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回殿下,新帝初登极时,便已有几人离开。您病弱时,亦有几人告辞。杏又擅作主张,将剩下几个请出了端木王府。直到今日,已全部离去。”
好吧。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树大猢狲散。风雨一来独自飞。众叛亲离。身无一物。门可罗雀。
在认清这点后,南湘彻底沉默了。沉默来自于她终于彻底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真真是,无人可以依靠,无人可以信任,也无人可以使用。
且现在处境狼狈,被困府中,不得自由。
助力在哪?
下人,奴仆,侍女,小厮,厨娘?
“殿下,府中九君,各有所长。”杏低声道。
*** *** ***
在闲暇的时候,她便在杏的带领下开始探索王府。
她被变相软禁,无法外出,只能在府里转悠。
她已经上交一封贺表。华丽辞藻,繁复排比,淋漓尽致的表明她臣服之心,对皇帝忠诚之意,不知效果如何,得静观后效。
有些事物,则依旧暗影憧憧。
杏愧疚道,王府其实本没如此孱弱。应有其他暗线,只是这种暗线仅为单线联系,她并不知细节。
要重建起这些被斩断的王府网络,还是得倚靠自己本身,和所谓的机缘。
风雨飘摇的端木王府其实并未见稳,眼下正是极端微妙的时刻。似乎还能掌握着平衡,可若有一个,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浪潮袭来,说不定便会立刻崩裂。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一行人顺着抄手游廊步入连桥两边的小路,就见着隐在竹篱花障编就后的月洞门。
——“当真漂亮。”南湘只当散心,见风景怡人,不免赞叹。
墨玉是王女身边贴身侍者,年龄尚小,生性跳脱,此时笑眯眯回道,“殿下府邸以前还是一处皇家花园呢,只是后面废弃了,可土地就带着王气,地面又大,风景又好。您在群臣宴上大放光彩,先帝便赐了您这片土地。您又亲自规划,最后修成现在这模样。”
亲自规划?那真很不错。看来原先这王女放在她原本的世界里,选修园林绝对是个天才。
南湘看着面前蝴舞阵阵,又笑道:“这岂不是超了我品级?”
这话出口,墨玉便不知道作何回答了。一旁陪侍的锄禾抱琴也不吱声。
最后还是杏笑道,“毕竟是先帝赐下的土地。皇恩浩荡,雷霆雨露皆恩宠。”
南湘笑了笑,杏这话说得好。雷霆雨露皆皇恩。这身体所背负的爱恨宠辱,都只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时的欢喜喜爱,一时的憎恶厌烦。想来,多可怕。
她脚下加快了步子,只觉得面前情景颇像画中之游。
她突发闲心,以蝴蝶为引,仿佛是向导,她无需地图,仿佛只跟随它们便可寻找到她要去的桃源。
抱琴锄禾注意到南湘这般举止,也正准备笼着袖子扑蝶时,南湘却扯住他们的宽大的袖子没让他们上前。
美丽何必被惊扰。她眼前只是注意着这大如团扇的蝴蝶,翩翩飞过,飞到身前时,南湘不由得伸出手来,眼看着似乎就要快要握入掌中时,那彩色蝴蝶又优哉游哉的飞离开来,留在手心中只有虚空一片。
视线随着蝴蝶飞过的弧线移开,只见蝴蝶愈飞愈远,似乎是要飞到远出的花丛中,南湘正欲收回目光时,却见着蝴蝶突然停住,扑闪着洒着零粉的翅膀,停留在那只从花丛中突然伸出的手上。
南湘停住了脚步。她警惕的刚欲退回步子,又停了下来。
她身边随时都有侍卫跟着的,想必是此人无威胁之意所以没有被阻拦。南湘再想,这帮侍卫倒还真是,明明已经说清楚要求,不允许未经通报的人突然出现,好歹也要有个通知在先,莫非他们就是不长记性?
看来只是罚俸一月,还是远远不够呢。
张口正想问是何人在那,倒住了口,只抱臂冷冷等待。
当然,除了南湘因梅容的过分之举而产生出的防备之心之外,除却这人突兀的出现,这副情景倒真是美妙至极。
只见那只南湘百招不来的蝴蝶此时乖巧的停留在那手掌中央,颤动羽翅,来人长袖随风而起,那一晃而过的广袖色彩浓烈,如同不知绣有多少颜色,浓烈得一时竟分辨不完。
没有一声招呼,竟就这样消失而去。
南湘收回饱含惊艳的视线,福至心灵,抿唇问道:“莫告诉我,他也是九夫之一。”
杏恭敬道,“正是。此人应为白莎草儿,白莎公子。圣音驻畅国使节的公子。是您的房中人。”

教人恨无情,雕栏玉砌又如何

撇开皮相不谈,只以能力而论,若要作为智囊,可以信任的左右臂膀,这些娇生惯养的少爷们潜质究竟如何?
南湘并不敢报以太高期望。
奈何手中实在羞涩狼狈,只能从此处借力。虽说是身处女尊男卑的世界,可南湘并无多少性别歧视。她深信智力的差别不在于性别,而在这个缺乏人才而她一时有没有办法大规模招纳的情况下,综合利用有限的资源是最好的办法。
若,真金藏在其中而不被发现,她岂能不让他发光?
