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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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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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身在王府,他却凭空生出千万分惊惧。
不能让她见着。
定不能让她知道。
他一世无畏,怎能被她轻视小觑,怎能让她以为他不过如此,没有了用处……
再不能仗剑护卫在她身前……

索求

“……便是这样了。”梅容轻描淡写的揭过。
仅寥寥几句,已够惊心。南湘身躯微颤,自持之下一双眼早已红尽。
梅容紧紧看着她血红的眼,手心慢慢蜷曲。血丝密布的眼底,仿佛有赤炎灼烧,多么像当年那个女子啊……可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人,岚雾霁月的清莲,和血池火海里绽放的荷花,怎会相似?
若是当年那个她,见他如此作态,必定斥责无用丢脸,早抛却脑后。却不知而今的这个她,又会怎么想……
可他为何要想这些无用的东西?
他为何要想这些。
他是在害怕么。梅容自嘲的嗤笑,死都不怕,他还怕什么。
“王女,在想些什么。”梅容半倚在床头,无所谓的笑着。
南湘不答,仿佛在思索。
梅容低头,看了看胸前包扎好的伤口,隐隐有些作痛,又抬起头来,笑道,“瞧,这胸膛肿得有平常的两个大了,让王女当枕头正好不是——”
南湘抬起头,默默瞅他一眼。
梅容见此,继续道,“哎,这伤口好了,我这身皮肉也毁了,哎……”他哀怨的眨了眨眼,“您若嫌弃,我便把它剥下来,丢了罢。”
剥皮……他在想些什么?!
南湘脱口而出,“你安心养伤!莫想些没头没脑的东西。”
“呀,又被嫌弃了。”话虽这样说,他却似混不在意般扬起额头,看着床顶繁复的雕花,慢慢微笑。
梅容的一举一动皆出乎南湘意料,南湘不知如何应对方不令对方难堪伤心,只得又费力解释,“我不是……我就是想你安心养病……”
“嗤,王女好意,梅容心领了。”梅容扬首,笑容似带讥讽,与平时那般姿态别无二致。
此时绫子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盘走进屋来。
“公子……该服药了……”他小声道。
“给我吧。”南湘接过来,自己取了药碗,轻轻舀着吹凉。
梅容自己从南湘手里拿过碗来,不等南湘喂他,自己一口饮尽,将碗放在一旁,也不嫌苦,仍旧一脸笑意的望着床顶天花板。
南湘莫名其妙,也跟着往上望去。
看了半天,没见有什么东西,低下头来时方才察觉梅容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南湘脸一红,只觉得不知为何自己竟有点丢脸似地。
梅容看着面前突然瞬间变得如蒸霞蔚一般的脸,创口的隐痛似漫到心肺,他却还能笑得欢畅肆意。
“王女来我梅坞干嘛呢。”
“探病……”南湘咳了一声。
“噢……”梅容了然的叹了一声。
南湘看着他似乎是神情愉悦的脸,心中却有些许犹疑。
平日所积蓄的力量,在遭遇身畔亲眷连续伤逝之后,所剩无几。心中愧对,让她面对梅容时再不能似前般自若。
梅容仿佛能知她所想一般,慢慢凑过身来。
好奇的视线在南湘五官上游走。
南湘尴尬的正要别国头去,梅容一把挟持住南湘下颌,有意无意的将南湘固定在离他鼻息不过咫尺距离的地方。
两人四目交汇。
南湘怜他病弱,不好挣脱,正欲张口说些什么,梅容已欺身吻了上来。
南湘浑身一颤,下意识的要推开,双手触及他胸口时,又触电般收了回来。
手下一片血沁润湿……他是因她才受的伤……
