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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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长女-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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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晏懒得理他,又昏昏沉沉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在阳光灿烂的河边,法伦亲手将一个荆棘的花环戴到了她的头上。棘刺挂乱了她的头发,弄疼了她的额头。她想要摘掉花环,却愕然发现自己被封在一大块冰里,寒气入骨而动弹不得。猛地惊醒过来时才发现奥列格开着窗抽烟,冷风急速地涌了进来,车厢里冷得像是冰窖。
……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枯叶蝶与寒号鸟

虞伯舜把条约塞进了大衣的口袋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阿历克斯宫。他知道贝尔伦正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怨恨而沉重。那又有什么用呢?
天已经放亮,一夜的雪掩盖住阴谋、死亡和鲜血。童话的城堡依然可以书写属于它的童话。只是这一回,换了一个悲伤的主人公。
强迫贝尔伦签下巴纳关条约,自己此行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但是……
他仰起头,感受雪花融化在眼皮之上的冰凉,脑海中转过无数女子的脸。春天时在冥王湖畔的花树下,他想要拦住秋雅单薄的肩,对方却生涩而笨拙地推开他,伴随一片花瓣从树上飘落,掠过秋雅的发饰,滑进他的掌心;冬天的黄昏,他在皇宫的中殿楼梯黑暗拐角处拥抱灰眼睛的德鲁伊公主,对方的唇燃着有魔力的火焰,让他觉得自己将灵魂都毁灭殆尽;他在鬼王山的黑夜里远远看着王既晏,她向山上走去,黑发垂落在背上,随着风轻轻拂动,像是绽放在积雪之上不祥的花,迟早会死,散落满地鲜红。
他同情秋雅,也同情德鲁伊。这两个女人都渴望着法伦的爱,却什么都得不到;他嫉妒王既晏,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了一切。所以他也哀怜自己。他觉得自己并不比那两个不幸的女人更幸运……
虞伯舜抹了抹脸颊。想必上面的湿润,只是雪花亲吻留下的印记。然后他冷冷地转过头对身旁的亲信说:“不必等了。启程回国。”
手伸进大衣口袋,攥紧了沾着体温的吊坠盒。他坐上车时,已经恢复了一副疲惫的病怏怏样子。这是他伪装的常态,如蝴蝶敛翼,只余枯败的色彩。枯叶蝶,是他的写照,也是他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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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月3日下午五点,对于王既晏和米琮的爱巢“狗宅”而言,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国家机器的代表林明思前来造访“狗宅”,并对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情况进行了一番亲切的慰问,由米琮负责接待林主任。
其实就是林明思四处联系不上王既晏不得不去大本营堵人,米琮开的门。
“王既晏在不在?我打她的电话一直在关机,在内城找了一圈都不见人。”
从北国一回来,林明思就跑去把头发理成了板寸,短得好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不过板寸的确是检验帅哥之利器。米琮心里暗想,不管是音乐才子路线还是劳改犯路线,林明思都挺适合的。
“在,睡觉呢。从昨天回来一直在睡。听说你们这次跑业务很辛苦,大概是太累了吧。”米琮请林明思坐下,给对方倒水。一回头就看到客厅墙上高H海报,尴尬地咳了一声。
“还睡?这睡了24个小时内脏都快衰竭了吧。”林明思怒道,“陛下这头还想要见她,大祭司不在,我只能先帮她顶着,烦死了。刚才花都的公主又给我打电话,说怎么都联系不上王既晏,让我帮忙联系。我就奇怪了,我什么时候成她经纪人了?”
