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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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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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他是谁。
是刺客,是恶心的不请自来的陌生人,是亲密的同行者,是春梦了无痕迹。南湘紧紧闭着眼睛不想看见这张凄厉又妩媚的脸——
是野兽一样的随处野 合。
南湘只觉得如坠地狱如漂浮在空荡荡的天堂。她只觉得身子抽搐,从头到脚,慢慢绽放一朵不知名的烟雾,铺天盖地。
她羞耻,她迷失,她发不出声音,她也看不见远处。她看不见当她羞耻的紧闭眼睛同时努力自控时,有一个淡如烟的身影在不远处一晃而过,闪身便进了旁边的竹林。
那身形轻巧却修长,一头银发烁烁,如白茫茫的大雾笼罩世间。好似不小心惊起的天边月,水镜花。
*** *** ***
——“杏姐姐,那真是不要脸的人,王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来缠着王女,贱人,真是个贱人!”
离南湘不远处便藏着跟随而来服侍的人。小厮奴仆们都躲在不远处宅子里不敢打扰,扎着头绳的小男孩墨玉却死死的扣着窗框,好看的眉头紧紧锁着,实在看不下去时,面色红红不知是羞还是气恼的猛地挥手,将窗子甩开,对着灯下做着绣花的杏愤愤地骂着。
“安分点啊。”杏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绣着手上并蒂的莲花,一个不注意线便歪了一棵,一株莲花突然伸出一支干茬的黑线来。
“贱人就是贱人,王女又没点他的牌,就这样巴巴的贴了上去,我呸!”话是这么说,墨玉忿忿不平的话语却轻声了下来,末了,也只有吐了口水使劲的踩了几脚,权当是泄愤。
杏悄然放下手中的活路,眉头紧皱。
唉,梅容。终究是手脚快。只是在事实还未水落石出之前,王女怎会允许她并不能完全信任的人亲近她呢?
莫非王女如今变得容易亲信人起来?
墨玉虽是嘴上念叨,偏偏眼睛又悄悄移来,越看越心疼,又移不开视线,虽然是竖眉噘嘴,却带了股不容易察觉的神伤,浑然不觉得杏正和他担心着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杏姐姐,你说王女又会宠上那个贱,那梅容么。”墨玉突然问。
重新拿起针线,杏低头平静道,“王女的心思我们猜不到。”
墨玉只觉得酸酸汤疼的感觉在胸腔里蔓延着,待听到杏的答复,再望了眼窗外,沉下心来。孩子气的脸庞此时难过得将将要流下泪来。他默默的数着,“王女侍宠多了去,愿谁就谁,管不着!”
杏好笑的打量一眼仿佛在赌气的墨玉,伸手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啊,说了就照着做,过来帮我剪了这段线去。”墨玉磨蹭着,终究是拉下帘子。
再从云端坠入现实时南湘惊诧不已,只有坐在草地上紧紧的披着散落的衣袍——她的身上搭着不是自己的玉色披风,半躺半坐。身后一片狼藉,还有一个妩媚到十分却显凄厉至极的男人。
她不可置信的死死抱着脑袋,哦,她现在总算是可以动了,她再尝试着清了清喉咙,发出一阵咳嗽声,也能张口说话了?
她的身边依偎着是那个不知敌友的披散着乌发的娇媚男子,身下的呢绒毯早是乱糟糟的散在地上。
南湘挣开旁边人绞缠的手臂,防备的坐到一边,紧紧地环抱着双臂,眼睛却是一片昏暗,头脑里乱成一锅粥,分不清天黑地白。和陌生人做了如此亲密而私秘的事情,野合。如同兽类一般。南湘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强烈刺激,羞耻之心几乎要将她淹没。
“王女可是累了。”男子却不甚在意的侧着身子,乌蒙蒙眼睛随意落在南湘一脸自我谴责的神色上,却是淡淡地笑出一个弧度。见南湘没有回应,手指将随意搭在身上的披风解开,里面未着一缕。
他徐徐的踏过草地,见南湘防备的退缩到另一边,便跪坐在南湘面前,白玉般的身子□在初晴的阳光中,闪烁着灿烂的光华。
南湘尽力闪身躲避,“滚开。”南湘不择词句,只尽力躲闪。
“王女……” 梅容轻轻唤着,他并不在意南湘的恶言,他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些伤人的词句,他的声音低沉而引诱,“你是后悔亲热了梅容么……”那种挂在唇边的笑容微微带了点嘲讽的依偎,于是愈加笑得肆意,“如果说梅容是刻意亲近王女,要留在王女身边的话,王女又能怎么样呢……”
“梅容不过是爱您啊……爱恋着您……深深的,不可抗拒的爱着您啊……”
恶心。
南湘回来,直接吩咐准备沐浴。她让杏将今天的衣物全烧了,自己跳进水中,不需要别人服侍,自己用皂角来回搓洗着身体。却总觉得洗不干净似地浑身油腻得恶心。沾染上洗不掉的味道,她使劲搓洗着身体,直到感觉到肿胀疼痛,皮肤火灼一般才停下手。
“那个人是谁你肯定知道。”南湘浑身浸在水里,任然掩不住因她的怒意而激起微微涟漪。
杏不解南湘为何如此生气,便小心回答,“那是梅容公子。是您先前宠爱的公子之一。”
恶心。
“杏呐。”沐浴之后,南湘用过简单的食蔬后,屏退其他侍儿,独独杏留下来。她舒适的坐在圈椅中,却仍觉周身不适。
杏是身边服侍自己的人,也是王府管事,恭谨有礼,且对王府各事了然于胸。只是基本的安全问题她也不能对自己保障。
这算哪门子的贴身可信任的人。
——“王女。”
杏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端着一个小茶盅双手递上。
“我被人下药。被人……那时候我没办法动弹也不能说话。如果那时候来的是刺客,那那时候我就死了。”南湘看她佝偻身躯谦恭的模样,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又觉这怒气来源于自己的软弱和羞耻,若朝她人撒气,岂不是更是让人羞耻的过失?
