阴谋诡计的理论。意大利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免不了要疑神疑鬼,以为哪里都藏着阴谋。结果,不管是什么组织,只要有一丁点儿遮遮掩掩,不把自己的情况公之于众,就会被人胡乱猜疑。过去的“耶稣会”,如今的耶和华见证人”,莫不如此。不对,“耶稣会”现在还是有的,布鲁内蒂暗暗纠正自己。
  阴谋当然会产生秘密,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布鲁内蒂可不愿意接受“反之亦然”的说法,说什么秘密必然导致阴谋。
  “怎么样?”帕多瓦尼拿话激他。
  “什么怎么样?”
  “对于联盟,你知道多少?”
  “寥寥无几。”布鲁内蒂实话实说。“可是,就算我非得怀疑他们,我也不会去管他们的目的。我会注意他们的财务状况。”干了二十年警察,布鲁内蒂并没有总结出多少规律,不过有一条是肯定的:不管是崇高的信念还是远大的政治理想,对人的刺激作用,往往要远远逊于金钱的诱惑.“像钱这种平淡无奇的玩意儿,我怀疑圣毛罗会不会感兴趣”
  “达米,每个人都对钱感兴趣,大多数人的动机都是为了钱。”
  “动机也好,目标也罢,有一点你是可以肯定的,只要贾恩卡洛·圣毛罗有兴趣管这个组织,它就难保臭名远扬。就是这么简单,然而,这是确凿无疑的。”
  “关于他的私生活,你知道些什么?”布鲁内蒂问,心里想,“私生活”听上去不知比“性生活”要隐晦多少,而自己的原意指的却是后者。
  “我所知道的只是人们在说起他、谈论起他时话里的弦外之音。这种情况你是能明白的。”布鲁内蒂点了点头。他当然能明白。“我所知道的,这一点我还是得再重复一遍,我这种‘知道’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虽然我知道——他喜欢小男孩,年纪越小越好。如果你查查他的过去,你就会发现他以前每年至少要去一次曼谷我得马上再补充一句,他身边没有跟着那位难以言喻的圣毛罗太太。对此,我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可是我知道,类似他的这种癖好是难以改变的,也是不会消失的;除了得到渴望的东西,这种癖好是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满足的。”
  “在这里,这样的情况,呕,现成的,有多少?”有些事情,为什么跟保拉聊起来轻而易举,跟别人谈却如此难以启齿,“不少,不过,真正的中心是罗马和米兰。”
  这些话布鲁内蒂在刑事档案中都看到过。“是指黄色电影吗?”
  “黄色电影,当然,可也有人玩真的,就是那些愿意出钱的家伙。我还得再加一句,这些人也是愿意冒险的,不过这年头,已经谈不上有什么危险了。”
  布鲁内蒂低头看看自己的盘子,只见他的桃子搁在上面,剥了皮却一口也没有动过。他不想吃。“达米诺,你说‘小男孩’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一个年龄界限?”
  帕多瓦尼突然笑了起来。“你瞧,圭多,我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觉得你处理起所有这些事来好像特别难为情。”
  布鲁内蒂一言不发。“‘携可以指十二岁,但也可以是十岁。”
  “哦。”过了好久,布鲁内蒂才问,“对于圣毛罗这个人,你拿得准吗?”
  “我肯定别人就是这么说他的,不大可能有错。话说回来,我没有证据,没有目击证人,也没人赌咒发誓说这些事千真万确。”
  帕多瓦尼从桌边站起身来,穿过房间,来到一个低矮的餐具柜旁边,柜子的一侧堆满了酒瓶。“想来点格拉巴酒吗?”他问。
  “好埃”
  “我有一些挺不错的梨味格拉巴酒。想尝尝吗?”
  “行。”
  布鲁内蒂也走到屋子的那一头,跟帕多瓦尼站在一起,然后从他手里接过酒杯,走过去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帕多瓦尼则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随手拿着那只酒瓶。
  布鲁内蒂尝了一口,没什么梨味,倒像是什锦果汁。
  “太牵强了。’布鲁内蒂说。
  “格拉巴酒?’帕多瓦尼问,确实给搞糊涂了。
  “不是,不是,我是指把克雷斯波和圣毛罗联系起来太牵强了。如果圣毛罗喜欢的是小男孩,那么克雷斯波很可能仅仅是他的委托人,除此之外别无干系。”
  “完全可能。”帕多瓦尼说话的声音却在暗示,他并不是这么想的。
  “对于这两位的情况,你认识的人中有谁可以提供更多的信息?”
