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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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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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我来自与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与这里……截然不同。我也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学子,一个普通到融在人海中绝对不会被辨认出来的普通人。我自知惭愧,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别人的钦慕?所以,或许你所喜欢的人,并非是我。”
“或许,我这个鸠占鹊巢的人,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南湘缓慢说完。深深的低下头,不敢望向对面的男子,她害怕他清秀的眼里露出的是惊恐厌恶伤心欲绝的目光。
看到那样的神情,比让她死令人更难过。
……
……
仿佛千年已过,又仿佛不过言语落地之后的一瞬间。
但闻谢若莲依旧平静的声音在耳畔静静作响:“……我知道你不是她。”
轻微至几乎可被略去的声音,却如同轰雷在脑海中炸响。
南湘抬起惊诧几乎失态的眼,承接着谢若莲温淡的双目,“至你醒来,我便知道你不是她了。”
他毫不意外。
亦不惊诧。
只是微微好奇的继续问,“我一直想问你来自什么地方,什么地方,才会有你这样的女子。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谢若莲微微落下声音,比细雪更轻薄。
南湘梦游一般,一字一句吐露,“李,明,月。”
明月。明月。谢若莲在嘴中来回反复的念叨,继而连续不断的轻唤,“明月,明月,明月……明月……”
南湘双眸已湿。
用袖子掩住自己失态的模样,她死死咬住唇,才能克制恸哭的冲动。
隐忍了这么久,她几乎就要强逼着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
她几乎要忘去了的已然逝去的名字,现在却在她钦慕的少年嘴边被珍惜的念诵,仿佛是精美的诗。
温软潮湿近乎窒息的心境之下,让后面犹豫许久的话语顺畅的说了出来:
“我千般谋算,只是想着能离开这里,回到我该回到的地方。只是法子寻遍,却无些许线索。所以我想,走远些,在海边,在神山,在某个角落……天下之大,总有归去的办法。”
“所以,现今的我,或许和你所想像的有些区别。我不想报复,也不想夺回什么,我只想平静的生活,广博天下,我能自由行走,寻觅道路。”
“这便是我这一生,全力索求的,自由和归去。”
你说的北方。
是清凉殿上那个权力巅峰宝座。还是北国那片冰雪覆盖的国土,抑或是藏身王府的雨霖铃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
因为索求的目的不同。
道路也截然不同。
你可明白?
南湘透过肿胀且不停流泪的眼,看见了谢若莲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正认真静寂的思考着南湘的话语。
而并非仅仅是伤心,或者愤怒,或者其他南湘能想象得到的激烈情绪。
可他偏偏不,他总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他便是这么一个人啊,不先伤心,不先感情用事,他竭尽全力用理智将感情撇开,先分析事物的本质,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后,方才容忍自己将心意肆虐表达。
天地浑噩。
阴沉的云雨遮蔽苍穹。落雪无声却肆虐侵袭。
灯火之外,世界一片黑暗沉淡。
谢若莲深呼一口气,仍能维持平和眉目,“你要走,我便陪你走。你要离开,我也随你去。天下之大,你便是安心之处。”
“你不再孤单,有我陪伴,即便道路艰阻,我亦相随。明月又为何哭泣?”
深刻的黑暗之中,唯有大雪肆意。
而温暖如不断的的灯火,这股明亮虽微弱,却持续不断,仿佛一抹希望,点亮了王府中深深院落,次第通明……

访月寮寒渡,山回路转不见君(三)

推开房门,探头左右一望,果然无人。
南湘并不着急深入,站在房檐之下,将周围侍者摒退,令众人出月寮,仅留下杏一人陪侍身旁。
南湘对着杏悄声言语:“此处另有隐秘,附耳过来——”
听毕,杏随即了然,“是。多亏王女,谢公子提点。杏即刻换暗卫寻找。”
——是该多谢阿莲提醒,那家伙天知道怎么就这么厉害。
南湘站在廊下,看着长空,谢若莲笑眯眯的样子隔空亦能浮现眼前——
谢园晨时。
谢若莲倒腾半天,翻箱倒柜,埋首书柜中。
南湘更衣毕,准备再访雨霖铃时,不想他却递来一卷卷轴。一面摊开,一面解释道:“殿下请看,这是月寮寒渡建筑图纸。”
拿在手中的正是一幅图卷。上面绘制齐整,比例恰当,一丝不苟,旁边还有细小的蝇头小字标注。
南湘仔细看完,叹道:“这么细致,当真是了得。”
“确实细致入微,不仅是房屋数量,面积大小,图纸里连月寮寒渡各房间名字都写了,只是,如此细致,仍似有错漏。”
图卷上方角落有密密匝匝的字眼,正写着寒渡,月寮,裂帛,玉碎等字眼,南湘眼睛胶黏纸上,谢若莲却在此谢若莲顿了顿,静等南湘阅毕。
后见南湘抬起头来聆听,方才慢慢道:
“我曾一一比对,却发现里面屋名与图纸上标出的建筑并不相符,依照名字却寻不到地方,莫名其妙有四处没有踪迹。”
“四个?”南湘复又观望图纸。
“是。”谢若莲手指轻点图纸边角处,“不知是故意隐藏还是不慎遗漏,正缺了‘冰窟,炎穴、琴台、花房’四个地方。”
南湘慢慢点头。
“这便是有意思的地方了,我会留心的。”
谢若莲将卷轴卷好,用红绳细细系了,放回套中,双手交递给南湘。
“哟,今儿那么慷慨?”南湘接了过来,不忘打趣道。
“哦,我事先便抄了一份。”谢若莲诚恳直白,很是实在。
奈何南湘并不相信他的老实清白,径自挑眉道:“这种东西,早该好好收藏的,怎么跑到你手上来了?”