南湘犹豫之下,梅容力道愈加强横,南湘不知缘由的软化让他姿态更是从容,缓慢辗转,进而吮吸,似酝酿有百花般芬芳。
南湘虽勉强停滞,却似木头般不言不动,也不张口。
等待半晌却总不得入,梅容似略有不满似地突然咬了口南湘下唇,南湘吃痛的轻抽了一声,梅容乘机钻入,不舍纠缠。
南湘愈是退避,梅容愈是霸道,终至无处可退。
心头有谢若莲的轻笑的脸游离而过,而咫尺间是梅容灼热的鼻息。
南湘眼睛一热,又强力抑制,闭上眼睛似不闻不见。
梅容半揽住南湘腰肢,高居上位,俯瞰南湘涨得通红的脸,紧紧闭着的眼睛。
他慢慢放轻力道,仿佛春风拂过夏花,秋水流过野桥。
趁此空隙,南湘忙大口喘气,正要站起身退避三尺,又被梅容不轻不重的挟住手腕。
他好暇以待的半靠在床边,轻轻扣住南湘脉门,便让她走脱不是。
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南湘避开他的视线。“……梅容,你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南湘回想刚才触碰到他伤口的一瞬,忙提醒道。
来回崩裂,迟迟不可愈合,失血过多,后果难料。他却不在意的左手施力,南湘被他一把揽入怀中,被他顺势带回床边,“莫想它。”
南湘皱起眉,“什么话,身体为重。”
也不再纵容,直接使力推开他肩膀。
梅容却半带讥讽的挑起眉,“我自己的身子,乐意怎着就怎着。”
南湘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梅容懒洋洋的躺下,把一旁的南湘亦拉下,揽入怀中。
南湘此时自觉被摆布得足够,不欲继续由着他,正要挣脱,却不知何时被他解开了衣衫,一双冰冷如蛇的手钻入怀中,缓慢游弋。
“梅容!”南湘一把扯紧领口。
梅容应得极快,“梅容侍寝。”
“你!……”南湘话语未完,却被梅容以吻封口,他身躯同他手一般冰凉,胸口的绷带却在她身上摩擦,似有润湿的事物慢慢沁过,那股冰凉直接寒到胸口。
南湘复又颤抖起来。
愧疚与愤怒交织,她手足慢慢冰凉,胸口更是一片寒冰难以化解。
梅容抚弄白皙细致的躯干,隐秘的角落对他而言却是这般的了若指掌。阿莲的手不会这么娴熟,也没有这么冷……
梅容的唇也是冰凉的,埋首在她胸前,轻咬啃噬,流连往复。阿莲却不会这么大胆,他总是含蓄,却从容……
此时她却自觉自己只是死肉,无知无觉,瘫软在冰冷砧板之上。
南湘一直忍耐的泪意似在心头倒灌流淌。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不情愿,不愿意,她只与谢若莲不带旖色的拥抱便觉足矣,其他的再好,也不应也不能。
可是这是他啊……他因她濒死,自困此处,身畔空荡荡的,只有自己舔舐伤口……若非她无意撞破,他还会瞒多久……他又曾经隐瞒了多少数不清的伤口血迹……
他不屑博人怜惜,可她分明会愧疚。
梅容用力的拥抱,却觉得自己怀中的只是虚空。
身下人僵硬如木,冰冷如石。
寒冰纵使洞彻千年,终有融化的一日,可木石无心,纵粉身碎裂亦无魂魄相连。
梅容好似笑容凝固在面容上一般,讥讽的弧度,染血的红衣,似与平日无甚不同。
却这么的疼。
他慢慢抬起额头。
南湘已半别过脸,摊开双手,固执的紧紧闭着眼睑。
梅容却不知来由的一颤——他慢慢望着南湘脸上似有透明的痕迹,心中最后一丝疼痛亦没有了。

崩析之兆

秋日天气萧索,南湘走出大殿,在旁站定,微叹了口气,方才取出绢子,拭干额头冷汗。
群臣的脚步一旁匆匆掠过。
或速速避开,或偷偷窥视,或同谢若芜这般,缓慢走过,擦肩而过时,交换一个眼神。
南湘微微摇摇头。
谢若芜知晓南湘之意,心知一会应会有王女书信到达,随即加快步速离去。
鸿胪寺卿周旒也踱出殿外,此时慢慢赶上低垂眸眼的端木王女,唤一声“殿下。”随后一齐缓步前行。
她问道:“殿下一会可要再回鸿胪寺?”
