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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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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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怎么认出我来了?” 
“殿下是我亲手抱大的,若是连这点眼力也没有,我干脆追随小姐去算了。” 
任姑姑口中的小姐,乃是宝锦早逝的母后。 
望着这位从小带大自己的慈祥老妇,宝锦声音哽咽了,终于哭出了声—— 
“姑姑,这宫里。。。。。。怎么竟会变成这模样?” 
一字一句的,沉痛而悲愤地疑问,在这一颗宛如大潮破堤,宝锦将心中所有的惨痛都低喝出声。 
“老奴我也不知。。。。。一觉醒来,这朗朗乾坤,居然就天翻地覆了!” 
任姑姑低泣道,随即咬牙怒道:“现在这所谓的皇后,也是出身方家,却半点也不念和小姐的亲族之情,居然把皇族屠戮一空!” 
“那我姐姐呢?” 
宝锦急切追问道。 
“这是皇后亲自过问的,谁也不知真相。。。。。只听说,有一天,一辆黑车把什么拖走了,车后不停的滴出血来,流了一路。”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听着这一句,宝锦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物理地拽住树枝,任凭双手被刺得鲜血淋漓。 
“姐姐。。。。。” 
宛如杜鹃啼血一般的,她低低喊道,眼中光芒冷冽,有如冰雪覆盖。 



清早,锦粹宫 
“婕妤娘娘大喜了。。。。。” 
徐婴华跪送皇帝后,满殿宫人皆是喜气盈盈,更有那得用亲信的,连忙上前贺喜。


第七十九章  三姝

“这有什么好贺喜的,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么招摇,仔细又招人妒忌。”
徐婴华独坐在牙床之上,轻拥锦衾,听着侍女的禀报,面上丝毫不见喜色。
歇了一会,她柔声又道:“你们与我同心协力,这其中的辛苦为难,我也心中有数。。。。。如此,全殿上下,每人皆是赏赐十两,从我的体己里出。”
说话间,她慢慢起身,长发慵懒地垂落颈前,乌檀一般亮泽,任由几个侍婢服侍着了中衣。
她眼下微微青晕,好似整夜都没有安睡,侍女们拿起胭脂,花钿,正要细细妆点,却被她挥手止住,命她们退下道:“我自己来。”
她淡扫娥眉,手法巧妙娴熟,又在鬓间插入梅花小钗,玉簪轻挽,又披上紫罗宫裙,一时艳色逼人,让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小姐真是天下少有的美人。。。。。”
  她的贴身侍女在旁赞叹道。
  徐婴华淡淡一笑,唇边无限讥讽,“我母亲当年亦是天下少有的美人,一旦色衰爱弛,父亲便宠爱侧室,再不来母亲院中。”
  侍女自小侍奉于她,深谙她的脾气,听这话音不善,再不敢接口。
  徐婴华叹了一声,轻轻掠了额前鬓发,吟道:“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日好。。。。。”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玉梳,仿佛在大浪颠沛中,孤注一掷地抓住一块浮木——
“不枉我重金买通侍卫。才得知了今上散步的惯常行踪。”
  她声音沉稳,却如利刃出鞘,锐不可挡。
“小姐此番定能独得圣眷。”
  侍女在旁道。
“独得圣眷?!”
  徐婴华微微一笑。潋滟美眸中一片沉稳根辣,“皇上是在气头上。这才临幸了我,皇后与他毕竟是结发夫妻,不可能一下子就恩断义绝地。。。。。哼。且不说皇后,就是他身边年挨个姑墨公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哪!”
  她手中玉梳一顿。磕在妆台之上,发出清越的声响,“不管如何,这次地事。总算让帝后之间生出了嫌隙,这才是托天之幸呢!”
  此时殿外遥遥传来宦官的喝旨声。却是皇帝地赏赐到了。
“你随我一同去接旨吧!”
  徐婴华朗朗说道,眉宇见一道孤寂悄然而过,随即化为如花笑颜。
  