一路上,杏悄声的解说着,南湘安静倾听,试图还原出一个个人像来。
“王女的九位公子各具风情,皆是心思剔透的聪明人。梅容是王女已经见过的,单独住于梅坞。”杏遥遥指向流水一边。
南湘听见这并不陌生的名字又是一阵皱眉,她已经患上名为梅容恐惧症的病症,莫提他。
杏察言观色,移开话头:“梅容是江湖大家梅家的儿子,入府时间不短。擅长药理,炼药制毒,会武。”
“还有其余八人,皆是大家子弟。王女的第一位小爷名为雨霖铃,入府最早。是北国的贵人。只是现在北国没落……”末了,又补了一句,“在以前,平素也不常伺候王女。”
北国。被圣音侵占的邻国。南湘倒没说什么。
“余下七人……”杏正想继续数下去,不想南湘一听见这数字就已经觉得头大了几圈,忙打断杏话头,“杏啊,其余的这几个人是住在同一个院落么。”
“并不是。”杏在心里默数了一遍,回道,“除却我已说了的两个人住于王府一南一北外,有三人散住于王府东面,另外四人则分散在王府西面。从偏门出去后,还有几栋单独的宅院,则是王女宅外的人。”
南湘默然。
单独住在一南一北,这种待遇倒真真是特殊。
南辕北辙。至于散住的或许在这个女子心里没这般有分量,又或是这两个人地位最为特殊,必须小心对待?
呃,小心对待那个梅容?饶了她吧……
园子实在太大,双脚实难丈量。杏唤来轿夫,南湘乘竹椅而行,只见周围绿树葱葱,花香肆意,心情不觉舒畅,没走多久就见停下轿来。
下脚落地后抬眼张望,一栋大约三层楼高的泛光阁楼立在面前。
前面是一方牌匾:落红馆。
南湘瞧着牌匾,轻轻念了一遍,落红不是无情物,有情之人居有情馆,倒也还算有趣。
随即她便眼睁睁的看着周身张大了嘴。
——她是到了哪个金玉满堂的黄金窝里来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杏悄声道:“此处便是萦枝公子的院落。是皇商萦舞之子,家财万贯也不足说起富。天下虽然姓碧水,可暗地里有人说,明着是碧水家的天下,可实际掌控命脉的则是这位财神萦舞。”
且看这院门,便如同流金泻玉一般耀眼生辉,竟是金玉质地。地面也铺设金箔,杂以各色宝石,使人不敢踏足。
举头向四周望去,独一棵榕树便可成林。却不见鸟声清脆,不见生机。
翠绿枝丫却在晨光中闪烁光华,待南湘走近细看,那树梢之上分明不是树叶,而是悬挂着颗颗大小不一的夜明珠。
奢华过头,叹为观止。这般明显的炫富,糟践财产,不是个二世祖,估计就是个暴发户。——说是皇商的儿子,岂不是又一个薛蟠?又或者是个理财的好手?
虽说就凭这副折损金银,看贱天下钱财的姿态,要勤俭持家估计是不得行的……
南湘心中咂舌,敲了敲金质的门碰。等了几秒,并不见有应门之声,遂扬声问道,“有人么?”
院落依旧安静。
少顷,南湘道,“冒昧了。”便推门而入。
门开一瞬,光线如一线慢慢在缝隙之中拉长拉宽。
里面倒还算清爽。
室内涂一层清漆,铺设木质地板,以紫檀木和银器为主,偶见几处灯盏隐藏在层次相间的帷幕之中。与院落相比,这里的装潢实在低调太多。
当然于细微处还是能见到这里主人的奢侈品味的。譬如这零零散散设在墙上权当作照明的并非烛火,而是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盛在银质托盘之内。
啧啧。
落红馆是个三层阁楼状建筑,过了门庭,就见一雕花镂空的木质楼梯。
拾阶而上,几套桌椅也都妥帖安放在二楼厅堂中,其间腾出一条道,直通一个采光良好的瞭望台。
这萦枝倒颇为极端。奢侈的铺设与低调的华丽并行,倒真不能用一般的二世祖视之乐。
只听见厅堂深处,似乎传来一阵好像是风铃作响的叮当声。
三楼肯定陈设着许多作响的铃铛。南湘侧耳倾听,能听见踱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不知道这种喜爱珠宝的男子是否会同女人一般披金戴玉,说实话,南湘真是不太能适应一个大男人做涂脂抹粉这种事情……
南湘上前几步,转角处又是一架上行的楼梯。
脚步声越见清晰。只见楼梯顶端,逆光处有一人影停留。
南湘不用询问便知此人定是那萦枝。
只见他缓缓立于楼梯顶端,不言不语,瞧不清面容。却能从他那俯视姿态里瞧出直逼双目的傲气。
南湘也没有任何动作,看着如同身在云端的男子,心里在用心中最佳理财师与现实中的真人对比着。
这种于沉默的互相打量评判,倒颇为近似两军之将于战场两端高处默然对峙的意味了。
待萦枝缓缓下行间,南湘眼神已由打量揣测到不由得流露出的惊讶。
这人与她所想像的薛蟠之流实在是两样。
原以为在如此奢华的装饰映衬之下,光华气质极容易被淹没,谁知,这男子气质实在高傲,竟反将周身的珠光宝气显得促狭小气。他内蕴的宝藏,比流泻的金银更逼人双目。他从内在散发出的傲气,更比累赘的珠宝更让人徒生自惭之意。
男子见南湘默默不语,只一味打量,遂也紧闭唇齿。
无人打破僵局,南湘观赏完毕,不觉太多惊喜。微微一笑准备寒暄两句便告辞,冷不防这男子突然逼近。
南湘忙后退两步,内心惊讶倒没流露在面上。只是她实在怕了这些男人。
萦枝深深呼吸,南湘惊讶发现他高洁自持的眼中似乎慢慢蒙住一层郁色,这股忧伤直白明了,让南湘叹惋。
“王女,您是真的记不得了?”