“可能因为花都公主只能联系到你吧。”米琮想了想,“花都公主,是田蝶樱吗?她好像和既晏有点亲戚关系还是什么的,但既晏特别讨厌她,逢年过节田蝶樱寄过来的东西她看都不看就扔掉。”
林明思点点头:“‘本’世界里,花都公主在中国长大,但其实是日本国籍。她应该和王既晏不是亲戚,以前认识倒有可能。”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把她叫起来。”米琮说。她推开里间门走进去。林明思正在幻想两个女生之间的日常互动,一个是怎样温柔地叫自己的小伙伴起床,想必那场景非常的治愈温馨……然后他就听见房间里“砰”传来一阵振聋发聩的巨响,吓了他一跳。以林明思音乐人的敏锐听觉,那应该是使出吃奶的劲用力一击大锣所造成的。想着米琮估计是贴着王既晏耳边狠敲铜锣,他在心里默默给王既晏点了一根蜡。
被敲醒之后,王既晏的脑袋里只盘旋着一句话:醒来即灾难;尤其是当林明思告诉她法伦和田蝶樱都急着在找她的时候,她只想呕出一口千年陈酿老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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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月6日,星期一,天气晴。
法伦黑色的长靴踩在皇宫花园厚厚的积雪之中,也显得那么干净。人帅果然就是穿什么都好看。既晏跟在他身后偷偷想。幽冥国现任国王穿着黑色军装制服,领口金质的纹章映衬白雪闪闪发亮,当他站在雪地里,仰头张望灰蒙蒙的天空时,就像是模特在出外景。
法伦回过头,见王既晏还站在原地发呆,便招呼道:“过来。”
既晏走过去,法伦大概还嫌她慢,自然而然弯腰拉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在地毯一样平整铺开的雪地上。两行脚像一条延伸至远处的线。
在他们身后的皇宫城堡楼上,虞伯舜抱着双臂站在窗户后看着两人在雪中越走越远,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衣袖。然后他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踱出了房间,在黑暗的走廊犹豫徘徊许久,敲响了其中的一扇门。
绕过皇宫哥特式的城堡,就是久未修葺的花园。夏天的时候此处还有及膝的荒草,盛开着带刺的野蔷薇和绣球花。如今一切都被白雪覆盖着,像是大地厚重的裹尸布。
穿过花园后是古老的槐树林,槐树林的正中央,在树叶落尽的苍天古木之中那里赫然是几个坟茔。法伦带着她走到正中一座坟前,亲自拭去墓碑上的雪,石刻发黑的碑上显出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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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下还有一个阴刻皇冠的图案,象征了他的身份。
既晏默默地算路西法一世活了多少岁,然后她发现自从高考后不用学数学以来,自己的心算已经烂成了渣渣。
法伦又擦拭掉另外一个墓碑上的积雪,出现只有一个拼写的名字:
XinHuangfu。没有生卒年。
姓名下是阴刻戒指的图案,同既晏手上戴的一模一样,表明这是幽冥国第一代幽冥长女的坟墓。不过据说两座坟茔都是衣冠冢,他们的尸体确切葬在何处尚是未解之谜。既晏放弃了计算路西法享年多少岁,开始思索她到底叫什么名字,是“辛黄腐”这种豪放派的还是“皇甫新”这种小清新派的……
随着幽冥王国第一代朝臣的墓碑都被整理干净了,法伦站到既晏身边,双手按住胸口,垂头闭目,做默哀状。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动用了幽冥国的秘密武器幽灵军队之后,国王要亲自前去先皇的坟前祈祷一番,有祈求庇护的含义。幽冥国对是康汀奈特五国中繁文缛节最少的,这一程序完全可以省略。法伦之所以今天跑过来扫墓,还非要拉着既晏作陪,原因只有一个:他,实在是太寂寞了,太想调戏他人取乐了……
雪扑簌簌地从树枝上落下来。树林里近乎寂静无声,偶尔远远传来几声寒号鸟嘶哑的鸣叫,还有风掠过树梢时拨动雪花的轻颤。
“既晏。”法伦终于装模作样地祷告完毕,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你还爱着他么?”
“……哪个他?”
法伦绕到既晏面前蹲下,抓住对方的双手,仰头望着她:“王既晏,你不要跟我装傻。丁释忧去世已经两年了,你还在爱着他。”
既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法伦没有戴眼镜,那双蓝色的瞳孔如同令人窒息的深海,让她慌乱地移开目光:“他是我的师父。”
“那我呢?”
“……您是我的王。”
“你愿意效忠于我?用你的灵魂,你的一切?”
“我愿……”
法伦尚沾着雪水的手指掩住了她的唇。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当着已故国王和幽冥长女的面,对他们说,你永远效忠于我,你永远不会背叛我,你的灵魂和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说罢他放开手指,含着温柔到欠抽的笑意望向既晏。
如果可以的话,王既晏只想仰天大吼……草泥马!中二病又犯了!何弃疗!
“我永远效忠于王上,永远不会背叛王上,我的所有包括银行卡都是王上的。”王既晏说。
她觉得眼前好像暗了一下,是因为有一张大脸贴了过来,同时嘴唇上感觉到奇异的柔软和温热。她嗅到了法伦身上一种古旧家具和熏香混合的气味,他的气息扑在她被冻红的面颊上,他的头发蹭着她的额头……时间仿佛都在槐树林下静止,倒退,转回两个世纪之前……雪被风吹下来,扑簌簌落着,寒号鸟在叫,叫声像是呜咽,路西法一世和第一位幽冥长女的坟就在法伦的背后冷冷看着……
王既晏其实是个极端固执的人,她十来岁的时候认定自己爱丁释忧,那就一直会爱下去,纵使阴阳两隔。她学会了自欺欺人,却不敢再让自己去试着爱别的男人。
她最多也只是被男人吻过额头而已。如果说吻额头还可以解释为“打破第二层封印必要仪式”或者“那只是礼仪性的祝福”,现在她无法再说服自己她和法伦是清白的君臣关系,即使在康汀奈特大陆都不会通过接吻来加强君臣感情的。也许法伦喜欢她,可是他已经娶了媳妇,难道要她当小三?