  北五所的局室之中,宝锦也在对镜梳妆,季馨在旁伺候,正要将菱镜收起,却听宝锦道:“你去把那胭脂香露拿些过来。”
  这是怎么了?!
  季馨一时诧异——宝锦向来不染脂粉,她不禁抬头望去,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宝锦端详着眼下地黑晕,又见血丝缕缕,整个人都是憔悴不堪,她冷冷一笑,将木梳摔在桌上,发出好大声响——
“我今日尚能修眉理鬓,姐姐却是死得这般凄惨,身后令名也不得清静。”
  她想起任姑姑的话,想象那深夜中,沉重黑车中地滴滴血迹,禁不住脑中狂乱,开始揣测姐姐最后的光景——
  鸠毒?刃杀?白绫?!。。。。。
  这些手段,都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血!!
  姐姐!!
  她压抑不住胸中狂怒,眼中血丝越发红艳,纤纤玉指陷入桌面,几欲折断。
“小姐!”
“。。。。。”
“我没事。”
  半晌,她才低低答道。
  她缓缓抬头,眼中已是平静无波,衬着上一瞬的疯狂,越发显得诡异。
“皇后娘娘,我要怎么报答你的深情厚意呢?”
  她清宛一笑,眉宇间一片冰雪凛然。
  


  昭阳宫中,此时正是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是蹑足而行,生怕触了主子不快,惹来杀身之祸。
  正殿之中,处于旋涡中心地皇后,却不似众人想象中的悲凄,她手捧了一封奏折,正在细细阅读。
  她地妆容与平日一般高华无暇,只有极为细心的人,才能看到那凤眸下的一抹淡影。
  她,亦是一夜未眠。
“朝中众人对革新之事,已少有非议。”
  她满意地颔首,唇边却是一抹冷笑,“这些人惯于在暗中串联,要小心他们暗里使绊子,弄出个‘流氓图’,‘飞蝗图’一类的,朝廷立刻便是声明狼藉了。”
  所谓‘流氓图’,‘飞蝗图’,乃是当年王安石变法革新时,一些守旧大臣纠结地方豪绅,作做的诋毁图卷,暗绯新法造成民不聊生之景。
  下首的方越唯唯称是,欠身道:“娘娘放心,前车之鉴,下官定会小心从事。”
“你小心从事,可你那个儿子,可不那么小心呢!”
  皇后冷笑道,将言官弹劾的奏章掷下,雪白的纸柬落了一地——
“天可怜见,你是我亲哥哥,却尽给我添这些麻烦,莫非真以为我有三头六臂?!”
  皇后却再没有讽刺怒骂,仿佛无限疲惫地叹道。
  方越见她如此情状,眼圈也是微红,跪下谢罪道:“是下官教子无方,这便回家好好教训这小畜生!”
“他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皇后却对他的慷慨激昂不抱希望,正说话间,却听门外有人轻扣,皇后柳眉微挑,轻道了声:“越发没规矩了。”便扬声命人进来。
  琳儿轻踮起脚跟,小心地行到她身边,低语了几句,皇后面上神情不变,眼中却越发出强烈的光芒,唇边那抹冷笑越发加深——
“这位徐婕妤,手脚倒是很快哪!”