“正是。”
周旒管鸿胪全寺,说起来也算是南湘上司,此时只得道,“陛下今日单单将鸿胪寺文书剔出……”
南湘抬起眼睛,“是我的疏漏,回寺后即刻重写。”
周旒看了南湘一眼,道,“……那就劳烦殿下了。”她将后语那句“殿下委屈了”吞回嗓间,默默走在原本为鸿胪寺副卿,而今却被变为主簿的端木王女身侧,终是再没说什么。
抄录文书本是小事,偏偏今日女帝特意将鸿胪寺递交文书扣下,在朝上愤而掷下,直逼问暂摄鸿胪寺副卿的端木王女,当众问责,虽则是言语疏漏,王女也只得叩首无言。
御史此时出列,“臣上书,参端木王女于鸿胪寺内独揽大权,不满之声众多……”
“卿等怎么看。”
女帝看也不看跪在殿前的南湘,发问道。
殿前纷闹声顿止。
众人观望间,俆止踱前一步,“王女殿下身份尊贵,自不同与常人。只是朝廷大事,自有规章,奖惩明了,方得完善。且不论寺内众卿异议,观近日鸿胪寺屡出纰漏,竟惹陛下震怒,归根结底乃政事不明之过错,王女殿下自不可独善其身,还请陛下明鉴。”
俆止话毕,南湘自觉叩首,心知无处可避。
“臣自知有过,请陛下责罚。”
女帝挥挥手,“降为主簿,扣三月俸禄,退朝。”随即拂袖而去。
……
这已经不是初次如此了。
南湘从鸿胪寺中出来,登上马车,疲倦的回到王府。
她似有预感,在夏日时已有时局不佳的忧患。可当真面临窘境,她还是自觉艰难。
没想到女帝这般刻薄,竟半点情面也不留,杀伐之刀何其咄咄,这般步步后退,终有一天,再无路可退时,又该怎地……群臣讶异的目光似箭一般往她脊柱上戳来,她却只能匍匐在地,连辩解的话语也被驳回,最终只能无奈默然。
女帝有心降罪,你不能自辩。
女帝本就憎恶,天生不喜,沦为弃子,更无用处,当初是不得已让她得以混入朝堂,此时不需借助南湘之力制衡世家权贵,随即抛掷开,横竖挑刺,惩处不绝,似又要将她重新逼回僻静的王府里圈禁着一般。
韬光养晦,百般奉承,终究没有用,南湘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俆止磨剑霍霍,剑指朝廷之沉疴繁冗,动摇世家根本,此战高下早有端倪,正如同凤后所言,她是断然容不得她的,不出三年,她定会……
可是,且再忍忍,再忍忍,待到南漓出嫁,便可以……
杏递来热茶,不敢出声。
半晌南湘似自语,“再坚持一下……”声音低沉含糊,杏即便离得咫尺之距,仍听不大清楚。
室内烛火已然点亮,窗外夕阳半落,皎月悬升,白昼即将褪去。
南湘咬唇,神色在灯火间逐渐清晰坚定,“研磨。”她吩咐道。
……
……
尔后时日,南湘百般忍耐女帝挑剔刻薄,也有人劝她急流勇退谓之知机,识趣辞官方可平静,南湘却笑着摇摇头,径自挺立在朝堂之上。
每日承接着冷风骤雨,她依旧自持自若。
连俆止亦在人后感叹,“这般能忍……若当初……”他突然停下话头,如若当初之后再无话语。
女帝退朝后,宣了俆止单独觐见。
长空了了,秋天朗阔,女帝却烦闷的把奏折掷开,半倚着身子望着俆止行礼如仪。
“朕孤早免了你一切繁缛礼节,何必如此作态。”女帝道。
“陛下荣宠,臣自守本分。”俆止清楚不过女帝一时迁怒,不慌不忙。
女帝微一沉默,转而道,“当初依你之言,让那人入仕,可如今,天天都要见她在朕面前晃荡,当真心烦!”