隐秘之处,本是深藏不露,怎会还有文本图纸,最后还到了你手中来。
“机缘巧合。”谢若莲谦称道。
信你才怪,谢狐狸。
南湘眼睛瞟都不瞟一眼,只鼻腔里冷哼一声。
谢若莲摊开手,满面无辜:“要不废纸堆里找的,要不就是旧书里翻到的,总归是库房里压着积灰生霉的八百年前的东西,谁知道呢。”
见南湘不吭声,谢若莲又笑眯眯的补充:“山人自有妙计。”
*** *** ***
此处隐蔽,南湘不假他人,只是让自己身边暗卫寻找,她方才放心。
着他人寻找,南湘自己则随意走入一间挂有寒渡二字的厅堂里走下,等待暗卫回报。
房间内满壁空洞,白墙砖地,素净俭朴。
只有窗前摆着一尺长案,堂前列着几只圈椅,整个儿干干净净,就跟雪洞一般。——王宝钗守苦窑?
捡了个凳子坐下,四个地方藏着,说不定他就在里面,一切从长计议。
“别到最后我们找了半天发现他根本就不在王府里,那可大发了。”南湘揉揉眉心,周围虽空旷,却莫名有种锋芒逼人。
杏陪侍一旁,回道,“门房无雨公子出入记录,公子必定还在王府之中。”
南湘点头,又猜测问道,“会不会去其他公子那遛弯串门去了?”
“雨公子殊少见人,性厌俗世,不与人交往。再者,我已派人至各处询问寻找,均无雨公子踪迹。”
这个人的生活,当真无趣得很。
“那怎么也不见侍者?”
杏犹豫道,“雨公子少见人面,不喜人贴身伺候,侍者小厮也乐得轻松。到哪吃酒玩去了,也说不定。”
南湘听得头疼。
这雨霖铃当真性子乖僻。那谢若莲性子不良,凡事都当戏看,浅苔萦枝国风白莎草儿茗烟梅容这些个贵公子们也是个个狷介难容,难得相处。
谁晓得,比起这个雨霖铃来,他们还只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若不是谢若莲最后说起雨霖铃是北国皇子,她还未必想来吃这个闭门羹,呀呸。
……
……
昨日,谢园中赛诸葛谢狐狸雅莲君尚有一席劝解。
“王女打定主意要离开今城的话,最方便的路便是与国风结亲,然后理所当然封王妃授封地。”
谢若莲之言与她曾经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也曾为此努力,奈何后续发展不尽人意。
南湘摇头,苦笑道,“国风态度坚决,女帝有意阻挠,老丞相暗中隔绝,现在又掺和进舒府。我襄王有意,奈何神女无心,外添东风恶,此路已尽矣。”
“皆外物也,若殿下执意,则有转圜之地也。”谢若莲虽知晓其间有变,却只道自己王女心神坚决,如此不屈不挠接连三登国母府,虽然有所波折,可终能力挽狂澜。
南湘无法,只好在谢若莲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低声道:“国风不愿。我不勉强。”
她尽力轻描淡写,自觉足矣。
谢若莲了然。
老丞相的反对,女帝的策反阻拦,甚至女帝此番要将国风与他人牵郎配的心思他都能猜到三分。
唯一算漏的,只有国风的态度。
“那小子竟然拒绝了?呵,倒真是出人意料了——”
谢若莲竟慢慢笑了。
那一笑,饱含说不尽的兴味之意,胜过千言万语。
南湘咀嚼着他含义不明的笑意,慢慢道:“每人都有权利追求理想的生活,为何要为他人平白牺牲?若莲聪慧,怎会不晓。”
谢若莲一眨不眨的望着南湘,半晌,轻笑道,“凡您的意愿,我鼎力相助。”
于是,话题又重新回到有关北方的一切。
清凉殿上那把椅子所隐射的造反一事,已被南湘表明确切态度,不予考虑。
大刺刺结交朝臣必引起女帝忌惮,也不可轻率。
剩下的便是雨霖铃和北国——“王女昔日将小雨子困在府内,必定有所考虑。两国王子王女联姻何等大事,可朝廷上下天下百姓却无一人知晓。想必,北国定是王女先前考虑的退路之一。”
“狡兔三窟,或许王女先前谋算的窟洞不止这一个。奈何我愚钝,只能勉强猜出这一个来。无论如何,试试也无妨。”
南湘点头。
只是她心思,被谢若莲“狡兔三窟”一句,微微点醒。
神秘莫测的白莎草儿,其母是常驻畅国的时节,这莫非是三窟中第二窟?