第八十章 合谋

帝后之间的这场冷战,却是比众人想象的都要旷时日久,过了七八日,皇帝仍是冷怒不止,也不再与皇后共进早膳,两人携手联袂上朝的盛景,一时再不得见。
这一日,宝锦正是当值,四更就起身更衣梳妆,匆匆赶往乾清宫而去。
苍穹之上仍是幽暗渺冷,启明星在天边闪烁明亮,一弯残月逐渐落下,东方的曙光却还未出现。
宫灯在大道两旁摇曳不定,宝锦踮起脚跟,闪避着青砖间的冰霜。
此时前方隐隐有辘辘的车声迤逦而来,配以鎏金璎珞的华贵车驾在八人随侍下出现在前方。
是宫中迎送奉诏侍寝的嫔妃所用的承恩车!
崭新的漆色在雪光下熠熠生辉,龙涎香的矜贵气味在冷风中飘渺而近,车中轻纱下,隐约可见窈窕倩影。
宝锦想起这几日的传闻,不由地轻蹙眉头——
这几日,皇帝频频招幸徐婕妤,几日来赏赐不断,甚至有风声说,她即将晋身九嫔之列。
车驾逐渐接近,宝锦闪身避让,静静的雪夜中,能听到车上珠环叮玲之声,女子的声音,在这黎明时分越发清晰——
“是谁在外面?”
宝锦黛眉一挑,正要回答,却见绣帘微动,一张娇嫩秀丽的玉容,从帘幕之后探出。
“是你啊,玉染姑娘……”
徐婴华嫣然一笑,雪光之中,只见艳色逼人,竟平空生出一种冷意,“姑娘如此勤勉,实在让我佩服……”
她纤指一放,绣帘翩然而落,宛如蝶舞花飞,柔婉的嗓音,从那一片香馥后传来——
“万岁还要小睡片刻,你小心别惊扰了她。”
温婉的低笑从帘后传来,仿佛含羞带怯,又仿佛是别样的挑衅刺耳。
是要激怒我吗?
宝锦心中忖道,微微一笑,对着车驾一礼,清脆的嗓音,在寒夜中格外响亮——
“皇上一向早起,今日如此异常,大约是晚间睡不安稳的缘故。”
她声音清温,却在“睡不安稳”这四字之上加了重音,显然意有所指。
这一句一出,周围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各自为她的大胆而心惊不已。
徐婴华轻笑一声,却不动怒,只是慵懒伸手打了个呵欠,笑道:“这么说,倒是本宫狐媚,让皇上睡不安稳了?”
“娘娘真是言重,这样诽上不尊的罪名,我怎么承担得起?”
宝锦仿佛不胜惊讶,连忙谢罪道,神态之间,却丝毫不见惶恐之色。
徐婴华曼声轻笑,也不回答,只是淡淡道:“能否承担,就要看你今后的造化了。”
说完,她示意宫人起驾,辘辘的车驾进声继续向前,很快,便在雪地上留下两道轮辙。
宝锦凝望着远去的车驾,眉宇间却不见任何犀利之意,仿佛刚才那场唇枪舌剑根本不曾发生似的。
半晌,直到确定周围无人,她这才抬起脚,从绣鞋下取出一个纸团。
这是方才徐婕妤翻卷绣帘时扔下的,两人随即便颇不友善,倒是让周围人看得眼花缭乱,完全没有察觉。
纸上字迹秀逸,却暗藏风骨,只有一行四字——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宝锦咀嚼着话意,唇边露出一道微笑来。
“徐婴华,你果然不愧是闺阁暗斗的高手!”
她低声赞道,随即不再耽搁,匆匆朝着乾清宫而去。

皇帝果然未曾起身,他只着中衣,伏在枕上静静思索着什么,双眼一片静漠。
“皇上,该起身了。”
张巡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皇帝充耳不闻,没有丝毫动静。
张巡正在为难,只见殿门前人影微动,宫裙婆娑,不由的心中一喜。
他悄然出殿,对着因雪寒而冻得双颊发红的宝锦笑道:“姑娘可来了,这一夜风雪,真是不容易哪!”