俆止道,“天子意愿,无人敢阻。”
“偏偏御史台有几个不知死的,每次都专于朕唱反调!如今见朕不喜她,又上书劝谏朕广纳箴言,忠言逆耳,赤胆忠心。”女帝皱眉翻开手旁折子,扔开不提。
“陛下疑她有结党之嫌?”俆止并不抬头,垂首道。
“她敢!……谅她们也没这胆子,御史台还是忠心的。”女帝揉揉眉心,“不过几个纸上谈兵的破落书女,拿着圣人之话自以为是罢了。”
“陛下圣明。”俆止继而沉默。
“依你之见,又当如何。”女帝见他不言,便问道。
“臣愚昧,并无他见。”
女帝冷冷道,“胡扯。”
俆止仍然淡然,“臣,不明端木王女是否有不臣之心。臣只知,御史台以宗室不可太薄之由,言语维护端木王女,不足为奇。……需知,端木王女如今还是国之储君啊……”
女帝一个激灵,猛然坐直身子。
多年沉疴,一遭被揭,触目惊心。
她死死盯着面前慢慢跪下的俆止,恨声道,“你好大胆子啊俆止……好大胆子……”
女帝不再言下去。
俆止恭谨的垂下额头。
时间仿佛静置,不再流动,俆止眼睛静静观望着地面金砖冰冷色泽,不言不动。
半晌,方才听得女帝隐忍的呼出口气,缓缓自言道,“不能容忍……”她复又自言,重复道,“不可容忍……”

君往何方

端木王府正屋。
“朱门之力,整好替我解围。”南湘对谢若莲道。
何解?谢若莲以眼神追问。
“谢若芜身处幕后,深沉谋算,从不出面,所聚集的力量也大多分散,难以聚合,似一盘散沙。需知散沙也有散沙之力,且不易引人注目。”
南湘牵住谢若莲衣袖,继续道:
“御史台有言不避讳,直书坦白之权,假借数名御史台谏臣之口,说冠冕堂皇之语,看似一心为国,大胆言指女帝刻薄寡情,且身后无嗣,宗室单薄,不利国家。其实不过维护我这无用之人而已。”
“我竟还隐隐是一国储君。”南湘摇头,“只是这般贸然,能保我一时,却生生让女帝更忌惮我,倒也是无奈之举,引火烧身了……”
难为谢若芜直言,她亦只能用上这险招。她只求平安过了这段时日,待南漓出嫁,便可。
谢若莲看了南湘一眼。
只听南湘又道,“虽则困局稍有缓解,可大势不可避改,我死不过顷刻之事。还是要等待真正的时机,估计不久——不久便要见真章了。”
“王女已有打算?”
南湘咬咬唇,似终下决心,吐出的言语却轻得好似清风过,她轻轻道,“阿莲可曾记得春日之事?”
谢若莲一顿,亦轻声道,“大奚皇子殿下来访。”
南湘看着谢若莲双眸,隔了整整一个夏日,隔着多少泪和血,她看着面前少年,
她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他,为了他俩么?揣摩了那么久,如今快到时候,她终于能吐露,只期这并非是一个画饼充饥的梦。
她心中欢愉与忐忑并重,更有一种温柔的牵念,南湘继续道,“大奚颜徽,曾与我有约。他会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我定要争抢到这个位置——”
谢若莲承接住她清淡却又沉重的眼神,心中思辨迅即如电。
“——南漓远嫁异邦,必定要有送亲的礼官。”南湘道。
“所以,您可以明借送亲,暗自出离?”谢若莲轻轻道。
“阿莲聪慧。”南湘微笑道,“所以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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