  “圣毛罗和克雷斯波?”
  “对。还有莱奥纳尔多·马斯卡里,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
  帕多瓦尼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太晚了,没法打电话给我认识的人了。”布鲁内蒂看了看表,只有十点一刻。难道要找修女不成?
  帕多瓦尼注意到他瞥了一眼手表,便笑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圭多。那些人都是要出门去的,在傍晚,在晚上.不过,我明天会从罗马给他们打电话,看看他们知道些什么,能找出些什么。”
  “我倒宁可他们对那些问题一无所知。”这话说得文质彬彬,听起来却是又生硬又唐突。
  “圭多,打个比方,这就像是让纤细的蛛丝飘散到空气里去。认识圣毛罗的人,个个都乐于传播那些他们知道的或者听说的关于他的是是非非。你同样可以确信,这些事情没有一件会传回到他本人那里去。对于我想到的那些人来说,单单一想到圣毛罗可能会牵扯到什么下流的事里去,就足以让他们又激动、又兴奋了。”
  “我就担心这一点,达米诺。我可不想有什么流着蜚语,特别是说他可能会牵扯到什么事里去,尤其是那种下流的事。”他清楚自己说的话听上去一本正经,便笑了笑,递过酒杯再要一杯格拉巴酒。
  于是,这位记者又坐了下来,收起了那副花花公子的腔调。“好吧,圭多。我不会拿这事来开玩笑的。我可能会给几个不同的人分别打电话。不过,在下星期二或下星期三之前,我应该能打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情况。”帕多瓦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格拉巴酒,呷了一口。“你该好好查一查这个联盟,圭多,至少也该查查它的成员。”
  “你真的很担心,是吗?”布鲁内蒂问。
  “对于任何自诩为至高无上的组织,不管以何种方式,对象是怎样的人,我都挺担心的。”
  “那警察呢?”布鲁内蒂笑着问道,试着想让对方高兴一点。
  “不,警察不是,圭多。没人相信警察是至高无上的。我怀疑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也不相信。”他喝完了酒,但并没有再加。相反,他把杯子和瓶子都放在椅子边的地板上。“我总是想起萨沃那洛拉。”他说,“他开始时是想改良的,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所有自己反对的东西统统捣毁。这么一来,我便怀疑所有的狂热分子都跟他一样,甚至那些环保主义者和女权主义者也莫不如此。
  他们的初衷都是想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末了却总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把身边所有跟他们的世界观相左的东西铲除干净。就像萨沃那洛拉一样,他们最终都得上火刑架。”
  “那会怎么样呢?”布鲁内蒂问。
  “哦,我猜,我们其余的人总是有办法凑合着过下去的。”
  这可不大像一句富于哲理的断语,然而布鲁内蒂却觉得用它来结束这个晚上,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够乐观的休止符了。他站起身来,跟主人说了些客套话,然后告辞,回到他那张孤零零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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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布鲁内蒂之所以不愿意上山度假,还有一个原因:这个星期天轮到他去看望母亲。一般说来,他和弟弟塞尔焦周末是轮流去的,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顶对方的班。可是这个周末塞尔焦一家都在撤丁岛,所以除了布鲁内蒂再也没有人能去了。当然,去和不去,其实没什么两样,可他和塞尔焦仍然坚持轮换着去。她住在米拉,离威尼斯大约十公里。
  所以,他只能先搭公共汽车,然后再叫一辆出租车,要么就是走一长段路,才能到达养老院。
  想到自己要去养老院,他便睡不安稳,回忆,热浪,还有蚊子,挥之不去,让他辗转难眠。他最后一次醒来是在差不多八点的时候,一醒来就得做出一个他每隔一个星期日就必须面对一次的抉择:先出发再吃午饭还是先吃午饭再出发。这个问题就跟是否去探望一样,孰先孰后并没什么差别,今天至多就是要再考虑一层这炎热的天气。如果他等到下午再走,天只会热得更加邪门,所以他当机立断,马上动身。
  九点以前,他离开了家,一路走到罗马广场,还算走运,正巧在去米拉的公共汽车开动前几分钟及时赶到.他是最后一拨上车的,所以就只能站着颠来晃去。年先是过了桥,接着又驶上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立交桥。立交桥的各条岔道要么位于梅斯特雷的上方,要么就是绕过梅斯特雷的边缘。
  车上有几张脸很熟。有几个经常会在到了米拉站后,跟他搭伴合乘一辆出租车。天气要是好些的话,他们也会在出了车站以后,一起走上一程。不过,除了说说天气以外,彼此很少有别的话题可讲。这一回,到了米拉站,一共有六个人下车。其中有两个女人跟他挺熟,三个人很快就达成共识,合伙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里没有空调,于是关于天气他们便有了谈资,这样能分散一下注意力,当然皆大欢喜。
  在养老院门前,每人都掏出了五千里拉。司机根本就用不着计程器,走这段路的人个个都知道价钱。
  布鲁内蒂和那两个女人一起进了门。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还在说,希望风向能变,或者雨水能来,抱怨从来就没有碰到过这么难熬的夏天。还有,这天要是再不马上下雨,那些农民们该怎么办?