她又叹口气。只觉得这段时间她由肺腔处忍不住溢出的叹息比她前一世的总和还多。
南湘接过茶盅,揭开茶盖,浓郁的花茶香味顺风而来。轻轻啜了一口,微涩待回转到舌苔后又觉得清甘。茶是好茶,可她无心品鉴。
她嘴边平淡的说着话,心里恼着自己的软弱,迁怒,或许还有小题大做。她随手将杯子放在一边,“王府的侍卫是做什么的。王府的防卫。不说王府,就是我住的这个院子,难道就不能拦着别人不请自来么。”
“……杏知错。”杏稍稍等待,才应下。
杏并非意图为自己解释抗辩,她也知道现在的王女早已忘记昔日的吩咐。虽则王女确实也曾要求她们,不要干扰自己的夫君情人前来亲昵叙旧。
王女天南地北的知己知多少,许多相会他们确实亦拦不住。
“下次不要有这种事情了。”南湘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她知道杏那个沉默意味着什么。她理解侍卫们为什么不拦住他,却无法原谅。“今天这一批侍卫减去一月俸禄,以后记在心里,如果有人,必须通报后才能进入。无论是谁。至于那个梅容……”
南湘提起这个名字,便忍不住别开脸,她心头的剧烈感情动荡让她难以维持面目上的平和,她直觉的厌恶和恶心让她难以维持一贯的平和。
“不管怎么样,别让我再见着他再像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来。”
她决不能在容忍有人威胁自己的生命。更不能容忍有人不尊重她的意愿。最不能让她接受的是,在她明确表示不的时候,竟然强硬的同兽类一般做出这种事来。
不能接受。
杏脑中泛起不大不小波澜,本以为这批侍卫会没了性命,却没想到现在的王女虽如此生气,却没有要人性命的意思。
只是第一次见自己王女在病后发怒,哪怕是罚俸这句不浓不淡的语言依旧让杏为之屏息。
“是。按照王女吩咐,以后再无例外。”
南湘勉强平静下波涛起伏的心情,瞬间又想起了一个恼火的问题。“你以前说,我是九个男人的妻子?”
“回王女,是,府□有九位公子。”
“他们,怎么都会嫁进来的。还九个……难道就不想有个一心一意的人么。”南湘并不觉得这是有何开心的事情,彼此都是寻求伴侣的寻常人,一对有情人,比一个貌合神离的后宫更温情得多。
话一出口南湘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若是自己摊上的躯体是个无奈惫懒的贪色渔猎的恶霸王女,强要了别人,那些可怜无所倚靠的少年不也没有法子,只能从了不是。
咳。
杏知道维持专业性的最好办法是,不提问,只专心解决问题。所以尽管她不解自己王女为何会询问这种在她看来极端平凡正常的事儿,仍努力解释,“王女虽娶了九位公子,可正院大公子之位依旧是空着的。王女已定下婚约,是丞相家独子,王府因还未迎娶正夫,所以后院暂由谢若莲公子代管。这九位公子,有当朝寺卿的公子,巣洲藩王小世子,有礼部尚书之子,也有公侯之子,皆是朝廷重臣之子。梅容公子虽并非官僚世家,却仍然是武林中大家独子。所以……”
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是她笨了。她忘记她自己是个王女。她需要政治联姻。她的怒气转瞬间被抽取一空,疲惫却不让她有瞬间的解脱,她的躯干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疲惫充满着,让她觉得一颦一笑都花费了太多力气。
算了,就当她请了就尊神像放在家里。不碰他们,她好好供着不得罪,总行吧。
这些人作为政治力量的筹码究竟能有多少力量呢?最后结果无非是,成者君临天下,败者如她被软禁在府中。一个联姻便能换来一个政治盟友么?被牺牲的少年是否能换来一个心甘情愿的政治助力,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可青天未上,便已狼狈坠湖。
这些看似完美的政治布局终究是不堪一击。期间是否有不堪的背叛,有其他难掩的尴尬,谁又说得清楚。这些公子哥儿们虽则是自己的夫君,可若是立场不一样,若是心不甘情不愿,若是怀了恨意……
她还是不能轻言信任。
所以说,政治联姻真有用么?