还有——
南湘微微蹙眉。
——还有,想想那个来自锦官城的徐思远。
她对端木王府的偏袒,难道真的是毫无理由的?她背后隐隐绰绰的所谓师母的影子,难道也是这个王女先前为谋算退路而安排的一着棋,所以那股突兀的熟悉亲近之感倒并非完全错觉?徐思远对她这个端木王女的偏袒喜爱,对朝廷大事的了如指掌,对这个所谓科考的提前知晓……
南湘只觉猜想滑稽,叹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眺望远方。

屡屡见奇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

寒渡厅。
南湘闲暇无事,静等暗卫回报,慢慢走到窗前长案旁。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倒是齐全。簇新的纸张一摞摆着,笔架一列散开,有上好砚台一方。
南湘低头看了眼纸面,空白纸张,没有笔迹。
她却一眨不眨的望着,空茫的视线轻轻汇聚在其上,半晌没有动弹。
世人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则隐于朝。
雨霖铃若真是那传说中以银发为其血统徽记的北国皇族,那藏身于异国朝廷,对他而言也未必不是一招好棋。
只是,这真的可行么——?
当年圣音命元朗茗雨湖二人为将领兵攻打北国。一路势如破竹,两位将军气吞山河,竟一举攻破王庭。北国皇帝领着嫔妃太女宗室亲王等人,自焚于王宫之中。
北国皇族一脉,就此绝矣。
只是三个月后,事实陡转急下,一个素未平生的少年硬生生站在了臣民面前。
他一脸茫然无奈,看着王座之下群臣百姓喧哗一片。他身型孱弱,持着权杖的手甚至在不停的颤抖。
人群喧哗,惊叫,伏地痛哭,甚至破口辱骂,以头抢地,痛呼不公。
可最终只能沉寂。
年轻陌生的皇帝纵使苍白孱弱,可他那头披散而下的银发,却比皇冠更熠熠。
北国遗民纵然满心不愿,亦不得不相信眼前之人。那种通透美丽,绝不可复制的发色,便是他血统最好的证明。
这个仅存的男儿是北国皇帝的私生子。藏在僻静关外,以黑色染剂染发,隐藏身份,无人知晓。
弥天大谎中,他以普通男儿姿态活了十八年。而今,圣音人竟能在重重隐瞒中将他找了出来,也是奇异。
这个圣音皇帝也不知为何,如此兴兵黩武,占据他国后却不强行将北国划入版图,反而将圣音高贵的公主许配给这个虽是皇族,却生在百姓家中当普通人生养的男孩子。
这个本来一生都与朝廷无缘的男子,因此成为北国的新王。
他的妻子,圣音的公主,则隐藏在背后,垂帘听政,实际的掌权人。
看似平静下来的朝局,其实是如履薄冰的平静。星星之火在圣音的威胁扶持,大奚、畅国的视若无睹,以及北国人被大肆屠杀的鲜血中,逐渐熄灭沉寂。这样的局面,硬生生维持了二十年。
二十年后,男皇暴毙。
两人无嗣。
就此北国皇族血脉全灭,女皇名正言顺登基,而北国成为圣音的属国,名分上虽有北国这个国家的存在,国家的实质早已灰飞湮灭。
而今,这个早应该灰飞湮灭的名字,却再次出现在南湘耳边。
北国的皇子。
那个藏在王府中,那个灵秀得仿佛并非尘寰众人的银发少年。他确实存在着。她亲眼见到这个少年银发灿灿,仿若银河。
——可北国怎么可能还有皇子?
怎么可能?
这个所谓的狡兔三窟的退路,究竟是后路,还是索命的把柄?
是一时冲动,是深思谋划,是步步惊心步步为营之下的策略,还是他人有心嫁祸,指望一朝一日,借此杀机夺取性命?
——南湘突然一把将桌上白纸抓起,揉成一团,直直掷向空白无物的墙壁。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纸团敲击墙壁,终究无力。
南湘尤不解气,看着桌上几只狼毫一块墨砚,转而抓起另一样器物,将一块镇纸狠狠摔在墙上。
除却器物碎裂声之外,隔了几秒,却仿佛听得一抹极其深远的咯吱的响声。
仿佛是锁链,滑轮摩擦发出的声响……
南湘依旧恼怒,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看向莫名其妙发声的地方,阴翳的脸色却在抬眼的刹那,变为怔然。
那空荡荡的墙壁,不知何时竟开启了一扇暗门,所发出的沉重的开启的声音,如同翁鸣,响彻脑海。
*** *** ***
“殿下,容杏先探一步。”
话毕,杏随即点亮火烛,唤来灯火,又接过暗卫取来探险用的各色工具后,手提长柄灯率先走入洞中。
南湘命人留守之后,自己则在几个暗卫的簇拥下,跟随其后。
一走入其间,顿觉黑暗似有重量一般扑头盖脸的压来。
沉沉甬道间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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