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圣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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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圣心劫-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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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目可怖,一双眼神却炯炯逼人,沉声问道:“你……你说……是谁……”

  罗英急道:“我是罗英,桃花岛罗英,你老人家可是……爹爹?”

  “罗英?桃花岛罗英?”那人在细细咀嚼这几个字,过了片刻,忽然怒目圆睁,大叫道:

  “你来干什么?快走!快走!快走!”

  这突如其来的呼叫,把罗英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险些一跤跌在污水中。

  他连忙扶住石壁,才算撑住身子,含泪道:“爹爹,英儿是来救您老人家出牢的……”

  那人奋力把头扭向一边,嘶声大叫道:“不要再说了,快走!快走!’;罗英心里一酸,泪水簌簌而下,低声道:“爹爹,自从英儿出世,就从来没有见过您老人家慈颜,十几年来,踏遍天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老人家—”

  那人不待他说完,又颤抖着呼叫道:“别说下去了,快走吧!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你救不了我,我也不要人救,只求求你快些离开这儿……”

  罗英哭道:“爹爹不让英儿尽孝,英儿也不走了,我就陪着爹爹一起待在水牢里。”

  正说着,江瑶的声音又传了下来:“英哥哥,快一些,不能再耽误了,英哥哥……”

  罗英心一横,抢前两步,双腿一屈,“卟通”一声跪在污水里,说道:“爹爹,您老人家不体谅英儿,也该体谅可怜的奶奶,她老人家为了爹爹,十几年来,受了多少苦,现在还守在祁连洞府外,等候您老人家的消息……”

  那人听了这些话,呼叫顿时低弱了许多,肩头不住耸动,喃喃道:“错了,你错了,我……我不是你的爹爹……”

  罗英骇然道:“什么?你说——”

  那人回过头来,柔和地望了他一眼,溃烂的脸上,流着两行晶莹泪痕,黯然道:“孩子,你弄错了,你是罗家的好孩子,但是,我却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早就死了!”

  罗英厉声道:“不!他老人家没有死,他是被祁连山主从百丈峰劫来,囚禁在水牢里面。”

  那人叹道:“水牢囚禁的,只有我和武当天玄道长两人,你要是不信,不妨去其他牢房里找找看。”

  罗英大哭叫道:“我不信,我不信,爹爹没有死,他老人家绝没有死!”

  那人道:“信与不信,由我自择,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今生今世,你是再也见不到你那可怜的父亲。”

  罗英突然从水里探出手去,一把抓住那人肩头,摇撼着问:“告诉我,您是谁?您是谁?”

  那人烂脸之上,泪如泉涌,摇着头道:“不要问我是谁,我是不值得问的人!”

  罗英凄声道:“不!你一定要告诉我,您是谁……”

  正在这时候,一条人影忽然从石级上直奔下来,惊惶叫道:“英哥哥,你在哪儿——”

  罗英闻声回顾,却见江瑶满身血污,一手持剑,一手护住背上黑毡包裹着的圣手巧匠鲁易,秀发散乱,肩上钉着好几支弩箭。

  江瑶一见罗英,气急败坏地叫道:“英哥哥,不好了,咱们已经被困死了!”

  罗英剑眉一扬,问道:“鲁老前辈两位弟子呢?”

  江瑶在石级边喘息不已,断断续续道:“全都……死了……”

  罗英从水中跃起身来,挥剑向壁上铁链砍去,道:“别怕,咱们还可以闯出去。”

  他那柄短剑乃是明尘大师所赠,剑锋锐利,只消三数下,其中一条铁链已被砍断,折断的铁链坠落污水,溅起一蓬水花,罗英淌上前,又去砍另一条。

  那斑发老人突然一长身,从水坑中直拔而起,举手架住罗英道:“好孩子,不必枉费气力,我若是想走,区区四条铁链,怎能囚得住我?事已急迫,你还是趁早突围逃命吧!”

  罗英咬紧牙关,毅然道:“不!要走咱们一起走,您老人家不走,我也绝不离开。”

  那人感慨无限,叹道:“傻孩子,你我非亲非故,为什么定要纠缠不去呢……”

  叹息未已,甬道中脚步纷纭,一大群人蜂涌冲了过来,刀剑连弩,登时把水牢出口堵得风雨不透。






   
 



第四十八章 事与愿违

 
  水牢门口人声鼎沸,潮水般冲进一大群人,为首一个,浑身白色劲装,手提缅刀,正是粉蝶侯弭。

  侯弭一见牢中情景,得意地尖笑几声,挥刀叱道:“一个也别放漏网,拿下了!”身后哄应—声,十余名赤膊壮汉,一齐向石级尽头奔了过来。

  江瑶咬着银牙,重新挺起伤痕累累的身子,挡在石极边沿,一面挥剑迎敌,一面喘息叫道:“英哥哥,快一些,我一个人只怕支撑不住了!”