就现在她这个结果看来,也没什么用。只是,再别出现像今天梅容这种情况了。
被陌生人扭着,甚至于下药去做这种事实在谈不上什么快乐。南湘只觉得不堪回首。不过她繁忙的日程里又得添加去看望她这九个政治盟友的儿子的事件。这实在比让她临摹以前王女的字,努力去斟酌字眼去写一份华丽骈文去恭贺皇帝登基,更让她觉得头疼。
“他们的父母,在新皇登基后,有什么变动么。”南湘静静发问。
“国风公子的母亲,丞相大人曾在新帝登极后祈骸骨,准备告老还乡,只是新帝以大局未稳,重臣是国之栋梁为由,并未允许。巣洲藩王元白,皇商萦大人,以及朝中的董大人,白莎大人,官职品衔上都无甚变化。谢若莲谢公子的母亲受封由侯爵升为伯爵。其他公子的亲眷因不在朝中,所以并未随之起起落落。”杏亦静静回答。
不升反降的谢家。识趣要腾出位子,或许也是以退为进的丞相。还有其他不在朝中的人是否真无影响还要斟酌斟酌。
似乎朝堂上依旧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只是南湘并不会天真的以为风雨飘摇中的端木王府也会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春日里保持它的缄默。
总会有暴风雨来临,只是这一堆名字现在与她而言,都仅仅是毫无借力之处的名词组合。她既不知道她们是谁,也不知道有何功用。她不知道在她这场悲剧里,这些人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盟友,朋友,抑或敌人。
*** *** ***
其后几日,南湘也并没有去探访自己这些盟友的打算。春日是好,一日比一日更清新浓艳,她也想出府去走走看看。只是她现在事实上被软禁着,若还不避嫌的四处结交大臣,哪怕是亲家,也十分的不妥。
至于再让她去见她的那些所谓亲眷,那些男人,这座后宫……她实在还需做好勇气去面对。
面对这些涂脂抹粉的男人。去面对这些爱或不爱,或仅仅是政治联姻的男人。去面对这些她不知可否信任,托付的人。
面对这些于陌生于他们而言自己最亲近的枕边人,对他们拥有不可推卸的所有权和责任的男人。
她明明对他们是全然的陌生。可他们已对她了解深刻。如此不对等的交往,实在给人压力。让她无法自如前行。
再给她点时间,做一些了解和准备后,再说吧。
再说,她的审美观确实同这个世界不太相似。
她能接受面部线条比女人更清晰干净,更清秀的男人。可这样就是她对于男人的审美极限,可若将某些词语,例如妩媚、娇艳、明丽、浓妆艳抹涂脂抹粉,这种词语用在男人身上,就绝非她能招架的。
所以,所谓“美丽绝伦”的自己的诸位夫君们,还是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后再去见你们吧……

人在花丛中,不胜鲜艳却飞来

时间总觉迅疾,春日先开的细碎花树现已满枝满叶。
树底尽是落花成阵,枝头却更为繁密。
南湘将正屋书房改建得更为明亮坦荡。外有院落,植高大花树,无言默默树立。倚日式拉门外是几尺见方可依卧的平台。南湘轻轻推开格子门,花瓣如玉屑斜飞进来。
杏叹道,“好宽敞,好风雅。”
每日听得云雀欢叫,四时都有黄莺于枝头鸣啭,南湘时不时搁笔欣赏,方才收回心神,正事还是有很多的。她每日都不得空闲。
在杏的帮助下,南湘终于摸清了自己王府到底有多少产业

田地,庄园和铺面。各项收支出纳,要将这些看懂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只是这些产业并非完全是为了填补王府进项。有些暗产,其后潜伏真意。
譬如,圣音今城最出名的一条河流叫做秦淮。秦淮河上尽闻脂粉香,是出了名的寻花问柳之地。里面不少馆子就是端木王府的产业。收集信息,交换消息,在这种烟花之地最是方便。
只是不知道这里的朝廷是否禁止朝廷中人流连于勾栏妓院?
“王女担忧得极是。只是圣音一向民风开放,以大气风流自是,风流才子多春思多韵事更能博得钦慕。风气已如此,皇帝陛下并没有明言禁止。”杏答道。
再比如城外的钦善寺。
这个寺庙的功用也颇值得思量。
这个方丈原本是端木王府的家生子,因颇受先前王女信任从而担任这个寺庙的主持。许多来往于今城的私密信件都是有其转交。一个宗教的清净之地背地里去并非如此简单。
——至于南湘一直很疑惑的问题,“我这几日开始重新掌控王府诸事,颇为奇怪,怎地就见着什么幕僚清客?”
“回殿下,新帝初登极时,便已有几人离开。您病弱时,亦有几人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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