她感觉到有一个温热湿润的东西在舔舐她紧抿的嘴唇,好像是在邀请她张口,一遍又一遍,试图侵入。对方仿佛是有着可怕的耐心,满怀柔情款款,似是早就确定她不会反抗,只能沉沦……雪扑簌簌从树枝上落下,寒号鸟在啼叫……
“草!”既晏终于把这个忍了很久的字骂了出来。她抓住法伦的肩头用力推开,向后跳了两步,满脸通红,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亲爱的、敬爱的国王。
他竟然吻了她?在前辈们的坟头前?
为什么没有一道天雷下来把这个男人劈死!
她今天为什么忘了抹口红,为什么不在嘴唇上抹点毒药?
她为什么没有劈手一巴掌过去然后扯着嗓子大喊“非礼啊!”
不不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法伦为什么要吻她?因为爱她么?还是满意她的屈身臣服?她感觉到左手无名指开始发烫,不用看都知道戒指的红眼睛像信号灯一样又亮了起来。幽冥长女的戒玺在警告她,不要爱上眼前这个人!
法伦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理了理被既晏弄皱的衣服,然后淡淡说:“回去吧。等你想清楚了,我会给你答案。”
……去你妹的答案。
既晏低着头一声不吭跟在法伦后面。雪上的脚印像是凌乱的诗句。槐树林里只有寒号鸟的叫声,一声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幽冥长女》第一部分《极北之歌》至此完结,在北方纯爷们儿的厮杀之后,冬天过了,春天来了。请继续关注第二部分《繁花之梦》的柔情(←应该是柔情……吧)
没收藏的亲不要大意地收藏吧╭(╯3)╮

、楔子 祝福之章

我的神灵,你在轻舞高飞,
就像陶醉于水中的游泳好手,
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和男性的喜悦,
在无边的深水中畅游。
——波德莱尔《高翔》
2010年冬天的一个黄昏,王既晏孤身坐上了从榆林到靖边的客车。当汽车快到靖边时,天已经全黑了。她戴着手套的手紧紧攥着怀里的包。陕北下起了雪,汽车在马路上颠簸,路灯孤零零地站在路边,连那点橘黄色的光晕都是冷的。既晏突然低下头哭了,眼泪滴到了手套上,洇湿了一片。昏暗的车厢,肮脏的座椅,疲惫的夜,这些混合成王既晏在靖边所有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她的毛线手套之下,那双手上满是累累的伤痕。之前她被师伯丁解忧用桃木剑抽了个结结实实,几乎把掌骨给打断。
但是她一直忍着眼泪,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不能在仇恨的人面前落泪。
直到汽车终于开进了靖边县,师父出生亦是葬身的地方。
那时榆林郊外的普化观尚有香火,但已经简陋破败,隐隐透出陈腐死亡之气。她是前一天下午赶到了榆林,一刻都没有耽误直奔普化观。观中只有师伯丁解忧和师姐田蝶樱两人。师父的遗像被摆在供桌上,黑白相片,师父的笑容模糊。
王既晏跪在师父的遗像前,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师伯一些劝慰的或惋惜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她站起身,在空旷的大殿中来回踱步,三清的泥塑像一动不动看着她。她摸了摸怀中,那把弹簧刀藏在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她走到大殿门槛前,看着门外蓝天白云,黄土高原之上的晴天。然后她握紧刀柄,向站在供桌前师伯的背影一连串发问:“我师父怎么会死?好好的怎么就会死?是你杀了他吗?”
师伯丁解忧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站在供桌旁的是他的女徒弟田蝶樱,喝止王既晏近乎于失控的质问。
王既晏心头的愤怒逐渐郁积。她只看得到遗像中师父的笑容,近得就在眼前小小的玻璃框中,远得隔着一条宽阔的三途河。
丁解忧终于转身,脸色阴沉地看着她:“我没有杀你师父,他是我的师弟。你不要无理取闹了。”
王既晏觉得脑中理智的那根弦被这句话用力一拨,砰地一声断了。她拔出匕首就刺向师伯。
有一瞬间,她确实是抱着杀死师伯然后自杀的想法。然而她也应该有觉悟,她根本就不是丁解忧的对手,贸然翻脸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只是她没有想到,师伯竟然下手那么狠,随手便从供桌上抄起桃木剑反击。第一招,刀具脱手;第二招,她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丁解忧踩住了她的手。
丁解忧用硬底皮鞋踩着她的手指用力地碾动,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也不求饶,只是瞪着丁解忧,如用眼神凝成利刃将对方一遍遍凌迟。丁解忧瞧见既晏的眼神,他停顿了一下,说:“释忧说过你会弹钢琴,手坏了,就没用了。”
田蝶樱冲过来揪着她的领子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啪的一个耳光,打得她的脸撇到了一边,脑袋里嗡嗡作响,苍白的脸颊红了一大片。
田蝶樱堆起笑容,对丁解忧说:“师父,师妹不懂事,教训一下就算了。”
丁解忧愤怒地重重哼了一声走向内厢,不再看王既晏一眼。比之不屑,王既晏更愿相信那是心虚。她一直瞪着那个背影,直到收回目光时,看到田蝶樱来不及敛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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