  侯弭一拢缅刀揉身而进,轻薄的笑道:“吃不消就乖乖听话,侯大爷最是怜香惜玉,只要你束手受缚,答应嫁给侯大爷,包总管面前,自有大爷替你承担!”

  江瑶银牙一挫,挥剑怒扑而上,叱道:“姑娘纵死也放不过你这狗贼!”

  侯弭怪笑道:“你放不过我,我也舍不得你呀!”

  这粉蝶侯弭出身绿林采花巨盗,身手矫健,武功不弱,更以人多势众,越发神采飞扬,精神抖擞,缅刀绕体闪动,着着进逼。

  江瑶既要护人,又要阻敌,遍休鳞伤,如何胜得了他,未及数招,早巳险像环生,岌岌可危。

  罗英望见,心急如焚,颤声对斑发老人说道:“无论您是不是我爹爹,只求您答应跟我们出去,难道您老人家不愿重获自由,倒愿意被囚在牢里受苦么?”

  斑发老人喟叹一声,道:“我曾经答应过祁连山主,今生今世,永不出这水牢……”

  罗英叫道:“您为什么会答应他?”

  斑发老人摇摇头道:“孩子,你还年轻,有些事情是你无法了解的。去吧!外面天地大得很,扬名显威,随心所欲,何苦尽跟我一个没有用的人纠缠不清呢!”

  罗英听了这些话,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心酸难禁,热泪滚滚而出。

  斑发老人轻轻拍着他的肩头,凄声道:“好孩子,快些去吧!你对你爹爹一片孝思,足可感动天地,他要是还没有死,总有一天,会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值得他骄傲的儿子……”

  说到这里,语声已哽咽不清,霍地扭过头去,挥手令罗英快走。

  罗英放声大哭道:“求求您,老人家,求求您告诉我,爹爹在什么地方……”

  斑发老人忽然旋过身子,一把抱住罗英肩头,但转瞬息间忽又强忍悲伤,握着他手臂向牢外用力一推,喝道:“事已急了,你那同伴转眼就将落改,还不快走?”

  罗英方在悲恸,不防那斑发老人一推之下,力道竟十分惊人,身不由己,从牢中直冲出来,踉踉跄跄,险些撞在石级上。

  刚站定身子,抬头一望,恰见江瑶被粉蝶侯弭缅刀逼住,已到力尽窘迫的惊险关头。

  罗英大喝一声,满腔悲苦,刹时间尽化怒火,挥剑直上。

  他此时激愤哀伤达于极点,一股积压在心底的闷气,立刻发泄在粉蝶侯弭身上。

  只见他剑掌并旋,寒光盘绕,一出手唰唰唰三招快攻,叮当连声,火花激射,粉蝶侯弭手中缅刀直荡开去,微一错愣,闷哼声处,臂上早中了一剑。

  侯弭心头一寒,倒提缅刀,急急向牢门退去。

  罗英如疯似狂,大吼—声,抡剑直上。

  这一来,倒霉的是那些技艺平凡的牢卒。

  罗英短剑倏起倏落,左砍右劈,惨叫之声应手而起,不足片刻,退得稍慢的守牢壮汉,已有七八人溅血横尸,死在剑下。

  其余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一齐退出了水牢。

  粉蝶侯弭喝道:“放箭!放箭……”

  两名连弩手越众上前,箭盒一抬,咔咔机簧连响,两蓬箭雨,直向罗英漫天射到。

  罗英双目尽赤,厉声大喝,迎着那飞蝗般射来的连弩,挥剑直冲了过去。

  连弩发射,既快又密,何况两盒同时发射,罗英虽然挥剑拨落大半,仍然有十余支射中他的胸部和肩。

  但他毫未查觉,涌身上前,掌打剑劈,顷刻间又杀死七八人。

  粉蝶侯弭眼睁睁看见连弩射在罗英身上,竟然无法阻挡,心胆俱裂,首先拖刀纵身逃进甬道,牢卒们顿时大乱,纷纷夺路逃命。

  罗英单人只剑往返冲杀,斩伤无数,兀自想追进甬道去。

  却听江瑶叫道:“英哥哥,你受伤了,快歇一歇!”

  罗英闻言低头,才发觉浑身插着十余支弩箭,箭镞深陷肉内,衣襟上尽是鲜血,乍看之下,整个人就像刺猬一般。

  他见了满身箭镞,这才感到痛楚,呻吟一声,退靠在牢门上。

  江瑶爱怜地扶他坐下,热泪盈盈问道:“英哥哥,疼不疼?”

  罗英摇摇头,忽见江瑶肩头上也插着好几支弩箭,惊道:“你也受伤了,让我替你把箭头拔出来!”

  江瑶见他竟忘了自己,反要替她治伤,芳心一阵暗喜,但却掩住伤处,摇头道:“现在不能拔出来,箭头一去,必然会出很多血,咱们就没有力气再出祁连洞府了。”

  罗英神情一震,霍地跃了起来,道:“不错,咱们不能再耽误了,杨少侠和燕姑娘不知怎样了,你还能支持得住吗?”