第八十一章 动摇 

宝锦见他如此热切,心中了然的一笑,低声道:“皇上还没起身吗?”
张巡压低了嗓音道:“正是如此,姑娘快去劝劝吧!”
宝锦微微一笑,“我是哪牌名上的人,劝了也不过自取其辱,还是请皇后过来一趟吧!”
张巡急得满身是汗,低声哀求道:“千万别提皇后娘娘,万岁一听到,又要大发雷霆。”
这一对恩爱夫妻居然闹成这般田地?!
宝锦又是惊诧,又是快意,蹙眉道:“那我又能怎么劝?”
张巡正要回答,却听殿中皇帝漫声道:“让她进来。”
宝锦步入殿中,却见瑞兽金炉中香烟袅袅,皇帝半坐起身,正在看着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纸笺。
宝锦偷眼瞥去,只见那信笺细腻光滑,却微微泛出旧意,显然并非刚呈上的。
“我与皇后曾经分隔两地,彼此鸿雁传书,这些信笺,我到现在都珍而藏之。”
皇帝近乎爱怜的抚摩着手中的纸页,声音在紫烟中飘忽不定,“这世上,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无法长存。”
“皇上所指的,到底是哪些呢?”
宝锦站在床前,亭亭有如一株寒梅,她眼如晨星般明亮,仿佛不曾沾染这世上烟尘。
如此突兀的,她开口问道,金声玉振,清凉无垢。
“比如,这檐下残雪,春日的繁花,还有……人心。”
皇帝叹道:“人心是世上最难以揣测捉摸的东西,一瞬之间,已转三千六百念,如此的变化莫测,又怎能让人深信?!”
他喃喃自语,好似在说皇后,又好似只是胸中块垒,不吐不快。
宝锦望定了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皇帝拂然不悦,转眸望着她,眼中威仪顿现。
“我在替您难为情春日还未到,您就伤春悲秋起来,这可怎么了得……”
宝锦掩袖轻笑,那粲然笑容宛如冰雪般澄澈,黑眸微微弯起,宛如月牙,皇帝仿佛被这份空灵之美所震慑,也顾不上追究她的大胆妄言。
宝锦叹了口气,恳切道:“不管您跟皇后闹了什么别扭,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么嫌隙都该撂开手了。”
“皇后暗中施行不法,朝臣惨死街头,跟她也脱不开干系。”
皇帝正在郁郁,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什么?!
宝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帝后二人是为拈酸吃醋的后宫纷争,这才赌气不理,却没曾想居然有如此内幕!
她转念一想,瞳孔骤然紧缩,若无其事的问道:“朝中有大臣遇害吗?”
“是兵部尚书霍明。”
皇帝随口答道。
果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自己动的手,却又怎么会怪到皇后身上?
宝锦心中狐疑不定,却不宜再往下深问,只得娓娓劝道:“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皇上你错怪娘娘了呢!”
皇帝闻言苦笑,但禁不住心旌动摇,念及皇后往日的深情,自语道:“也许,联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本来就该如此!”
宝锦趁热打铁道:“就算真和娘娘有关,也许她别有衷肠,皇上再不能为了一个外人,跟娘娘闹得这般沸反盈天。”
皇帝沉吟不答,神色之间,已大见松动。
果然如此!
宝锦想起徐婴华那张纸条上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不禁暗自佩服她的料事如神
皇帝与皇后恩爱日久,就算近期有所弛懈,也是旧情甚笃,非常人可以离间,两人虽然冷战多日,过了一阵,也禁不住要和好,若是想相机离间两人的感情,只怕会遭到反噬,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宝锦看着皇帝缓和的神色,心下冷笑道:在你心目中,什么样的得力部属,还是比不上结发妻子啊,只要有人稍微说荐,你便会动摇原宥……


第八十二章 猜忌

她心下暗自唏嘘,隐隐的,却也为皇帝的深情如海而暗自感动——
自结识以来,皇帝因她的眼眸绝似皇后年轻时,对她格外优容,言谈之间,满是对当年的眷恋和深情。
这个严峻刻薄的男子,内心深处,居然有这样一片温暖柔和……
不期然的,宝锦想起自己那桩夭折的姻缘——想起李莘的软弱薄幸,两相对比,她心下一阵辛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皇帝心下越见和缓,暗悔不该对皇后如此决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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