  他知道该往那儿走,径直上了三楼,而那两个女人到了二楼就已经各奔东西了。在这里,二楼住的都是些男人。布鲁内蒂刚走到三楼,就看见了马利亚修女。要论起在这里工作的修女们,布鲁内蒂最喜欢的就是这位了。
  “早上好,博士。”她一边说,一边笑着穿过走廊向他走来。
  “早上好,嫫嫫”他说,“你看上去清凉宜人,好像一点儿都没受这种大热天的影响。”
  她对此莞尔一笑。他每次跟她开这种玩笑,她的反应总是一样的。“哦,你们这些北方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真正的热。这算得了什么?空气里只不过有一丝春意罢了。”马利亚修女来自西西里岛的群山,两年前是从她原先所在的教区调过来的。如今虽然整日里置身于悲悲切切、疯疯癫癫的氛围中,她唯一不太适应的却是天气太冷。尽管如此,每每提到这一点,她也只是扮一下鬼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口气像是在说,面对身边的那些真正的痛苦,再要谈论自己的困难就太荒唐了。看着她的笑容,他再一次意识到她有多么漂亮:棕色的杏眼,柔和的唇线,鼻子纤巧而雅致。
  真难以理解。布鲁内蒂相信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自然难以免俗。对于禁欲克己,他略知一二,至于这种精神的动力何在,他就无法理解了。
  “她好不好?”他问。
  “这个星期她过得很好,博士。”对于布鲁内蒂来说,这话仅仅意味着一串否定句:她没有去攻击别人,她没有弄坏什么东西,她没有对自己动武。
  “她肯吃东西吗?”
  “她肯吃的,博士。事实上,星期三她还跟其他女士一起去吃午饭呢。”他等着听这顿午饭闯下了怎样的大祸,可马利亚修女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说我能去看她吗?”他问。
  “哦,当然可以,博士。你想让我陪你去吗?”多么动人心弦啊,女人的关切,她们的体贴,总是那样柔情似水。”
  “谢谢你,婆婆。能有你陪着我去看她,至少在我乍一进去的时候你能在我身边,她肯定会舒服些。”
  “对,这样也许就不会吓着她了。一旦她对生人习惯了,一般就不会有什么事了。一旦她感觉到那是你,博士,她就会兴高采烈的。”
  这不是实话。布鲁内蒂明白,马利亚修女也明白。她的信仰告诉她,说谎是一种罪,但是,这个谎她还是每星期都要向布鲁内蒂或者他弟弟说一遍。而在此之后,她会跪下双膝,在祷告中乞求宽恕,宽恕自己忍不住要犯且明知自己以后还是会犯的罪。到了冬天,在她作完祷告、准备上床之前,她还会把屋内的窗打开,把床上那条分发给她的唯一的毯子拿走。然而,每个星期,她还是会说一样的谎言。
  她背过身,在前面带路——这条路其实早已经走熟了——朝三O八室走去。在走廊的右侧,有三个女人坐在紧挨着墙的轮椅上。其中有两个正在有节奏地敲击着轮椅扶手,嘴里在胡言乱语、念念有词,而另一位则在来回摆动,忽前忽后,整个人就像一只发了疯的节拍器。当布鲁内蒂走过她的身边时,那位总是浑身散发着尿味的女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你是朱利奥吗?你是朱利奥吗?”她问。
  “不,安东尼娅太太。”马利亚修女说,俯下身轻轻抚摩老太太短短的白发。“朱利奥刚才来看过你了。你不记得了吗?他还给你带来了这个可爱的小动物呢。”她说,从老太太的大腿上拿起了一只小玩具熊,搁在她的手上。
  老太太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着困惑,充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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