  江瑶实已精疲力竭,但却不忍延误时间,毅然颔首道;“不碍事,走吧!”

  罗英重又涉水下去,欲将天玄道长抱出水牢,谁知叫了几声,天玄道长垂首不应。及待扶起头来,才见他嘴角淌着鲜红的血迹,竟已嚼舌自尽了。

  罗英黯然失神一阵,洒泪颔首,喃喃道:“道长放心,罗英如能活着离开祁连洞府,必将道长以身殉经之事,转告武当掌教。只是此时此地,咱们却不能为道长营葬后事,万望道长见谅才好!”

  祝祷之后,抱起天玄尸体,仍旧送回牢房水坑中,屈膝跪在地中,含泪拜了三拜。

  当他起身退出牢房时,听见对面房中斑发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罗英再到牢房门前,也跪下深深—拜,含泪颤声道:“老人家,您一定不肯跟我们出牢么?”

  斑发老人面向内壁,头也不回,挥手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然答应过他,今生自然不会食言反悔,你不要强人所难,快些去吧!”

  罗英泣道:“您老人家既不愿背誓出牢,可不可以赐告姓名,使晚辈能……”

  斑发老人截断他的话头,抢着道:“被困之人,久忘名讳,你一定要问,只须知道我姓宫,其他就不必多问了。”

  “姓宫?”

  罗英似乎被这个姓氏吓了—跳,细细思忖,仿佛颇觉刺耳惊心,默诵两遍,却又记不起曾经听谁说过。

  过了好一会,江瑶已连声催促,方才黯然拜辞,离开了水牢。

  江瑶诧道:“罗伯伯呢?”

  罗英垂首道:“他老人家不在牢中,咱们弄错了。”

  江瑶更诧,又问:“那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罗英道:“是个姓宫的老前辈,我欲救他一同出牢,谁知竟他执意不肯。”

  江瑶怀着一肚子惊疑讶诧,也不再问,负越鲁易。两人急急穿过甬道,奔出水牢。

  沿路未遇人影,整个水牢牢卒,都已逃得一干二净,机钮也失了作用,罗英和江瑶畅通无阻,不久便出厂那道重达万斤的水牢铁门。

  两人心中都惦念着杨洛和燕玉苓,一出铁门,同时松了一口气,也同时心情一阵紧张,不由自主齐齐探头向铁栅外望去。

  这一看,两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铁栅之外,遍地死尸,寂然无声,显见一场激战业已过去,死的死了,没死的也走了。

  他们略—转念,顿觉事情不妙,皆因杨洛和燕玉苓把守园门,目的就在掩护罗英入牢救人,假如未生意外,他们绝不会轻易离开。

  现在粉蝶侯弭已经进过水牢,栅外陈尸遍地,不见活口,难道说,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罗英心头一急,提一口真气,当先踏水越过池面,匆匆翻过铁栅,江瑶勉强跟在后面,他背着圣手巧匠鲁易,及待翻过铁栅,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铁栅之外,死尸狼藉,不下二三十具之多。

  罗英以剑作杖,匆匆翻动地上尸体,口里惊惶地叫道:“杨兄!杨兄!燕姑娘!燕姑娘……”

  死尸中绝大多数是祁连洞府门下,那些人衣着一色,本来很好辨认,但因大多断臂折腿,血污遍地,是以一时不易认得出来。

  罗英搬尸寻觅,越辨认越心惊,双手已开始微微发抖。

  不多久,翻转一具死尸,身着青衣,胸口贯穿着一柄长剑,竟是“滇池三杰”中的老大姚健日。

  罗英长叹一声,拔出那柄长剑,触目之下,登时一惊,敢情那剑柄上飘着几缕鹅黄色的丝带,极似燕玉苓的兵刃。

  他心头一动,顺着剑柄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两丈外一丛花树下,倒卧着一个身穿黄衫的少女,可不就是燕玉苓。

  罗英惊呼—声,腾身斜掠过去,扶起燕玉苓来,只见他面如金纸,嘴角挂着一缕殷红的血渍,双目紧合,已然气若游丝。

  罗英忙招呼江瑶,两人合力将她抬到一片草地上,跟圣手巧匠鲁易放在一起,罗英道:

  “你替她缓缓推拿一会,我还得去寻杨洛,他们同守园门,燕姑娘既然重伤,杨兄必然也遭到不幸了。”

  江瑶实已精疲力竭,但仍然勉强应允着,道:“最好快一些,若不能尽快冲出祁连洞府,寻着他们又有何用?”

  罗英心里一阵难过,叹道:“事已如此,看来要想平安退出祁连洞府,只怕……”

  话声未落,燕玉苓突然“嘤”了一声,嘴唇牵动,呢喃叫道:“快……走……快……

  走……”

  江瑶含泪搂着她道:“好妹妹,你不碍事么?”

  罗英道:“她伤得很重,别惹她说话,让她安静地休息一会再问吧!”

  江瑶点点头,噙着满眶泪水道:“可怜的妹妹,她一定尽了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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