“萦枝——王女,我是萦枝啊——”静静吐出几个字,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南湘因为不忍而微微侧开他逼人视线的面容。
南湘斟酌着道:“你好,萦枝。你知道的,我遭逢意外失去了许多记忆,所以还盼体谅……”
话音刚落,不待南湘反应过来她就已投入了一个热切的怀抱。
她被紧紧拥抱着,因为力气太大,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南湘不舒适的想要抽离开身体,又觉得不妥,只得忍让。
萦枝能感觉到怀中人身体僵硬,却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震颤,他贴在南湘耳后用极其微弱声音呢喃着些什么,南湘听不太真切,可那种焦灼般的心情却在紧紧贴在胸口,让人忍不住慨叹惋惜。
“忘、忘了——也没关系——您无事,便是最好——”
萦枝声音比普通男人要稍高一些。凛然有金石敲击之音,此话由他嘴里说出,更显得磐石不可移的坚定。
却突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进后襟,南湘无需回头也知道,那是泪。
萦枝固执又倔强,骄傲又伤心。拥抱亦有决绝的姿态。
南湘以朋友姿态轻轻拍了拍他后背,才缓慢挣脱开来:“时间还长,我们可以慢慢的互相继续了解。你可以告诉我你擅长什么吗?如果一下子想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慢慢想,得出答案后来找我可以吗?我们慢慢来。”

欲语低头笑,一片天真未斧凿(一)

告别落红馆的萦枝,南湘出远门之后乘坐轿上,只觉倦意涌上,强撑着继续前行。
她仿佛是个猎头公司兢兢业业的业务员,千挑万选千头万绪,需要仔细寻觅寻找合适人才,再逐一安放到合适的职位之上。
天知道她的打算能否成功,不过总归该试一试。
沿路向前,随处可见树木环绕,鸟鸣声明朗清脆。没过多久,南湘隐约可见一带水磨墙群。只墙边颜色斑斓,更有明媚的春景之意扑面而来。
南湘眯眼一看,正是杏花出墙迎面绽放。
这水磨墙裙衬着几百枝杏花伸出墙来,明明朗朗的春景风光,如同蒸霞一般的颜色不由得让心情也随之开朗。
行进而来,南湘看着路旁被修剪成圆球状的树篱,失笑。——这莫不是一位颇有童心的园艺师?
“殿下,这里是湛华阁,是元生公子住的地方。元生公子是巣洲藩王元白的世子。”杏见南湘注视着路边被修剪成各色形状的树篱颇有些啼笑皆非的表情,细细说来,“元生公子是王女夫君里年岁最小的公子。虽是年纪颇小,在园艺方面倒很有些灵气,此处园林在公子妙手布置之下,随处可见这些新鲜趣味。”
刚走进挂着牌匾的木门下,还未见其影,就听见一把娇俏的声音拖长了句尾吩咐道:
“往左些,左边啊,左边!哎,你怎么那么笨呢,真恼人!”
语意开始不耐烦起来,舌尖回转在笨字上加了重音,语气粘稠像是责备,更是带些懊恼的撒娇,南湘倒是听得清楚,顺着声源走去。
“小笨蛋,左边的那棵枝丫肯定是要剪的,要不就不圆了。哎,你知不知道我要你剪些什么出来啊!”
声音清晰,唇齿伶俐,南湘甚至可以听见剪刀修剪枝叶的咔嚓声。
“公子啊,您剪什么不好,非剪个蘑菇,还是一个长毛的蘑菇,这,这怎么剪嘛。”回答的是一个更委屈的声音,听着主仆二人对话,南湘脚下一个停顿。
“哎哎,你怎么就不懂呢,什么是长毛的呀,明明是长了瘤子的蘑菇!”娇俏的声音高声唤了起来。
南湘平地一个踉跄。
她穿过篱笆,入眼的是一片平整的碧绿草地,春日的细草有着极细极微极柔软的新绿。
南线随意环顾,不过几步的距离外站着三四个人。
一人拿着剪刀,似乎是无处下手,其中一人举着绸伞,伞下人则背对着南湘,只觉得身形纤巧细瘦,顶多是青少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